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躺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苦恼着，心里感到很茫然。
今天晚上，他和平常一样，批改完了作业，，又把明天要讲的课熟悉了一遍。这已经是他多年形成的习惯了。尽管在开学初就把这学期的教案全部写出来了，还进行过了多次修改，教案本子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勾画画了很多颜色，添补增改了很多内容。尽管这些课文他已经教过很多遍了，早已烂熟于心，但是他还是要在头天晚上熟悉第二天要讲的内容。他觉得这样心里才有数，才踏实。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做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把讲台看作是自己要坚守的阵地和出征的起点，把学生看作他指挥的战士、战友，合作者，把教案看做是战斗的方案，把教学步骤和过程看做是采取的具体的战斗措施。他要争取用最少的时间、做小的代价、最省力的方法拿下知识的高地。在进军知识的征途上，让所有的人都不能掉队，都要到达获取知识的胜利的彼岸。他要让学生们在快乐中、享受中去获得知识。所以他的教学设计不是为某几个人设计的，而是面向所有的学生。因此他的教案总是要经过反复推敲，不断地调整，要根据现在教的学生的实际，来进行知识的传授。也因此他的教学针对性很强，他讲的知识很活，很有趣，也很受学生们的欢迎。学生们一入学就会很快喜欢上他教的语文课。很多知道他的学生的家长、老师，千方百计的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他教的班级。每年他要接新的初一的时候，在招生时，有的优秀的学生的家长，甚至就给学校领导提出了条件，如果孩子能进到他的班级，就让孩子在这里上，进不到他教的班级就转走。他的课总是在轻松愉悦中，甚至在笑声中，学生就学会了知识。因此很多教同年级的其它科目的老师常会对他表达些感慨和无奈，甚至有些嫉妒，说：“你的学生课下总是在自觉地学习和讨论语文，学生跟着了魔一样。以后也要把时间给我们匀一点。”他也总是开玩笑的回敬：“我语文课的作业都是在课内完成的，我可没有让学生去抢占课余时间。”这是真的，他的语文课从不给学生留课下的作业，背诵的内容和预习课文的任务，要求学生在语文的晨读时间完成，作文要求在两节作文课内完成。每天晚上的两节晚自习和白天的自习课，都是强制规定的学习数理化的时间，哪个同学在这些规定时间学习语文了，就要受到他的班级里的所独有的处罚，该生就要写违犯制度的心理状态描写的内容，并且不能少于五百字，不能有一个错别字，并且停上语文课。一旦不让学生上语文课，学生就会觉得比鞭子抽自己还难受。还有规定凡是完不成数理化作业的，学生要停上语文课去写数理化作业。这些规定恐怕全世界也只有这一份。再加上他对制度的执行是不讲情面的，所以学生是不敢违反制度的。他教的学生到了初中二年级，在语文知识上就敢于和初三的学生比。特别是写作，那叫一个个棒!他经常组织学生参加省市国家级的正规部门组织的作文竞赛，，没有一次是不获奖的。已经有几名学生获得过国家作文竞赛一等奖，省市作文竞赛获奖的学生有上百人。还在国家正规刊物上发表了很多学生的作文。他自己的文笔也很好，还积极的进行业余创作，来提高自己的写作和运用语言的能力，他觉得这样才能进一步提高自己，切身体验写作的甘苦，进一步把握写作的技巧。也才能进一步提高和证明自己的写作水平，达到与时俱进。有时他也和学生一起写同一个题目的作文，写完后，读给学生，或者与学生的作文一起张贴到教室里，让同学评点，借鉴，极大地调动了学生写作的积极性。很多学生自发地写观察日记，或者找他要题目进行写作练习。他还积极总结自己的教学经验，整理成教学论文、教学随笔。已经在省级刊物发表论文好几篇。有时有了兴致，也写写诗歌、散文。已经发表了几十首诗歌，散文多篇。每一次作品的发表，都给他注入了新的活力。他有一种成功的喜悦和幸福感。他每天徜徉在书的海洋里，在繁忙的教学和写作中，他自己觉得很充实。他喜欢自己的工作。有人觉得教学很苦、很累，有人写出现在真正的在教学一线上认真教课的教师们的不容易，在2010年前后已经广为流传的教师的心酸语录，现在抄录在下边：“
