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传》07回 拔箭相助救曾申 仗义除暴走西门| 春秋战国历史

 

《吴起传》07回 拔箭相助救曾申 仗义除暴走西门


鲁国的名儒曾申与他的十来个弟子分乘着几辆马车在路上缓缓行进着。大家兴致勃 勃的观赏着沿途的风光,曾申还不时给同车的弟子们讲这一处有什么典故,那一处又有 什么故事他们这次本来就是专门出游踏青的,所以连曾申这个老夫子也比平常随便 了许多。车队往前走着走着,第一辆车的车夫忽然停下了车,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不往前走了?"游兴正浓的曾老夫子对突然停下显然很不满意。车夫 忙向他解释:"回夫子话,再往前走可就没什么人烟了我们怕会遇上盗匪!还是往 回走吧。"曾申一心在风景上,对车夫的话大不以为然:"什么话?太平盛世哪来的什 么盗匪?前面的风景甚好,岂有不游之理?即便真有个把盗匪,又何惧之有?想当年, 我祖师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之时,曾遇之凶险不可枚举,到头来还不是安然无恙--盗匪 是奈何不得君子的,这正所谓是'邪不压正'"车夫一看,自己一句话倒引出曾夫 子一车话来,连忙说:"好!就听夫子的话!咱们接着往前走--"说完马鞭一甩,车 队又前进了。曾申这才又满意的和弟子们谈论起风景来了:"当年孔老夫子亦曾带众弟 子游览过此路"

曾申正说得起劲时,前面的马车却又停了下来。这令曾申大为恼火:"怎么回事? 真是大杀风景!待我去质问他们!"说着就下了车。正要质问前面的车夫为什么又停车, 却见车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子啊这下看你你的了 盗匪真来了你去和他他们说吧!"曾申不愧是一代宗师,毫不畏惧:"我倒要 会一会他们!"弟子们可全傻眼了--去和盗匪讲圣贤之理,这,这不是开玩笑吗?可 夫子要去,大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到前面一看,几个持刀人正拦在路中央,一 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曾申过去对他们喝道:"尔等何许人也?为何挡吾等的道路?"可 这一喝没能把人家唬住,那几个持刀的倒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说:"我们不姓何,挡你 的路是要想抢你点儿钱花花!怎么样?看你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也不为难你,把值钱的 东西都留下!然后快给我滚蛋!省得我看着你心烦!""岂有此理!白昼行抢,非君子 之为也!"看样子,曾申是准备给盗匪们好好上一课。可是这伙盗匪一点儿也不珍惜这 次学习的机会:"你这臭老头废话真他妈的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盗匪说 着举刀就向曾申劈来,弟子们都把俩眼一闭,心想,这回我们夫子能见着他祖师了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咕咚"一声躺在了地上。弟子们睁眼一看,惊讶得嘴 都张大了--曾夫子还好好的站在那儿,倒下去的竟然是那个盗匪。弟子们不禁由衷的 敬佩曾夫子:夫子就是厉害,说"邪不压正"就是"邪不压正"!这不,这"邪"一压 "正"就自己躺下了。等再仔细一看,才恍然大悟--敢情盗匪不是自己躺下的,在他 的后脖梗上插着一支箭呢!

盗匪们一向是欺软怕硬,这次一见同伙被人一箭射死了,心说:大事不好!都没命 地逃走了。曾申在那里站着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位老夫子刚才看见刀真的劈过来了, 吓得眼都直了。一直到有人过来问他话他才回过神来。他惊魂未定的看了看来人--是 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拿弓箭的正问他:"老先生,你没事吧?""啊?噢!我没事! 盗匪都走了?""有一个被我射死了,其他的都逃掉了!"拿弓箭的年轻人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孔老夫子说的真是有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跟这些 无知小人真是讲不清道理!"曾申此次死里逃生之后竟还没忘了进行理论总结。"听老 先生的话,好像是位大学者啊?"拿弓箭的年轻人又问道。曾申的那些弟子们这时都围 了上来,其中一个代他老师回答道:"什么好像是啊?本来就是!他老人家就是我们的 老师--鲁国数一数二的大儒者,孔老夫子的再传弟子曾老夫子!连国君身边的很多大 臣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呢!"曾申听着弟子对自己的介绍,得意得不住的点头,可为了 显示自己谦逊的美德却又言不由衷地说:"惭愧!惭愧!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正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拿弓箭的年轻人听了对曾申的介绍,竟又上前一步,对曾申深 深地施了一礼:"学生失礼了!学生吴起拜见曾老夫子!""好,好,好,免礼,免礼。 你倒还算知礼。"曾申似乎觉得这个年轻人拜见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连伸手扶一下都 是多余的--他把刚才人家救他命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又俨然是一代名儒了。他的 一个弟子在旁边提醒道:"夫子,刚才是这位侠士救的咱们""喔,是,是多 嘴!我又不是不知道,还要你来告诉我吗?"那弟子讨了个没趣,退到后面去了。

曾申斥退了弟子又回过头来对吴起说:"年轻人,你的箭倒是射得很准!是从何处 学得?""是学生的师傅教的。"吴起看上去并没把曾申的态度放在心上,还是一副毕 恭毕敬的样子。"你的师傅是何许人也?""他老人家复姓西门名路"

"其人儒生否?"曾申对这个问题倒很关心。"学生的师傅不是儒者,是一位隐居 的剑客,他""唉!"曾申一声长叹打断了吴起的话,"真是笑话!如今连射箭都 可以在市井中从凡夫俗子那里学到了!山河日下啊!当年祖师所传之'六艺'其中就 有射箭一项--那可是一门高雅的学问啊!仅仅限于准确那是远远不够的"曾申一 边说着一边大摇其头,就像他自己是个射箭高手似的。

他的这番话让吴起很不高兴,但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吴起并没有发 作,不仅如此,他居然还跟着点了点头:"夫子你说得有理,我此次来鲁国正是想找一 位明师求教。不想,刚进鲁国就遇到了夫子你--吴起幸甚!"这几句话,把曾申说得 愈加得意起来:"这才对!要拜师,当然要拜像我这样的儒者。哪有拜什么剑客为师的 道理?你还算明理听你话中之意,你是要拜我为师喽。""还望夫子不吝赐教!" 吴起说着又向曾申深施一礼。"这个嘛"曾申手捋着胡须,好像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孔老夫子身边不是有一个子路吗?自己既是他老人家的徒孙,当 然也需要一个像子路一样的护卫。眼前这样好的一个义务护卫到哪儿去找啊?但自己要 是答应得太痛快了,多失身份啊。所以还得端端架子,以示他曾夫子的弟子不是想当就 能当的--原本是他要用吴起,可得让人看着跟吴起求着跟随他似的。

吴起身后的吴锋看着这情景,心里直犯嘀咕:公子一个劲的跟这个酸得人直倒牙的 老头套什么近乎呀?还非要拜他为师--他要是有本事,就用不着咱们救他了,瞅他刚 才吓得那样儿!这会儿又"子曰诗云"的来精神了?他比起西门大叔来那可差远了!

"这样好了"曾申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你就先跟着我吧!至于收不收你为弟 子,待我回去之后再另行定夺!"

"一切愿听从夫子安排!"吴起马上表示同意。曾申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吴起, 你平素以何为生?""回夫子的话:学生原来是经商的。""那你倒和孔老夫子的弟子 子贡是同行""学生哪敢与子贡相提并论?"吴起显得非常谦逊。"懂事!好吧, 你就上第一辆车--要是再有盗匪你就代我去教训他们一番。去吧!"曾申对吴起 的回答看来还算满意。吴起答应一声,领着吴锋上了第一辆车。吴锋一边上车一边想: 这老头儿多半是刚才吓怕了,留下我们为他壮胆呢!"夫子,还游览吗?"车夫来请示 曾申。"罢了,今日已兴致全无!改日再游!"车夫听夫子吩咐下来,连忙调转车头, 车队沿原路返回了

"喔喔。"五六个人正大声地吆喝着一群牛在通往左氏的大路上走着,走在最 前面的正是那个有"高夫子"美喻的牛贩子高岱--他又要到左氏去卖牛。牛群在伙计 们的驱赶下进了左氏镇,高岱指挥着那几个伙计把牛群往自己常住的那家客栈的大牛棚 里赶。"哟!这不是高夫子吗?你可有快一年没来了怎么着?又来'讲学'啊?" 店主看见老主顾来了,忙笑着迎出来打招呼。"这不是前些日子去了趟燕国--这两年 那儿的牛比较便宜你是不是想听我给你讲讲那燕国的新闻时事哇?"高岱还是这老 毛病,说着就要开讲。

"别,你还是先照顾着点儿你的牛吧!别再跟上回似的--你在这儿'讲学'呢, 你的牛跑得满街上哪儿都是。再说了,就是讲新闻,这回可也轮不上你讲了。我们这小 小的左氏镇上前些日子可是出了一件大新闻--你得听我讲了。"店主不无自豪地说。 "什么大新闻?快讲给我听听!"高岱眼睛都瞪圆了。店主推了他一把,"你啊,先看 好了你的牛吧,等牛都拴好了,我那儿的酒菜也就得了--一会儿咱们边喝边聊,那才 有意思嘛。"高岱只好无可奈何地说:"行--就客随主便吧。"说完就去看着伙计们 拴牛了。

牛一拴完,高岱急急忙忙地跑去找店主。进屋一看,店主还真准备下了几样酒菜, 在那儿等着他呢。"这下行了吧,快讲吧!"高岱简直是迫不及待了。"坐下,听我慢 慢道来"店主不紧不慢地说。"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什么新闻都没 有,故意逗我。你怎么就不学学你们这儿的吴起--那小伙子信字为先,可不像你们这 样骗"高岱使出了激将法。

"谁骗你了?得,看你这么着急,我也不抻着你了。这新闻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吴起 做下的""是不是他制定了一个家法?这事我早""我说你想听不想听?别打 岔好不好?那事还算新闻呐?"这下高岱不作声了。"吴起因为定下了家法,就把妻子 给休了。"店主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看来他讲故事的本领确实没有高岱大。 高岱听了个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一点儿也不乱"店主讲起了吴起 休妻的事。高岱听完,评价道:"我早就说了:吴起信字为先。这一点儿都没错。那样 的妻子就该休!没关系,回头我给他做大媒,再替他找一个好姑娘""这个忙你怕 是帮不上了。""为什么?""吴起这一休妻,就把人家上官家给得罪了。这祸根可就 这么种下了"店主又讲起了上官阳如何串通王鼎害得吴起家破人亡的事。

当讲到赵廉骗走了吴起的家产时,高岱站起身来就要走。

"唉,你干什么去?""这帮坏蛋,他们可把吴起这小伙子给害惨了!我和吴起那 是老相识了,我得去劝劝他,别回头想不开""你省省吧!"店主把高岱又按到坐 席上,接着讲了下去:"本来呢,吴起开始还不知道自己上当了,可不知是谁把真相告 诉了他。这下小伙子可急了,带着家伙就去找那个王鼎算账一口气杀了司徒府上上 下下几十口子人,临走还在那儿放了一把大火,把个司徒府烧得跟个窑坑似的"店 主把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吴起复仇的事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末了又说:"对了,那个上 官阳也没得好--不知怎的,尸身扔在大路边上,头,倒挂上了都城的城墙那城墙 上还钉着一份王鼎签字画押的供状,好多人都看见了--要不,这里头上官阳他们干的 那些坏事儿我怎么知道的。"

"好!是条有血性的汉子!有勇有谋!"高岱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好?好什么呀?这下这祸可是惹大了!转过天来,就有个什么将军带了好几千公 差还有当兵的来这儿抓吴起"

"他们把吴起抓走了?"高岱急切地问。"那倒没有。吴起那是多聪明的人呐,犯 下了那么大的案子,还能回来等着人来抓他?""那就好!""你别老插嘴好不好?" 店主没好气地顶了高岱一句,"听我接着说:那群人没抓着吴起,就拿他家里人开了刀。 当时吴起的老母亲也没在家,他们就把吴起家里的几个佣人全给杀了,连房子都给烧了 --那是吴家几辈子的老宅子。偏偏又是祸不单行,这房子正烧着呢,西门虎西门 虎你认识吗?"店主讲到这里停下来问高岱。"知道,那会儿吴起经常跟我提起他。他 们俩好像特别要好。""可不是,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还有西门虎他爹,那是吴起 的师傅""你先拣那有用的说!""对,对,这父子俩就偏赶着这会儿和吴起的老 母亲一块儿回来了我琢磨着,八成是一块儿送吴起去了。吴起的老母亲哪见过这阵 势,当时就吓得昏死过去了,那个什么将军一听说她就是吴起的母亲,过来就是一刀。 可怜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好人,老了却落了这么个下场!这帮当官的老爷们,就根本不 是人!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说到这儿,店主也骂了起来。"那后来呢?"高岱问。

"西门父子俩当时就急了,抄家伙就和那个将军干起来了。别看那将军杀老太太的 时候那么气势汹汹的,真打起来还真不是人家父子俩的对手。那父子俩人家是专门练这 个的--没费事就把那将军给收拾了。""活该!罪有应得!"高岱拍着桌子喊道。 "谁说不是呢?可是那边的人太多了,俗语说:'恶虎敌不过一群狼',西门父子俩打 了一气,这身上可就都带了伤了。俩人看看打下去不是事儿,就并着肩的往镇子外杀" "杀出去了吗?""那些个公差倒是想把人家拦住,可怎样拦得住啊?公差、当兵的死 了一地--到底是让西门父子俩杀开了一条血路,顺着北边儿那条大路冲出去了。"店 主一边讲还一边比划着。听店主讲完,高岱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老天有眼"他 虽然不认识西门父子,但也深深的为他们的侠肝义胆所感动。"那老太太的尸首安葬了 吗?"高岱一下想起了这件事。店主见高岱问起,压低了声音说:"嗨!开始,公差不 让收尸!可老太太人缘好啊,当天夜里,镇子上几个和他们吴家不错的人,一商量,就 派了人去把老太太的尸首给偷回来了,听说这两天正偷偷打棺材呢。这事你在外面可不 能讲--这可是灭门的罪名啊!"

