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与西施》第20章 拴不住心猿意马| 春秋战国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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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与西施》第20章 拴不住心猿意马| 春秋战国历史

《范蠡与西施》第20章 拴不住心猿意马


吴王得越国复还的万石粟,见颗粒饱满,次年,作为粟种播于全国。但是,没 有一粒种子萌芽,造成全国性大饥馑。正逢此年天旱不雨,吴国还认为粟不出芽, 是天旱所致。其实不然,越国复还吴粟之前,在全国选择颗料饱满者,然后上锅炒 过,吴种赵粟,如何能长出芽来呢?这里越置吴于死地的一个阴谋,吴王蒙在鼓里, 吃亏上当之后,仍不觉悟,实在可悲!

吴国歉收,怨声载道。夫差为转移国民的注意力,决定再次伐齐。

在伐齐之前,吴王先在商鲁之间开通一条运河,北接沂水,西接济河,以便水 陆进军之利。

吴王想与鲁、晋联合,向齐国的黄池进犯。他担心吴国大臣会提出反对意见, 干脆他先在吴国上下宣布"寡人伐齐,有敢谏者,死!"

太子友是个明白人,他对吴国朝廷中发生得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伍子胥忠而 不用,终致于死;太宰嚭奸佞而专权,父王则信之不疑。父王听不进意见去,吴国 危在旦夕。但他知道父王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是很难说服他的,而且若激切言之, 必然引火烧身,自取其咎。

太子思来想去,不采取正面说服父王的办法,而运用讽谏之策,若邹忌有一妻 一妾然。①

①《邹忌识齐王纳谏》,《战国策·齐策》,《古文观止》第138-139页。

这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草上和树上还有晶莹的露珠,太子接友怀刃 持弹从后园而至,衣服挂着露水,鞋子也濡湿,一副狼狈像。

吴王夫差看到太子友这副模样儿,不禁惊讶问道:"你的衣服和鞋子都湿了, 如何如此埋汰?"

"适游后园,听见啁啾之声,趋往而观之,乃秋蝉登高枝饮清露,随风扌为挠, 长吟悲鸣,自以为安。却不知螳螂越枝缘条,成腰耸距而稷其形。螳螂翕心鼓翅自 鸣得意,不知黄雀盈绿林、徘徊枝荫,囗囗微进啄螳螂。但是,黄雀只知伺螳螂之 有味,而不知臣挟弹危掷蹭蹬飞丸而集背。臣只顾全身心盯住黄雀,而没注意脚下, 结果跌进深井,臣故洽体濡履几为大王取笑。"

夫差笑曰:"你真是天下头号大笨蛋!贪前利而不靓后患。"

太子曰:"天下之愚复有甚者,鲁承周公之末,有孔子之教,守仁抱德,无欲 栏邻国,而齐举兵伐之,不爱民命,惟有所获。齐徒举而伐鲁,不知吴悉境内之士, 尽府库之财,暴师千里而攻之。吴徒知囗境征伐非吾之国,不知越王将选死士,出 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屠我吴国,灭我吴宫,天下之危,"莫过于斯也。"

夫差一听太子之言,犹如伍子胥转世,其理论、腔调,怎么一模一样。夫差自 然不会听太子劝告,仍然决定北向伐齐。

越王勾践欲伐吴,找文种商议,对文种说:"孤用汝之策,大难不死,免于天 虐之诛,还归越国,寡人说于国人,国人喜悦。寡人听你过去说过,一旦有徵候, 即来陈之。今日岂有应乎?"

文种曰:"吴之所以为强,是因为有伍子胥。现在伍子胥忠谏而死,是天气见 亡之证也。愿君悉心尽竟以说国人。"

勾践曰:"大夫:"听听我这样向国人说行不行--寡人不知其力不足以大国 报仇,以暴露百姓之骨于中原,此则寡人之罪也。

"寡人诚更其术,于是乃葬死问伤,吊有忧,贺有喜,送往迎来,除民所害。 夫差往宦士三百人于是,吴封孤数百里之地,因约吴国父兄昆弟而誓之曰:"寡人 闻古之贤君泅方之民归之若水,寡人不能为政,将率二三子夫妇以为藩辅,令壮者 无娶老妻,老者无取壮妇;女子十七未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 罪。将分娩者以告于孤,令芋守之。生男二,贶之以壶酒一大;生女二,赐以壶酒 一豚;生子三人,孤以乳母;生子二人,孤一一养长子死,三年释吾政,季子死, 三月释吾政,必哭泣葬埋之,如吾子也。令孤子寡妇疾疹贪病者,纳官其子砍仕, 重其居,好其衣,饱其食,而简锐之。凡四方之士乘者,必朝而礼之,载饭与羹, 以游国中。国中僮子戏而遇孤,孤饣甫而啜之,施以爱,问其名,非孤饭不食,非 夫人事不衣,七年不收国,家有三年之言,男即歌乐,女即会笑,国之父兄,日请 于孤曰:'昔夫差辱吾君王节俭,请可极耻。'孤辞之曰:'昔者,我辱也,非二 三子之罪也。如寡人者,何敢劳吾国之人以塞吾之宿仇。'父兄又复请曰:"诚四 封之内,尽吾君子,子报父仇,以除君王之宿仇。'孤悦而许之。"

文种听完越王之言,未置可否。越王无非是借民众之口,阐述他急切伐吴的心 情。这些都可能是事实,然而,文种觉得越王只注意到越民求战心切,却没有详细 了解和分析吴国的形势,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是,文种谈到:"臣观吴王 得与于齐晋,本当遂涉吾地,以兵临境;今疲师体卒,一年而不诚,以忘于我,我 不可以怠,臣当卜之于天。吴民既疲于军,困于战,集市无赤米之积,国凛空虚, 其民必有移徙之心,寒就蒲赢于东海之滨。占兆人事,又见于卜筮。王若起师,以 可会之利犯吴之边鄙,未可往也。吴师虽无伐我之心,亦虽功之以怒,不如家其动 静,以知其意。"

越王勾践说:"孤不欲有征伐之心,国人请战者三年矣,吾不得不从民人之欲。"

文种见勾践以民心为自己打掩护,好像自己谏诤有背于民心,担心重演伍子憎 爱分明的悲剧,于是转换一种口气,对越王讲:"吴或伐。胜利灭其国,不胜则困 其兵。吴国有成,王与之盟,功名闻于诸侯。"

越王高兴了,大会群臣而令之曰:"有敢谏伐吴者,罪不赫!"

文种、范蠡相视而笑:"吾谏不听,随他去吧!"

越王振作精神,会军列士大诫众而誓之曰:"寡人闻古之贤君,不患其众不足, 而患其志行之少耻也。夫差有顶盔戴甲者十有三万之众,不患其志行少耻也,而患 其众之不足也。今天,寡人将助天成,不欲匹夫之小勇,吾欲士卒进则思赏,退则 避形。"

越民在勾践的鼓动之下,群情激昂,父勉其子,兄劝其弟,曰:"吴可伐也。"

到这种时候,越王仍然不敢贸然行事,最后还要听听范相国的意见。他召范蠡 来,对范蠡讲:"吴已杀子胥,剩下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实在足虑。吾国之民又 劝孤伐吴,你看,可以举兵了么?"

范蠡并不想隐瞒自己看法而明哲保身,仍在坚持自己意见,道:"未可。明年 春季之后方可耳。"

勾践问:"这是为什么?"

范蠡答道:"里观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精兵从王,国中空虚,老弱在后,太 子留守,兵始出境未远,闻越掩其空虚,兵还不难也。不如来春。"

其夏六月两子,勾践再问范蠡:"可伐乎?"蠡答:"可。"

越王命范蠡、诸稽郢、泄庸率师屯海通江以绝吴路,勾践和孙武、陈音统帅习 水战之士两千,训练有素之兵四万、君子之兵六千,在军有职位者千人,浩浩荡荡 而进。

太子友匆忙应战,兵至始熊夷,孙武派兵断其后路,经陈音为先锋,把太子友 团团包围。这时,陈音的射击之术充分发挥作用,把太子友的守军射东杀甚多。只 要一露头,弓张箭到,百发百中。太子军士无以敢露面者,太子性急,挺腰直坐。 这时杨来铜一箭射来,只因发箭晚了片刻,太子沈了活命。陈音令杨来铜退下,亲 张其弓,目不转睛,太子军士刚一背影,即被一箭倒,太子站起张望,又一箭被射 穿左图,顷刻倒地身亡。太子已死,下属纷纷投降。

勾践、孙武挥师入吴,烧姑苏之台,徙其余皇舟①暗中叮嘱西、郑、陈三人, 大战在即吴国将灭,注意自身安全。

这时,吴败齐师于艾陵,还师临晋,匹与晋定分争长,夫差听极,越军已入吴 都,大惊失色。遂与吴臣商议,是继续前进,还是班师回朝?