教师的一天
鸡鸣即起，一日开始。检查卫生，辅导自习;哪个缺课，谁又晚起?何人生病，身体不适?仔细询问，调查清楚。三十分钟，早餐即毕。锅先不刷，碗亦不洗。急急忙忙，就上班去。先去打水，再来扫地。N摞作业 ，等你去批。对的打√，写上评语。还得表扬，以资鼓励。错的打×，误在哪里?来龙去脉，一一指出。分析到位，讲清道理。一丝一毫，不能马虎。阅完作业，再出试题。单元过关，章节测试。昨天月考，今日摸底。期末期中，不计其数。题量适中，难易有度。查查网页，翻翻题库。今天出完，明日印出。抓紧考完，加班阅毕。统计成绩，写出分析。谁的第二，哪个第一?张三李四，王五赵七。两次比较，名次何异?课上讲评，面向全体。下课以后，单独找你。排名后退，是何道理?知识水平，心理因素?思想根源，刻苦程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师期盼，父母嘱咐!展望未来，充满荆棘。事关前程，怎能儿戏?张三痛哭，李四流涕。痛改前非，看我下次。不听音乐，不看电视。刮风不管，下雨不顾。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多背单词，多做习题。下次月考，找回位置。老师听罢，始露笑意。期中考试，就看你的!谈话已毕，铃声将起。拿起教案，奔向教室。师生礼毕，一课即始。先评作业，昨天做的。普遍问题，大家注意。个别错误，单独处理。今天学习，中国历史。文革部分，不出考题。这块内容，我们删去。半个课时，很快过去。现在来做，巩固练习。选择答案，A B C D。回答不错，学的可以。布置作业，课后练习。复习巩固，课前预习。再找时间，做张卷子。两节课下，已近中午。口干舌燥，四肢乏力。热点剩饭，聊以充饥。床头一歪，权作休息。刚入梦乡，铃声又起，抖起精神，再上班去!昨日开会，头发脾气。要当教师，先做傻子。拼命干活，莫要索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撑不着你，饿不死你。若不想干，可以退出。若干不好，我不聘你。博士难找，学士遍地!明天上课，观摩学习。校长也听，教师都去。精心准备，小心应付。制作课件，打印练习。幻灯电脑 现代工具。全体观摩，怎能缺一。上述各项，准备完毕。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政教主任，叫你快去。有位同学，是你班的。一夜未归，在网吧里。找其谈话，通知父母。写出检查，等候处理。不知不觉，西山日暮。吃罢晚饭，辅导自习。学法指导，疑难解释。有何疑问，尽管提出。但对高考，必须有益。辅导完毕，正要离去。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有人反映，学生小纪。近段时间，不思学习。跟女同学，眉来眼去。关键时期，这还了得?叫上小纪，到没人处。把你找来，可知何事?从实招来，不得回避。学生小纪，支支吾吾：我殊不知，老师明示。青春少年，阳光沐浴。情窦初开，本不为奇。但要清楚，学习目的。一切围绕，学习成绩。有碍升学，必须抛弃。他日登榜，出人头地。男子丈夫，何患无妻?学校规章，利害得失。一条一条，分析清楚。小纪听罢，满面泪涕。痛改前非，回心转意。从今以后，专心学习。若是再犯，我是白痴!转眼放学，学生离去。喝一口水，喘一口气。十点过后，再查夜去。水管已关，廊灯已闭。夜深人静，呼噜声起。一天工作，终告结束。轻手轻脚，回到家里。两眼一合，已然梦里。不是上课，就是考试。和在醒时，并无二致。忽见眼前，众人攒聚。通知栏中，贴一告示：教师老吕，四十有七。疾病突发，撒手西去!明日医院，告别仪式。没有课者，务必前去。看罢唏嘘，悲哉老吕!辛劳一生，英年早逝。房小无车，更无积蓄。妻儿无靠，父母无依。高风亮节，名扬千里。今日一别，后会何期?!悲上心头，心痛如撕。蓦然惊醒，泪面如洗。天已微明，铃声又起。新的一天，又要开始。”
还有两个很有特点的顺口溜：“学校把女教师当男教师使，把男教师当牲口使!”“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少，拿的比民工少!”