高岱点了点头,说:"这你放心!我高岱不是那种对不起朋友的人!"说着,他从 包袱里拿出了几块金子,递给店主:"求你帮我个忙,我和吴起好歹是个朋友,这次他 遭了难,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点儿钱,你帮我交给打棺材的--让他们给老太太打一 口上等棺材吧。我也算给朋友出了力了。"店主接过金子,感动地看着高岱:"高夫子, 好样的!你这个朋友,算他吴起交的有眼光!你尽管放心,这点儿事情我还办得到!"

话说完了,高岱和店主两人低头一看--桌上的酒和菜还原封未动的摆在那里,都 已经凉了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吴起传 作者:孙开泰、孙东

《吴起传》20回 西河守立木为信 平籴法利国利民| 春秋战国历史

 

《吴起传》20回 西河守立木为信 平籴法利国利民


中山国被灭,去了魏文侯的一块心病。他对这次伐中山国有功的将士逐一论功行赏, 对吴起和乐羊更是给与了重赏。吴起终于拗不过文侯,搬进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上将军 府。

这一天,魏文侯急召上大夫解狐进宫。解狐不知何事,急忙来到宫中。进大厅一看, 魏文侯正在厅中来回地踱步,嘴里还不住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不好办啊!他们怎么可 以这样?"解狐施礼道:"是何事让主公如此烦恼?"魏文侯一回头看到了解狐,说道: "解卿,你可来了!这事你得替朕想想办法!""是什么事?"解狐问。魏文侯讲出了 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吴起攻下了河西之地,魏国在那里建立了西河郡后,魏文侯便下令在西河郡 推行法治。可是由于当地的老百姓对法治不够了解,官员的态度又过于强硬,加之部分 当地百姓本来就有些仇视魏国,所以事情进行的一直不顺利。最近魏文侯又接到报告, 说西河郡有些百姓蓄谋作乱。魏文侯很感此事棘手--如果派大军镇压,只怕要失掉民 心;可不镇压,也不能眼看着有人在自己的国家内作乱而泰然处之啊!而秦国也一直不 甘心失去河西之地,经常派兵进犯。虽然每次都被打了回去,可也不得不防啊!文侯思 前想后,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这才急匆匆地把解狐召了来。

解狐听完,思索片刻,猛然眼睛一亮。魏文侯忙问:"怎么样?解卿可有什么良策?" 解狐回答:"良策嘛为臣倒是没想出来"一听这句,文侯泄气了--解狐见多 识广,很少有事情能难倒他,现在连他也说没办法了,那这事情还真是不好办了!正当 文侯感到无望的时候,就听解孤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文侯急忙问:"解卿, 不过什么?""不过据为臣所想,这事情的关键是要安定民心。民心安定了,自然也就 没人作乱了!""这个朕也想到了,只是这民心该如何安定?""依为臣看来,安定民 心,与安定军心同出一理。这都城之中就有一位极善安定军心的人才--主公还有什么 可担心的?"魏文侯听解狐说到这里,恍然大悟,说道:"解卿说的是朕的无敌将军- -吴起!""正是!主公,如派吴将军镇守西河,不但能安定西河民心,也能保西河疆 界太平--一举两得啊!""对!对!朕听说秦国军中传着这么一句话--'宁抓猛虎 之尾,不和吴起对垒',可见吴起是真把秦国人给打怕了!""那西河的事""就 这么定了!朕这就召吴起进宫,加封他为西河郡守--统管西河事务!"

公元前406年(也就是魏文侯四十一年)的秋天,吴起带着吴锋、范匮和他五岁的儿 子小吴期,来到了西河郡,走马上任西河守。临行前,魏文侯将一柄金斧赐给了吴起, 并对他说:"吴爱卿,此去西河,关系重大!那里的事就都交给爱卿了!这柄金斧是朕 的信物,在西河,爱卿的每一道命令,都是朕的旨意--如有违抗,那就是违抗朕的旨 意!"吴起接过金斧,踌躇满志地说:"为臣一定不辜负主公厚望--替主公将西河治 理好!"

西河的老百姓听说吴起来到了西河的消息,对此他们议论纷纷。这个说:"这吴起 可是个厉害角色--当年河西之地十几万的秦军就是败在了他的手中!咱们还是小心些 好!"那个讲:"国君派来吴起,多半是要镇压咱们。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也 有胆子大,不服气的--"吴起?他再有本事,不也就是个凡人吗?他难道还有三头六 臂不成?我倒看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夜深了,吴起的房间里还亮着灯。范匮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对正凝神思索的吴 起说:"上将军,夜深了!早点休息吧!"一句话将吴起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一看, 见是范匮,忙招呼道:"范贤弟,是你呀!坐!"待范匮坐下,吴起又对他说:"你来 得正好,帮我想想--咱们该做些什么?"范匮想了想说:"上将军,我看不如这样- -咱们先搞一次大规模的操练。这样可以让这里的老百姓见识一下上将军的虎威。我想 他们看过之后,就绝不敢再想作乱了!你看呢?"吴起听罢,微微摇了摇头,说:"不 行,靠武力威慑,只能收一时之效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立威而是要"说到 这里,吴起又沉思起来。"那就这样:明天就出个告示,告诉百姓们不要惊慌,咱们不 是来镇压他们的!"范匮又想出了一个方案。

"这个办法倒还说得过去不过,要是老百姓不信呢?"吴起问范匮。这下范匮 没的说了,自己反复地念着:"他们不信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们信呢?"吴起听着范 匮翻来覆去地念叨这两句,禁不住笑了起来,"范贤弟,你怎么'信'啊,'不信'啊 的念起来没完了?"范匮被问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刚想答话,忽见吴起好像在瞬间有了 什么重大发现,两眼高兴得直放光,大声地喊道:"对呀!我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

"上将军,你想到什么了?"范匮问吴起。"'信'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 取信于民!"吴起兴奋地回答。

第二天一早,进出临晋城的百姓们发现在城门旁边添了一根三丈多长的旗杆,奇怪 的是,旗杆上并没有旗帜,而且看上去也埋得很浅,好像来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似的。 大家心想: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埋得这么浅,回头再砸着人!正琢磨着,就见两个 士卒拿着一块帛走到城墙边,把那块帛挂在了城墙上。老百姓知道--这是又出告示了。 因为当时的老百姓很少有识字的,所以大家只好猜测着告示上的内容。

"唉,你说这告示上写的啥?""我咋知道?反正没好事,不是征税,就是叫去服 劳役""我看呐,吴起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知要烧到谁头上呢?" 众人围着告示,小声地议论着。

那两个挂告示的士卒见告示前的人越围越多,就冲着大家喊上了:"乡亲们,都静 一静!我们把告示念给你们听听!"

众人立刻静了下来--大家都想知道这告示的内容。

这时一个士卒指着告示,开始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偾南门外之表者,赏金百锭, 良田十亩。"念完后,另一个士卒怕大家听不懂,又解释道:"就是说,有谁能把南门 外的旗杆推倒,就赏他一百锭黄金和十亩好地!"

大家听完,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待他们确认自己没 有听错后,便又议论了起来。"老七,你说这能是真的吗?""我看不能!""我说也 是!就这根旗杆,我一指头就能推倒,这就给一百锭金子,还有十亩地?会有这样的好 事儿?打死我也不信!""吴起这不定是要干什么呢,弄这么个东西来耍咱们!我啊 还是老老实实进城卖我的菜去吧!""唉,也保不准是真的--我听说这个吴起就讲一 个'信'字,早年间为了这个'信'字,还把自己的老婆给休了""你说这是真的, 那你怎么不过去把那根旗杆推倒了呀?你又不是推不动!告诉你吧,早年间那是早年间, 现在人家是上将军、西河郡守,还能跟原先一样?""那倒也是"

大家围着旗杆议论着,相互争辩着,其间还有几个人走到旗杆跟前看了半天--他 们要看看这旗杆是不是和别的旗杆有什么两样,答案当然是与别的旗杆没什么区别-- 而且真是一指头就能推倒,可还是没一个人上去推那一指头。

天都快黑了,那根旗杆还颤颤巍巍的立在城门边上,周围围的人倒是越来越多。这 时,从南边走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他见城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那么多的人, 就好奇地向一个围观的人问:"大叔,你们看什么呢?"那人回头一看,见是个孩子, 便对他说:"看新鲜呢!听说谁能把城门口的那根旗杆推倒,就赏谁一百锭金子和十亩 地!""真的?哪根旗杆?""那不是吗?就那根!"男孩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透过 人群看了看那根旗杆,然后就一头往人群里钻去。"唉,你这孩子,瞎钻什么?"众人 问。"我要去推旗杆呀!"男孩一边往里钻,一边回答。听男孩这么一说,大家给他让 开了一条路。男孩来到旗杆下,看了看,又问那两个在一旁看守的士卒:"大叔,是说 谁把这旗杆推倒了就给他一百锭金子和十亩地吗?"士卒指着城墙上挂着的告示说: "这上面写得清楚,谁推倒了就赏谁!这不,下面还盖着上将军印和西河郡守印--还 能有假吗?""那我推倒了能领赏吗?""当然能!这上面又没写着'小孩推倒除外'。"

"那我就推了!"说完,男孩走到旗杆跟前,准备动手推。

"小孩,别瞎闹!看回头吃亏!"有人善意地劝男孩。男孩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回 头对劝他的人说:"大叔,没事儿!大不了就是推完了白推,又废不了多大的劲儿" 话音未落,他就推了一下那旗杆。那根旗杆应手而倒,在地上激起了一阵尘土。

"大叔,现在该给我赏钱了吧?"男孩对守卫的士卒说。士卒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旗 杆,对男孩说:"好小子!我们报告郡守大人去!一会大人来了,会把赏金和地契给你 的!你就在这里等着领赏吧!"男孩说:"那你可得快点,我还有急事呢!"

"行啊,你就等着吧!"一个士卒说完,跑去报告了,另一个留下看着那男孩。

人们开始为男孩的命运担忧了。"老七,你看这孩子能领到赏吗?""我看够呛, 弄不好,还得治他的罪呢!""真是的,小孩子家,不知深浅啊!""唉,我看一会儿 要是真治那孩子的罪,咱们得给他求求情--怪可怜的!""行啊!他们要是真难为那 孩子,咱们不能不管!"

正说着,只见从城里驶来了两辆马车,那个去报告的士卒就站在前面的那辆敞篷车 上。围观的人们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两辆马车转眼到了跟前,只见从第二辆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样子, 另一个看上去略显年青些。有人认出来,悄声地对旁边的人说:"那个走在前面的就是 吴起--几年前他带兵打临晋城的时候,我见过他!"

这时,吴起已经走到了那个推倒旗杆的男孩面前,问道:"小兄弟,是你推倒的旗 杆?"男孩生怕吴起不信,指着一直看着他的那个士卒说:"是我!不信你可以问那位 大叔!"

"好样的,小兄弟。"吴起称赞了男孩一句,然后对站在身后的范匮说:"范贤弟, 你把车上的黄金和地契拿来!"不待范匮去拿,旁边的那个士卒就殷勤地跑去从车上把 一个大箱子搬了过来,放到了吴起脚边。"小兄弟,你过来看,这些都是你的了!"吴 起说着,伸手打开了箱盖

满满一箱黄灿灿的金子!看得站在前面的那些老百姓们直眼红!男孩看看金子,问 吴起:"这些都是我的了?"吴起点点头,故意放大了声音说:"对!小兄弟,这些金 子,还有这箱子里放的十亩良田的地契--都是你的了!"男孩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 嚷着:"太好了!太好了!我爹妈有救了!"然后就要去搬那个箱子,可搬了两下,没 搬动--那箱子太沉了!

"陈平,你帮这小兄弟把箱子抬回家去!"吴起对旁边的一个士卒说道。"不行! 我还得进城给爹妈买药去呢!"男孩抢着说。"哦?你的爹妈病了?"吴起问那男孩。 "是,我爹妈都病了,我想去买药,可又没钱现在好了,我可以去买药了!"吴起 听完,对那个叫陈平的士卒说:"你快去营里把巫医找来,要快!对了,让巫医带上药!" 陈平答应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不大会儿,陈平带着一个巫医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吴起对他说:"你帮这位小兄 弟把箱子搬回他家,顺便带着巫医去给他父母看看病--你们就坐那辆马车去吧!"陈 平忙把箱子搬上了马车,又让巫医和男孩也上了车,然后他自己跳上了御手的位置,把 马鞭一挥,马车向男孩来的方向驶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大家那份后悔劲儿就别提了--早知如此,他们早就去推了。结 果白白丢了一次发财的机会。正当大家满怀沮丧的准备散去的时候,吴起高声叫住了大 家:"乡亲们!大家先别走!"众人一听,又站下了--他们想,也许又有什么好事。 吴起对众人说:"大家今天都看到了--想受奖赏并不难!大家不过是因为还信不过我 吴起,才没有得到奖赏。不过,大家也不必后悔--以后立功受赏的机会还很多" 说到这里,吴起接过了范匮递来的几卷竹简,又接着对大家说:"乡亲们,我手里拿的 是李悝丞相著的《法经》。干什么能受赏,做什么会受刑,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从 明天起,会有官员去给大家讲解《法经》,大家学了它,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立功受赏! 我吴起说话,一向如白染皂--立了功,我一定重赏;可要是违了法,犯了罪,我吴起 也一定会严惩,绝不会手软!乡亲们,我希望大家能学好《法经》,好多多立功,多多 受赏,也好让我衙门里的刑具一直派不上用场!"