王孙骆说:"还是以继续前进为妥。请王执诸之柄,以求其志,属士以明其令, 劝之以高位,辱之以不从,令各尽其死。"

吴军人缄口,马行枚,驻不见火,动不闻声,秘密出发。吴师皆文犀长盾诸之 剑,方阵而行,中校之军皆白裳、白髦、素甲、素羽之(矢曾),望之若茶②。

①此乃吴水路主要交通工具

②茅草秀出之穗,白色。

夫差秉铀戴旗,以阵而立。左军皆赤裳,赤髦、丹甲,朱羽之赠,望之若火。 右军皆玄裳、玄舆、黑甲、鸟羽之(矢曾),望之若墨。带甲三万六千,鸡鸣而定阵。

去晋军一里,天尚未明。夫差亲鸣金鼓,三军哗吟,以振其族,其声惊天动地, 山摇地撼。

晋军闻其声,不知虚实,坚垒不出。晋定公令大夫司马渲请问曰:"两军偃兵 接好,日中无期。今大国越次而选弊邑之军,先期乱次是何之故?"

夫差亲自回答道:"天子有命,周室卑弱,约讲诸侯贡献,莫入王府,上帝鬼 神不可以告无,姬姓之所振,惧遣使来告,冠盖不绝于道。始周依负于晋,忽于夷 狄会晋,今反叛如斯。吾是以蒲眼就君,不肯长弟,使以争强。孤进不敢,去君不 命,长为诸侯,笑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敢烦使者往来,孤躬亲听命 于藩篱之外。"

司马演要走,夫差强拉司马演决定。司马演不敢擅自做主,先面极诸侯,又对 赵鞅讲:"臣观吴王面色,好像有大忧之事;小则妾嫡子死,否则吴国有难;大则 吴人不得还其国也。总之有愁毒之忧,进退维谷。主君宜许之,不可与战,但不能 空许,必是其信。"赵鞅同意。司马演又见定公,曰:"姬姓于同,吴为先,老可 长,以尽国礼。"晋完化也同意了司马演的意见。就让司马演复命吴王。

吴王称化,晋侯次之,群君监毕于黄池。

越王勾践闻吴王久留未归,乃统率越军,将逾章山,济三江而伐吴。

夫差闻越大举进攻,甚恐天下闻之,乃密不令泄,使人请面于越。勾践自度未 能灭吴,乃与吴平。

夫差返回姑苏,疲劳不堪,几天之内,沉睡不醒,无暇光顾后宫。吴越已开始 交战,还不知道吴王夫差对西施、郑旦态度如何,西施、郑旦偶尔去大王睡榻之前 问候,大王眼睛都懒得睁,只挥手让二位美人退出。

西施、郑旦怀揣兔子,坐卧不宁。越王叮嘱,保住自身。身在虎穴,何以自保? 私逃么?宫禁甚严,宫律如铁,没有可乘之机;再说,即使逃出后宫,也难于逃出 姑苏;即使逃出姑苏,实难逃出吴境。试想,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如何能过八 关斩十将,实出重围呢?暂在吴宫,又如何自保?吴越战幕拉开,夫差不是笨蛋、 傻瓜,他要重新考虎越国对吴国以前所做过的一切事,她们之天,会不会识破是美 人计,是越对吴设下的陷阱?倘若已经认识到这一步,我们俩之命,恐怕再难以保 全。在此之前,夫差会不会有什么疑点,看出我们什么破绽。如果有人哪怕是一星 半点,这时候在夫差脑子里会无限膨胀,露出杀机。

西施、郑旦二人左思右想,凶多吉少难逃罹网。但是,有一点无可怀疑,夫差 重涎她二人的姿色。虽在吴宫几年,肤肌未皱,姿色未衰,对夫差应有极极大吸引 力。这是她们设法保全性命的唯一法宝。夫差是色鬼,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放弃 享受美色的机会,这也正是西、郑二人施用法宝以乘其使的有利条件。

西施、郑旦牢牢记着范蠡多次谆谆叮嘱,愈是接近胜利,其危险性愈大,其言 行愈益谨慎,决不可性急气燥,决这可冒然行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做最后拼搏。

使命已经完成,保全性命上升为第一位,一切从保全性命考虑。

西施、郑旦在夫差于黄池会监之时,就反复和考虑过多种可能:

夫差发现迹象,让御林军把二人当奸细抓起来,打入死牢,不是严刑拷打致死, 就是没有证据也拉出去杀头--这是最坏结局,也是二人无能为力挽救的结局;

抓进牢狱,又无证据,也不杀头,待越军进来,解救出去。这要看夫差来得及 还是来不及处斩二人。--只能靠苍天保佑。

没有发现破绽,对她们没有任何怀疑,依如既往,在她们身上发泄兽性。越军 进攻吴都,将夫差俘获,二女跳出火坑。--这是比较好的结局。

吴越激战,夫差披挂上阵,战场上,夫差泥菩萨过河,自命难保,早把后宫二 美女忘掉九霄云外去了。二人乘机躲藏起来,以避斧钺之祸。若手中有武器,亦又 乘机杀死一二之敌,以做里应,功上加功,岂不美哉!--这是最理想的结局。

西施、郑旦展开想象的翅膀,设想着自己未来的命运,时而忧虑,时而开心。 对于两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女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难题啊!然而,历史和命运无情 地把她们推到了这步棋上,她们是跳马、拱卒、飞象,还是出车,总要拿出自己的 主意。

正在西施、郑旦的思路徘徊岐路时,蒙头大睡几天的夫差闯进来。西施、郑旦 敏锐地观容着大王的表情和眼神,未见异常,依然是常常见到的垂涎三尺的馋猫相。 西施、郑旦相视而笑,这下就暂时可以放心了。

"大王劳累异常,快上床休息。"

"大王南征北战,臣妾思念,难以安枕。"

"二位心肝儿放心,本王身强力壮,征伐数日,何足挂齿。"

"臣妾知道大王身体好,只是担心大王的安全,又是刀,又是箭,怪吓人的。"

"臣妾只管放心,本王自幼就是从刀光箭雨中长大的,苍天保佑吾命,厚地庇 护吾体,刀剑箭矢,没擦着寡人一点皮。寡人福大命大造化大,谁能奈我何?"

"大王吉相,能避刀矢,逢凶化吉。愿大王长命百岁、千岁、万岁!"

夫差搂住西施、郑旦各亲一口:"本工什么都可以丢下,就是丢不开你们俩。 没有你们俩,本王就活着没意思。江山也罢,王位也罢,美食也罢,异服也罢,寡 人都没有多大兴趣。只有你们俩才能勾住我的魂。"

"臣妾不揣丑陋,愿侍奉大王一辈子。只要大王不嫌弃臣妾,臣妆终生不离开 大王。"

"本王也这么想过。不过二位美人儿也知道,越国恩将仇报,翻脸不认人,当 年效勾践不死,现在养好作品,翅膀硬了,反过来谋害救他的恩人。吴越之间不会 有大战,你们是越国人,又是勾践派人送来的,你们会有什么想法?"

"大王还信不过臣妾么?臣妾被送到吴宫,如同货物卖给他人。臣妾恨越已入 骨髓,不共戴天,恨不得把勾践、范蠡、文种杀个精光,方解心头之恨!"

"美人儿要这样想,本王就放心了。你们尽管放心,寡人不会记勾践阴谋得逞。"

"大王对臣妾不放心可不应该。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思,我们陪大王都多少 个夜晚了,该有多深的恩情啊!太湖能比吗?东海也比不了!大王若能让臣妾生个 龙子,那恩情就更深了。"

"还是旦儿嘴甜,说得大王心里怪痒痒的。本王真想给你们俩一个人播下一个 龙种。也许是本王年纪大了,没有这个能力了。"

"不,大王有能力,就是苍天还没有安排。臣妾随时准备接受苍天安排、大王 的恩泽。"

当晚,夫差就寝后宫,与西施、郑旦两人极尽云雨之兴。西施、郑旦恨不得把 这个老色鬼的精髓吸光,让他在龙榻上一命呜呼!

射击将军陈音在由吴返越时,身感不适,行至中途,病体难支,抬至淮阴宫, 已经奄奄待毙了。勾践至病榻前探望,陈音不胜感激,"蒙相国推荐,大王垂爱, 臣敢不尽心尽力。只是陈音福浅命薄,不能奉陪大王灭吴。杨来铜皆习陈音所学, 仅是年轻历浅经验尚缺,经过几次实战会好起来的。把射击领队就交给他吧,他能 挑起这副重担。"勾践点头应允。

陈音在弥留之际,又把杨来铜唤至榻前:"铜仔师父不行了,你不要胆怯,要 勇敢地挑起重担。"

"师父你的病会好的。我在战场上射击不准,"让你受累了。"

"我的身体,早有预感。不是因为一时事。我习惯了深山老林的生活,不习惯 朝廷生活;再说的事已高,适应能力很差。这次病入膏盲,来日无多。"

"师父,别那么想,偶染小疾,吃点药会好的。"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命该如此,再好的神医,也无力回天。"

"大王不是请御医诊治过了?"

