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传》 6章 兄弟情深| 春秋战国历史

《管子传》 6章 兄弟情深


1.市场巧遇

管仲有个习惯,好逛市场。只要一有闲暇,便带上两名侍卫,到市场上泡,一泡就是半天。许多治国之策,就是在观察市场之后形成的。送走蔡姬之后,他心中有些烦乱,便与婧弃车而行,来到了市场上。

临淄的市场好大好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真可谓摩肩接踵,连袂成荫,挥汗如雨。透过市场,可以看出临淄一派百业兴旺、经济发达的景象。

管仲与婧拥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兴致十足地看着,听着。

牲畜市场上,牛、羊、猪、鸡,样样俱全,还有猎人打来的獐、狍、熊、狼、兔、野鸡种类繁多,人们或以物易物,或用刀币购买。

五颜六色的丝织市场更吸引人,各种颜色鲜美,图案精细的丝绸在阳光下放出耀眼光辉,更有卖主别出心裁,把织机也抬到市场上,年轻的织女"咔嗒咔嗒"地边织边卖。齐国客商在这里流连忘返。婧很内行地摸摸丝绸,再看看织女的动作。

管仲笑问:"怎么样?"

婧指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道:"这些丝绸,与我母亲织的一模一样,那些织女的动作,也与我母亲毫无二致。"

管仲笑了,轻轻一拍婧的肩道:"那还用说,什么师傅什么徒弟嘛,看来,这位百工,我还是没有选错呀!"

婧娇柔地一笑:"相爷,没有你哪有母亲的今天。"

管仲回答道:"没有高堂,哪有齐国的丝绸。"

前面是叮叮当当的铁匠铺。炉火正红,各种农具摆在地上任人挑选。米市宛如一条长长的河流,麦子、谷子、高粱、大豆,一应俱全。最热闹的是肉市,卖羊肉的在架上悬一羊头,卖牛肉的在架上悬一牛头,以示货真价实。卖牛肉的人两只手各拿一块牛骨敲打着,边敲边唱:

"哎哎,齐国的国王真英明,

选准了相国名叫管仲,

管仲是神不是人,

他使齐国翻了身。"

婧高兴地捅了管仲一下,小声道:"听见了吗,相爷,那卖牛肉的唱得真好听。"

管仲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小声回道:"有些言过其实。我哪是神哪,明明是人嘛!"

婧掩口笑道:"相爷是神,妾是啥?"

管仲玩笑道:"我是男神,夫人就是神女了!走吧。"

前面是耍杂技、玩把戏的、卖艺的,喝采声此起彼伏。

荣辱柱前的广场上,人们正在玩斗鸡。两只鸡斗得你死我活,不分胜负。一只鸡的冠子已被撕裂,滴着血,但仍斗志不灭;另一只鸡遍体鳞伤,鸡毛一片片被撕落,却仍昂然而立。

婧捂嘴细语:"相爷,人说羊狠狼贪,妾看这鸡比羊还狠!"

管仲揶揄道:"夫人高明,那就改作鸡狠狼贪好了!"

正这时,忽然离管仲不远的地方人群骚动,有人晕倒了。管仲拉着婧挤进去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你猜晕倒在地上是谁?他不是别人,正是鲍叔牙!

2.病榻真情

鲍叔牙身为亚相,负责官吏的举荐、考察、升迁、罢免,他这人一刹儿也闲不住,到处暗察私访,惩治了一大批贪官污吏,更提拔了一大批贤才,使管仲的改革得以顺利推行。半年前,他向管仲提了个建议,想去各国巡游考察,管仲一拍即合,积极支持,征得桓公同意,鲍叔牙踏上了旅程。这一别就是半年,中间只捎来过一次信,以后就音讯全无了。管仲时时挂念,决定鲍叔牙如果再不回来,就派人查找。不料,今天在市场上见到了。

管仲令人将不省人事的鲍叔牙抬回相府,安排在他的寝室里,请来宫中御医,为鲍叔牙诊病。

御医把着鲍叔牙的脉,仔细地诊断,又用舌板撬开他的口,看看舌苔。

管仲在一旁急得走来走去,问御医:"鲍叔兄怎么样?他得的什么病?"