听了吴起这一席话,老百姓们都觉得,这位吴大人好像和原来的那些官员们有些不 一样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让大家感到了一丝亲切--以往的官员们总是对百姓 们说:"都老实点儿!不然就让你们尝尝刑具的滋味!"而吴起却说希望他衙门里的刑 具一直派不上用场。

看吴起乘车走了,百姓们也三三两两的散了。他们一边往各自的家走着,一边和同 行的人议论了起来。这几个说:"嘿!还真别说,吴大人还真是讲信义,就那么点儿事, 真赏了一百锭金子和十亩地!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呐,我早就去推那旗杆了--又不费 什么事""我早就跟你说了嘛--人家吴大人就讲究个'信'字""得了吧! 这会儿你又聪明上了,刚才干什么去了?要不,你也能搬着那个大箱子回家了!""算 了,算了,算我没说"那几个说:"唉!说真的,吴起这人看起来还可以--守信 不算,对咱们老百姓也不那么吆五喝六的,还派人去给那个孩子的爹娘看病。这样的官, 我还是头一次见!""可不你也该把那称呼换换--人家吴大人是堂堂上将军、西 河郡守,哪能张口闭口的叫'吴起'呢?得叫'大人'!""哦,对,吴大人说让 咱们学的那个什么《法经》,原来的官员也让我学过,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就没学--还叫了几个弟兄把那个来村里讲解的官员给打跑了!听吴大人这么一说,我 还真得学学了!"还有的说:"吴大人这样的官要是早来,咱们也犯不着琢磨着造反呐!" "你小点儿声!"马上有人提醒道。

 

一个月过去了,西河的状况有了明显的改观。在这一个月里,下去讲解《法经》的 官员们再没挨过打。不仅如此,就连盗匪也比原来少多了!吴起见"立木为信"初见成 效,便开始着手进行下一步--推行"平籴法"。

这"平籴法"也是李悝制定的,其基本内容是:在丰年时,由国家以平价将老百姓 手中多余的粮食收购上来,等到荒年,或是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国家再以平价将库存 的粮食卖给百姓。这样既可以让粮价在丰年时不至太低,又可以让荒年时的粮价不会太 高。其实,这个办法对老百姓是有好处的,在魏国的其它地方早已广泛采用了。可因为 西河的百姓对魏国有抵触情绪,所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不干!

吴起了解到了这些情况后,认为,这是老百姓还没有看到"平籴法"对他们的好处 所造成的。吴起想:现下正值早春,老百姓们的粮袋都瘪了,何不让他们先看看"平籴 法"的优越性呢?于是,吴起上报魏文侯,请求先从国家的粮库里借一些粮食,待到秋 收后再还。文侯答应了。

粮食运到后,吴起在自己的衙门门前将粮食以平价卖给了缺粮的百姓们。这批粮食 如久旱甘雨一般,给百姓们解了燃眉之急。粮食卖完后,吴起对那些买了粮食,欢天喜 地准备回家的百姓们说:"乡亲们!请先站一站,我有些话要对大家讲!"百姓们都感 谢吴起平价卖给他们粮食,所以听吴起说让他们站一站,就都在原地站下了。吴起接着 对大家说:"乡亲们,今年的这些粮食是我向主公借来的!为什么要借呢?西河的粮库 里是空的!那为什么别的地方的粮库里有存粮呢?因为在别的地方都施行了'平籴法'!" 接着吴起将"平籴法"的内容和目的讲给了老百姓们,最后又说:"以前,乡亲们不了 解'平籴法'的作用,丰年时也没有将粮食卖给国家,所以西河的粮库里没有存粮,只 好先向主公暂借。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希望大家能在秋收后把余粮卖给国家,这 样再到缺粮的时候,大家也不会挨饿了!"百姓们听了,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有人不放 心,问吴起:"吴大人,卖了余粮就真的不会再挨饿了吗?"吴起回答:"只要大家用 心把地种好,多打粮食,再把余粮卖给国家。我吴起担保,再到荒年,乡亲们绝不会挨 饿!"听吴起这么一说,大家都放心了--他们知道吴大人的话从来不打折扣!于是纷 纷表示今年要是收成好,一定将余粮全部卖给国家!

《法经》和"平籴法"的施行,使西河的百姓们看到了"法治"的好处,也渐渐的 对魏国政府信任起来。在他们看来,吴起就是魏国政府的化身--对吴大人,他们当然 信得过!

这一天,吴起带着范匮,穿着便装,来到乡间察访春耕的情况。所到之处,农民们 都赶着耕牛,拉着铧犁在田间忙忙碌碌的耕作着。看着西河这一片繁荣的景象,范匮对 吴起说:"上将军,你可真有办法!短短的一个多月,就把这西河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吴起摇了摇头,说:"贤弟,你把治理西河看得太容易了!这只是个开头而已,难办的 事情还在后面呢"

范匮疑惑地问:"还有什么难办的事?"吴起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说:"多着呢! 就拿驻军来说,现在国内三分之一的兵马驻在西河,要是东、南、北方的敌军来犯,则 必调西河兵马拒敌,届时如果秦军乘虚而入怎么办?"范匮想了想,说:"那咱们可以 在西河就地征兵!""百姓们最怕征兵,他们不来怎么办?难道强迫他们来?那样的军 队能有战斗力吗?""这"范匮语塞了--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个上司说起 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怎么老看得那么远?

两人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范匮听到遥遥地传来阵阵的吆喝声,往前一看,发现前 面来了一群牛,几个人在后面吆喝着--这是一伙牛贩子。看到牛贩子,范匮想起了在 临晋城时吴起识破假牛贩子的事,便半开玩笑地指着那几个牛贩子对吴起说:"上将军, 你再看看--这几个牛贩子是真的吗?"吴起也看到了那些牛贩子,他点头说道:"这 几位可是老牛贩子了--一看他们吆喝牛的架势就知道"说到这里,吴起忽然不说 了,两眼直盯着那几个越来越近的牛贩子。"上将军,有什么不对吗?我去叫人把他们 先抓起来?"范匮以为吴起又看出了什么破绽,忙问吴起。

吴起没有理会范匮的提问,他三步两步跑了过去,仔细地一看,笑着冲其中一个牛 贩子喊道:"高夫子!"

来的正是高岱,他早就听说了吴起离鲁至魏,大展宏图的事情。但这次来魏国,他 却没打算去见吴起--他有些怕见吴起。因为当年是他把田燕介绍给吴起,促成了他们 之间的婚事,可他也不知道田燕就是田渊的侄女。后来听说因为田燕身世,吴起杀妻求 将,高岱这心里总有点别扭。一方面他觉得对不起吴起,另一方面也觉得对不起死去的 田燕。可今天却偏偏在路上遇上了吴起,而且人家已经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了,高岱只好 也迎了上来,说:"唉呀!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将军,小人有礼了!"说着就要施礼, 吴起连忙拦住:"高夫子,你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了?怎么这么客气?"又向跟过来的范 匮介绍道:"范贤弟,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高岱--高夫子!"范匮一拱手,算是 见礼。吴起又一拉高岱说:"高夫子,咱们今天可算是他乡遇故知啊--走,跟我回家 去,咱们两人好好喝两杯!""免了吧!怎好打搅上将军?"高岱推辞道。吴起对高岱 的态度很不满意,略有些生气地说:"怎么,高夫子不肯赏这个脸?"高岱一见,连忙 说:"不是,不是!这不"他一回头正好看见了自己的那群牛,又接着说:"这不 是还赶着这么一大群牛吗?总不能带着它们"吴起想想也是,便说:"那这样好了, 你呢,赶紧去把牛找一家客栈存下,然后马上到郡守衙门找我!我这就回去,让他们准 备好酒菜!等着你一同吃晚饭!"高岱顺口答应着:"行,行,那告辞了!"说完, 领上伙计们,赶着牛,往临晋城走去。

吴起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叫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酒席,又告诉衙门的守门士卒:一 有姓高的找他,马上请进来,然后又把吴锋、范匮都叫了来作陪,只等高岱到来。可一 直等到天都黑下来了,还是不见高岱的影子。范匮忍不住对吴起说:"上将军,我看咱 们别等了"话未说完就让吴起挡了回去:"不行!我约了高夫子一同吃饭,哪能不 等他了呢?要不,你和吴锋就不要等了!我是一定要等高夫子来后,才能吃饭!不然岂 不是失信于人?"范匮和吴锋一见吴起坚决要等,也就只好陪着等了下去。

眼看着亥时已过,还是没有高岱的消息,吴锋劝吴起:"大人,也许高先生有什么 急事,一时来不了--你怕失信,那咱们就不吃饭了。可都这时候了,你还是先睡觉吧!" 吴起想了想,也觉得再等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叫 人把这些酒菜收起来!咱们先睡吧!"

吴起让范匮、吴锋回房去,自己则和衣睡在大厅里--他想也许一会儿高岱就会来 天还没有全亮,吴起就醒了,将值夜的士卒叫来问有没有人来找过他,士卒的回答当然 是没有。吴起便又坐在大厅里等了起来。

范匮起来后,到大厅门外一看,见吴起还在那里等,心想:看样子,那个高岱不来, 我们上将军是不打算吃饭了,这怎么行?得想个办法!想到这儿,范匮叫过了一个士卒, 对他说:"你马上领上些弟兄,到城中的客栈去查一查。查到有姓高的牛贩子马上通知 我!我有赏!"那士卒领命,到外面叫上了几十名士卒,分头去找了。

临晋城并不是很大,城中一共也没有多少家客栈,所以,士卒们没用多长时间就找 到了高岱。范匮接到报告,忙赶到了那家客栈。

一见到高岱,范匮就对他说:"高先生,请你马上随我去见我们上将军!"高岱还 想推辞:"不去了吧"范匮一听就有点火了,心想,我们上将军怎么交了这么个不 知好歹的朋友?但想到高岱毕竟是吴起的好友,还是压了压火气,客气地对高岱说: "我们上将军已经在大厅等了你六七个时辰了!他说了,你不去,他不能吃饭!因为他 是约你一同吃饭的,他要是自己吃了,就是失信!你还是随我去一趟吧!"

高岱听完,连连捶自己的脑袋:"唉!怨我!怨我!几年不见,我怎么连他的脾气 都忘了呢?唉我马上去,马上去!"说完收拾了一下,跟着范匮来到了郡守衙门。

"上将军,高先生来了!"还没进二门,范匮就冲里面喊上了。吴起听到喊声,急 忙迎了出来。高岱一见吴起,躬身施礼,连连请罪:"请上将军恕罪!请上将军恕罪! 我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唉!都怨我一时糊涂"吴起扶起他说:"高夫子又说 见外话,还是叫我一声兄弟吧,别'上将军''上将军'的了来,请吧!"又一扭 头,对侍卫们吩咐道:"快让人把酒席摆到大厅!"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吴起传 作者:孙开泰、孙东
《吴起传》06回 报仇大闹司徒府 避祸端逃至鲁国| 春秋战国历史

《吴起传》06回 报仇大闹司徒府 避祸端逃至鲁国


天已经黑了下来,司徒府的奴隶们都集中到了后院的空场上,议论着今天的反常情 况--为什么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忽然都走了;天这么晚了也没人来把他们关进地窖。 他们还不知道士兵们都在正厅那儿忙活着呢,哪顾得上他们呀。在这些奴隶中有一个小 伙子,看到这样的情况,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立即把这个想法告诉了 其他人:"咱们趁着这会儿没人管,一起逃跑吧!"大伙一听也都觉得这是个机会,于 是纷纷响应。其中又有人提出,这么跑了也太便宜了王鼎--死在他手中的奴隶简直不 计其数,既然要逃跑,倒不如豁出去和他干一场,反正大不了是个死。还是那个小伙子 果断:"这样,岁数大的现在就从这里翻墙逃走,有胆量的都跟着我烧这混蛋的谷仓去!" 主意拿定,大伙马上行动起来,老人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翻过了后院的围墙,逃了出去。 剩下的七、八十个年轻人抄起了石头、木棍,跟着那个小伙子向着谷仓的方向摸了过去。 那个带头提出逃跑的小伙子被大家称为"第二"的--可能是他排行第二的原故吧,他 的父母都惨死在王鼎的手中。他一想到要为父母报仇了,眼睛立时喷射出了仇恨的火焰。

王鼎在吴起手中那把短剑的催促下,把那份供词写完了。吴起拿起来看了看,说: "大哥,麻烦你把大名署上。"王鼎当然照办了。写完了自己的名字,王鼎惊恐地望着 吴起:"求你不要杀我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不杀我,我保证你安全离开," 吴起看着他这副样子,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王鼎,你罪不可恕,竟然还敢讨 饶!至于我能不能离开这里,你就不必费心了!"说着,一剑刺进了王鼎的心窝。王鼎 一声大叫,倒在地上。

围在正厅周围的士兵们听到屋里传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然后就再没有了 动静。过了半晌,他们开始乍着胆子一点点的往屋门处挪动。就在这时,只听见吴起一 声高叫:"傻小子们,爷爷走了!"