"没有用。最知道病情的,是我自己。别的不用多说了。你去我脚下把小铁箱 取来,钥匙在抽屉里,把小箱打开,取出里面的竹简。"

铜仔按师父之教,一一做了。师父拿着竹简,告诉铜仔:"此乃我一生心血, 射击技术的理论总结,实践经验,都在这里了。我把它交给你--"

"师父!"铜仔双膝跪地,泪如雨下。

杨来铜跟随师父不足一年,可是他与师父的感情,远远超过了父子。他虽然年 纪不大,但很懂事,师父的衣食起居,他像在大森林中照顾父亲一样,把师父照顾 得无微不至;在战场上,危险关头,当仁不让,总是冲在最前列,站在刀林箭雨之 中。他的技术,他的人品,他的体魄,他的气质,都是师父顶顶满意的。平时交给 他的技术,精益求精,点水不漏;临终前,又把自己一生心血的结晶、付以家宝, 全部交给他。可见师父对他的信赖。来铜这样一个热血男儿能不感动,能不对师父 的一片诚意感激涕零么?

陈音又让铜仔把范相国叫了来。范相国自从前线回到淮阳,听说陈音病重,曾 多次探望慰问,并亲自安排御医来为他诊治。陈音感激相国知遇之思,没有相国, 满身技艺没有用武之地,说不定会老死山林之间。出山之后,又屡屡受到相国关怀, 又为他亲自安排那么可心的徒弟。陈凌晨对范相国感激不尽,也终生报答不尽。这 样早早归阴,他也实在不甘心,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将军安好?"范蠡见陈音首先开口。

"相国,我陈音一生没有对不起的人,唯有对不起相国。"

"将军何出此言?"

"我自己感觉已日落西山了。没有相国,我走不出山林;没有相国,我当不上 将军;没有相国,我也收不到这么得意的门生。我在世五十有载,老得意满,全仗 相国。我多想再陪相国杀伐在战几年啊,可是命乘运蹇,时不我待,只有向相国致 歉了。"陈将军老泪纵横了。

"将军不必如此。敝人能得老将军为膀臂,实乃三生有幸。将军离我而去,令 我痛心疾首,撕肝裂胆,恨自己无能,不得救将军性命。"相国也涕泪滂论了。

"人之寿,乃天数也,非人力所能强勉。"

"恨相见之晚,恨相去之疾。老天实在不公允!"

"相国,射击之理和射击之术;全部委教于侗仔。这是个好后生,他会青出于 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呀!"

"老将军不要过劳,安歇吧!"

范蠡走后,不久,陈音面带微笑而终。杨来铜一直守候在师父身边。见师父仙 逝,哭得死去活来。

勾践令厚葬陈奇于射击教场附近的最高山头,立石碑,上刻:春科末战国初越 国将军陈音宿基。

勾践自由吴国退回越国,心中郁郁,出师第一仗,只与吴国打着平手,实在有 点窝囊。这一仗虽然未能取胜,和吴国的关系已经破裂,假面具不能继续戴下去了。 一切备战工作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在暗中进行,可以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搞起来。

勾践想到,这一仗,孙武子的阵法,战术得到检验,是可以信得过的;陈音将 军和射术在包围太子友之后,发挥了极大的威力,可惜陈音将军还没有见到灭吴的 彻底胜利而早逝了;越女的剑术,尚未得到检查,尚不知威力如何;风胡子的宝剑, 也不知铸出多少?大战打响时,能不能提供足够的数量"

文种到剑术教习场。见越女战场妆束,精神抖擞,正在教习。每教一个动作, 越女周场巡视,动作不合适,足踢之,教棍敲之,要求之严,在阵法和射法教习场 之上,越女妇目园睁,柳眉倒竖,俊俏的脸上不见一点儿笑影。

第一仗,孙武、陈音二将军都上阵了,唯独越女没有上阵。越女没有放在心上, 上阵不上阵,看战势需要,不表明上阵比不上阵者成绩优异。而且这是吴越之战的 序幕,好戏还在后边。急什么,有本事不愁用不上。她教习从来一丝不苛。她知道, 一分汗水,一分战绩。谁在训练时偷懒,谁在战场上就吃大亏。

陈虎一直在教练陈列的前边,等于为大家做示范动作。越女总给他吃小灶,下 了教练场,再个别多教他一些,提前教他一些。这样,在教大家的时候,他就能在 前面示范。

人非木石,岂能无情。越女虽习练童女功,束缚心猿意马,但她与陈虎朝夕相 处,时而手足相触,时而摩肩擦背,春心难平。她也确实喜欢这个小伙子,他粗壮, 有男子汉的精神和气质;他又聪明,一点就透,又勤而好学,是个理想的伴侣。越 女有时为之心动,但已觉得大战在即,这时候真不该动这念头。春心起时,面泛红 潮,赶紧用气收心。尤其夜晚独卧时,练气功都走神儿,小虎的身影直在眼前晃动; 躺下来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时就自己骂自己:真没出息!离开男人就活不 成?一相爱,一成亲,这么多年童女功不就白练了么?有时见到小虎褥上污染的痕 迹,就心跳不止。不是觉得他童子功练不成而感到可惜,只觉得小伙子应该有女人 为伴。那晚上,越女尽量减少与小虎单独接触的次数,见面时也有意保持一定距离, 以免自己抑制不住,酿成越轨之举。那将和大河决口,一以而不可收。这小虎也不 自觉,本来师父尽量躲着他,他还屡次找上门来,名义上是请教剑术,实际上是没 话找话,故意和师父多在一起待一会儿。小虎的心思,越女也不是不知道,表面上 敬师,尊如大姐;实际上把老师视为知已,把大姐视为知心,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 撒娇撒痴的表现都有,碍于师道尊严,还不敢动手动脚,过于放肆。只要师父放松, 这只小老虎不知要做出什么感天地、泣鬼神放荡事来。

文种从旁观看,只看到越女的教习,而无法透沆越女的内心。他也想,如此美 貌女子,坚持独身,未免可惜。可是见她教练时的严肃和厉害劲儿,觉得谁又敢娶 她为妻?洞房之夜,稍不顺心,还不一脚将丈夫踹下床去?抓住丈夫把柄,还不让 丈夫夜里顶烛、跪搓板?文种认为,这种有本事女人,不是贤妻良母型,不是他控 型,而是控他型。谁跟他结婚,只能是世界上天字一号"怕老婆"典型。

文种一激冷,知道自己走神,想到斜道上去,赶紧收回自己的思路。这时候, 越女训练结束了,队伍各自散去。越女走近文种,开口道:"文大夫何时到场,越 女失礼了。还请大夫多多指教。"

"越女将军不必客气。吾偶有闲,出来走走,见将军教习,就停下来。将军练 习,严整不乱,动作规范,看不出有什么不足。个别接受能力差者,可单兵教练。"

"人多了,良莠不齐、有心机灵巧者,点到即可;也有愚拙庸举者,三五遍得 要领。"

"陈虎如何?"

"体质好,心灵活,指到哪儿练到哪,不走样,已经先于一般人教习,大有培 养前途。"

"为人如何?"

"智勇双全,正直不阿,踏实认真"

"可有妻室?"

"这不属于教练关心的内容。"

"全面了解一个人,多知道点没坏处。"

"大夫有兴趣,只管去打听。"

"你既是教练,又是师父,不能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什么一呀二的,我就知道练剑,除此之外,不闻不问。"

"将军为何夜半唉声叹气?"

"没有呀!"

"不承认就算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文种。哈哈"文种拔步走掉了。

越女脸红一阵、白一阵,站在那里,久久不动。文种啊,文种,你真是个"老 奸巨猾"的家伙,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虫钻到我肚子去了?要没去,连我心里怎样想 的,你都知道了?少女多思春,有难言之隐啊!文种不务正业,那么多国家大事不 够你操心;你瞎琢磨一个女子的心理活动干什么?

看来我还要更严格约束自己,不能太多地露出蛛丝马迹,免得授人以柄,引起 风言风语。战后我仍回茗溪村,过我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小虎这小子是什么地方 人?他是范相国选拔来的,也没有交待来拢龙去脉。我要去仔细探听,一定会引起 更多人怀疑,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供吗?管他是什么地方人呢,人好就 行,什么地方人无关紧要。可是,战后要和他一起过日子,他的家就是我后半生的 归宿,不关心哪成?

唉!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小虎,小虎,你真是个讨厌鬼!怎么老是缠在我 脑子里呢?你有这么值得我放不下得呢?长个傻大个儿,得头楞脑,将来跟你生个 孩子,也是个楞头青;见个人儿,还没说话,脸先红了,没出息,怵窝子,生个孩 子还不和你一样冒傻气儿?

看我,又想到哪去了?好像真的和他结婚一样,还生儿育女,真羞死人了!

