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宋太祖本纪》记载,南北朝时期宋文帝刘义隆用兵不给将帅任何指挥调度权力,对敌作战皆按圣旨行事;将帅不能临机制宜,屡战屡败。“文帝幼年特秀,自禀君德。及正位南面,历年长久,纲维备举,条禁明密;罚有恒科,爵无滥品;故能内清外晏,四海谧如。而授将遣师,事乖分阃,才谢光武,而遥制兵略,至于攻战日时,咸听成旨,虽覆师丧旅,将非韩白,而廷寇蹙境,抑此之由。及至言泄衾衽,难结凶竖,虽祸生非虑,盖亦有以而然。夫尽人命以自养,盖惟桀纣之行;观夫大明之世,其将尽人命乎?虽周公之才之美,亦当终之以乱。由是言之,得殁亦为幸矣。”毛泽东读此评点道:“赵宋祖此弊法。”认为刘义隆统御军政,遥制兵略,不能授权任将,是用兵弊法;赵宋王朝仿效此法导致将不能军,士不能战,边患频仍,江河沦丧。
“赵宋”即赵匡胤建立的宋王朝。赵匡胤,五代时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生于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少时善骑射,周游四方不遇器重。后至襄阳寺中,一老僧语之“北往则有遇矣”,于是赵匡胤北上投奔了正在招贤纳士的后汉枢密使郭威。不久掌握后汉军权的郭威谎称辽军侵汉,率军抗辽,途中属下将黄袍披在郭威身上,拥立郭威为帝,建立后周。后周世宗柴荣即帝位,任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掌握后周兵权。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周世宗柴荣去世,其子柴宗训继位。转年赵匡胤效法郭威发动陈桥兵变,夺取后周政权,建立宋王朝。赵匡胤即帝位后,深感兵权对皇权的威胁,恐惧权臣兵变的闹剧再次重演,“杯酒释兵权”解除了禁军重臣的兵权,建立了一套军权分立、兵将分离的军政体制,管人的不管事,管事的不管人,权力统归于皇帝本人,规定将帅只能按皇帝规划的成旨行事,不得临机决断。这种机制在其变革过程之中,对赵匡胤强化皇权统治、进行统一战争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它一旦作为一种制度确定下来,就显现出了它的僵化和腐朽,致使大宋王朝国力军力衰微,自毁长城。宋太宗赵匡义继位以后,两次大举兴兵两次惨败而归,至此大宋王朝无力再战,丧权辱国,直至灭亡。
君主制御将帅是用兵弊法,兵家大忌。将帅是国家安危的主宰,君主必须授予将帅驾驭战争的全权,推之以诚,待之以礼,充分发挥将帅作用,将帅拥有独断决策、临机定夺、因敌制宜的权力;君主不能制御将帅行使职权,君主制御将帅行使职权是乱军取败之道。《孙子兵法》指出,“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孙膑兵法》指出,“得主专制胜”、“御将不胜”;《三略》也指出,“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都把君主授予将帅指挥调度全权,不制御将帅行使职权当作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这是“万世之法戒”。中国兵法摒弃君主制御将帅,原因不外有三:一是将帅身处战争前线,直接掌握战场对比情况和战争发展态势,随机决策更有针对性,及时准确,利于捕捉战机,掌握战略主动权,立于不败之地;二是树立将帅的权威,充分发挥将帅的主观能动作用,利于将帅协调指挥,令出一门,三军一体,提高整体的作战能力;三是避免君主决策失误,造成全局的被动和整体的损失。
君主放手任将,不仅要有识人之智、容人之量,更要有爱人之心、用人之略。君主不是在将帅行使职权上羁縻制御,而是充分发挥将帅的作用,在更广阔、更深层的地方驾驭将帅、激励将帅;让将帅成为君主座下的战马,战马驰骋天下,君主得意于天下。这是君主的真正应该做的事情,这是君主真正应该有的本领。毛泽东在他数十年的戎马生涯中十分重视对战争指挥艺术的把握,赋予前方将帅战场指挥临机决断的全权,充分发挥了前方将帅在战争中的重大作用。他认为在整体战略高度统一的前提下,前方将领必须发挥能动作用,自觉根据战场实际,机动灵活地组织作战,牢牢掌握战争主动权,确保实现中央的战略意图。宋太宗赵匡义在对契丹的战争中秉承“弊法”制御将帅,被毛泽东称作“无能”、“此人不知兵”,极力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