众士兵一听这话,呼啦一下涌进了正厅。屋里果然不见了吴起的踪影,只有王鼎的 尸体横卧在内室里。尸体没有了头,还被剖了腹,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强盗杀了大人, 逃跑了!""快追啊!""他从哪跑的呢?""管他从哪跑的,反正他还跑不远,咱们 人多,一定能追得上!""那快追吧唉,窗户开着,他一定是打这跑的!"士兵们 议论着又一窝蜂似的从内室敞开着的窗户追了出去。等他们都走光了,吴起从正厅的大 梁上跳了下来--吴起杀了王鼎后想到房子周围都埋伏有士兵,自己要是往外硬闯一定 不行,灵机一动把窗户打开,又喊了那么一声,随即一跃跳上了大梁。这招调虎离山果 然奏效,把那些士兵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了外面。吴起落地后,又狠狠地踢了王鼎的尸身 一脚,骂道:"今天便宜了你,给了你个痛快。"正准备离开时一回头无意间看到屋里 的一个剑架上架着一把宝剑,吴起伸手摘下挂在腰间,自语道:"正好用得着!"然后 走到窗前,双手抓住窗框,身子往外一悠,来了个"蝎子卷尾",两脚钩住了房檐,再 一较劲,人就到了正厅的房顶上。吴起在房上伏下身,往四下里观看,周围漆黑一片, 只能听到士兵们在不远的地方叫喊着:"出来吧!你跑不了!"

"我们都看见你了!别躲了!"吴起听着心里暗笑--这群傻瓜!忽然,在院子的 西北角腾起了一道火光,直冲夜空。"不好了!强盗烧谷仓了!""救火啊!""抓强 盗啊!"士兵们马上呼喊着向起火的方向跑去。吴起也是一愣,这火是谁放的?难 道是师傅和西门虎赶到了?再一想,别管是谁放的,反正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还是快 走得好。吴起顺着相连的房顶,向后院急走而去。

火当然是"第二的"他们放的。他们本想点着了火就马上逃走,但没想到谷仓一经 点燃,火光冲天,倒把围捕吴起的那些士兵招了过来。结果还没等他们逃离,就碰上了 士兵们。众奴隶一见索性跟来的士兵们厮杀起来--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双方打了一会 儿,奴隶们到底人少,又没有什么正经的武器,开始支持不住了。"第二的"指挥大家 边打边向后院撤。等撤到后院时,"第二的"身边只剩下二十几个奴隶了,他自己身上 也受了伤。吴起这时正好也到了后院挨着围墙的一间房顶上,他只要往外一跳就可以离 开司徒府了。可当吴起看到下面的情景时,他改变了主意--那些士兵正在残杀一群衣 衫褴缕的奴隶,自己不能见死不救!他一声怒吼跳下房去,让那把刚刚得到的宝剑在士 兵们中间翻滚开来,地上立时躺下了一片士兵。吴起的出现使奴隶们精神倍增,他们想: 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帮我们,还怕什么?于是又冲上去与追来的士兵混战在了一起。喊杀 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加上谷仓那边传来的救火的叫嚷声,王鼎的司徒府此时简直如同 开了锅般的热闹。

士兵们一个个的倒下,但后来赶到的士兵却越来越多,吴起渐渐的也有些忙乱起来, 他边杀边想:看来今天是出不了司徒府了。再看那些奴隶,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战 斗的只剩下了三、四个。就在此时,几个燃烧着的火把从院墙上甩到了士兵群里,士兵 们慌忙往后躲避。"接着!"随着声音,院墙上又甩过一条绳索,吴起一见,不及细想, 一手抓起正好在身边的"第二的",一手抓住了绳索,一纵身,借着绳索的力量越上了 墙头。士兵们正想追时,又是几个火把袭来,就趁他们躲闪的这点时间,吴起和"第二 的"跳下了墙。一落地,只见两个黑衣人站在面前,吴起仔细一看,又惊又喜--这两 个黑衣人正是西门父子俩。西门路一挥手:"快!这边!"

吴起这会儿顾不上多问。跟着师傅跑了下去,西门虎一拉"第二的"也跟了上来, 很快,四人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因为当时卫国没有打仗,所以驻防比较松懈,西门路领着吴起他们顺利的逃到了都 城的城墙下。西门路仰头看了看城墙,一抖手甩上去一只飞抓,扣住了城头,然后拽着 飞抓的绳子爬了上去,接着吴起和西门虎也如法炮制,上到了城墙上,最后他们又将 "第二的"拉了上来到了城上,吴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见西门虎带着弓箭,便 向他要了几支箭。西门虎把箭递给了吴起后,问道:"吴兄,你又没带弓,要箭干什么 用?"吴起没有回答,把系在腰里的一个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了两样血赤乎拉的东西。 "这是王鼎的狗头和黑心,我要把它们挂在这城上!"吴起一提到王鼎,语气中又充满 了愤恨。"正好,我这儿也带着一个,你一块儿挂上吧。"西门虎说着真的从背后的包 袱里拿出了一个头颅。吴起接过一看--竟然是上官阳的头。他正要问西门虎是怎么回 事,西门路低声的催促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挂就快点儿"吴起只得把 这个疑问暂时藏在心里,用两脚钩住城头,来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用那几支箭将那两颗 人头、一副心脏和王鼎写的那份供词都钉在了城墙上。然后一挺身又回到了城上,满意 地拍了拍手,说:"这下全卫国的人都会知道这两个混蛋是多么阴险狡诈了!"西门路 见吴起完事了,又催道:"行了,快走吧,再不走,一会儿你的脑袋也得挂在这" 说着,拉上吴起他们顺着绳子滑下了城墙。下城后,他们又往前跑了一会儿,觉得追兵 一时还赶不上来,便在路边的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

一停下,吴起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西门,你和师傅怎么来了?你 们怎么杀的上官阳?又怎么知道我在司徒府?"西门虎把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插:"嗨! 说来话长了"

原来,早上西门虎去找吴起,到了吴起家才从吴起母亲的口中得知吴起刚跟着个什 么赵先生去都城了。西门虎一听觉着不对--姓赵的,不就是那个赵廉吗?吴起怎么会 又和他搅在一起了?西门虎急忙回家把这事告诉了父亲。西门路一听也感到事情有些不 妙,他想,吴起一个人去都城只怕凶多吉少!就忙和西门虎提着兵器追了下来。

可吴起和赵廉坐马车到底是快一些,再加上又先走了一步,所以父子两人追了一路 也没能追上。在离都城还有三十多里的时候,父子两人发现有两辆马车迎面跑来,到了 近处一看--前面一辆车上站着的是上官阳和他的两三名门客,后面跟的是一辆货车, 看上去载的东西并不很多。西门虎脑子一转,认定那车上装的一定是上官阳他们刚刚从 吴起那儿骗到的金子,不禁火往上撞,腰间的长剑铮然出鞘。西门路马上明白了儿子的 意思,也抽出剑来。两人站在大路中央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上官阳在车上正为王鼎一下 子分去了六成的事恼火,一抬头见两个持剑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吓了他一大跳,他本 能的把剑抽了出来,打算和来人拼一场。可他想错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西门 父子的对手。没两下,上官阳就让西门虎一剑给放倒了。其他的几个门客一看风声不对, 扭头就往都城跑,可还是没快过西门虎发出的铁弹子,一个个横死路旁。把这帮人的尸 体收拾干净了,西门父子查看了一下后面的货车,果然不出所料,车上满载着成箱的金 块,有三、四百金之多--这正是吴起交给赵廉的那批家产中的一部分。原来,上官阳 一听说赵廉把吴起带进了司徒府,就放心的带上这些金子打算回左氏去--他以为吴起 一定会被王鼎杀掉,那样一来自己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没想到,出城没多远就碰 上了对头,财没发成,倒把小命给搭上了。

西门虎觉着不能在这里耽搁久了。和父亲一核计,两人把金子搬下车弄到一块僻静 的地方,挖了个坑给埋了,又留下了记号,好等以后有时间再来取走。办完这些两人一 路飞奔到了都城,此时城门已经关了,他们只好用飞抓爬过城墙,进了城。西门路上次 就记下了司徒府的方位,他领着西门虎直奔司徒府的后墙--他还打算从那里进去。离 后墙还老远呢,就看见司徒府里火光冲天,再往近前走,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打得正热 闹呢,两人知道一定是吴起跟人干起来了,赶紧跑过去,上了墙往里一看,好家伙,下 面都打成一锅粥了。西门虎在墙上看了好半天才借着火光找到了快挺不住了的吴起,他 想下去帮吴起一把,再一想下面的士兵实在太多,自己下去多半也得被困住。正为难时, 西门路受火光的启发,点了几个火把扔到了士兵堆里,果然将他们暂时赶开了,西门虎 借机扔出绳索把吴起救了出来。

听西门虎把这一切讲完,吴起"咕咚"一声跪倒在西门父子的面前:"为了我吴起, 连累你们了"

西门路一听,把脸一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师傅。虎儿,是你兄弟。 你有难,我们不该帮你一把吗?快起来!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吴起刚站起身来,在他旁边的"第二的"又跪了下去,"梆、梆"直磕响头:"感 谢三位恩人救命!"

大家这才想起还多出了一个人,西门虎问吴起:"吴兄,这是"

吴起也不认得"第二的",只好说:"我们一块跟那些卫兵打架时认识的"然 后问"第二的":"你是王鼎府里的奴隶吧?""第二的"这才把他的身份,还有他们 如何打算逃跑,又如何烧了王鼎的谷仓,以及后来怎么碰上了士兵,打了起来的事原原 本本的告诉了吴起他们,说完了,又磕起头来。

吴起一把拉住了他:"那把火是你放的--我还得谢你呢!"

西门路插进来说:"得了!谁也别谢谁了!'第二的'你也起来吧!咱们得商量一 下往后怎么办--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吴起一边把"第二的"扶起来,一边问:"师傅,你看呢?"

"你这回的祸闯得可不小,司徒府里的人都认得你了,得先藏起来。左氏你是不能 回了只有出了卫国才算安全不如这样吧,咱们分头走:从这往东走有个百十里 路,那有一座山--就是上次咱们打猎的那个地方,你呢,先带着'第二的'去那儿, 躲到上次咱们住的那个山洞里。那草深林密的,不容易让人发现。我和虎子他们都不认 识,出头露脸的还不怕。我们回头去把那些金子悄悄挖出来,随后给你送去--要往国 外逃,用得着!等见了面再商量去哪里吧!你觉得怎么样?"

西门虎马上表示赞同:"吴兄,我爹这主意不错,你这次把司徒府闹了个底朝天, 又杀了那么多人,还把王鼎和上官阳的头挂到了城墙上。他们肯定会派人四处抓你的!"

吴起思索良久,仰天叹道:"唉!我吴起空有满腔抱负,二十好几了还一事无成, 到如今竟落得要亡命天涯!"吴起摇了摇头,又自语道:"总算天公有眼,让我大仇得 报,也算是值得了。"

西门路过来拍了拍吴起的肩头:"起儿啊,事情是已经这样了,可咱们还得活下去 呀。我看就这么定了--你马上去山里躲起来,以后的事再说吧!"吴起看了看师傅, 说:"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又要劳累你和西门虎兄弟。"西门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说这些了!快走吧!"吴起用力点了一下头,然后叫上"第二的"往林子外走去。

"吴兄!"西门虎又几步追了上来,他把身上的弓箭摘下,递给吴起:"吴兄,多 保重!"吴起接过弓箭,满怀感激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十几年的老朋友。半晌,他一转身 拉起"第二的"头也不回走了。

吴起领着"第二的"一直往东跑,在第二天的上午进了山。吴起凭着记忆找到了那 个山洞,两人躲了进去。进山后西门虎的弓箭派了大用场,吴起沿途用它射到了一些小 动物,在洞里生起火烤熟了,和"第二的"饱饱的吃了一顿--打了半宿,又跑了一百 多里的路,他们实在饿坏了。

太阳落下又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来临了。吴起跳上一棵大树,向四面眺望着--他 在期待着西门父子的到来。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可还是不见西门父子的踪彩。吴起担 心起来:算起来,他们也该到了。难道是出事了?真那样,岂不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声:"你在哪里在哪"吴起没 敢贸然回答--他怕是公差来抓自己的。喊声由远而近:"摘枣的你在哪?"吴起 这下听清了,来的是西门虎。"摘枣的"是西门虎小时候给吴起起的外号,因为吴起当 年玩打仗输在他手下,给他摘过一次枣。他这么叫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在找吴起- -这个外号只有他和吴起两个人知道。吴起跳下树,顺着声音的方向迎了上去,没走多 远果然看见了西门虎。吴起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拉住了西门虎:"你可来了唉,我 师傅呢?他怎么没来?是不是出事了?""没有,没有,我爹那是谁呀?他能出什么事?" "那""别这啊那啊的啦,我爹陪着伯母在山下等你呢,快走吧!""怎么?我妈 来了?"吴起有些迟疑了,自己弄成这样,怎么有脸去见母亲呢?"伯母知道了你的事 情,非要跟我们一起来不可,说是怎么也要见你一面她才放心!"西门虎这么一说,吴 起只得回山洞叫上"第二的",然后随着西门虎一起往山下走。

老远吴起就看到了自己母亲那瘦弱的身影,此刻他的心情真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 是悲?是喜?是恋?是怕?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吴起真盼着一会儿母亲能狠狠地 打自己一顿,这样自己也许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终于又站在母亲跟前了,吴起低垂着头,眼睛却偷偷地看着母亲。母亲的面容好像 在这两天里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白发好像更多了,脸色也越发苍白了吴起不忍心 再看了,他双膝一软跪到母亲面前:"妈!你老人家打我一顿吧!是我这个不肖子害得 你这么大年纪还要担惊受怕我还把家里的钱都你就狠狠地打我吧!"吴起的母 亲看着跪在跟前的儿子,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儿啊!伤着哪儿没有?西门师 傅把事情都告诉妈了,妈这心啊,一直就为你揪着"吴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抱住 母亲的腿大哭起来: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

西门父子在旁边看着这场面,眼睛不觉也有些发湿,西门路过来劝道:"起儿,你 别哭了!堂堂的男子汉,哪有动不动就痛哭流涕的道理嘛!快,别哭了,这不是招着你 妈也跟着难受吗?"又对吴起的母亲说:"大嫂,起儿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这 就算以后过日子也得用钱,就只给你带了一百金来,剩下的都交给你妈了,一百金也能 用个一年半载的了。打这再往东走一天的路,就能进鲁国的地界了。到了那里,你就安 全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看你就赶快动身吧!"