"父师!晚饭都准备好了,没承想你还在教练场。"

饭好了,你先吃,我在这儿思考教练剑术的问题。"

怎么不回屋子思考?天晚了,这里风凉。"

一股热流通遍越女全身。她阻挡不住小虎富有感情色彩语言的冲激。你批评他 么?他关心师父;你冲他发火,又找不到借口;你承受了吧?实在是暖人肺腑。语 言是客观的,关键是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这语言,刻在竹简上,没冷没热,若从 嘴里说出,就带着感情,就有温度:好言一句三冬暖,冷语一句三伏寒。这语言的 力量,该有千斤重!

越女对小虎毫无办法,批评他不忍心,赞扬他没必要,只好不言不语,照他说 的去办。越女红着脸,跟在小虎后边往回走。天黑了,越女的面孔红成一块红布, 小虎也看不见。

范蠡赶来赤堇山。吴越决战迫在眉睫,赤堇山铸剑能不能如数完成,就成了战 前准备工作的重要环节之一。有风胡子在,范蠡比较放心,又有杨来金做助手,徐 喜凤做后勤,范蠡就更放心。西施、郑旦和陈娟送往吴国之后,范蠡一直还没有见 过风胡子。他知道风胡子会和自己一样心里不好受,一样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他这 次来赤堇山,以察看铸剑为口实,主要想和风胡子聊聊。

范蠡一到赤堇山,就先找风胡子。

风胡子从铸剑炉上下来,到工棚与范蠡相见。

"相国别来无恙?"

"开口就说错话,该打!"

风胡子一楞神儿,才想起,他与相国有约五称"蠡哥"胡弟",忙改口道: "蠡兄,是我错了,真该打!"

"这剑,如期完成,可有把握?"

"有金仔这虎将在,提前完成都没问题。"

"金仔还真是个角色。"

"这小伙子,话不多,办事能敲在点上。钉是钉,铆是铆,他办事,我放心。"

"阿凤如何?"

"更没得说。一个前线,一个后勤,都不含糊。铸剑进展顺利,多亏这两口子。"

"你知道,越对吴作战,是刺探虚实,是决战前的哨战,杀死了太子友,吴越 矛盾公开化,双方预料的将来要不久决战,谁胜谁负,在此一举。越国的阵法、剑 术,射击教习都在抓紧进行。陈音将军去世了,对射击队伍是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 但是,由杨来铜接替,陈音临终面接机宜,也不会有太大损失。铸剑有保证,决战 就有把握。吴国多年骄横,此次在黄池又强迫别国承认它为诸侯长,骄气十足,越 国多年忍气吞生,受人欺凌,民心思起,报仇心切,哀兵必胜。但两军交兵,切不 可掉以轻心,一着不慎,全盘皆输。还是那句老话:准备工作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 准备早打、大打、难打,准备最坏的可能,争取最好的结局。"

"蠡哥说得好,我们必须做好发生突然事变的各种准备,决不放松警惕。"

"仗早打,早胜利,郑旦就会早一点回到你身边。"

"她们在吴国的情况怎么样?"

"从吴国传来最新情报,这次战后,夫差没有怀疑她们是带使命入吴,所以, 安全暂时还不会有什么问题。胡子老弟,是不是想旦儿了?"

"说不想是假话。不过有蠡哥安排,我是放心的。"

"胡子老弟,这儿没旁人,说心里话,你我心里能好受?送她们到吴国,到三 江口,一踏上越国土地,我就忍不住痛哭一场--

"这我听说了。再硬的心肠也有掉泪的时候。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 处。自己的亲人,心上人,由自己亲手送进虎穴、狼窝,能不痛心,能不伤心流泪 么?这时候都不流泪,那心还是肉长得吗?还是人心吗?"

"同病相连,心就能想到一块去。"

"大王、国人,凡知内情者,也一定理解,同情我们的感情。这是为国为民个 人做出的重大牺牲。"

"多数人会这样想,个别人不一定这样想,甚至有人会把'不贞节'、'不守 节操'、'淫妇''荡妇'之类的污泥浊水,浇到她们头上,让你我也承受这不白 之冤。"

"那我们舍人救国还有什么价值?"

"我讲得是个别人,不代表有良心的大多数人。即使当朝把西施、郑旦、陈娟 的英雄行为全部否定。我相信,多少年,多少代之后,会有人记起她们,怀念她们, 歌颂她们的。她们不属于一个朝代,而属于整个华夏、神州和中华民族。她们是民 族的精英,是民族精神的代表,也是民族的脊梁和支柱。"

"讲得好!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这么想。可就是说不了你这么好。"

"胡老弟,我们俩还是想到一块了。"

"这叫心心相印吧?"

"也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施姐和旦儿在吴国吃了不少苦吧?"

"在虎穴狼窝不能有好日子过?本来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偏要陪笑脸;明明是 自己讨厌的人,还要承受其肉体交接的蹂躏。想想看,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恐怕比 被歹徒强奸还要难受。她们承受的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折磨、蹂躏与敖煎。她们要 比挺身受戳的英雄,还要伟大十倍、高尚百倍!谁要是不理解她们,甚至用污言秽 语讽讥她们,谁就是没有人性,没有良心,谁不就配做人!"

"蠡哥,讲得对,讲得好,!由你这些话,我更看到了你的为人,你的品德, 你的内心。有你这样的人为朋友,为兄长,为知已,才不枉活一生!"

两人越谈越投机,越谈越对心思,越谈越兴奋,三星偏西,谈兴正浓。他们忘 掉了一切,忘掉了自己在工棚里,忘掉了自己是相国铸剑匠,心里只装着西施、郑 旦、陈娟这三位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

第二天,范蠡来赤堇山后勤部看阿凤。何凤挺着圆圆的大肚子在指挥。家有千 口,主事一人。有阿凤坐镇,各有所事,都不偷闲。俗语讲,三个女人一台戏。众 多女人凑在一起,将有多少好戏看。

阿凤带着范蠡去看欢欢和黑黑。欢欢和黑黑远远看到女主人和久违的老朋友, 昂起长颈长啸不止,这是远方客人表示欢迎。阿凤和范蠡靠近他们俩,他们俩摇头 晃脑,亲呢无比,伸出长长嘴巴,在他们身上蹭来蹭去。阿凤、范蠡拍拍他们的头, 捋捋他们的鬃,他们以为又要出征,前蹄不住刨地,有点急不可耐的样子。阿凤对 范蠡讲:"蠡哥,他们在这儿待得不耐烦了,还是向往咱们一起长途跋涉的日子。 那日子,累是累一点儿,可多有意思啊!"

"我也经常回忆那段生话,确实是我一生中的不平常岁月。我看到越国百姓, 他们是那么勤劳、节俭、热情、诚恳,我又看到农村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才华横溢 的年轻人,因为无人发现,无人培养,而没无闻,自生自灭。这是多大的人才浪费 呀!杨来铜、陈龙、陈虎,稍加锻炼,已经是独挡一面的栋梁之才。不走这一趟, 哪里会知道,偏远山区还有菲盗出没?这部分人,没能力,有胆量,引导得当,还 能为国家出力;放任自流,破坏力极强,能成为祸国殃民经的妖孽。"

"蠡哥,是不是还想再去那家客栈?"

"对。有这个想法。当时没有惊动他们,就想待机收伏他们。现在正是时候, 把他们收伏,调动他们上战场,没准是冲锋陷阵骁勇之士,是攻破敌阵的开路先锋。"

"我真想跟你再去,可我这肚子"

"什么时间生?"

"可能这个月末,下个月初。"

"等你生下,就来不及了。现在马上动身才好。"

让金仔跟你去吧。他骑马,摇船,剑刺全行。"

"骑马什么时候学的?"

"我回来后,他没事就骑着玩。"

"我看黑黑也跟你一样了。"

"谁知它什么时候就私定终身了,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要。"

"没准儿和欢欢耳鬃厮磨,两小无猜,偷吃禁果了。"

"生下来才能知道,它的丈夫究竟是谁。"

"它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播种都不知道,哪能知道预产期。欢欢可知道疼黑黑了,一好吃的 让给黑黑吃,还经常给黑黑舔身上的毛,有时还耸着鼻到黑黑尾部闻闻。看它们的 亲密样儿,像是夫妻。"

"也好嘛!你生个儿子,黑黑生个小马驹,儿子生下来就有马骑,这倒是两全 其美的事。"

"我肚子里这孩子,看那调皮劲儿,像是儿子。有时小脚都快踢破我肚皮了, 小手伸起来,我肚子上就起个包。还没出生,就想翻江倒海瞎折腾,到了世上,恐 怕也不是个省油灯。"

"儿子不调皮不聪明,聪明的一定调皮。"

"嗬!蠡哥还夸他,生下来给你得了!"

"真的?给我我要,你先得问金仔同意不同意?"

