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历史上存在着古生物学中一样的情形。由于某种判断的盲目,甚至最杰出的人物也会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后来,到了一定的时候,人们就惊奇地发现,从前没有看到的东西现在到处都露出自己的痕迹。
--马克思
伟大的阶级,正如伟大的民族一样,无论从哪方面学习都不如从自己所犯的错误中学习来得快。
--恩格斯
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
--邓小平
有右的东西影响我们,也有“左”的东西影响我们,但根深蒂固的还是“左”的东西。……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
--邓小平
收入本书的十二篇文章,短者几千言,长者几万言,除两三篇为旧作的改写外,都是近年新作。80年代初,我说过这样的话:毛泽东早年的思想初恋,似乎在晚年又燃起了某种“怀旧”之情。这就是说,毛晚年的“左”的错误思想及其实践,同早年思想性格也是很有关系的。这种明显或不明显的渊源,细心的读者自会感到。当代中国和每一个大陆的中国人,同毛泽东是息息相关的。我们的胜利与失败,正确与错误,前进与后退,欢乐与痛苦,乃至价值取向、思维习惯等等,都是同毛泽东分不开的,真是荣辱相关、生死与共。毛去世已十六年了,他的光辉--毛泽东思想仍照耀着我们,可是他的阴影--晚年“左”的错误思想也还笼罩着我们。年初邓小平南巡讲话说,我们主要还是防“左”,“左”是根深蒂固的。过去从反右到“文革”二十年的“左”,同毛泽东直接相关,是他发动和领导的。因此,中国要前进,要现代化,要搞有自身特色的社会主义,必须同根深蒂固的“左”一刀两断,永远告别,否则就难以顺利前进,甚至可能倒退。毫无疑问,这就需要在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同时,彻底弄清楚毛泽东晚年“左”的错误思想及其根源,从这个笼罩着我们的阴影中完全解脱出来。这就是我写这些文章并集结出版的原因。就我个人来说,50年代初,曾利用自己工作中的方便和业余时间,写过一本《毛泽东同志的早期革命活动》,在国内有过很大影响,国外也有影响;1980年此书出过增订再版;今年又出增订三版(改名《早年毛泽东》),与此同时还出了一本“姊妹篇”--《毛泽东早年读书生活》。所以可以说,我对毛的早年是有研究的。至于晚年,一种“百载难逢”的机遇,使我在“大跃进”时期一直生活在大风大浪的漩涡之中,有许多切身体会,1959年庐山会议后又尝“左”害二十年(我写有《庐山会议实录》一书,于1989年出版)。所以可以说,对毛的晚年,我比一般人多一些亲身感受。我们都生活在20世纪,生逢其辰,何等幸运,饱经风雨,历尽沧桑。可以说,本世纪的前五十年是战争与革命,后五十年是冷战与发展,世界如此,中国亦如此。作为历史的见证人,我们自己的种种亲历,包括所见所闻,总应当不再如入五里雾中,而应当心明如镜才好,否则,岂不糊里糊涂过一辈子或半辈子!何况也只有这样,才能鉴往知来,有所趋避,国家如此,个人亦如此。我是怀着这样一种想法和心情,来了解毛泽东的晚年,并对其“左”的错误思想作些探讨的。在《关于毛泽东晚年的思想与实践》(系《晚年毛泽东》一书序言)中,我说过,“在毛泽东的研究中,最复杂、最困难,也是最重要的,而且是过去研究得最少的,是他晚年思想与活动(主要是晚年”左“的错误思想)的研究。因为这位曾经凝聚着中国人民的危难、希望和力量的伟大人物,在他晚年长时期中,确实犯了很大的错误,给他的国家和人民带来严重的灾难,也为他自己造成历史的悲剧。关于毛泽东尤其是他的晚年,国外有许多学者正在进行研究,而且起步比国内还要早一些。对比之下,我们确有某种惭愧之感;对于这位巨人的研究,难道我们反而落在外国人的后面吗?”也算以身作则吧,于是有了《毛泽东晚年“左”的错误思想初探》这篇长文。它的产生过程简单说几句。1988年尾,一批中青年党史研究者邀我座谈晚年毛泽东,后来将录音记录给了我。直到去年,我才断断续续整理成文,先后五稿,越整越长。受到邓小平南巡讲话的鼓励,加了个帽子,最后定稿。生平为文谨慎,这篇长文当然更是慎之又慎。定稿曾请几十位友好、学者专家和我敬仰的前辈审阅,有十多位同志除随手修正文字外,还另写了意见与我,有的长达三四千字,使我十分感激。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应尽快发表出来,这就使我决心将此文编入集中。
李锐
一九九二年七月于北京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