吴起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着母亲。他母亲轻声地说:"儿啊,走吧,走得越远 越好,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别管妈,妈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他们不能把妈怎么样。放 心走吧!等到了托人给送个信来,好让妈放心!走吧!"

吴起实在不知跟母亲说些什么,只觉着有一肚子的话,可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忍 住泪,把西门虎递过来的那个装着金子的大包背到了身上。又对西门虎说:"西门,好 兄弟!以后你有空就常去看看我妈吧!她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得有个人照顾!"西 门虎此时也是眼泪一个劲在眼圈里打转,他为了不惹大伙难受,故作轻松地说:"吴兄, 你尽管放心!伯母那儿我少去不了--伯母做的饭我最爱吃了"可说到这里却怎么 也装不下去了,急忙转过身去,用手背擦去那不听话的泪水。

西门路走过来说:"起儿,你放心走吧!你妈我和虎子会替你照顾的--还信不过 师傅吗?"

吴起回头对一旁的"第二的"说:"你也和我一道走吧--你烧了司徒府的谷仓, 司徒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第二的"回答得很干脆:"小人的命是你救的,你就 是小人的重生父母,小人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就是!""那咱们走吧!"吴起艰难地 说出了这几个字。说完,转身就走。"第二的"忙跟了上去。西门父子和吴起的母亲都 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吴起走出了二三十步,忽然猛的回过身来。他抬起右臂,一口咬了下去,让血流到 地上。吴起面对着连绵的群山发下他的誓言:"我吴起将来要是不得将相之位,绝不再 迈进卫国一步!"又跪下向着母亲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带着"第二 的"朝远方的鲁国走去了,只留下他的誓言还在山间回荡--"不得将相之位,绝 不再迈进卫国一步"这里的山林会记下这一天--在这一天,一代战神离开了他的 家乡,走向了他人生的大战场;这一天,卫国少了一个倔强的青年人,而赤县九州却走 出了一个叱诧风云、威名远扬的将军!

吴起带着"第二的"一直向东走了一整天,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进入了鲁国的地 界。出了卫国,吴起的心情好了一些。眼见天色不早,前后又没有人家,便和"第二的" 一起弄了些干草来,在一片树林中的空地上铺好,两人在上面胡乱睡了一夜。

次日黎明,吴起就把"第二的"叫了起来。他从包里取出了几块金子,对"第二的" 说:"兄弟,这里已经出了卫国的国境,司徒府的人不会到这来把你抓回去了。这儿有 几块金子,你拿上它找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第二的"没有去接那几块亮闪闪的金子: "不!恩人!我不走!你的救命之恩我永生难报--我要伺候你一辈子!你就让我跟着 你吧!我有力气,什么活都会干!"这倒出乎吴起的意料之外,他本想救人救到底,所 以就把"第二的"带出了卫国,可没想到这个"第二的"竟然决定一生追随他了。吴起 想了想说:"兄弟,说实话,你我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很欣赏你的勇猛,也很愿 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是现在我连自己的去向都没确定,又怎么能再拉上你和我一起去冒 险呢?""第二的"一听吴起不让他留下,二话没说就跪在了地上:"恩人!我不怕冒 险!打你把我救出司徒府,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若是不要我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说着真的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引颈待毙。吴起可没见过这场面,他心想:要是不留下 他,就非把他杀了,这叫什么事呀?这人简直比我还犟!这可怎么办?自己当然不能杀 他,他和自己又没仇。想到这儿,吴起伸手去拉"第二的":"你先起来,咱们再商量 嘛!"可"第二的"根本不理他这茬儿,还是伸长着脖子:"要么留下我当奴仆,要么 麻烦你杀了我!"吴起没办法了,只好说:"你一定要留下也可以,不过咱们是朋友-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奴仆。你要不答应就在这儿跪着吧,我可要走了!" "那怎么可以,我怎么配和你交朋友呢?"吴起一听,提起包袱来抬脚就走。"第二的" 这下慌了:"恩人你别走!你让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这还不行吗?"

吴起这才回过身来,走到"第二的"跟前说:"这才对嘛!做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 自己,哪能老想着与人为奴呢?快起来吧!你跟着我就是了。""第二的"站起来,看 着吴起憨厚的笑了。吴起想了想又说:"以后咱们在一起,我也不能老叫你'第二的' 呀。我给你起个名吧你性情刚烈,就像剑的锋刃,就叫锋吧。还得有个姓你我 从今是弟兄了你就也跟着我姓吴--吴锋这个名字怎么样?""第二的",不,现 在该称他为吴锋了,他一连点了好几下头:"行!行!我叫吴锋了--想不到我一个奴 隶今天也有自己的名字了!""好了,咱们走吧。总不能在这待一辈子啊!"吴起拍拍 吴锋的后背说。吴锋从吴起的背上抢过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好!现在我们走吧!"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吴起传 作者:孙开泰、孙东
《吴起传》05回 散金求官筹壮志 末路拔剑平怒火| 春秋战国历史

《吴起传》05回 散金求官筹壮志 末路拔剑平怒火


王鼎走后,吴起果然偃旗息鼓,绝口不提报仇的事,终日深居简出。每天除了照顾 老母,就是与西门虎练练武功、聊聊天,再不就一个人躲到屋子里看书。西门虎发现了 他的变化,聊天时间他怎么了。吴起没有隐瞒,把王鼎的计划告诉了西门虎。西门虎听 了也不得不承认王鼎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但他对王鼎能让吴起当上将军这一点表示怀 疑--这事是王鼎就能办得到的吗?其实吴起的心里也直犯嘀咕,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命 都是王鼎救下来的,就又觉得王鼎应该还是靠得住的。西门虎见吴起这么相信那个什么 王鼎,又非常热衷于去当将军,自己现在说什么,估计吴起也听不进去,只好告诉吴起 凡事要小心一点为好,然后就把话题岔到别的事情上去了。但他在心里却在考虑,这事 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该怎样帮吴起--十几年的老朋友,难道能眼看着他吃亏吗?

西门虎回到家把这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父亲。西门路听完摇了摇头:"这孩子是让 上官家的人给逼急了,心里就想着要报仇。如今人家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他当然 不肯轻易放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总觉着这件事有点不大对劲"

西门虎见父亲也有所怀疑,便大胆地问:"您的意思是不是那个王鼎和上官有什么 关系?"

"这个眼下还不好说,我只是凭我的感觉--这王鼎来得也未免太巧了些再说, 上官家的人既然要害吴起,又为什么把他在牢里一关十多天而不马上杀掉他呢?以他们 为吴起罗织的罪名,他们是完全可以很快把吴起杀掉的呀。现在看来倒好像是他们有意 等着那个王鼎来救吴起一样可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西门路一边开始专心地擦拭那把跟随了他几十年的佩剑,一边说出了这番话,好像是在 回答儿子的提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那您就快把这些跟吴起说说--他最听您的话了"西门虎听了父亲的话,感 觉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就催父亲去劝劝吴起。

西门路仍旧自顾自地擦着他的剑:"我去对他说什么?说王鼎要害他?有什么凭据? 万一事情不像咱们想象的那样,那咱们不是让他白白地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吗?那样你安 心吗?"

"哪怎么办?"西门虎一向认为父亲是最有办法的,他对父亲这次的态度几乎有些 恼火了。

"虎子,你去看看家里还有干粮吗?"西门路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西门 虎没好气的回答道:"不用看,篮子里的干粮还够吃好几天的我说,爹,吴起不光 是我的朋友,可也是您的徒弟--您唯一的徒弟呀!"

"这还用你告诉我?"

"那您还有心问干粮?"西门虎把干粮两个字拉得长长的。

西门路没有理会儿子的不满,这时他的剑擦完了,一翻手腕,只听"嚓"的一声, 那把长剑像一条银蛇一样钻进了剑鞘里。"你去给我预备三天的干粮出来!我路上吃。" 西门路向儿子命令道。

"您要去哪?"

"都城,我倒要看看那王鼎是个什么人物。"

第二天,天刚亮,吴起就听到有人把院门敲得"啪啪"响,不大一会儿,仆人进来 对他说,有一个姓赵的客人说有重要的事要见他。"赵廉!一定是他!王大人那里有消 息了!"吴起一翻身起了床,一边急急忙忙地穿衣服,一边吩咐仆人把客人请到客厅等 候。

来的的确是赵廉,他给吴起带来了一封王鼎的亲笔信。吴起把信接过来一看,上面 首先告诉他,国君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对他的举荐,准备起用他。并透露国君打算让吴起 充任统领都城守军的将军--这可是一个有相当地位的职务,一般只有国君的亲信才有 希望得到它。

这一消息使吴起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向着都城的方向连连施礼:"多谢王大人! 大人对我的大恩大德真不亚于再生父母!"然后又回过身来谢赵廉,赵廉扶住了他,说: "别,你日后当了大官,照应着点我这当下人的就行了。"吴起又告诉仆人去准备酒菜, 他要和赵廉痛饮一番。赵廉却站起身来,对吴起说:"喝酒不着急--咱们以后有的是 机会。现在还有一件正事得赶快办了,办完我还得赶回去!""什么事这么急?"赵廉 看了看四周,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起马上明白了,他站起身,向仆人挥挥手, 说:"你下去吧!不叫你不许进来!"

赵廉看着仆人退了出去,才低声说:"我家大人了解到一个情况:上官阳也向国君 推荐了一个人选,当然了,那个人要讲起才能来是远不及你,可上官阳深受国君的宠爱, 说不定会"吴起吃了一惊:"那王大人的意思是"

"大人的意思是,最好你能赶在那人之前讨得国君的欢心,这样一来事情的把握就 大得多了。大人也好为你说话。"赵廉神神秘秘地说道。"可我如何才能讨得国君的欢 心呢?""这就是大人派我来的主要原因--告诉你一个秘密。近来由于国君的花销太 大,以至于连为都城守军添置新铠甲、兵器的钱都凑不出了。这直接关系到国君自身的 安全,可国君碍于面子又不愿让臣下知道这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这与我的事"吴起听了这个秘密,想不出与自己能否当上将军有什么联系。 "你想想看,这时你要是悄悄地给国君送上这笔钱,帮国君保全了脸面""那国君 对我一定就有了好感。""对呀!大人他就是这样想的。他怕你一下拿不出那么多来, 已经给你凑出了一千三、四百金,现在还差一千金左右,大人他实在拿不出了--要是 向别人去借又怕上官家的人听到风声对此事不利,你看"王鼎的行为太让吴起感动 了,吴起毫不犹豫的表示,所差的一千金自己马上去想办法,天黑前交赵廉带往都城。

吴起把赵廉安顿在客房休息,自己急急忙忙地跑去打开了仓库,查看了一下--那 里有大约七百金的样子,他叫两个仆人来把钱搬出来,并警告他们暂时不要告诉他母亲。 吴起想,等自己当上了将军,母亲会原谅自己这么做的。还差三百金呢,到哪里去弄这 三百金呢?吴起一边指挥着仆人往外搬钱一边想着,有了,铺子里不是还有一批海盐和 绢吗?反正现在铺子也关了,不如把那批货拿出来派上用场。主意打定,吴起吩咐仆人 把搬出来的钱装进箱子里,先送到铺子去,在那等他,然后跑到客房找赵廉:"赵先生, 我这里的现钱只有七百金左右,不过我铺子里还有一批货,不知""行,行,大人 会替你想办法兑换成现钱的。你放心吧!"赵廉说着就出门赶上他的马车和吴起一起去 了铺子,在那里把已先运到的那部分现钱装上车,又雇上了几辆马车备用。之后,两人 又打开了铺子的货仓

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吴起的大部分家产都装上了车。赵廉看了看那几辆装得像小山 一样的马车,对吴起说:"吴公子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不多耽搁了,这批东西早一 天到国君那里,事情就能早一天定下来--你就在家等国君的任命吧!咱们都城里再见!" 然后跳上马车,指挥车队扬长而去。吴起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久久站在那里,心里有 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我吴起要当将军了!我--一个平民也能当上将军了,我当上将 军之后,不光能为我自己报仇,也能为众多的平民说话,让上官阳这样的坏蛋不再能害 人为了这,别说是千金的家产,就是叫我吴起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就这样,吴 起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回到了家。