"我生的,我说了算。只怕是施姐不同意,她会给你生个更好的。"

"你生的我也要,她生的我也要,姜尚点兵,多多益善。"

风胡子通知杨来金来范蠡身边,范蠡问他:"铸剑之事能如期完成么?"

"就现在情况看,只会提前,不要拖后。"

"你跟我出去几天,会不会受影响?"

"不会。一切安排就序,由胡子大哥盯着点,就绝对能完成任务。"

"那好,你收拾一下。咱俩出发。"

"带宝剑不要?"

"有危险,带宝剑,咱们两上,寡不敌众;没有危险,带剑更没用。我的意见, 赤手空拳闯虎穴,不拔虎牙,就割虎舌!"

"听蠡大哥的。"

"你出去机灵点儿,别傻乎乎的。什么时候也别离开蠡大哥;晚上睡觉别太死, 有动静快起来;睡觉不要脱衣服,有事爬起来就能走。总之,蠡大哥的安全交给你, 就是你受伤,也不能让大哥受伤;就是你死,也要保全大哥的性命。蠡大哥不是他 一个人。的问题,也不是蠡大哥和施大姐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越国的安危。"

"记下了。"

"不要设想得那么严重,我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范蠡仍骑欢欢,杨来金骑的是一匹枣红马。这匹枣红马正是杨来铜与范蠡、阿 凤从西柳平骑往淮阳宫那匹。到淮阳宫时,阿凤把三匹马一起从淮阳宫带来赤堇山。 黑黑怀孕临产了,枣红马就得了这美差。阿凤给枣红马起了个与欢欢、黑黑相称的 美名儿:红红。这也是一匹儿马。其体形比欢欢稍矮稍细些,但依然是一匹不多见 的良骏。

杨来金已经和范蠡多次见面,但一直没有机会长谈过,所以金仔在蠡哥面前, 总显得有些拘束。范蠡想打破这种僵局,就琢磨着从哪儿引起话头。

"金仔,你想要个儿子还是个千金?"

"我想要千金,阿凤想要儿子。"

"为什么?"

"我喜欢女孩,我要让他女儿长得像阿凤一样漂亮,阿凤说,女儿办不成大事, 她要把儿子培养成带兵的将军。"

"是儿子可以当将军,是女儿可以当将军。当朝的越女,就是剑术将军,而且 才刚刚二十岁。"

"是吗?怎么不说给阿凤听?"

"她去淮阳宫的时候,越女还没有应召时官。现在,她与孙武子,陈音是三个 并驾齐驱的领兵将军。可惜陈音将军在我来赤堇山之前去世了。如今接替他率领射 击十卒的将军是谁?你猜猜。"

"也是个女的?"

"不是。"

"是个上了年纪的?"

"也不是。"

"不是铜仔吧?"

"正是"

"他当将军?"

"不信?"

"不信。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还是孩子,在家里还跟妹争食吃呢。"

"三日不见,须刮目相看。你和他多长时间不见面了?"

"有年把了。"

"一年存多少个三日,至少有一百二十一个吧,那你就该刮目121次才行。" "三弟有出息,大哥我自然高兴,总觉得太快了点儿。"

"这是机遇"要不是陈音将军过世,他还要等几年才能领兵。阵音将军自觉身 体不佳,就尽快把射击技术,要诀传授给他,他得了真传。陈音将军临终前,又把 自己毕生所著交给他,他得到无价之宝。他有能力接替陈音将军。这是天赐良机。"

"三弟自幼随父母狩猎,论箭射技术,他有一定基础。"

"我正是随父子一同狩猎时发现这个人才。你现在的铸剑术也不错了,仅次于 风胡子。他要是将军,你则是副将。"

"我不行,刚刚开窍,入点门,还说不上有多大本事。胡子大哥是铸剑世家, 老爷子当年就是欧冶子的得力助手。胡子大哥不仅有家传绝技,还总结了干将,欧 冶子的所有铸剑经验,在此基础上又前进一步。他是录代铸剑技艺的高峰,没有人 能比得上他。我连他的一半都不如。"

"回头,我同风胡子说说,不要保守,让他多教给你些。"

"胡子大哥不保守,他就是忙,没有时间跟我多说。"

他二人信马由缰,边聊边走。马身子发热了,范蠡说:"金仔,咱们赶几步路 吧。"二马撒蹄奔驰。

接近中午,范蠡和来金赶到客栈。

"老板娘,又来打扰了。"范蠡见母牛先打招呼。

老母牛先一楞神儿,觉得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是哪一位客官。看见雪白儿马 才猛然省悟,赶忙应道:"客官别来无恙!"

她一边招呼人遛马,一边回忆:那是一年前,马是一白一黑,人是一男一女, 关系密切,却不是夫妻。这如今,马是一白一红,人是两个男的。上次声言是路过, 这次却不知是路过,还是久留。年长者,眉宇间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英气,年少者, 膀大腰粗,像有十八般武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多磕头,多作揖,多烧香,少 说话。这"三多一少"是她瞬息间制定出的策略。宁可赔本赚吆喝,赶紧打发走为 妙。

老母牛开店多年,见多识广。客人一进店,从气质、做派、服饰、说话口气, 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客人身份、职业、禀性,何来何往,住多久,是凶,还是 吉。

上次范蠡已几女主人亮底:"官人,非闲人。老板娘拐弯抹角打探半天。这次 就不用再打听身分,只是要弄清来此地何干,对间多久。

"敢问官人,此次是否和上次一样,是路过此地?"

"上次多蒙老板娘关照,不胜感谢。这次没有紧急要务,只怕要多叨扰几天。"

老板娘一听,大事不好--这次怕是冲着本客栈来的。但老板娘,并不惊讶, 也不慌张,若无其事,继续问道:"好说,好说,主雅客来勤,官人光顾敝店,乃 是敝店的福气,我们请还请不来呢!敢问官人,需要什么伺候?"

"马有草料,人有饭吃、足矣。"

"要不要细妹子陪陪?"

"不敢消受。"

"官人东奔西簸,怪累的,找个女人解解乏,也是常事。"

"免了,免了。"

"那好,官人先饮茶,酒、菜马上就到。"

老板娘思忖:这两官人干净,不吃荤。本想找几个淫荡女子,先把他们泡得骨 酥筋软,再做别的打算。他们头脑清醒,气血充足,不好轻易动手。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乘喝酒吃饭机会,摸清他们来意,再安排下一步怎么走。

上好佳酿,打开瓶,酒香满屋。范蠡凑趣道:"好香的酒啊!是老板娘的沉酿 佳酒吧?"

"不瞒官人,此酒非同一般。十瓶一排,共十排,这一百瓶酒标着储藏年月日, 不存够五年不拿出来,拿出一瓶,再续一瓶,这地下室永远保持一百瓶。非遇特殊 客人,决不外提。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掌握,我不批准,别人休想动一动。"

"老板娘如此高待下官,使下官感恩不尽!"

"我也不妨直说,吃老娘奶容易,饮老娘沉酿却不容易。"

"老板娘有何见教?"

"没有别的。我这客栈经营多年也不容易,敢问二位客人。此来是修庙,还是 拆庙?"

"这要看你这庙里敬得是哪路神仙?"

"有天上的神仙,有地下的河神,山上的山神,野地里的鬼神,但不知哪路神 仙撞到了官人筋上?"

"我们是降妖伏魔的太岁。"

"能不能讲讲价钱?",

"不妨坐下一起痛饮。"

老板娘满斟一杯,约二位官人一饮而尽。

"我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脓就挤的主儿,不会藏头露尾,有话憋着。"

"好!痛快!我们也希望快刀斩乱麻,不顾意一锥子扎不出一滴血。"

"这南来北往的。姓张姓李的,顶冠束带的,骑马坐轿的,肩担背扛的,男男 女女,老老少少,凡是来我这儿住店的,都是我的衣食父母。一回生,二回熟,来 往多了,就成了朋友,他们留个方便,我留得是金钱。没亲没疏,没厚没薄,进店, 笑脸相迎;出店,好语相送;人在,床暖;人走,床凉。这就是我的生意经。不知 道有没有妨害政府,得罪官人之处,还请官人指教。"

正常的生意,迎来送往,政府支持,不会干涉,而且还鼓励,这是大越多年不 变的政策。至于其他,敢问老板娘,是不是有不合法收入?有没有为从事不正当行 业之人提供食宿?"

"这个当着其佛,不讲假话,有时客人需要,就找小女子陪陪,我都按契 约付给她们报酬的。还有几个酒鬼,有时缠住老娘,老娘又不是黄花姑娘,就让他 们开开荤"

"这也不过分,一个愿出血,一个愿陪,也属正当经营范围。还有没有在此之 外者?"

老板娘躲闪不过去了。只好如实以告:"还有一伙响马,是带刀带剑的,老娘 惹不起,他们来了,老娘也得伺候他们。他们又蛮又野,又脏、又臭,可是,老娘 得罪了他们,店也别开了,命也得丢掉,没法子!"

"有法子。你能否让我们和他们见见面?"