这些顺口溜中反映的情况，很多老师认同。大家觉得现在的教师越来越不好当。既受到了社会上最严格的监督，责任重大，又对学生批评不得，学校要成绩，要纪律，要素质，要改革。老师承受的压力很大。而很多学生管不得，一旦批评重了，家长就不干了，会给找很多麻烦。已经在很多地方发生家长给学校闹事的现象。过去是教师体罚学生、打学生，现在出现了很多学生打老师，有的就发生在课堂上，甚至已经发生好几起，有的女学生抓着女老师的头发，与女教师打在一起。还有的初中高中的男学生因为对老师不满，扎伤老师，甚至导致丧命的情况。教师已经被学校、社会、家长、学生所绑架，现在也成为了一种高危的职业。
还有一首顺口溜：“要想死得快，请教语数外;要想死得急，去上早自习;要想死得早，赶快去辅导。”来写教师工作的不同，其中对教语文课都是说觉得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是个苦差事。可他却觉得自得其乐，其乐无穷。他是个业务型的人，喜欢动脑子钻研业务，不善于交际，不会投机钻营。没有往上爬的野心，更不会往下踩别人。喜欢与人相安无事，和平相处。在工作上任劳任怨，也从不从坏处去想别人，觉得大家都是同事，都不容易，有事了自己总会自觉地多付出点。他一直奉行做老实人，讲老实话，做老实事。他过去一直相信作为一个老师，就要干好自己的分内的工作，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荣誉他看的很淡，从来不挣，还多次把荣誉让出去。他相信领导和老师自有评价。领导是纵览全局的，奖勤罚懒，是要传递正能量的。可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他发现自己的信条有些不中用了。过去评选模范、先进，都是领导或者群众推荐，选的是大家公认的值得学习敬仰的有贡献的优秀人员，可后来当先进模范的大家都不知道，人家拿了荣誉证书了，大家还在梦里呢!到了评职称的时候，荣誉证书要加分，有好几个同事，平时业务平平，学生和老师意见很大，可是到评职称时，人家的荣誉证书很多，甚至有个同事评职称审查证件时，人家拿出了省级优秀班主任荣誉证书，这个只教了几年课，只当过几天班主任的人，一下子加了好几分。同事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评上的，更是说不清人家凭什么优秀事迹评上的。平时好好干工作的一直在教学一线上的一个个老师在评职称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而平时很一般的甚至不能胜任业务的人，评上了高级职称，甚至最稀奇的是，学校有两个从来没有教过课的工作人员，竟然评上了高级职称。再后来评职称也不公开了，经常是人家评上了，与工资挂钩了，大家才知道人家在前几年就已经是某某职称了。他感到一切都在变，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一天校长传达上级教育局的文件精神时说，领导说了，以后干的什么活要上报，要说出来，不说谁知道。在过去，自己干的活怎么样，不用自己说，领导和老师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眼睛也看得见。现在需要自己说，他就是那种不喜欢说，只知道做的。他意识到了人们在变，风气在变，人心在变，人们的观念在变，但是他自己的信念一直没变。他仍然相信学校作为教书育人的地方，至今一层一层领导大会小会讲，教师是传道受业解惑的。要让学生做有道德的人，首先教师要有道德，学高为师，德高为范。这句教育先贤的话，他一直在遵守和奉行。他在心里看不起那些无德者，更看不起又无德又无才的人。还拿着国家的工资，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可是自己多年的坚守，教出了一届又一届学生，学生们赞扬，家长赞扬，很多学生和家长说，他这位老师和别的老师不一样，他就是光怕学生学不会，光怕对不起学生，对不起家长，对不起自己所从事的被人们誉为最神圣的工作。有一天他教的一个学生的家长就是学校某个领导的熟人请客，校长、主任都去，并且再三强调请他这个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去。他没法不去。在饭桌上校长说，在座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这位班主任。孩子的学习好坏关键在这个班主任。倒也是实话。可大家一直劝酒，不喝有点不识抬举，不给校长面子。喝吧，自己下午有课。便勉强喝了几杯。下午是作文评改课，他脸红着，嘴里有酒气，一进教室，学生就说老师你喝酒了。喝了多少，脸还红着。他和学生，是师生，又是朋友，学生有缺点他给指出来，自己有缺点，学生也常给指出来，已经习惯了。他说今天没办法，喝了，违反规定了。不让同学抽烟喝酒，他当着全班学生承诺，戒烟。