西门路星夜起程,凭借他高超的轻功,天没亮就赶到了都城。城门一开,他就进了 城,打听王鼎府邸的所在并不费多大的劲。西门路在王鼎府外转了一圈,先看准了路径, 然后从一处没人的地方,飞身进了王鼎的司徒府。他施展起轻功,一路窜房越脊,躲过 了府中巡逻的卫兵,很快来到了正房的房顶上。在这里能清楚地听到房里说话的声音。 西门路伏下身,静静地听着下边的动静。

一开始听到的尽是"报告大人,府里又有三个奴隶逃跑了!""那还不给我去追, 抓回来要好好收拾他们一下--还反了不成?"一类的对话,西门路暗想:看来这王鼎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够狠的。可这些和吴起的事都没有关系,西门路只好继续听下去。 太阳越升越高,烤得伏在房顶上的西门路一劲的冒汗。

正当西门路呆得快不耐烦了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一个人顺着甬路向正房走来,等 来人走近,西门路认出了他--这不是上官秀鸾的哥哥上官阳吗?原来他也到了都城。 西门路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虎子猜得没错,王鼎果然同上官家有关系。从上官阳能 自由的进出王鼎的府邸这一点来看,他们之间还绝非是泛泛之交。

西门路正想着,只听下边有人高声说话:"上官贤弟,唉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西门路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人从房里走了出来,上官阳见他迎了出 来,忙向他施礼:"大哥,您亲自出迎,叫小弟怎么敢当!"一番客套之后,两人携手 进了正房。西门路伏在房顶上想:想必这长络腮胡的就是王鼎了,就冲他和上官阳"大 哥""贤弟"的叫得那份亲热劲,他会帮着吴起对付上官阳?吴起这次是又钻了他们的 圈套了!于是,西门路开始更加用心地监听房内传出的谈话--他想从他们的谈话中找 出他们没有把吴起杀掉,而是让王鼎出面把他救下来的原因,如果这一切是一个圈套的 话,那他们"救"吴起就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西门路相信他们正是出于这个目 的,才把吴起又放了出来。

这时,房里的上官阳正急切地问王鼎:"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就放心 吧,我昨天已经派赵廉去左氏了。"

"你看吴起会上当吗?""会!一定会!你是不知道,那小子一心想着当了将军好 收拾你这个大仇家呢。一千金这个价钱买个将军当,贵吗?""哈,哈,哈那就让 他等着当将军吧。那一千金可差不多是他吴起全部的家产啊!大哥,真有你的--装得 可真像!""你也可以了,这么损的主意都想得出。这下吴起的家产可是要归到你的名 下了!""哪里,哪里,我同大哥一人一半--我上官阳可不是见利忘义之徒,是吧? 大哥,哈哈哈"

西门路在房顶上把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想:一切都明白了! 这帮家伙原来是冲着吴起的家产去的。他们说已经派人去了左氏不好!我得赶回去 揭露他们的这一阴谋!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主意打定,西门路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司徒府。 然后向着左氏飞奔而去。他只想着要赶快回去阻止吴起把家产交给王鼎派去的人,一路 上两腿不停,连带着的干粮都没顾上吃一口,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左氏。

一进左氏镇,西门路直接到了吴起家,他不由分说把吴起拉到了外面。"你见到王 鼎派来的人了?"吴起还不知出了什么事,疑惑不解地看着师傅问:"见到了。您怎么 知道王大人派人来了?""大人?那个王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说着西门路把自 己白天探司徒府的所见所闻对吴起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问:"你把他们要的钱给了那 个姓赵的没有?"

吴起听完了师傅所讲的这一切,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后来西门路问他什么,他 全没听见,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西门路见吴起这样,一把抓住了吴起的双肩,用力地摇着:"傻孩子,你说话呀! 你快说你还没给他们呀!"吴起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刚刚为了自己在一昼夜间跑了 近六百里路的师傅,眼前闪现出自己与王鼎交往的一幕幕情景,突然一头扑到了老人的 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西门路从爱徒的哭声中知道一切都已经发 生了,他抚着吴起的后背,说:"唉!都怪我这个老头子!我到底还是回来晚了!"吴 起抬起头,擦了擦泪水,向西门路请求道:"师傅,这事先别让我妈知道--她现在还 病在床上。知道了,她会受不了的!"此时,西门路也只好默默地点了两下头,算是答 应了。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让人害得这么惨,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想安慰安慰吴起, 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说:"孩子,你也别太难受了,先回家去吧。我给你想想 办法,咱们把钱再弄回来!"

吴起什么也没有说,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他近乎麻木了。他听到师傅说让他回家,便 失魂落魄的向家走去。西门路还站在原地。他眼瞅着一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变成了这样, 对王鼎、上官阳一伙的愤恨更加深了。这群王八蛋!他们都该杀!西门路想着,右手下 意识地抓住了灵蛇剑的剑柄--老朋友,你休息得太久了

吴起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没有做到。王鼎, 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大哥"、自己最信任的人--他竟然是一个骗子! 这对吴起来说是一个多么严酷的现实,同时又是一个太沉重的打击。这个打击甚至远远 超过了他被诬陷入狱时心里所受到的打击。面对这一切,吴起又怎么能平静得下来呢? 他拼命地捶打自己的头--他恨自己轻信王鼎,恨自己将父亲一生的积蓄和母亲大半辈 子的努力挣来的家产就这么拱手给了自己的仇人仇恨的洪水终于冲破了吴起理智的 堤防,他疯狂地冲进后院,让自己的拳、自己的脚雨点般落在那些木人、沙袋上--好 像它们就是王鼎,就是上官阳

与吴起现在的心情截然相反的自然是王鼎和上官阳他们。此时,王鼎正和上官阳一 起看着那一车车昨天还属于吴起的财产大笑呢。欣喜之余,老谋深算的王鼎对上官阳摆 了摆手:"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上官阳手里摆弄着刚从车上搬下来的一块块黄金, 心不在焉地反问:"你还怕他吴起来把这些要回去不成--这些可都是他送给我们的, 又不是我们抢他的,他要得回去吗?"王鼎没有马上回答上官阳的疑问,他交代赵廉看 着仆人们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一回身向正厅走去,上官阳一见,赶忙也跟了上去。

两人在正厅坐下,王鼎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吴起要真是找上门来要钱,那事情倒 是好办--叫人来把他抓起来就是了。不过""不过什么呀?"上官阳显然还是不 认为吴起对此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套连环计是他精心策划的,为的就是让吴起吃哑巴 亏,难道会有什么纰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的计策不能说不够高明,他吴起就 是走到天边,也找不到说理的地方--这没错。所以我劝你高兴得别太早了"王鼎 完全是卖关子的意思。"王大哥,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事我 本来也就是帮你个忙,现在事办完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刚才算我多嘴!"看来王 鼎是深知"欲擒故纵"这一计的运用方法的。

话讲到这里,其目的那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王鼎说这一大套无非是想多分点 钱。上官阳当然有点舍不得,可他自己怎么也想不出破绽在哪,怕到嘴的鸭子真的又飞 了。少分点总比一点分不着要好,上官阳这么一想,只好对王鼎说:"嗨!大哥!您看 我这事办的,这事要不是您帮忙,哪有今天啊?这些东西嘛--您理当占六成,您看"

"自己人嘛,何必要那么客气呢?不过兄弟既然这样够义气,我不收好像也不大合 适--愧领、愧领!"王鼎这一番话说得上官阳在心里大骂:王鼎啊,王鼎,你可真对 得起你那个"笑脸杀人不见刀"的外号!连我你都不放过!可嘴上还得说:"应当的! 应当的!"接着他提出了那个让自己不安了半天的问题:"大哥!您看吴起会"

王鼎又多得了一成财产,也不再卖关子了:"你这次让吴起有冤无处诉,这种情况 要换了别人,也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了事。可吴起就不好说了,他的武功我可见过-- 我的一张紫檀木的几案,让他一拳就给打散了。你的头该不会比紫檀木还结实吧?这小 子要是明白过来,不找个机会跟你算账才怪!"说完王鼎又若无其事地欣赏起几上放的 那只铜爵来。

"大哥的意思是趁现在他还不知内情,先把他除掉--以绝后患?"王鼎不置可否 地点了点头:"他不是要当官吗?马上去告诉他让他到都城来准备上任--到了我这府 里,随便给他安上一个什么行刺官员或是图谋不轨之类的罪名。他武功再高,能抵挡得 住几百士兵的攻击吗?""大哥,您这主意太好了--只是还要偏劳大哥。"王鼎还是 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自己弟兄,说这些干什么"上官阳心里明白--王鼎这不是 帮他上官阳,而是在帮他自己,吴起知道了真相就能放过他王鼎吗?可又不得不佩服王 鼎--这招是够狠的。于是两人商量定,第二天由赵廉去把吴起叫进都城来,马上杀掉, 以免夜长梦多。

王鼎想的是够周到的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情的底细早让那天躲在房顶上的西 门路给听去了,吴起现在恨不得一口把他王鼎给吃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呢。这回他王 鼎可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自己硬要往刀口上撞--这大概就是"害人多时终害 己"的道理所在吧!

吴起在练功场上发泄了一通,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满天的寒星, 心里盘算着:仇要报,但不能蛮干--那等于去送死,再说,就算自己能杀掉仇人,世 人也不会了解这其中的真相,他们会认为自己是滥杀无辜--那岂不太便宜了那帮恶贼, 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既能报仇又得让大家都知道王鼎、上官阳是用了多么卑鄙的手 段来害自己的--要让他们死了还会遭人唾骂。主意打定,吴起又踢了一个木人一脚, 愤然骂道:"就让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再多活几天!"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睡 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吴起完全恢复了常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到后院打了 两趟拳,然后去看母亲--他母亲的病总是好几天又严重几天。吴起侍奉母亲吃了早饭, 便回屋闭门读书。一会儿西门虎来了,他是想劝劝吴起,让他想得开一些,可到了一看, 吴起居然一脸的平静,见他来了就跟他有说有笑地聊起来天,弄得西门虎直纳闷--这 是怎么回事啊?他见吴起不提受骗的事,自己也就不好意思把话题往那上面引,跟吴起 聊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西门虎急于把这反常情况告诉父亲。西门虎走后,吴起接着看 他的书

这种平静一直延续到了傍晚时分。

傍晚,赵廉的到来,使吴起有一种近乎惊喜的感觉。他非常亲热的将赵廉让进了正 房。赵廉根本就没有想到吴起什么都知道了,还一本正经的向吴起表明了此次的来意- -请吴起去都城准备上任。吴起也一本正经的表示对王大人的感激之情,然后又摆下了 一桌酒席,与赵廉"开怀畅饮"了一番,之后又留赵康在自己家中住上一夜--明早两 人好一道赶往都城。赵廉在心里一劲的想笑:这傻瓜!都城一到,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到那时看吴起还笑得出来?

天一亮,吴起就匆匆辞别了母亲跟着赵廉启程了。两人在马车上,还高高兴兴地聊 着天。太阳偏西时,他们到达了都城。马车径直把吴起送到了司徒府前,吴起看了看门 前那些持戈佩剑的卫兵,微微一笑,随着赵廉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司徒府。顺着甬道行不 多远,就看见王鼎带着几个门客迎了出来。吴起一见,忙几步抢上前去,冲着王鼎深施 一礼:"王大哥!小弟吴起拜见!"王鼎看着吴起,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小子,我就知 道你一定会来的!行啊!等你好好的拜谢了我这个大恩人,你也就该上路了!嘴上却说: "贤弟何需如此多礼,快快请起!"说着做出要用手去搀扶吴起的样子。

就在这一瞬间,吴起以闪电般的身法将身躯暴然弹起,与此同时,他的手中多了一 柄泛着青光的短剑。周围的人还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柄短剑已经架到了王鼎的脖 子上。空气好像在这刹那间凝固了一样,大家都呆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还是王鼎有点见识,他愣了一下,又恢复了笑脸:"贤弟,你怎么和我开起这样的 玩笑来了?""王大哥!这还不是因为您先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吗?"吴起的脸上还带 着微笑,但话音却冷得像冰。"这这贤弟呀,这从何说起?"王鼎依旧装出一 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脑子里却在急速的考虑着:怎么?泄底了?不会吧?可那又怎么解 释吴起现在的举动呢?现在自己又该如何脱身呢

"这个嘛,大哥您应该比我更知道从何说起吧!"吴起的话音还是那么冷。

这会儿一直傻站在旁边的赵廉见吴起光顾着王鼎了,觉得这是一个可乘之机,"嚓" 的一声抽出了佩剑,向着吴起刺去。长剑带着寒风,直奔吴起的后心而来。吴起感觉身 后有异,忙一侧身,让过了剑锋。他手中的短剑依然架在王鼎的脖子上,左腿却在避开 来袭的同时向身后荡出,准确的踢在了赵廉的腋窝处,赵廉持剑的右臂一下软了下去, 剑随之"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吴起用的这是他师傅西门路根据人体骨骼连接的情况, 独创的一套"卸骨腿"中的一招--赵廉右臂的骨骼在这一招之间已经被硬生生地卸了 下来。吴起没容赵廉叫出声来,那条在空中的腿稍稍往回收了一下,接着便带着千斤的 力量重重的落在了赵廉的右肋上,发出"咔"的一声--显然赵廉的肋骨不堪如此重击, 折断了。此时赵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上下翻腾着,眼前金星乱窜,一张嘴,一口鲜血喷 了出来,人也如一摊烂泥般堆在了地上--这条助纣为虐的走狗死在了吴起的"卸骨腿" 下。侧身让剑,第一腿卸臂,第二腿断肋,吴起的这三个动作只在转眼之间就完成了, 而且连头都没有回,这样的绝技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他们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着, 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吴起和那把一直架在他们王大人脖子上的短剑。

"王大哥,告诉您的部下--我这柄剑可是非常锋利的,他们要是再这么轻举妄动, 它可能会把您的脖子碰破的。"吴起在说话时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王鼎这回可是有点 傻眼了,他看出来了--吴起这是来跟他拼命的--自己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悔不该当 初去帮上官阳啊!唉!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还是先保命要紧。想到这,他向着门客们 嚷道:"你们都别动,千万别动!"又转过头来,对吴起哀求:"贤弟,那可都是上官 阳的主意啊!你就别为难我吧!我求你""王大哥,"吴起打断了他的话,"我看 咱们还是到屋里聊吧,您的那些话会有机会说的。您看是不是先让屋里的人出来,咱哥 俩也好慢慢地叙叙旧啊。""行行"王鼎忙不迭的答应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 威风。

吴起挟持着王鼎退进了正厅的内室。王鼎现在的心情大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平 常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可今天唉!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命就攥在人家的手里, 不听人家的行吗?