"他们腰里都带家伙。我跟他们睡觉家伙都放在枕头下边,怪吓人的。"

"不怕。我们什么武器都没带,让他们也不用怕我们。"

"那等他们来,试试吧,看他们顾意不愿意。搞不好,我的店就毁了,人也活 不成。"

"老板娘放心成与不成,都会让你的店照开,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

"那就好。"

"官人谢你救我一命。"

其实这帮响马,总共二十多人,是慢慢聚集在一起的盗贼:有生活无计走上这 条道路的,有被抓上山来强迫入伙的,也有被盗之后自顾入伙的。每人一匹快马, 一把好刀为盗窃,也为自卫。为首的叫冯大光,满脸麻子,外号冯大麻子。此人块 大劲足,满身长毛,走路如飞,上树爬墙,窜房越脊,不费吹灰之力。曾是吴王阖 闾手下的部卒,阖闾死后,夫差命冯大光在虎丘山督造陵墓,造成成千民工大暴动, 犯下死罪,逃跑之越东部山区,落草为寇。行伍出身,刀棍剑戟,无所不能,又有 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他就成了这帮江洋大盗的头儿。这帮盗贼在一条不成文和 规矩入伙:先比武艺,能者为先,头儿是这样选拔出来的,座次也是这样排列的。 谁不服气随时可以叫阵比试。常有因为互相比试或伤或死者。为首的就是绝对权威, 说一不二,违令不从者,当场处死;被捉叛卖者,要被杀掉。盗伙之间,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颇讲义气。食物,衣具匮乏时,头儿能让给下边人。唯有女人,得供给 头儿,然后依座次顺序享用。冯大麻子,武艺高强,性功能亦是风月场上的高手, 二十多个同伙中无人可比。

冯大麻子只要来到仰止客栈(不知道那个骚人黑客,从'高山仰止"四个字中 取出"仰止"二字做客栈名字),点名让老板娘陪寝。老板娘粗看苍老些,实际年 龄还不足三十岁,正是要强叫劲儿的时候,冯大麻子也是如虎似狼之年。这两人在 性事上旗鼓相当,只要冯大麻子到,老板娘高高兴兴去奉陪,从天黑到天亮,床板 响,呻吟,叫喊,喘息,泥鳅入泥之声,彻夜不止。

这一天,冯大麻子来客栈,正想与老板娘共进午餐,然后从下午到晚上连在一 起享受。近午饭时,正赶上范蠡和杨来金骑马进客栈。是冯大麻子让她探听虚实。 冯大麻子慢慢饮酒,等老板娘回话。

老板娘半个时辰后,终于回来了。冯大麻子急不可耐地搂住老板娘亲嘴咂舌。 老板娘轻轻推拒冯大麻子。

"怎么啦,老虎要吃人?"

"我去客房打问清楚,正是一年前来过的官人。好像这次是冲着你们而来,还 要约你们去谈谈。"

"他们来多少人?"

"就两个。"

"带家伙没有?"

"没有,我特意察看一下,就两个光人,没有行囊,也没有家伙。"

"什么官职?"

"没敢细问。"

冯大麻子"嗖"地抽出宝剑,老板娘吓得浑身哆嗦,一迭连声说:"不关老娘 的事,愿见就见,不见快走。"

"你对我的情义,我心里有数,不会伤害你。只要我活着,我离不开你。我看 看我的宝剑是不是想吃人肉,会不会拿这两家伙开荤。"

"头儿,我求你,别在店里动手。万一官人死在我店里,朝廷追查下来,我这 客栈还开得成吗?"

"开不成,跟我上山,做我的压寨夫人,岂不更美?"

"谁愿意到那深山老林里见不到的人地方去?"

"我一个就够你享受得了,还要别人干什么?"

"你们下山了,剩我一上人在山上,不是虎,就是豹,吓也得把我吓死。"

"你不就是一只母老虎吗,公老虎来了,正好施美人计去勾引它。"

"你就是公虎、公豹、公狼、公"

"我替你说,公狗、公猫、公马、公驴"母虎倒在公虎怀里。

"到底怎么办?你得快拿个主意呀!"

"见他。"

"他要是拘捕你,怎么办?"

"事到如今,他就是三头六臂,托塔天王,六眼哪叱,我也得单刀赴会。"

"我没说你在,只说有机会问问试试,你可以现在就走。"

"不!我不是稀泥软蛋,不是娃娃、木头小人。好汉做事好汉当,他们既然赤 手空拳约我相会,看起来并非恶意。我也不带剑,空手去。谈翻了,他们俩也不是 我一个人的对手,我怕个屁!"

"什么时间见?"

"说见就见,就在今天晚上。"

"行吗?"

"有什么不行?下午咱们先乐乐,晚上就是死了,也不后悔。"

"瞧你说的,怪吓人的。"

"干我这一行的,头掖在裤带上,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干一天算一天,活 着干,死了算。我想得开,我这条命,就是从夫差手下检回来的。就是现在死了, 也多活好几年了。"

"那就在今晚上?"

"今晚,母老虎,想我这公老虎没有?"

"德性。吓得我魂儿都没了,还有心干那事儿?"

"就是三刻死,两刻让我干那事儿,我也硬得起来。人的命,天注定。该活死 不了,该死活不了。大丈夫做事。拿得起,放得下。活就痛痛快快活,死就痛痛快 快死。本人麻子多,不坑人。吃大户,偷财主,也是生活所逼,出于无奈,这么多 年,还没有无辜杀害一个人。本人说法是贪恋女人,偷情有,奸淫也有,也从不杀 害和自己交接过的任何一个女人。"

"你还如此有情有义。"

"无情无义,在我们群儿里也难混。有血有肉,有心有肝,都是人生父母养, 想着自己,也得想着别人。凡对我有患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如此慷慨待 我,我是终生难忘的。"

"别说了,说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时间久了,你会了解我的心。"

"我还以为你是顺路采花,没有真心实意。"

"不,你还有丈夫,我让他戴绿帽子,当王八,就够对不起他的了,怎么忍心 再把你从他身边夺走啊!他是个多年光棍,不容易娶上你,我不能逼人太甚。你相 貌不俊,可床上的功夫,在我睡过的女人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让我贪恋。来 往多了,觉得你心肠也不坏。无论如何我不会亏待你。"

"我没给你讲过我的身世。我出生在一个比较富裕家庭,但我相貌丑陋,久久 嫁不出去,我和同村一个男人私奔至此,两孤老收留我们。孤老过世,那个男人福 分浅,也去世了。苏老黑是本村光棍,他旷我怨,就对付到一块了。你们第一次来 时,我和老黑在一起还不久。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才找到了真正的男人。这些 年,我体会你的肉体的快感比了解你的内心更多。今天,我才真正知道这点儿你的 内心。就是终生伴随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虽死也甘心。"

这一番话,母牛说着动心的,听她说话的冯大麻子也动了真感情,他把她紧紧 抱在怀里,泪水婆娑说:"谢谢你,谢谢你,难得你有这份真情。"

两人情投意合,这是名副其实的一次。情动而性发,免不了再次交战。

晚饭时,由母牛报信。决定晚交谈。范蠡没想到这么快,原来他们就在店中。 也好施泥带水,不如快刀斩乱麻。

晚饭,范蠡少饮数杯,以保持头脑清醒。怕么?范蠡久征惯战之的人,有何惧 哉!成则成。不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只要不伤害他,他也不会擅动干戈。

范蠡和杨来金在屋中,虚位以待。老板娘大大方方把冯大麻子带进来。老板娘 和冯大光交心之后,心也踏实了,也不再害怕了。冯大光进来,双手抱拳、先向范 蠡打招呼:"官人好!草民来见,请官人多多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随便聊聊,何言赐教?"

老板娘本想引荐完,就返身出来。可一见二人相见,气氛和谐,就一屁股坐下 来看个究竟。

"敢问官人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免尊,姓范名蠡,忝居越国当朝相国之职。"

冯大光一听,慌忙下跪,叩头如捣蒜:"范相国,久闻大名,江湖之人,都对 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名在天边,人到眼前,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有罪,有罪!"

范蠡站起身,扶他起来:"有话好说,不必如此。"

老板娘看着都傻了。她只知道开店挣钱,很少关心国家大事,不知道范蠡是谁, 更不知相国比知县、知府大还是小。看冯大光的样儿,范相国官小不了,还有点儿 气;要不然,这么个铁打的硬汉子怎么一通报姓名;就慌忙下跪呢?

"冯头儿--"范蠡用伙人称呼。

"相国,不好这样称谓。"冯大光忙说。

"你手下20多人都这么称号你,女老板也这样称呼你,这样称呼有何不可?"

"相国,不合适。"

"无所谓,称呼只是一种代号,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大人,有何见教?"

"我知道,你曾是阖闾手下的一名战将,只因虎丘千人血案不得已落草为盗, 是如此吗?"

