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讳法会,别号云谷,嘉善胥山怀氏子。生于弘治庚申,幼志出世,投邑大云寺某公为师。初习瑜伽(1),师每思曰:“出家以生死大事为切,何以碌碌衣食计为?”年十九,即决志操方(2),寻登坛受具。闻天台小止观法门,专精修习。法舟济禅师(3),续径山之道(4),掩关于郡之天宁。师往参扣,呈其所修。舟曰:“止观之要,不依身心气息,内外脱然。子之所修,流于下乘,岂西来的意耶?学道必以悟心为主。”师悲仰请益,舟授以念佛审实话头(5),直令重下疑情。师依教日夜参究,寝食俱废。一日受食,食尽亦不自知,碗忽堕地,猛然有省,恍如梦觉。复请益舟,乃蒙印可。阅《宗镜录》,大悟唯心之旨。从此一切经教,及诸祖公案,了然如睹家中故物。于是韬晦丛林,陆沉贱役。一日阅《镡津集》,见明教大师(6)护法深心,初礼观音大士,日夜称名十万声。师愿效其行,遂顶戴观音大士像,通宵不寐,礼拜经行,终身不懈。

时江南佛法禅道,绝然无闻。师初至金陵,寓天界毘卢阁下行道,见者称异。魏国先王闻之,乃请于西园丛桂庵供养,师住此入定三日夜。居无何(7),予先太师祖西林翁(8),掌僧录,兼报恩住持,往谒师,即请住本寺之三藏殿。师危坐一龛,绝无将迎,足不越阃(9)者三年,人无知者。偶有权贵人游至,见师端坐,以为无礼,谩辱之。师曳杖之摄山栖霞(10)。

栖霞乃梁朝开山,武帝凿千佛岭,累朝赐供赡田地。道场荒废,殿堂为虎狼巢。师爱其幽深,遂诛茅(11)于千佛岭下,影不出山。时有盗侵师,窃去所有,夜行至天明,尚不离庵。人获之,送至师。师食以饮食,尽与所有持去,由是闻者感化。太宰五台陆公,初仕为祠部主政,访古道场,偶游栖霞,见师气宇不凡,雅重之。信宿(12)山中,欲重兴其寺,请师为住持。师坚辞,举嵩山善公以应命。善公尽复寺故业,斥豪民占据第宅,为方丈、建禅堂、开讲席、纳四来。江南丛林肇于此,师之力也。

道场既开,往来者众,师乃移居于山之最深处,曰“天开岩”,吊影如初。一时宰官居士,因陆公开导,多知有禅道,闻师之风,往往造谒。凡参请者,一见,师即问曰:“日用事如何?”无论贵贱僧俗,入室必掷蒲团于地,令其端坐,返观自己本来面目,甚至终日竟夜无一语。临别必叮咛曰:“无空过日。”再见,必问别后用心功夫,难易若何。故荒唐者,茫无以应。以慈愈切而严益重,虽无门庭设施,见者望崖不寒而栗。然师一以等心相摄,从来接人软语低声,一味平怀,未尝有辞色(13)。士大夫归依者日益众,即不能入山,有请见者,师以化导为心,亦就见(14)。岁一往来城中,必主于回光寺。每至,则在家二众,归之如绕华座。师一视如幻化人,曾无一念分别心。故亲近者,如婴儿之傍慈母也。出城多主于普德,臞鹤悦公实禀其教。

先太师翁,每延入丈室,动经旬月。予童子时,即亲近执侍,辱师器之,训诲不倦。予年十九,有不欲出家意。师知之,问曰:“汝何背初心耶?”予曰:“第厌其俗耳。”师曰:“汝知厌俗,何不学高僧?古之高僧,天子不以臣礼待之,父母不以子礼畜之。天龙恭敬,不以为喜。当取《传灯录》、《高僧传》读之,则知之矣。”予即简书笥,得《中峰广录》一部,持白师。师曰:“熟味此,即知僧之为贵也。”予由是决志薙染(15),实蒙师之开发,乃嘉靖甲子岁也。丙寅冬,师愍禅道绝响,乃集五十三人,结坐禅期于天界。师力拔予入众同参,指示向上一路,教以念佛审实话头,是时始知有宗门事(16)。比南都诸刹(17),从禅道者四五人耳。

师垂老,悲心益切。虽最小沙弥,一以慈眼视之,遇之以礼,凡动静威仪,无不耳提面命,循循善诱,见者人人以为亲己。然护法心深,不轻初学,不慢毁戒。诸山僧多不律,凡有干法纪者,师一闻之,不待求而往救,必恳恳当事(18),佛法付嘱王臣为外护,惟在仰体佛心,辱僧即辱佛也。闻者莫不改容释然,必至解脱而后已,然竟罔闻于人者。故听者,亦未尝以多事为烦。久久,皆知出于无缘慈也。了凡袁公未第时,参师于山中,相对默坐三日夜,师示之以唯心立命之旨。公奉教事,详《省身录》。由是师道日益重。隆庆辛未,予辞师北游。师诫之曰:“古人行脚,单为求明己躬下事,尔当思他日将何以见父母师友,慎毋虚费草鞋钱也。”予涕泣礼别。

壬申春,嘉禾吏部尚书默泉吴公、刑部尚书旦泉郑公、平湖太仆五台陆公与弟云台,同请师故山(19)。诸公时时入室问道,每见必炷香请益,执弟子礼。达观可禅师,常同尚书平泉陆公、中书思庵徐公,谒师扣《华严》宗旨。师为发挥四法界圆融之妙,皆叹未曾有。