这一点做到了，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不管何种场合，不管有多么高级的香烟，他都不抽。有一次有人请客，吃完饭还给每人一盒红云烟，一盒都二十元，一出饭店门口，他就把烟给了同来的一个同事。到了某些场合酒还是会用点，但平时自己不喝酒。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这次喝完酒，下午没有给学生上好评点课，他向同学们作了解释和检讨，并且挤出一节语文课给大家进行了弥补。他的时间观念很强，哪一天哪节课讲多少内容，让学生掌握到什么程度，都是有计划的。在他心里像立了军令状一样，到时必须完成。虽然没有人这样苛求他，但他一直是这样坚持的。他把初中三年学生需要掌握的知识点，分解成若干个体系，每节课要掌握哪个知识点，掌握到什么程度，还要把不同年级的知识点在平时渗透到多少，哪些知识点是自己要讲清楚的，，要讲多少时间，都是在心里有一份明确的清单。现在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比自己岁数小的有很多已经是高级职称了。他还是中职。前两年有人劝他评高职，他说，学校公布的教育局的文件上说，咱们学校没有高级职称指标，咱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让领导为难，让领导违背政策。可是每年自己身边的同事，比自己岁数小不说，教学上也成绩平平，也没有特殊的贡献，学历、教龄、成绩都不如他，可是却最后评上了高职。他也有些纳闷。但是他也不攀比，因为他知道有的人有比较大的背景，或者亲戚是局长、区长、市里的领导。也有没有大的背景评上的，有一个女教师的老公是个大老板，据说资产几千万。某一个据别人说有些姿色，与某位上级有一腿。同事们在下边议论纷纷，他只是听，不愿意评论。
今年又到了该评职称的时间了，校长在全体教师会上传达了教育局的精神，自己学校没有高级职称指标。他也认命了。可他的同事老李是个热心肠，与他又是老乡，为人也很正直，有什么事也喜欢跟他说，对于学校和现在社会上的不正之风深恶痛绝。老李比他岁数大十多岁，两个业务型的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它们已经成为了“忘年交”。老李原来也是学校的教学骨干，现在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十多年前已经晋职高级了。原来是往学校分高级指标，原来的局长对他都比较了解，高职属于带帽下来的。现在老李找到他，让他今年报高级职称。
“今年你可得报高职，再不报，你想到什么时候进高职呢?”
“学校传达教育局文件说，今年没有高级职称指标，怎么评?”
“你真的成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夫子’了。这三四年哪年都说没有高级职称的指标，你看哪年不是照样有人进高级职称的?”
“那是人家局长亲戚或者是什么特殊关系吧?咱不能跟人家比。”
“什么特殊关系?送了钱就有指标了。小孙一点关系没有，这几年的指标都在局长手里，谁送钱就给谁。”
“还有这事?”
“这还哄你。每年局长把上级领导关系打招呼的给了指标后，剩下的指标不往学校分，都在局长手里，谁送礼就给谁。小孙姐夫和我是亲戚，也和校长熟，去年小孙姐夫问校长小孙打算评高职的事。校长让去他给局长要指标，要了指标，填了表。自己就给盖章。小孙给局长送了五千元钱，局长就给了指标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因为这几年按条件确实不该进高级职称的人都评上了。他很困惑，也很忧虑，这些情况他也有所耳闻，并且按实际条件谁该进谁不该进，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不是有句话说旁观者清嘛。可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在某些领导一天到晚高喊教书育人，师德教育，自己却在干不道德的事。怎么能拿职称当儿戏，怎么能认钱不认成绩呢?前些年他评中职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自己评，只管认真的教好课。觉得评职称是学校领导把握的事，他的组织观念很强，他一直很相信组织，相信领导的觉悟高，领导们是德才兼备的，大公无私的，按原则办事的。从他上学时接受的就是学雷锋做好事，学模范，学先进。在他的心目中英雄模范是他心中的偶像。他也知道过去的英雄模范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贡献的，令人敬仰的，是领导、群众发现和推举的，是大家公认的。先进模范不是自己封的。他坚信，只要自己认真的干工作，领导会认可的。