"木假,大人已知草民根底,有何吩咐,只管说吧。"

"其实,虎丘血案,罪不在你,而在夫差。他作出的决定,他下的命令,才引 起民工暴乱,这与你何干?"

"草民也这样想过,但吴王不会这样想,他一定拿我当替罪羊,我不逃,难免 一死。"

"你逃的决定也是对的,不然,早已经的夫差有刀下鬼了。"

"恨夫差,这贼王不顾我为先王卖命多年,要治我死罪,逼得我抱国无门,有 家难投,流落深山老林,与豺狼虎豹为伴。"

"我还了解了你这些年的行径,偷、盗、抢,是免不了的。"

"草民有罪。"

"你也是人,不能回家,又要吃饭,穿衣,要活着,不偷、不抢,不盗又何以 为生?这一点能理解,也让人同情。"

"感谢大人恩典。"

"你们20多人这些年,没有无故杀人,这也很不容易。"

"我们只是讨口饭吃,不能轻易害人性命。"

"这些,我都可以谅解你们。只是你们总不能在深山老林中过一辈子吧?想不 想离开深山老林?想不想成个家,过上安稳日子?"

"当然想,当然想。谁不想过人的日子,总守野兽一样的生活呀!"

"你是头儿,你能不能说了算?"

"我说了算,他们都打不过我。我让哪个撅着,哪个不敢爬着。"

咱们能不有定个契约,你们下山,我安排你们去当兵,先给饭吃,给衣穿,以 后量才使用,论功行赏。过去之事,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相国说话算话?"

"我说话不算数,还能当相国?"

"不会是把我们逛下山,然后送进大牢,斩尽杀绝吧?"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想收拾你们,大军一到,让你们插翅难飞。我不带一 刀一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让你们改弦更张,为国为民效力,自己也有一个好 的归宿,对于国家,对你们自己,都没有坏处。化干戈为玉帛,岂不两全其美?"

"大人,真这么想,我代表20多名兄弟先在这里叩头谢恩了!"爬下又是一阵 猛磕。

"你我达成协议,就是朋友,一块干杯!"

范蠡、来金一起举杯,与冯大光、老板娘一块对饮。老板娘究竟算什么角色, 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天地为鉴,反悔不是人!"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大功告成,范蠡心里十分痛快,也多饮几杯,冯大光、 老板娘都是海量,畅饮不辍。

当晚,范蠡和金仔美美地睡了一觉。

冯大光、老板娘回到屋里,又一夜狂蜂乱蝶般折腾。

范蠡在客栈等候,冯大光去深山老林的巢中召集20多名兄弟,说明情况,让大 家下山。

有的半信半疑,有的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受人管束,更有的提出,范 蠡管不管给我个老婆?

这的确是帮乌合之众,在压力之下,个个是绵羊,要讲民主,他们会各自为王。 要使坏异乖,这帮人什么馊主意都会出。说他们是社会渣子、亡命徒,并不冤枉他 们。这些年,在冯大光统领下,限制、约束着他们,没敢在社会上太放肆地为非作 歹。要把这股横流的溪水纳入正常的河道,恐怕得有一番疏导工程。

范蠡知道,和这20多人见面,又是一场战斗。他并了解每一个人的身分、来历 和个性特征。是吃软还是吃硬,是说理。还是动蛮,都得随机应变。但他相信,抓 住、征服了冯大光,就成功了多一半。有些矛盾和冲突,能让冯大光去处理,自己 就不必插手。冯大光遇上棘手问题,自己再出面助他一臂之力。范蠡对感化,改造 这支特殊的军队,充满了信心。这帮人真要贴心跟着你,打起仗来,他们会以一当 十的发挥作用,冲锋陷阵,要比一般士卒勇猛百倍。

在等待冯大光期间,范蠡又同老板娘做了多次更细致交谈,了解了她的出身、 身世,也听取了她这些年不容易的经历。觉得人虽丑又好淫,但并不是心肠太坏的 女人。

"大人不笑贱女,丑人也是个人,也要生活成家,也要饮食男女。上帝造成了 我这副丑模样儿,难道我生下来就死掉。"

"长得丑,不是罪过。俊五都不是自己所能选择的,都是父母给的。但是,也 不能埋怨父母,哪个父母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又漂亮又健壮?生成什么样,就是什么 样,自己无法改变。"

"还是大人会说话,讲得透,我听着特别入耳。"

"一个人我怎么安排自己的一生,怎么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这就全靠自己了。 父母把你养大成人,就算尽到义务了。但父母不会管你一辈子,路,还要自己一步 步走下去。"

"我走到这一步,像是做梦一样走过来的。有的时候自己清楚,有的时候自己 也糊里糊涂。比如:我和前夫睡在草垛里,第二天为两位孤老所救,就在这儿定居 下来。就像跟做了梦一样,又像老天安排好的。"

"人生有时是命运安排,有时需要自己努力争取。比如,像你说的,冯大光是 真正的男子汉,他给了你作为女人想得到的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那么你不没下 决心,做他的终生伴侣,又怎么样去做他的终生伴侣?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我喜欢他,又不喜欢他那担惊受怕的生活。有时想劝他几句,又怕他发火。 这次好了,有大人拉他一把,让他改邪归正,我就"有依靠了。"

"你那个丈夫怎么办?"

"他也是个好人,在冯大光来之前,他帮了我不少忙,也曾给过我满足。但人 太窝囊,又没有能气,成不了大事,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男子汉。"

"也不能总让他处于这种尴尬境地呀!他看着你们在一起,他心里什么滋味?"、 "冯大光走后,我也问过他。他说,我没本事,离开你,就再也娶不上。我也惹不 起冯大光,只要他走后,你还跟我在一起,我就知足了,这也比没有强。你看,他 就这么窝囊。""你想法,再给他找一个,也就算对得起他了。那样,你就可以安 安稳稳跟着冯大光过日子。我看冯大光是条汉子,改邪归正之后,还会有大出息。 你跟着他会有好日子。"

"大夫说得也对,这我得想想办法。"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冯大光率领的队伍到了客栈。从马匹、从穿戴,一看就是 一帮剽悍之人,人粗,话粗,嗓门大,无拘无束。

"大人,24人,一个不缺,全部到齐了。有什么话,就对他们直讲吧!"

"先不忙。大家一路风尘,先遛马,歇歇,吃点饭。有话慢慢再说。"

"有话快说,有屁早放,我们都快憋出展来了。"

"大人,原谅他们是粗人。"

老板娘早已准备,酒菜饭一起上桌,这帮过惯了土匪生活的,少有规矩,喝起 酒来,觉得杯子不过瘾,直接拿饭碗当杯,有的干脆抱起坛子直灌。像喝凉水似的。 老板娘今天也豁出去了,拿出几十缸沉酿。索性让他们喝个散伙酒。苏老黑心痛地 站在一旁直掉眼泪,老板娘踹他一脚:"大老爷们,哭天抹泪,不怕丢人。快一边 找凉快地方呆着去。我就看不起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土匪吃菜,爱吃那个,把哪个端到自己面前,用筷子不够味,就下手八拉。嘴 上,脸上,甚至眉毛上。脑门儿上,沾着茶叶,饭粒,挂着酒珠。风卷残云,秋风 扫落叶。土匪生活使他们养成了喝得快、吃得快的习惯。不到半个时辰,醉眼乜斜, 东倒西歪,一个个进屋酣睡去了。

老板娘收拾餐局。苏老黑出来帮忙,见剩下的酒喝一口,剩下的菜填一口,老 板娘又瓷蹬他:"天生要饭吃的命,收拾了完还没你的酒喝,没你的菜吃?"

"扔了怪心疼,填到嘴里就保住了。"

"再没出息,我拿绳子梆你!"

"我听话就是。"

"快干,完了今天照顾照顾你。"

"苏老黑咧嘴乐了,高兴得络腮胡子都飞起来。

收拾完,夫妻俩到屋子对饮。老板娘听范蠡的话,觉得也太对不起苏老黑,今 日补补情。苏老黑几杯酒下肚,春潮翻滚,急不可耐,老板娘只得依他。谁想这老 黑,刚上阵,就倒架了。

老板娘问:"怎么回事?如今这么没本事?"

"昨儿昨上,我憋不住,自己放了一次。"

"怎么不吭声?"

"我以为你和相国"

"放屁,人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人家是在开导我,给我指一 条明路,你也致于拈酸吃醋?"

"我想着你,想着你,用手动了一会儿,它就出来了。"

"没事。别急,慢慢来。"

老板娘搂住老黑,轻轻抚摩他的身体。过了一段时间,老黑渐渐兴奋起来,老 板娘没有急于让他上身,待他挺举稳定后,徐徐导入。

老黑重整旗鼓之后,发挥了青春威力,二人同时进入神仙世界

范蠡与冯大光谈兴正浓。冯大光今天没有畅饮,他知道饭后相国会找他。他不 是那种见酒就没命的人,他完全能够控制自己。范蠡从不贪杯,偶有小酌,也适可 而止。

"相国等急了吧?"