师寻常示人,特揭唯心净土法门,生平任缘,未常树立门庭。诸山但有禅讲道场,必请坐方丈。至则举扬百丈规矩,务明先德典刑(20),不少假借。居恒安重寡言,出语如空谷音。定力摄持,住山清修,四十余年如一日,胁不至席。终身礼诵,未尝辍一夕。当江南禅道草昧(21)之时,出入多口之地,始终无议之者,其操行可知已。

师居乡三载,所蒙化千万计。一夜,四乡之人,见师庵中大火发。及明趋视,师已寂然而逝矣,万历三年乙亥正月初五日也。师生于弘治庚申,世寿七十有五,僧腊五十。弟子真印等,茶毗葬于寺右。

予自离师,遍历诸方,所参知识,未见操履平实、真慈安详之若师者。每一兴想,师之音声色相,昭然心目。以感法乳之深,故至老而不能忘也。师之发迹入道因缘,盖常亲蒙开示。第末后一着,未知所归。前丁巳岁,东游,赴沈定凡居士斋。礼师塔于栖真,乃募建塔亭,置供赡田,少尽一念。见了凡先生铭未悉,乃概述见闻行履为之传,以示来者。师为中兴禅道之祖,惜机语失录,无以发扬秘妙耳。

释德清曰:达摩单传之道,五宗而下,至我明径山之后,狮弦(22)将绝响矣。唯我大师,从法舟禅师,续如线之脉。虽未大建法幢,然当大法草昧之时,挺然力振其道,使人知有向上事。其于见地稳密,操履平实,动静不忘规矩,犹存百丈之典刑。遍阅诸方,纵有作者(23),无以越之。岂非一代人天师表欤!清愧钝根下劣,不能克绍家声,有负明教。至若荷法之心,未敢忘于一息也。敬述师生平之概,后之观者,当有以见古人云。

袁了凡先生,本名袁黄,字坤仪,江苏省吴江县人。年轻时入赘到浙江省嘉善县姓殳的人家;因此,在嘉善县得了公费做县里的公读生。他于明穆宗隆庆四年(公元1570年),在乡里中了举人;明神宗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考上进士,奉命到河北省宝坻县做县长。过了七年升拔为兵部「职方司」的主管人,任中碰到日寇侵犯朝鲜,朝鲜向中国求救兵。当时的「经略」(驻朝鲜军事长官)宋应昌奏准请了凡为「军前赞画」(参谋长)的职务,并兼督导支援朝鲜的军队。提督李如松掌握兵权,假装赐给高官俸禄与日寇谈和,日寇信以为真,没有设防;李如松发动突击,攻破形势险要的平壤,因而打败了日寇。

了凡先生因为这件事当面指责李如松,不应用诡诈的手段对付日寇,这样有损大明朝的国威;而且李如松手下的士兵随便杀害百姓,并以头来记功。了凡向李如松据理力争,李如松发怒;不但不接受劝诫,反而独自带着军队东走,使得了凡所率领的军队孤立无援。日寇因而乘机攻击了凡的军队,幸赖了凡机智应对,将日寇击退。而李如松的军队,最后终于被日寇击败了;他想要脱却自己的罪状,反而以十项罪名弹劾袁了凡;了凡很快地被提出审判,终于在「拾遗」(谏官)的仕内,被迫停职返乡。在家里,了凡非常恳切,认真地行善直到去世,过世时享年七十四岁。

明熹宗天启年间,了凡的冤案终于真相大白,朝廷追叙了凡征讨日寇的功绩,赠封他为「尚宝司少卿」的官衔。

了凡先生从当学生时,就非常喜欢研究学问,书不论古今,事不分轻重,他都认真研究,并且非常通达。例如:星象,法律,水利,理数,兵备,政治,堪舆等。

了凡先生在宝坻县当县长时,非常注重人民的福利,常常想做些有利地方的事情;宝坻县当时常有水灾泛滥,了凡先生于是积极兴办水利,将三汊河疏通,筑堤防以抵挡水患侵袭;并且教导百姓沿着海岸种植柳树,每当海水泛滥,挟带沙土冲上岸时,遇到柳树就积挡下来,久而久之变成一道堤防。于是了凡先生又督导百姓在堤防上建造沟渠,并鼓励百姓耕种;因此,荒废的土地渐渐地开垦,了凡先生又免除百姓种种杂役以便民,使得百姓安居乐业。

了凡先生家里并不富有,可是却非常喜欢布施,家居生活俭朴,每天诵经持咒,参禅打坐,修习止观。不管公私事务再忙,早晚定课从不间断。在这当中,了凡先生写下四篇短文,当时命名为「戒子文」,用来训诫他儿子,就是后来广行于世的「了凡四训」这本书。

了凡先生的夫人非常贤慧,经常帮助他行善布施,并且依照功过格记下所做的功德,因为她没有读过书,不会写字;因此用鹅毛管沾红墨水,每天在历书上做记号。有时了凡先生较忙,当天所做功德较少,她就皱眉头,希望先生能多做些善事。有一次,她为儿子裁制冬天的大袍子,想买棉絮做内里。

了凡先生问:“家里有丝绵又轻又暖和,为什么还买棉絮呢?”

了凡夫人答:“丝绵较贵,棉絮便宜,我想将家里的丝绵拿去换棉絮,这样可以多裁几件棉袄,赠送给贫寒的人家过冬!”

了凡先生听了非常高兴说:“你这样虔诚的布施,不怕我们孩子没有福报了!”

他们的儿子袁俨,后来中了进士,最后以广东省高要县的县长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