御医听而不答,兀自诊断,直到检查完了,才洗了洗手,对管仲道:"亚相过度劳累,风寒入里。不要紧的,吃几付药就会康复的。"说完,提起笔来,开了处方。

管仲立即派婧亲自把药抓来,又亲自熬好。婧双手捧着药罐进来,把药罐放在案几上,轻声道:"相爷,药好了。"

管仲俯下身来,在鲍叔牙耳边轻声呼唤:"鲍叔兄,你醒醒,你醒醒。"

鲍叔牙艰难地睁开眼,随即又闭上,嘴唇翕动了几下,什么话也没说,仍旧混混沌沌睡去。

管仲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地将鲍叔牙搀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从婧手里接过药罐,吹了几口热气,又用唇试试冷热,然后将药罐送向鲍叔牙唇边:"鲍叔兄,吃药,鲍叔兄!"

鲍叔牙的嘴唇颤动了几下,药汁流入口中。药还没吃下,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口中的药汁喷吐而出,把管仲吐得满脸满身都是。

管仲顾不得擦拭,急忙给鲍叔牙捶背,等到他喘息平缓之后,重新给鲍叔牙喂药。

药喂完了,鲍叔牙仍混混沌沌睡去。管仲忧心如焚,坐在病榻前守候。

内侍走进,轻声禀报:"相爷,宾须无大夫求见。"管仲摆摆手,道:"朝中之事,由宁戚和隰朋大夫处理。"

内侍应声而出。管仲俯首悉察鲍叔牙病态。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揩去鲍叔牙嘴边的药汁。

内侍将热气腾腾的莲子羹端进来,说道:"相爷,一天一夜了,粒米未进,又不曾合眼休息,夫人亲自熬的莲子羹,喝点吧。"

管仲摆摆手,双眼一直没离开鲍叔牙。

内侍恳求道:"相爷,让奴才在这里守候鲍太傅,相爷去歇息一会儿吧。"

管仲执拗地摆摆手,示意内侍离去。

婧走进来,关切地看看躺在榻上的鲍叔牙,问管仲:"鲍太傅病情可有好转?"

管仲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婧端起案几上的莲子羹,尝了一口,对侍女道:"莲羹凉了,再去热来。"侍女端羹退出。婧心疼地摸着管仲的脸庞:

"相爷,为什么连妾亲手熬制的莲羹也不吃呢?"

管仲忧伤地说:"鲍叔兄不醒,我怎能吃得下,睡得着?我与鲍叔兄是手足兄弟,年轻时,我在楚国做过三次官,被罢免了三次,别人一提这事就说我无能,可鲍叔兄认为我鹤立鸡群,是楚王容不得贤才;我曾经当过三次兵,还当个小官,打了三次仗,全失败了,好多人骂我是胆小鬼,可鲍叔牙不这样看我,说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家中有老娘亲;我和鲍叔兄作买卖,他出本钱,我出主意,挣了钱我要七,他要三,他不嫌我贪心,说因为我家贫;白水之滨,我射主公一箭,主公非杀我不可,是鲍叔兄救了我,没有鲍叔兄,我早已成为箭下之鬼;本来,主公继位,鲍叔兄是立了头功的,这相位非他莫属,可他却再三推荐,拱手把相位让给了我。没有鲍叔兄,哪有管仲?我是站在鲍叔兄的肩上,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鲍叔兄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管仲怎么活下去?如今鲍叔兄病成这个样子,他是为国为民操心劳累的呀!"管仲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热泪夺眶而下。

婧也哭了,管仲这番话太感人了,人们把"管鲍之交"作为美谈,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了这管鲍之交的真正内涵。

"相爷,你只知鲍叔兄不在,你无法活下去,可你想过没有,如果相爷不在,婧一天也活不下去。"

管仲回眸凝视着爱妻,正想安慰她,忽听鲍叔牙哼哟一声,管仲大喜:"啊呀,我的鲍叔兄,你可醒了!"

鲍叔牙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管仲,又看了看婧道:"我这是在哪儿?不会是做梦吧?"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管仲急忙搀扶着他坐起来,婧又拿个枕头放在他身后倚着。

"夷吾贤弟,赶快弄点吃的,饿死我啦!"