"等几天,能扩大队伍,增强军力,也值得。"

"我到山上,向大家一说,大多数人赞成。总觉得占山为王不是长久之计,饥 一顿、饱一顿,东抢一下,西盗一点,不知什么时候脑袋就掉了。"

"还有不赞成的吧?"

"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十个手指伸出来也不会一斩齐。有"三五个人跳着 脚喊,不同意,愿过自在生活,不愿受别人管束。"

"在别人七劝八劝下,那几个也勉强跟来了,刚来说粗话的就是一个。"

"知道他的底细吗?"

"这个外号'叫驴',就是公驴,见了女人就不要命。除了闭眼睡着了,只要 睁着眼就要女人。在山上他单独霸占着一个从妓院买来的妓女。在家时成为乡里之 害,晚上只要听见谁家姑娘、媳妇惨叫,肯定是他作怪。谁家女人第二天起不来床, 肯定是昨夜遭了他的手。后来村民联合起来,堵住他鞭棍交加,打得哭爹喊娘,没 有人出来替他说请。村民声言,再不离开这个村,下次逮住,把他庵了。他无处栖 身,上山入伙。"

"此人,以你看,能降伏不能?"

"他就是贪色,别的毛病没有。要打仗他可是一条汉子。"

"那个妓子愿不愿意跟他?"

"他已经带来了。偷偷让老板娘安排,没敢让你看见。说不定这会儿正干那事 呢!"

"别人的情况呢?"

"还有几个是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真本事没有,臭毛病不少,有的爱赌,有 的爱抽,还有的爱驯狗,多是下三烂。"

"对这些,留下没用,还会惹是生非的,不勉强他们,愿意走,发给路费,让 他们走。"

"什么时候跟他们讲话?"

"今儿都喝醉了,明天起得晚,太阳五丈高集合。"

次日上午,20多人集合在院子里,站不成队,立没立像,站没站样,坐没坐模 儿样。范蠡开始讲话:

先自报家门:本人姓范名蠡,越国当朝相国。为越国打败吴国,特召你们下山 入伍,为朝廷效力。管吃管穿,发给武器,接受训练。以后量才使用,论功行赏。 愿意者,留下;不愿意者,尊请自便。不过,我也明言相告,占山为盗,国家不许, 待伐吴胜利后,整顿社会秩序,必然加以取缔。那时候,不是你愿意不愿意,也不 是我请你们。你们想想吧!

"我提个问题行不行?"

"有话请说。"

"入伍许不许带女人。"

"批准以后可以。"

"谁批?"

"我。"

"我这个女人你批不批?"

"我批准了!"

这个人高兴得抱住身边的妓女直啃,妓女害羞地躲着他。

那几个无赖之徒,也不敢提出不去了。

全部同意。给三天休整时间。然后骑马进淮阳。

这三天,范蠡一个接一个找来个别谈话,杨来金旁听。他真佩服蠡大哥,把这 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匪徒约束得服服贴贴,没有敢乍刺儿的。那些人到范蠡这儿来 时,总是提心吊胆,诚慌诚恐,等出来时,喜笑颜开,高高兴兴。

范蠡根据不同人的不同情况,做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的工作。他命名这支队伍为 先锋军,他自任队长,冯大光任副队长,又划分三个小组,又任命各组组长。带妓 女入伍的那位,被任命为三小组的组长,态度一下子九十度大拐弯,范蠡和冯大光 说什么,他听什么,有什么事都抢在前头卖命干。冯大光真服了范相国,他用人不 疑,疑而不用。把20多人的所长都调动起来了。他在阖闾身边多年,还没见过阖闾 敢如此用人,能如此用人。他决心跟着范相国,好好干一番事业,把后半生的历史 写得光彩照人。

仰止客栈老板娘,利用这三天时间,抓紧给老黑物色一个伴侣,客栈全交给他 们,自己和冯大光去闯荡世界,去谱写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三日之后,列队出发。在出发前,范蠡有几条纪律:

自今日起,我们是越国先锋军,属越王勾践统帅。家有家法,国家有国家的纪 律。谁违犯纪律,就要受到处罚。宣布纪律如下:

(一)行动听命令,不擅自行动;

(二)衣食住行统一安排,不处自做主张;

(三)不扰民,不害民;

(四)有情况及时报告,不擅动刀剑;

(五)一路之上,互相关照,互相帮助。

杨来金在前导引,范蠡、冯大光断后,24名先锋军,外加两名女人,再加范、 杨二人,共28匹马,浩浩荡荡向淮阳进发。杨来金前引,打起了小黄旗,村民知道 是朝廷军队,都站出来看热闹。路过各地方衙门,无不盛情款待。这帮过去的匪军。 初步尝到了吃皇粮的好处,走到哪儿都有现成吃的和喝的,比自筹粮草要舒服多了。

可是,在一个较大的镇子宿营时,一个镇民在打水,先锋军要借水桶饮马,镇 民有点不乐意,那几个无赖出身的人,自以为自己是皇家军了,别人就该无条件伺 候,哪敢吐个"不"字。见镇民不服,他们就出口不逊,骂骂咧咧。镇民不服,他 们就要耍蛮,动刀剑。这事被冯大光及时制止,才没酿成较大冲突。范蠡对此事并 没有过于追究。他知道,为寇多年,蛮横惯了,要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须慢慢 来,一步一步不纳入轨道,不能操之过急。如果不能把这股军队改造过来,自己还 有什么资格继续做相国?

冯大光一直担心手下这帮人,匪性不改,闯祸闹乱子。每到宿营,他都要四下 巡逻,以便遇事及时处理。多数还能按事前宣布的纪律办事,个别有醉后耍酒疯的, 自己兄弟口角后打架斗殴的,他都妥善处理了,能不惊动相国的,尽量不惊动相国。 一般的事,相国不亲自出面,让冯大光去解决。他们还没有改变冯大光是头儿的观 念,他说话深一点儿、浅了点儿,他们不太计较。

一次宿营之后,刚刚出村,先锋军里响起笛声,悠悠扬扬,吹得颇有味道。接 着,又有粗喇叭嗓子唱起流行吴越的黄梅戏。嗓子虽粗,也还入调,没有走板。范 蠡为进一步和他们融洽关系,在黄梅戏停止后,他放开咽咙唱起楚剧。范蠡很有音 乐细胞,在若耶溪与西施对唱时,西施已经发现了他的音乐天才。这次,他骑在马 上,一走一晃,构成了自然节拍,抑扬顿挫,高亢嘹亮。大家不由得洗耳恭听,除 了马蹄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一段唱完,马背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献丑,献丑。大家会唱什么,放开喉咙唱!"

无锡戏、扬州评弹,绍兴社戏,纷纷开腔,有入调的,有走调的,有申戏的, 也有什么都不是,张着嘴胡咧咧的,更有流行乡间的十月怀胎、十八摸、小寡妇上 坟等黄色小调也出笼了。唱了一会儿,乐了一阵子,高潮下去了,来金在范相国的 指挥下,扬鞭催马,飞奔起来。

晓行夜驻,经过三天两夜,终于到达淮阳,之前早有地方哨马,禀报朝廷:范 相国率马队进宫。

勾践、文种、孙武、越女等一干人纷纷出来迎接。

文种亲自去安排这帮人的食宿,酒是要多准备,菜饭也是要加倍的,肉要多, 菜要少,这也是他们的饮食特点。文种与范蠡总是心领神会。

"相国辛苦?"

"同苦同苦,你在宫里照顾三摊子也不容易。"

"在家千日福,出门一时难。出门在外总比家里辛苦劳累。"

"体力累点还好办,主要是心不得闲。开始时,怕他们不听规劝,搞不好还要 动干戈;在路上又担心匪性不改,招惹是非。还好,总算顺利到达。这个头儿还真 帮了我大忙,不是他,不会这么快就能回来。"

"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再难也难不过臣吴三年啊!"

"那倒是,臣吴三年是一生中涉渡的大江大河,这些事自然就是河沟、小溪了。"

"孙武、越女、来铜各队如何?"

"进展神速,课程基本教习完毕,现在是加深理解反复练习,还有各队之间的 协同配合。"

"这部分要训练成特种兵,是冲在最前面的敢死队,又是攻城守阵先锋,要充 分利用他们固有素质,有钢用在刀刃上,把技术训练和思想改造结合起来。光有技 术,没有思想,技术难以充分发挥。这是一支特殊部队,要用特别训练办法,以激 发、鼓励为主,以批评、指责、处罚为辅,只有对屡教不改,冥顽不灵者,才施处 征罚措施。对冯大光的女人和另一女人要照顾,要特殊对待。后院不稳,前方军人 浮动,别人有看法,要说服。这些问题,都等打完仗,统筹安排。现在光顾其自然。"

"是否要禀报大王?"

"自然要禀报。但不忙。"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范蠡与西施 作者:朱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