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已经长大了,白白净净,一米八的个头,挺拔,沉稳,内敛,书卷气十足。想想十六年前那粉粉的一团,想起小大人般跟我讲理,想起他碰碰跳跳接爸爸下班以及抹着泪进入幼儿园再红着眼圈走出来,这一切,恍如昨日。素日里老怪时间过得慢,养了儿子就特别快,看着他长大,盯着他歪歪斜斜的脚印,想着他经历的每场风雨以及风雨中的每个趔趄,我觉得儿子的确长大了,有思想,有个性,有操守,有是非观念,这就行了。想当年他爸爸因中毒病危,生死悬于一线,那时他留给儿子的遗嘱简单到只有四个字:做个好人。而垂死者早已远离黑暗的渊薮,希望的明灯早已点燃,信心还能产仔吗?
大约在一个半月前,儿子选考美术,报了名;却又一想,我爸妈没钱,不行啊,又去退了。先生脾气急,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气得血压升高到205,站不起来,因感觉不好,催我去学校喊儿子,如是者三,我只好去了。当时儿子正考试,把他叫出来简单一说,吓得脸都黄了!急匆匆回家,先生已能站起来,嘱咐别急。儿子给他爸冲了生理盐水,接下来一五一十地说明事情经过及选考美术的原因,以及为什么选考之后又退了。儿子说:选考普通课我即便再努力能考上山大就顶了天,可选考美术,起点就是山大,蕴含着无限可能;但是爸妈已经为《红墙梦》付出了太多、吃苦太多,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我不忍心就退了。儿子的话让先生毛塞顿开却也泪流满面,“孩子,爸爸对不起你啊!”父子俩一个拥抱,很长时间后先生发话:“下午,或者明天,爸爸与妈妈陪着你重报,我们扔上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在学业上违背你的意愿!”自此,儿子的目标明确化,我们家越来越温馨,他们父子俩感情也很好,可以交流时事,可以讨论问题。
又是六一儿童节。很可能下意识里无法割舍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们家一直过六一,这也算为儿子年龄的断代续上节尾巴,其实是巴望着靠温馨留些念想,好稀释苦难、酸楚与疼痛。今天一早,我问儿子怎么过节,儿子一惊,旋尔笑了,他笑着说那就最后过一个儿童节,或者给爸妈做餐饭,或者给爸妈端杯茶,人,总不能老是长不大呢!这番话令人感慨,我为儿子骄傲,可他的确长大了。
我们母子俩走上大街,拉着手,或相互依偎着溜达,因个头不成比例,赚取不少回头率。在我们老家没这个风俗。闲时与左邻右舍聊起来,他们竟然很羡慕,也想温存一把,可儿女居然不配合。
顺其自然吧。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天地,总有一天会飞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