婧急忙从侍女手中接过刚热好的莲羹,吹了吹热气,双手递到鲍叔牙面前。

鲍叔牙接过来,三口两口就喝了个光:"还有吗?"

管仲笑道:"有的是,但一下子不能吃多了,慢慢吃。"

鲍叔牙定定地看着管仲,道:"怎么,夷吾贤弟,你的眼怎么那么红?"

侍女道:"相爷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饭也没吃一口呢。"

管仲瞪了侍女一眼,示意她闭口。

鲍叔牙惊疑地:"怎么,我在这里睡了三天三夜?夷吾弟,你三天三夜没吃饭,不睡觉?"

管仲笑道:"别说三天三夜,就是成年累月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何以报答鲍叔兄万分之一!"

鲍叔牙道:"那这三天的国事怎么办?你身为仲父相国,日理万机,可不能因为侍候我耽搁了大事。"

管仲道:"鲍叔兄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鲍叔牙看着管仲说道:"看你一脸倦容,眼窝都黑了,要注意身体,没你这位相国,齐国哪有今天?我这次出去转了半年,各国走了一圈儿,开了眼界。"

婧忙道:"话慢慢说,鲍叔兄这次病得不轻,等身体康复了,相爷再洗耳恭听,好吗?"

鲍叔牙看着婧,笑道:"好一个贤内助呀。弟媳妇,你的歌唱得好听极了,唱一个行不行?"

管仲笑道:"这个好办。来,夫人,我给你弹琴。"

婧笑问道:"鲍叔兄,唱什么?"

鲍叔牙想了想,说:"就唱那首黄鹄之歌吧。"

管仲弹起琴,婧且歌且舞:

"黄鹄黄鹄,綑其羽翼,缚其长足,不飞不鸣笼中伏;

苍天有眼,大地有义,快快回家,妻儿泪眼等着你。"

鲍叔牙用手拍着案几,打着节拍,眯着眼睛,听得如痴如醉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管子传 作者:高连欣
《管子传》 1章 征山戎 伐孤竹| 春秋战国历史

《管子传》 1章 征山戎 伐孤竹


1.震聋发聩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在齐桓公的支持下,管仲呕心沥血,精心策划,大胆改革,改革内政、改革军政、相地衰征、官山海、盐铁专卖、通工商、边关开放等等,一系列重大政策的落实,使齐国大治,政治清明,百姓各得其所,安居乐业,齐国一跃而成为东方大国,具有任何其他诸侯国不可抗衡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管仲的尊天子而令诸侯,称霸不用兵车的霸业大计,也使各诸侯国心悦诚服。自公元前六八五年,齐与宋、陈、蔡、邾五国于北杏会盟之后,又于公元前六八一年,齐、鲁在柯地会盟;公元前六八○年,齐、郑、宋、卫于鄄地会盟;公元前六七八年,齐、鲁、宋、卫、郑、许于幽地会盟;公元前六七一年,齐、鲁再次于扈地会盟;公元前六六七年冬天,齐、鲁、宋、郑、陈于幽地会盟,周惠王派王室卿士召伯廖赴会,赐命齐桓公为侯伯,确定了齐国的霸主地位。从幽地回到临淄,齐桓公神采飞扬,雄风勃勃,第二天就大宴群臣宣布喜讯。

齐桓公踌躇满志,得意洋洋地端起一爵酒道:"此次幽地会盟,周天子派王室卿士召伯廖,赐命寡人为侯伯,确认了寡人为诸侯国的领袖地位。这是寡人的光荣,是齐国的光荣,也是仲父和诸位大夫的光荣。为此,寡人今日设宴庆贺。来,诸位爱卿,为了感谢周天子的恩赐,大家干!"说罢,一饮而尽。

"谢谢主公!"大家一饮而尽。

桓公又端起酒爵对管仲道:"侯伯来之不易,没有仲父的治国方略,就没有齐国的强盛;没有仲父的霸策,也就没有侯伯。仲父之言,百不失一;仲父之功,可盖天地。为此,寡人决定,于小谷(今山东东阿)筑城,作为仲父采邑之地。来,寡人向仲父敬酒一爵!"

管仲忙道:"主公过誉了,主公对臣如此厚爱,臣不胜感激,齐国强盛,上有主公英明,下有众大夫齐心协力,主公为臣封小谷之邑,臣不敢接受!"