如果领导不认可的话，就说明自己的工作上没有做好，离领导的要求差的太远，更说明自己要好好努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学校的书记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一直工作在学校。人很慈善，从不给老师们发脾气，很务实。学校不管有什么决策，都会到下边征求老师们的意见，经过再三斟酌，才拿出方案去实施。书记很推崇全国劳动模范吕玉兰的一句话：“生产要上去，领导要下去。”在学校教学工作就像是生产，教学质量要上去，领导也要下去，深入到老师中去。所以书记经常到老师们的办公室里去坐坐，了解老师们的生活、工作情况，了解老师们的思想状况，以及对学校的工作有什么建议。因此学校的很多决策是很受教师欢迎的。大家干劲足，领导与老师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创造了八十年代学校教学成绩的辉煌，在当地周围十多个县里是数一数二的。吸引了很多外地的学生来这里求学。也更使他坚信领导们是有水平的，有道德的，值得尊敬的。所以多少年来，他一直都是好好工作，兢兢业业。在上世纪一进入九十年代，他参加工作十年的时候，，学校领导让他填写中级职称申报表。当时让填表的全校四个人，那三个都是教高中的，资历与他相当。但是当时他教初中，学校的工作重点是高中。高中的教师应该优先考虑。可是校长说：“学校查了你们几个的学历、毕业时间，还考量了你们几个的业务能力和教学成绩，决定你们几个今年一起进中职。”他就这样填了表交上去，后来自己就被评上了，应该说一点劲没有费。半年后中职聘任和工资挂钩时，教育局给了三个名额。学校领导犯难了。四个同时进中职的各方面条件基本相当，应该都聘上才对，留下谁对教师本人不利，对学校工作以及对其他老师的影响也不好。学校领导把分下来的指标先扣下来不公布，积极与上级协调，最后争取到了四个指标，四个人一块被聘上。这是事后才从领导处得到的信息。自己事先一点也不知道。那时的领导办事就是这样的公平!八十年代的一个年末，学校又给了他一张表，让填写班主任的事迹材料。他也不多问，按要求填写了之后就交上去了，结果第二年春天给他发了市级优秀班主任的荣誉证书。另外两个是高中的班主任，一个是经常教高三的班主任，一个是教高二的班主任，还有十个优秀教师，其他人都是县级的优秀，只有他是市级的优秀。让他很意外。有一天校长到他办公室，他说起荣誉的事，校长说：“你干得很出色，全校几十个教学班，数你班学生稳定，纪律、学习、各项活动都很出色，这是大家公认的。不管上自习，不管有没有老师，学生都能很自觉的进行学习，有时你外出，或者家里有事，你几天不在学校，班里仍然很有秩序，也不会出事。学生都能自觉地进行学习。别的班上自习乱，老师紧盯着还总是出事，说明你的思想教育工作做到了实处。”校长勉励他继续努力。他心里一直很敬佩自己的老领导，他作为一个农家子弟，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后，高中毕业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学习两年毕业后，意外的分到了县里有名的重点中学。有压力，也成为了很好的动力，他谦虚好学，向老教师请教，认真的钻研业务，摸索班主任管理班务的工作经验，勤奋的看书学习，几年下来，虽然很辛苦，但也很有收获，他很善于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学生学得有趣，学得有劲头。学生不管有事耽误什么课，也不愿意耽误他的语文课。学生喜欢他的课，甚至都有些着迷。班务管理上已经探索出了一条比较切实可行的方法，他尊重学生，让学生积极参加班务管理，教会学生管理的方法，人人是主人，人人有责任，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学生都能有规矩的认真的学习、做事，被领导老师公认的最佳班级。前些年国家有关部门进行“质量万里行”活动，对有的单位，有的企业经过审核后，挂“质量信得过荣誉单位”、“免检单位”、“守信单位”等的牌匾，大家公认的他带的班就是很符合这样的荣誉。学生写作业绝对不会照抄别人的，不会的题都会下来问老师、问同学，认真钻研，不管是平时阶段性的测验，还是期中期末考试，以及上级部门进行的抽测考试，没有老师监考，他班的学生也不会照抄、作弊。以至于有老师开玩笑说，他班的学生没有照抄的基因和功能，只有自己学习的本事。学生已经养成了自主学习的好习惯。自主学习的能力很强。有一年他班一个学生在初二上学期的时候，就把初中三年级才学的属于初中古文比较长的、难度比较大的诸葛亮的《出师表》背过并且会翻译了。班里有一个本校教师的孩子回家后给自己的父母说了，这位学生的家长就与同事们说了，有很多老师不相信。结果这天早晨吃过饭后，这个学生到他的老师办公室去，出来后被几个在他门前饭场扎堆吃饭的好几个教高中的老师当面检测，这个学生很流利的背过了，并且回答了老师们提问的有关句子理解等方面的知识，这个学生对答如流。老师们信服了。知道他教的学生自主学习能力确实不一般。以后每一届他教的学生，都是能够不光跟得上现在的教学进度，而且还会超前进行学习。