此时,司徒大人被人挟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司徒府的上上下下。几百名卫兵把正厅 围的水泄不通,个个剑拔弩张,可谁也没敢往那扇门里跨一步。这一方面是考虑到司徒 大人的安全,而更多的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全--大家刚刚把赵廉的尸体抬出去,谁也不 想当第二个赵廉。所以大家只是在外面虚张声势地叫喊:"吴起!识相的快把司徒大人 放出来!""快出来!不然我们可要冲进去了!""挟持官员可是要处以腰斩的!"

在内室里的吴起听得不耐烦了,就向外面喊了一句:"你们再嚷嚷,我就先把王鼎 给腰斩了!"外面果然安静了下来。

吴起这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和王鼎"聊起天来"。

"大哥啊,我今天来找您,是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肯否帮忙?""一定帮忙!一定 帮忙!"王鼎说着话,心想:有你这么求人帮忙的吗?"那好!"吴起说着从怀里取出 了一块帛,扔在王鼎的面前,"就麻烦您把前因后果都写在这块帛上吧!"王鼎一听, 心里暗骂吴起:小子,你够毒的了,你这是要让我写供词呀!可表面上还得装糊涂: "什么前因后果呀?"

吴起笑了笑,忽然脸往下一沉,握在手中的短剑一挥,"呲"的一声,一块东西应 手而落。"啊我的耳朵!"王鼎发出一声惨叫。"王大哥呀,怎么样?这下想起该 写什么了吧?"

"吴起!你好狠!""夸奖了,这点还不是蒙大哥您教导有方吗?快写!"王鼎捂 着往外冒血的伤口,疼得喘不过气来:"你让我怎么写笔墨都没有" "怨我粗心了。这样吧"吴起话未说完,又一剑剁去了王鼎右手的小指,血一下流 了出来。"这不,笔墨都齐了。您还想要点什么?"王鼎这次疼得几乎晕了过去,待略 微清醒,他不再说什么,开始在那块帛上用自己断指的血写起了上官阳如何串通自己陷 害吴起并骗取吴起家产的经过。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写,吴起还不知要卸他哪儿呢?还 是不受那份罪吧!

他写着写着又向吴起哀求道:"这事都是那个混蛋上官阳让我干的您" "我知道,您是一点坏心都没有!"话音未落,王鼎的另一只耳朵倒先落了地。"啊- -吴起!你到底要怎么样?"王鼎疼得快发疯了。"我要怎么样?那就看大哥您的了。" 吴起的脸上还是堆满了微笑,手里的短剑又漫不经心地架到了王鼎的鼻子下面"别, 别,我接着写!我接着写!"王鼎此刻倒是识时务得很。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吴起传 作者:孙开泰、孙东
《吴起传》08回 英浩出使探虚实 吴起登堂显才华| 春秋战国历史

《吴起传》08回 英浩出使探虚实 吴起登堂显才华


时间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几个月,吴起已经正式成为了曾申的弟子。他的聪明使他 颇得曾申的看重--曾申改变了收一个义务护卫的想法,开始认真的给吴起讲一些儒家 的理论和思想。吴起在学习中感觉到儒家的理论虽然存在着很多不切实际甚至是迂腐的 地方,但还是有不少东西值得自己去学的。就这样,一个愿教,一个爱学,吴起很快就 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曾申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平常曾申要到什么大的场合去,总 忘不了带上吴起同往--这已不仅仅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更多的,是想人知道他又 收了一个很有才能的弟子。

吴锋对吴起拜曾申为师依旧是不以为然,他私下里常常问吴起:"公子,你有那么 大的本事,何必非跟着这老头,给他保驾吗?"可每逢他问,吴起就对他说:"你不明 白,我从曾夫子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吴锋在心里直摇头--唉,也不知公子是怎 么想的。

鲁国的近邻齐国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国家愈是富强,野心也就愈大,整 天琢磨着如何用兵夺地,开疆辟土。这不,最近国君齐宣公又打上鲁国的主意了。鲁国 无论是在领土面积上,还是在军事实力上,都远远不如齐国。因此,齐国在历史上曾不 只一次地攻击过鲁国,占去了鲁国不少城池。但有一次,齐国这条大船却翻在了鲁国这 条小河沟里--那是春秋时代的事了:那次齐军趾高气扬地攻进了鲁国,可鲁国不知从 哪儿冒出来一个叫曹刿的,率领着鲁军抗齐,使用了"一鼓作气"一计,把不可一世的 齐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弄得齐国在诸侯中很是丢了面子。打那以后,齐国对鲁国不得不 另眼相看,虽然还经常在边境上占鲁国点便宜,但大规模的进攻却少多了。这次齐宣公 盘算着要攻鲁,就不禁想起了自己老祖先的那次教训--鲁国这两年的国力确实是有所 下降,但却听说有一些贤才跑到鲁国隐居。要是再冒出个"曹刿"来把我的军队打败了, 我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哇?想到这些,齐宣公又对攻鲁的事犹豫起来--发兵攻鲁吧, 怕万一败了没面子;不攻鲁吧,又老觉着不甘心,就这样想来想去总也拿不定主意。于 是,齐宣公召集了几个大臣来讨论这件事。众大臣听了齐宣公的想法,都觉得国君的顾 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攻打鲁国还是慎重一点儿的好。这时一个叫英浩的大臣站起来说: "主公,我倒是有个主意,想请主公听听可不可以。"齐宣公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听 他的意见。"我想请主公派使臣出使鲁国。名义上是向新继位的鲁国国君道贺,到时候 借机试探一下鲁国的虚实。待探明后回禀主公,主公再决定是否攻鲁一事。不知主公以 为如何?"齐宣公听罢,不住点头:"很好,很好!朕就派你为国使出使鲁国至于 所需的礼品、随行的人员你就去拣合适的带走好了。不必再来请示朕了。"商量好了, 一支由英浩带领的庞大使团很快组织起来,带着它的礼品和秘密使命起程前往鲁国了。

对齐国使团的到来,鲁穆公非常重视--这位刚刚继位的新君知道,这支来自齐国 的使团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不然,一旦惹火了齐国,不但自己这国君的位子坐不稳了, 只怕连性命也得搭上。所以鲁穆公不但在使团到达的当天就接见了担任使臣的英浩,而 且决定第二天在宫中举行隆重的国宴,招待齐国使团。

第二天,宴会如期举行了。席上除了齐国使团的高级成员外,鲁国的很多名士也都 应国君的邀请,前来作陪。宴会开始,先是鲁穆公站起来,对齐国使团说了几句"非常 欢迎到来"之类的场面话,接着英浩也站了起来,表示了对鲁穆公设宴款待的谢意,并 代表齐宣公向鲁穆公道贺,鲁穆公又站起来致谢在这一套繁杂的仪式进行完之后, 大家才开始享用摆在各自跟前那张几案上的美味佳肴。

席间,鲁穆公与英浩搭话道:"英大夫,近来贵国国君不仅外建武功,而且内修文 德,听说有很多大贤才都到了贵国。"这其实是打算讨好齐国的意思,可却让英浩抓住 了这个机会,把一套准备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哪里,哪里,敝国虽疆域不小,但 贤才却甚少,与贵国这样的藏龙卧虎之地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鲁穆公忙说: "英大夫,您过谦了!"可英浩根本没理他这茬儿,还自顾自的往下说:"近几年来不 过是有些粗人投到敝国,他们根本称不上什么贤才,只配给我这样的无能之辈当个随从 --我今天倒是带来了一个,您如果有兴趣,我叫他上来让您和在坐诸位见一见。"鲁 穆公见英浩把话说到这儿了,只好说:"那好极了,也让朕开开眼界"不等鲁穆公 把话说完,英浩就向随从命令道:"让苏豹上来!"话音未落,就见厅外"噔,噔,噔" 地走进一个人来,"英大夫,叫小人上来有何差遣?"席上的其他人看到来的这人都吓 了一跳--他长得太吓人了。不是他长得太丑,而是这人个头太大了。只见他穿着一件 红褐色布衣,光着双脚,站在那儿如同一座铁塔一样。

"苏豹,今日值此盛宴,叫你上来是让你给国君和各位大人耍上几套小把戏,以助 酒兴。"英浩对苏豹说完,又命令自己的随从:"去把东西搬上来!"两个随从领命出 去了。大家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看他们能搬什么新鲜物件上来。东西搬上来了- -一点儿也不新鲜,是一块三尺多长,半尺多厚的石条,两个随从费力的把它搬到了大 厅的中央,平放在那里。鲁穆公问道:"英浩大夫,这是""这是苏豹的一个小把 戏,还望国君看后不要见笑。"英浩笑容可掬地回答了鲁穆公的问话,又对苏豹说: "把你那小把戏练给国君和大人们看看吧!""是!"那个叫苏豹的大个儿答应了一声, 便走到了那块石条前,围着石条走了一圈,两眼死死的盯着那块石条,好像石条里隐藏 着什么秘密似的。大家被他弄得更糊涂了--这是要练什么把戏啊?正当大家在心里作 着种种猜测的时候,苏豹把那熊掌般的右手举了起来,接着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大吼, 随着吼声,高抬起的右手重重地落在了石条上。

苏豹拍完了石条,退到一边。大家都琢磨着这是什么把戏啊,没事儿拿血肉之躯跟 石头碰?英浩好像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向随从使了个眼色,两个随从马上跑上去搬那 块石条。这一搬,在场的鲁国人,包括鲁穆公在内,全傻眼了--那块半尺多厚的石条 已经从中间呈放射状分成了几块,石条正中,也就是苏豹落掌的地方,那里的石头碎成 了无数块鸽蛋大小的小石子。天啊,这还是人的手吗?那石条就是用大锤砸,也不一定 能砸成这样啊!太不可思议了!"献丑了,献丑了,小把戏,不登大雅之堂。"英浩得 意洋洋地说。"贵国有这样的奇人异士!难怪贵国威震天下"鲁穆公一回过神儿来, 就忙不迭地称赞道。"这样的雕虫小技,实在不值得您如此大加赞赏。这比起贵国的那 些贤才的本领来,简直有天渊之别"鲁穆公刚想再说上几句客气话,英浩却又接着 说道:"今天如此盛宴,光苏豹一人助兴,似尚有不足--不如请贵国也派出一人,与 苏豹对练一番。一来可助酒兴,二来也好让我等开开眼--见识一下贵国贤才的本领。 您以为如何?"

鲁穆公没有想到英浩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他本以为英浩派苏豹表演碎石,不过是 想向他示示威而已--示威就示威吧,不来这手儿我也知道你们齐国厉害,服你们齐国 的气,这总可以了吧!可眼下这个英浩居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来,这不是明欺我鲁国 无人,存心要出我鲁国的丑吗?鲁国虽然弱小,但这点面子还是要要的呀,不然传出去 叫我鲁国以后如何在列国中立足哇?可,可现在又到哪里去找能与这煞神一样的苏豹匹 敌的人呢?"怎么?看来您不肯赏我们齐国这个脸了?"英浩见鲁穆公半晌沉思不语, 又来了这么一句。鲁穆公一听,心想:这事看来是不答应不行了!再说人家只派了一个 小小的随从出来,就把你这么大个鲁国给震住了。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想到这里, 鲁穆公对英浩说:"英浩大夫,你不必着急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朕答应你就是!" 说完又向坐在下面的那些大臣、名士们高声说道:"各位先生,哪位站出来陪这位苏先 生练练?"下面坐着的这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说话。鲁国举国尚儒,你 要是找能谈经论礼的人,那是哪儿都能扒拉出一堆来。可是这练武打拳的事,懂的人可 就少而又少了。况且这苏豹并非一般的武师,他的本事刚才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谁的 脑袋可也没有那石条硬。此刻,整个大厅安静得简直让人窒息。鲁穆公尴尬地看着英浩, 而英浩却转过头去,假装欣赏大厅墙壁上的那幅壁画,嘴角上还带着一丝的冷笑。那表 情分明是说:想不到偌大的一个鲁国,竟然连一个敢与我的这个随从比试的人都找不出 来

"我来试试!"这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厅内的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 向大厅的门口望去。随着声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大步走了进来。大家小声的议论 起来,"这是谁啊?""好像没见过!"坐在靠近国君的位置上的曾申看见小伙子 进来,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并显出了一丝得意。小伙子径直走到鲁穆公面前,向他 行君臣拜见之礼。鲁穆公见总算有人应战了,心才略微踏实了一些,他上下打量了小伙 子一番,心又提起来了--看这小伙子貌不惊人,与那铁塔似的苏豹一比,更显得单薄 得很,他能战胜苏豹?鲁穆公不禁暗自忧虑。他向小伙子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 字?""小人是曾老夫子门下的一个弟子,名叫吴起。小人是跟随老师一道来的。我以 前也练过几天的武功,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和这位苏先生切磋切磋。望您恩准!"鲁穆公 一想,就拿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管这吴起胜负如何,好歹鲁国在气势上没输!"那好, 你就去和苏先生试试吧!"--鲁穆公此时除了这句话,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了。

苏豹站在那儿,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根本就没把这个什么吴起放在心上。其 实,他并不是英浩的随从,而是英浩为了这次出使鲁国,专门花重金请来的帮手。此人 从小就力量过人,后来又随一位隐士习武,练就了一身的硬功,开砖碎石根本不在话下。 他看到鲁国派出了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应战,心里暗笑:你们鲁国真是没人了! 就他?我连三招都用不上,准能把他当场打得脑浆崩裂。这么一想,他竟然傲慢的对走 过来的吴起说:"小子,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你这身板儿比起那块石条来可是差远了!" 这句话使吴起非常反感,要知道,吴起平素最讨厌这样狂妄自大的人了。他走到苏豹面 前,不卑不亢地说道:"今天是比武又不是干石匠活儿--您刚才砸的那石条是死的, 我可是活的,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您给砸上的。"苏豹当然也不甘示弱,他拉开架子 说:"比武可不是斗嘴!容不容易,打完了就知道了--你小子可别后悔!"吴起也摆 开了架势:"正要请教苏先生--进招吧!"