众大夫齐声说:"仲父为齐国立下齐天大功,应该得封!"

桓公笑道:"仲父不必推辞,寡人主意已定,来,大家一齐干了!"

桓公与众大夫一口喝干,管仲也只得干了。

桓公又举起酒爵,对鲍叔牙道:"寡人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谢寡人的师傅。这些年,亚相为振兴齐国呕心沥血,不胜操劳。这几个月又游历诸侯各国,阅尽天下大事,亚相辛苦,来,美酒一爵,寡人恭敬!"

鲍叔牙举爵道:"臣周游列国,浪迹天涯,所到之处,无不对大齐有口皆碑。主公仁至义尽,亲盟诸侯,扶贫济倾,匡正王道,乃先贤所为。天下臣民,交口称赞,颂歌盈耳。"

齐桓公听得心花怒放。

鲍叔牙又道:"臣这次离开齐国不到半年,可回来一看,只觉耳目一新,但见车水马龙,摩肩接踵,五行八作,百废俱兴,大齐之地,无乱鸟飞禽,而有凤凰献仪;无旱魃水魅,而有五谷丰登。此乃主公恩德点化,得天意,顺民心。"

桓公更加高兴,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爵,喜笑颜开,道:"亚相周游列国,走遍天涯,经多见广,敢对齐国如此溢美之词,寡人殊感荣幸,此乃天赐大齐洪福。寡人蒙仲父教诲,亚相点拨,受群臣协力,才得以如今之势。来,借此良机,寡人再敬诸位!"

群臣豪饮。

饮酒间,宁戚站起,来到鲍叔牙跟前笑道:"久闻亚相乃大齐勋臣,名播青史,特敬亚相,聊表寸心。"

鲍叔牙认真地端详宁戚,赞许地说:"宁戚大夫乃齐之栋梁,主公得之辅佑,是齐国幸运。前几天老夫路过牛山,还听到牧童、农夫们赞美大夫的山歌。"

桓公一听,十分感兴趣地笑道:"是吗,亚相何不唱来听听。"

鲍叔牙满意地看了宁戚一眼,笑道:"那好,老臣就唱唱。"

他清了清嗓子,唱道:

宁戚贩牛在峱山,
举火授爵大司田,
本是布衣桑麻客,
一曲唱尽换朱颜。

桓公听罢,连声道:"好,唱得好!来,为亚相献歌大家喝酒!"

隰朋站起来,对鲍叔牙道:"久违亚相,隰朋特敬亚相美酒一爵!"

王子成父、宾须无、公孙湫、竖貂、开方等臣同起身,端爵道:"敬亚相!"

鲍叔牙激动地望着隰朋等人,道:"今日登上大殿,真令人激动不已。有主公这样的明君,仲父这样的贤相,众大夫如此同心同德,大齐天下无敌!来,为了齐国雄风常驻,干!"

桓公与群臣一齐喝干。

桓公大声道:"今日意气风发,当有鼓瑟相和歌舞相庆,来人--"

管仲起身打断桓公的话道:"主公!"

桓公看着管仲问道:"仲父何事?"

管仲道:"亚相行程万里,造访过名山大川,见识过芸芸众生,不妨让亚相尽兴而谈些奇闻趣事。主公与臣等且伴美酒,足不出户便可神游八方,岂不乐哉?"

桓公点头道:"仲父所言甚是,那就请亚相讲讲见闻吧!"

鲍叔牙起身道:"老夫今日登堂,见四壁辉煌灿烂,君臣喜笑颜开,无方寸之乱,无丝缕之忧。老臣非分,想说点弦外之音。常听人言,物极必反。如今齐国外盛内强,主公切不可高枕无忧,众臣切不可沉湎于美梦佳景。纵观六合,尚有东夷窥视大齐,戎狄觊觎中原,更有南方蛮楚,依仗汉江天堑,与我大齐匹敌。中原诸侯,虽也有北杏之会,鄄、幽之盟,可究其内心,却各怀芥蒂。和盟诸侯,仁义感化,不在一朝一夕。贵在以恒,贵在始终如一。齐国既施仁义,却又纳诸侯贡品,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礼节之数,有来无往。久而久之,必得诸侯反戈,望主公深思。虽说齐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天行无常,如遇淫风荡雨,颗粒不收,国内无备,秋贮耗尽,齐国岂不重蹈穷途?昨日老夫见市井臣民,挥金如土,不事节俭,趾高气扬,一味炫耀。日久天长,必成骄纵淫奢,一败国风,二伤国力。由是观之,老臣斗胆妄言,臣愿主公不忘出奔莒国,兵败长勺;愿仲父不忘槛囚之客,荣辱柱上曾有生死较量;愿宁戚不忘贩牛山下,朱颜华贵不忘衣衫褴褛;愿众大臣不忘盔甲在身,却难抵曹沫手剑相劫河满则溢,月盈则亏,齐国骄傲,霸业必毁一旦。老夫谵语妄言,主公宽恕,众臣体恤。"