这些不用老师督促，学生完全是自发地在进行。于是有老师说，学生积极性到了这样的程度，那就没有成绩上不去的。有的老师教的学生，眼前的课文内容也掌握不住，作业催着也完不成，老师们羡慕他，向他讨教，但是总是学不到位。在他教的初中语文课上，学生几乎都是到初二就把初中三年要掌握的语文基本知识就学会了。以后学生的学习总是很轻松的，不紧不慢，他教的班到中考时成绩总是在前面，他带的班学生既有很好的素质和教养，又有很好的成绩，是真正的素质教育。不像有的人理解的，素质教育就可以不要成绩了，要成绩就不是素质教育了。其实真正的素质教育是既有优秀的思想品德，又有好的成绩。用过去六七十年代的话说，就是“又红又专”。“红”与“专”是统一的，不是对立的。他教过的最早的学生，现在已经也快到五十岁了，他们还长回来看他，与他保持着联系。他们总是说，他教的课自己终生难忘。他教的学生在社会上，不管干什么工作，都是走正道，自食其力，守法公民。他教的学生中考上学的，现在从事的有两种工作比较多，一是教师，二是医生。近年来学生进行聚会的比较多，他教的学生经常是把任过课的老师都请上。老师们觉得他教的学生在社会上也是好样的。是懂得感恩的，他的教育方式体现了教师的美德，社会的美德，，让学生有正确的人生的价值和信仰。真正的素质教育在他的教育上体现了出来。可是近年来，不正之风也蔓延到了教育，有的地方教育上深受不正之风的毒害。其中评职称上就是重灾区。几乎是最优秀的教师进不了职称，而走邪门歪道的一个个进了。这与国家最初颁布实行职称的初衷是相违背的，最后成了腐败滋生蔓延的地方。很多老师敢怒不敢言。因为已经被变相的剥夺了当家做主人的权利。而学校里边也充满了腐败，也分着三六九等，不同的教师享受着不同的待遇。有人写的也被很多老师认可的一个顺口溜。内容是：
“一等教师当领导, 带着小蜜全球跑;
二等教师搞后勤, 唱歌跳舞样样行;
三等教师音体美, 办公室里喝茶水;
四等教师政史地, 一天到晚谈天地;
五等教师理化生, 零八高考不算分;
六等教师语数外, 互相残杀死得快;
七等教师班主任, 死在教室无人问!”
不用讳言，这些年也确实有部分教师缺少师德修养，利用手中的一丁点权力，向学生家长伸手要钱，要好处，否则不给安排好座位，不给认真辅导，还有的在课上不认真给学生讲，课下在辅导班讲，强制学生上自己办的或者亲戚办的辅导班。败坏了教师的形象。而敢于这样做的，其实很多人都是有背景的，有靠山的。不怕查。学校里也充斥着一些腐败的酸臭。
虽然这几年他进不了高职，难免有些失落。但是他心里还是能够承受的，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够在工作岗位上尽心尽力的工作，看着自己培养的学生在一天天进步，他的心里仍然有成就感。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农家子弟能够教出一届一届人才，感到得到了另外一种富足。他的那些做法有几个与他关系不错的同事也说，你的老黄历过时了，现在一心一意干工作的吃不开了，现在时兴耍嘴皮子的。现在的领导与过去的领导不一样了。换了好几任，一个比一个会说，简直是口吐莲花，但是一个一个让人们失望。所以有老师编了一个顺口溜：“领导换了一个又一个，嘴皮子耍的很利索，就是不干正经事，自私自利一样的货。”也有人总结的流传很广的学校新“四化”：“学校企业化，校长贵族化，教师奴隶化，学生祖宗化，”。 还有人把学校四化变成了八化：“校长贵族化，领导多员化;管理奴隶化，检查严厉化;学生祖宗化，人际复杂化;加班日夜化，待遇民工化。”
他有自己的人生信条，不管自己受不受委屈，但是在教学上一定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偷懒的事，昧良心的事绝对不做，昧良心的话不说，不利于同事团结、不利于领导的话不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做不成一个有能耐的人，但是至少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良的人。任何时候也不做长舌妇。老师们说的现象确实存在。在自己的身边，就有很多不干正事的人，有背景、有钱、耍嘴皮子的还真的晋职了，得荣誉了。尽管下边老师们意见很大，议论纷纷，但是也无可奈何。领导换了几任，一个比一个会说，大道理讲的满口飘香，一套一套的，就是事做的一个比一个臭。有人用了一句俗语说，“清清楚楚尿炕”，“话讲的瓜儿瓜儿的，尿起炕来刷儿刷儿的”。一个比一个会做表面文章。有人给他们也起了新“三个代表”，极端自私自利的代表，光说好听话不办正经事的代表，欺上瞒下光做表面文章的代表。前几年某地提出一个口号：“见红旗就扛，见第一就争”。有人针对某些人的所作所为，给改为“见荣誉就抢，见好处就上，见问题就躲，见困难就让”。有同事对他很真诚地说：“你的组织原则性很强，你历来相信组织，什么都听组织的，你一直相信我们的党是光荣伟大的，这些我们都认为没有错。这些也是过去大家都很佩服你、敬重你的原因。