吴起没上来之前就想好了:看这人的架势,他在硬功上一定下过一番功夫。这种人 通常不仅力量大,而且大多抗打击能力也很强。与他交手,首先要保证不能让他打上, 而在攻击他时,则一定要打他脆弱的地方。有了这个既定方针,吴起与苏豹一开打就利 用苏豹身体高大,转身不够灵活这一点,在大厅的中间与其来回周旋。苏豹求胜心切, 每出一招,都使出全身的力气,可打了半天却没碰到吴起一下。渐渐的,苏豹的进攻速 度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快了。吴起看准这个时机,虚攻了一拳,待苏豹挥掌相拦的时候, 他把拳往回一收,一转身,做出好像要往厅外跑的样子,把一个后背都暴露给了苏豹。 苏豹一见,以为有机可乘,把周身的力量贯在了右拳上,向吴起的后脑打来。鲁穆公见 此情景,把眼一闭,心想:这下吴起完了!这一拳要是打上,非把他的头骨打碎了不可

就在苏豹的拳眼看就要打在吴起后脑上这一瞬间,吴起向前一伏身,右腿向后荡出。 苏豹发现不妙,想收拳已经来不及了,吴起的腿击在了他的腋窝处--吴起又使出了 "卸骨腿"!原来,人的上臂部骨骼在向前伸直时,只要在腋窝处自下而上施加一点儿 力,就可以使它和与其相连的肩胛骨脱离。换言之,就是被卸下来了。骨骼的这些连接 特点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苏豹当然也不会例外。吴起的这一腿踢中之后,只见苏豹 右肩往上一耸,接着整条右臂就耷拉了下来。吴起一击得中之后,右腿往回一落,紧跟 着身体往后一拧,左腿又旋了出去。苏豹还没从卸臂的痛苦中挣脱出来,这一腿就又重 重的扫在了他右耳根处--这里同样是一处骨骼连接的薄弱点,苏豹的下颌骨立时也被 卸开,横着错出一块去。此刻的苏豹狼狈之极--右臂耷拉在身旁,嘴也歪到了一边。 可就是这样,苏豹还没有服输,又轮起左拳向吴起太阳穴击来。吴起不敢怠慢,急忙后 撤一步。苏豹的拳带着风声从吴起的鼻尖儿掠过。吴起见苏豹这一拳打空,一侧身,抬 右腿向着苏豹右腿的半月骨铲去--又是一招卸骨腿法。"咔"的一声,苏豹的小腿骨 与股骨分了家。他再也承受不了如此重击,终于如塌下了一面墙似的趴在了地上。

席上的那些鲁国的官员和名士们要不是想着这是国宴,得守规矩的话,非叫出声来 不可。就连鲁穆公也异常兴奋,他看了英浩一眼,英浩的修养还算不错,坐在那里不动 声色地看着吴起,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吴起见苏豹倒下了,就停止了攻击--其实吴起也知道,这三招就够这傻大个儿受 的了。他向躺在地上的苏豹施了一个礼:"苏先生,多有得罪了!"然后整了整衣服, 走到鲁穆公面前,再次跪拜:"请大王恕小人放肆!"鲁穆公这会儿高兴得嘴都合不上 了,但看到一旁坐着的英浩,又不好太过夸奖吴起,只好故作平静地说:"恕你无罪- -下去吧!"苏豹此时已经让人扶了起来,他看着吴起,眼睛都快瞪出血了,嘴里还一 劲"呜啊哇啊"的嚷着--他下颌骨被吴起刚才给卸开了,说不清楚话。英浩看了 他一眼,使劲抿了抿嘴唇,低声命令在身边的随从:"把他弄回馆驿去!"两个随从跑 过去,像刚才抬那块石条一样把苏豹给抬出了大厅。

"吴先生,请留步!"英浩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吴起。吴起听英浩叫自己,以为英浩 要兴师问罪,忙返回来,走到英浩跟前,深深施了一礼:"刚才吴起一时莽撞,伤了苏 先生。还望英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原谅吴起!"英浩倒显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说:"吴先生说哪里话?本来就是为了给大家助助酒兴苏豹这样的蠢才,也该给他 些教训才好!"

"吴起多谢英大夫宽宏大量!"说着吴起又给英浩施了一礼。

"吴先生的武功真让我钦佩"这话还真是英浩的心里话,他没想到吴起这个看 似有些文弱的年轻人,竟然没出一百招就把力大如牛的苏豹打得爬不起来。英浩略一思 索,又接着对吴起说:"我想吴先生武功这么好,对兵法也一定有很深的研究吧?"

英浩提出这个问题,有着他自己的打算:他要看看这吴起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如 果他对兵法也有非常独到的见解的话,那对鲁国进攻的计划就得另作安排;而他要是对 兵法一无所知,那他就不过是一勇之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另外,吴起要是对兵法讲 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多少能挽回一些刚才丢掉的脸面。

吴起此时倒没英浩想得那么多。见英浩问他兵法的事,颇有正中下怀的感觉--他 从小对兵法有着浓厚的兴趣,到鲁国后,在曾申的藏书中他又找到了一些有关军事的书 籍,这些书使他对兵法的理解有很大的帮助。吴起早就想把自己对兵法的一些看法说出 来,和人探讨一番,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英浩问他兵法,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吴起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显露自己才华的机会。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吴起,希望他能再为鲁国把这一阵赢下来。尤其是曾申这个 老夫子,虽然他平素最反对人谈打打杀杀的事情。但今天不同,吴起赢了那个齐国的苏 豹,给他这个当老师的大大的露了脸--尽管吴起的武功并不是跟他学的,现在吴起要 是再讲上一番用兵打仗的道理来,那他曾申在国君心目中的地位又将有很大的提高,因 为吴起是他教出来的呀!

"英浩大夫,您太高看吴起了,我才疏学浅,哪里敢妄谈对兵法有什么研究" 吴起的这句话让在场的鲁国人都有点泄气,曾申更是大失所望。他正准备站起来把吴起 斥责一番,吴起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英浩大夫既然这么有兴趣,我也就不怕丢丑, 把我平常学习兵法的一点心得当着各位的面谈一谈。不对之处,还请英大夫指正!"英 浩听了这话,心想,这吴起果然不可小视,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心得。于是他对吴起说: "吴先生过谦了,英浩愿闻其详。"

只见吴起走到大厅中央,用洪亮的声音讲出了一番独特的见解来:"我以为,用兵 同格斗的道理是相同的--格斗是在两个人之间进行,格斗的双方都是用各自的心指挥 各自的手和脚来保护自己,攻击对方,以期达到打倒对手的目的。而用兵作战也要在两 方军队之间进行,军队中的将领在作战时就是整个军队的心脏,由他去指挥那些相当于 手和脚作用的士兵们,保护自己一方并对对方实施攻击,以期达到最后战胜对方的目的。 所以,格斗可以说是战争的浓缩,而用兵作战则是格斗的放大!"英浩听着不禁点了点 头--吴起的这个看法太特殊了,从来都是练武的练武,用兵的用兵,还没有人把这两 件事联系在一起呢。吴起稍作停顿又接着说了下去:"在格斗中,能够得胜的一方总是 用自己的优势去攻击对手的弱点,用兵同样是要尽可能的发挥我方的优势去进攻敌军的 薄弱处,而这个薄弱处对敌军又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就好像人的那些致命处一样,只有 这样才能有效地打击敌人,直至将其战败。也正是出于这个道理,当将领的除了在战时 要清楚地了解敌军的动向和弱点并针对这些作出采取何种措施的决定外,在平常还应该 像爱护自己的肢体一样爱护自己的士兵,并加强对士兵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的训练。这 样,在作战时,军队便会像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一样,有着极快的反应速度、明确的攻击 方向和强有力的攻击力度,像这样的一支军队又怎么会败给对方呢?"英浩听到这里, 问吴起:"照吴先生的说法,岂不是当将军的一定是个个武功高强的,而只要练好武功, 也就可以当好将军了。这似乎"言外之意,你吴起把领兵打仗,这关系到一个国家 生死存亡的大事看得也太简单了吧?吴起对他的提问当即作出了答复:"英大夫,您大 错特错了!"吴起这话一出口,鲁穆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想:这下八成是要 坏事了!英浩肯定会生气的,而得罪了英浩,也就是得罪了齐国--这还得了?可英浩 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有礼貌地问吴起:"吴先生,不知我错在哪里?"

"为将者要指挥的是成千上万的士兵,而练武者只需要指挥他自己的身体,二者虽 道理相同,但在具体内容却有着很大的差异。这就像天子要管理天下,大夫您要管理手 下众多随从--同样是管理,难道说您可以替代天子吗?"吴起从容不迫地说出了这样 一番话,真可谓是条条有理,头头是道,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辩驳的余地。

英浩听吴起说完,站起来以手击额:"吴先生,您说得太精彩了!请原谅我的愚钝。" 说完又绕过桌案,走到鲁穆公面前,向他施了一礼,说:"吴先生只是贵国曾老夫子的 弟子,竟就有如此大才,足见贵国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请大王恕英浩刚才无礼 之罪。"弄得鲁穆公倒有点儿不知所措了,他想:这吴起这么有本事,自己怎么早不知 道呢?这曾申也是,教出了这么好的弟子也不推荐给我,真是老糊涂了。现在人家英浩 既然来赔不是了,鲁穆公只好也大度地说:"英大夫不必如此客气,吴起是个年轻人, 不知进退,难免有得罪大夫之处,应该请您多多谅解才是。"宴会上原本异常紧张的气 氛一下缓和了下来,吴起看看大概是没什么事了,就悄悄退出了大厅。留在大厅里的宾 主双方谈笑风生,好像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宴会尽欢而散。

就这样,吴起以他精湛的武功、卓越的军事才能折服了前来打探虚实的英浩,同时 也暂时挽救了处在战争边缘的鲁国。英浩从宴会上一回到馆驿里,就派一名心腹带上自 己的一封亲笔信,返回齐国,把宴会上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了齐宣公,并指出,只要鲁国 有吴起在,就不宜草率用兵攻鲁,不然威名远扬的齐国大军很可能会败在吴起这个名不 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子手中。

鲁穆公并没有想到吴起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但也觉得他是个人才,这次是为鲁国 争了光。为此,鲁穆公专门派人到曾申那里给吴起送去了两坛好酒和五百金的赏金。同 时也重赏了曾申,以奖励他教徒有方。并与曾申商议,是否给吴起一个什么官职,好让 他能更好地为鲁国出力。曾申对此当然不会有意见。这事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可就在 吴起准备圆他治国安邦梦时,却又让人在背后给踹了一脚。

鲁国当时掌管军队的是上将军柳子瑞,国宴那天他也在场。吴起打败了苏豹,他看 了很高兴--吴起总算是给鲁国露了一回脸。可当吴起谈出对兵法的独到见解后,柳子 瑞高兴不起来了。他虽然从未打过胜仗,但对用兵打仗的事情还多少了解一点,听了吴 起的一席话,他看出吴起要是能为将的话,一定会干得比他自己好。这也就是说,鲁穆 公要是用了吴起来掌管军队,他这个上将军就不再有继续留用的价值了--他的仕途很 可能会到此终结,这太可怕了。不!为了自己的前途,决不能让吴起得到国君的重用- -当时他就暗自在心里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国君要给吴起授职的消息一传出,柳子瑞更坐不住了。他一面四处联络王公贵族, 请他们出面阻挠鲁穆公封吴起官,一面又派出心腹去打探吴起其人的来历,希望能从中 找到一些对吴起不利的东西。结果,他如愿以偿了--绝大多数贵族出身的大臣都上书 反对封吴起为官,理由是吴起出身卑贱。而去调查吴起来历的人更为柳子瑞带来了好消 息:吴起是卫国正在缉拿的杀人凶犯。柳子瑞马上跑进宫,把这一惊人发现报告了鲁穆 公。鲁穆公思前想后,最后也觉得让一个凶犯当官是有点太荒唐了,给吴起封官的念头 渐渐的冷了下来。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吴起传 作者:孙开泰、孙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