你相信我们的党是不允许现在这种状况继续下去的，迟早会改变的。但是这是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过程，是一场持久战。对于你来说，你耗不起，等不起。你要知道现在的现实是，有的地方，有些部门，甚至有些党组织，被坏人所把持，他们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员、干部，而是一些腐化堕落的变质分子，他们早已不是忠于人民、忠于党的干部，而是《红岩》里叛变投敌出卖江姐等革命同志的甫志高，曾经做过党的最高领导人，被周总理讽刺为节操是连妓女也不如的，投敌变节后帮着国民党残害革命同志的向忠发，是投敌卖国的汉奸汪精卫，是指鹿为马的奸臣赵高。他们是些贪官污吏，有的与社会上的某些恶霸势力称兄道弟，为虎作伥，欺压善良，助纣为虐，他们怎么会按党的原则、组织原则办事呢?他们是这些年把关不严，混到党内、机关内的腐败变质分子，你不见上至国家领导人，党的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里也揪出了腐败分子，甚至有的高干在做着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勾当，甚至出卖国家军事机密，甚至要挟党中央，他们干着过去的国民党特务、日本帝国主义等想干而没法干的事，他们的作为给下边制造矛盾，制造混乱，他们是些投机分子，极端的自私自利，在瓦解党，分化人民，激起人们对国家的不满。过去有人讲，据说是某位领袖说的，‘只有落后的干部，没有落后的群众’，从你的身上也可以证明这句话是正确的。现在联系现实想一想，是有道理的。有很多的人民群众在坚守着自己的信仰，自觉地捍卫着民族的利益，在默默地撑起民族的希望，在为祖国的富强而默默奉献。领导干部代表着党和政府的形象。领导干部中有的人为所欲为，为非作歹，我们这里前段时间被抓起来的市委书记以及好几个市里的负责人，讲话满口是党的理论，漂亮话，可是竟干肮脏的事，从他家查出来几千万受贿赂的钱财，在地方县级政府换届时，有人想着当个县级领导，一次送给这位书记几百万。这些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这些人上了台你能相信会按原则办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吗?”同事给他分析，某些地方的领导挖空心思的在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自己的独立王国。这些人把持着的部门，是不会替群众着想的。他所在的区政府，这几年已经被上级纪检部门双规了两任。都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在他们当政期间，利用手中的职权，在政府部门，特别区政府下边的局级部门、办事处安排了很多亲信，或者是拿钱买的官。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些成员中有人就是被中央领导称作的应该和“老虎”一起被打的被大家深恶痛疾的“苍蝇”。这些人近几年把持着基层组织，采用各种手段，以权谋私，聚敛钱财，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教育部门也是一样，他们把老师评职称、调工作等有关的切身利益的事，当做创收的最好时机，向平凡的没有职权而又很辛苦的教师们伸出了贪婪的手。有人对他所在的市区的十几个学校的领导进行了调查了解到，近几年担任校长的多数是区里或者某个局里领导的妻子、亲戚或朋友。虽说古代就有举贤不避亲，举贤不避仇的说法，但是现在在位置上的都是亲，难免不让人生疑，举荐上来的校长们都能是德才兼备的，或者说在这里边没有任人唯亲的成分。他们上下贯通，官官相护。曾经有一个学校的校长在全体教师会上公开说，你们不要对学校有些意见去上访，去告状，其实最后还得交给我处理。这口气既是亮明了背景，又是对老师们的一种威胁。结果前两年学校有小金库，给学生强制订校服，订资料，收高价学费等，还在学校征的地给老师们盖房子的事上出现账目不清，管理混乱，不断的加价，引起了老师们的强烈不满，以至于老师们向教育局、区政府多次反映，无人问津。最后闹的是满城风雨。最后实在捂不住了，区里一个主管教育的领导受政府委托，来到学校，不是深入到教师们中间去听一听老师们的反映，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而是直接开全体教师会。会上这位区长说，有这么多问题，你们老师们为什么不给上级反映。有老师回答说，我们已经向上级局里区里反映过多次，时间有半年多，没有人管。应该追究有关领导的责任。这位领导说自己不知道，可能因为上边领导忙，没顾上。有老师在下边说，这位区长的话，纯粹是放屁，他自己就在学校盖的这几栋楼里要着房子，他自己的亲戚就在这个学校任教，他怎们能够不知道呢?
一件件事，让他的心里不能平静。他是个好人，是个肯钻研业务的人，在业务上是没有人敢和他叫板比高低的。但是他是个软弱的人，没有斗争精神，也不关心周围家长里短的杂事，不愿意掺和一些与业务无关的闲事，把自己的全部心思用在自己的业务上，，以及写作的爱好上。很麻木、很迷信、很天真的相信着现在的领导都会像他过去的好领导那样会秉公办事。经过同事们的分析，他现在对自己过去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了。他想，要不按同事说的去做，自己可能就真的评高职无望了，要按同事说的去做，心里还总觉得跟做贼似的。他自己不评高职本来也觉得无所谓，不就是每月少挣几百块钱。可是会让人觉得自己不称职。不认真工作。他最怕别人误解。近年有同学或者朋友们聚会，就有人问到他的职称，知道他还是中职时，，既有人愤愤不平，甚至有个在政府里工作的朋友说，你这些年混了个啥?连自己的职称都不关心，都解决不了。现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最后狠狠了狠心，就按同事说的去做吧。这天他来到了提前打问好的教育局长的家里，局长倒是客气的接待了他。他向局长说明了来意，局长说，像你这样的老同志，早该进高职了。自己不了解下边的情况，再说这几年高级指标紧张。他一个教了多年语文，有丰富的文艺理论知识的人，又善于搞文学创作的，对不同职业的人的心理、语言、动作等，是有着很深的洞察力的和理解力的，从某个人的眼神就能看透对方的内心，这是他这种类型的人的独特的地方。他知道这是局长没有见到自己送的礼，在给他打官腔。他把五千块钱递上去，局长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番，然后收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三张申报高级职称的表给了他。他回到家。填了表，学校盖了章，到了局里人事科。人事科长说什么也不给他盖章。挑了一大堆毛病。嫌他写的字不公正了，材料啰嗦了，有的地方又嫌写的简略了。弄得他这个很有文学素养的人，擅长于写作的人都有些无所适从。他很无奈的垂头丧气的回来给同事说了。有同事告诉他，那是人事科的礼没有送到。人事科也需要意思意思。他这才开窍。已经给局长送了五千元，把这一年中的两个月的工资送出去了，表也填了，要是不给人事科送，这钱就打水漂了。他咬了咬牙，拿着几百块钱送给了人事科长。人事科长客气的给盖了章。就这样过了一关又一关。到了区级评审办公室、科协、人事，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走，礼送出了一份又一份，区里、市里的有关部门都打点到了。区里、市里有领导还说他写的材料内容很充实，文笔也很好，事迹很典型。
精疲力尽的他想，市里都肯定了自己的材料，应该没有问题了。高级职称的材料最后要送到省里评审。他想省里应该会很公正的、客观的。再说自己作为中学里的一线上的一名普通教师，省里也没有门路。过了几个月，评审结果出来了，他没有评上。其它几个同时上报的别的学校的几个老师，有的岁数比他小很多，也没有什么突出贡献的人，评上了。知道他没有评上高职，那些善良的同事们很义愤。有人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省里评审的人是从各地抽的过去评上的高级教师组成的，有的人也是大把大把的送钱评上的，还有腐败分子的亲戚，这些人，互相把委托自己的人的礼给评审组的人呈上，一个一个就签字过关，没有送礼的，就免看。这天，他得到了自己没有评上的消息后，眼睛很暗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着自己心爱的教案，打起精神，走向教室，走向他已经坚守了多年的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