大殿上一片静寂

桓公若有所思的脸上盘桓着淡淡的不快。

群臣互使眼色,表情各异。隰朋、宾须无、宁戚以为然。

竖貂、开方等嗤之。

桓公略显尴尬地举了举手中的酒爵,道:"大家同饮,同饮!"

管仲抓住时机,道:"主公,鲍叔之言发自肺腑,难得一片真诚。今日君臣聚会,一醉方休,何不用韶乐虞舞,以享时光?"

桓公一拍即合,道:"对!起舞!起舞!"

随着乐声响起,舞女们上殿翩翩起舞。桓公脸上复现了笑容。

2.战略调整

退朝之后,桓公把管仲召到内殿。

桓公心中不快,劈头问管仲道:"亚相今日是怎么了?"管仲道:"亚相的脾气,主公还不了解?他就是这么个人,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口里就怎么说,前些日子他患病时,把臣也骂了一顿。"

"怎么,他还骂你?"桓公似乎不太相信。

管仲笑道:"是骂了我一顿,骂我生活太奢侈,骂我家里有照壁,骂我堂上有反坫!不过,他越骂我越高兴,我太了解他了,他骂我就是爱我,骂得越痛,爱得越切。"

桓公笑道:"真难得管鲍之交啊!"

管仲正色道:"不过,亚相在大殿上的一番言语,确实发自肺腑,出自一片真诚。臣心中早就耽心一件大事,需要主公认真考虑。"

桓公忙问:"什么大事?"

管仲道:"现在,主公是天下公认的侯伯,中原诸侯各国甚本安定,但却不稳固,尤其是中原四周并不很安宁。东夷还稍好一些,离齐国近,不会出大乱子。可西方的山戎,北方的赤狄,南方的荆蛮,不断地侵扰中原各国。如果不对夷戎狄蛮的侵扰予以打击,那中原各国就不会安宁,主公的侯伯地位也不能牢固。"

桓公赞许道:"仲父所言极是,寡人的方略是应该作出重大调整了。"

管仲道:"过去,中原各国互相争斗,没有统一的意志,现在情况不同了。主公身为诸侯领袖,就不能不管不问了。好在齐国兵强马壮,完全有力量对付狄蛮。"

桓公击掌道:"寡人把尊王称霸调整为尊王攘夷,仲父以为如何?"

管仲想了想,道:"好,主公英明,尊王攘夷,太好了,要高高举起这面旗帜!"

桓公拍案而起,道:"仲父所言甚合寡人之意,依仲父之见,尊王攘夷的第一步该从何开刀?"

管件不假思索地说:"山戎入侵燕国十分火急,昨晚燕侯派使者来齐告急。"

桓公思索了一会儿,道:"燕庄公盛气凌人,与我大齐素不往来"

管仲道:"燕使求救,这不是不请自来了吗!齐国一出兵,一可让燕庄公感恩于齐,从盟于我,重修昔日召康公之政,尊周室,敬天子;二可长驱直入,一举歼灭山戎,免我中原骚扰。主公既为盟主,此举责无旁贷。"

桓公下了决心,道:"仲父选定吉日良辰,出兵燕国,消灭山戎!"

3.救燕

公元前六六四年冬天。

浩浩荡荡的齐国大军,威风凛凛,斗志昂扬地开进燕国。

一面杏黄色的大幡赫然醒目:"侯伯",另一面上绣着"尊王攘夷"。齐桓公与管仲身披铠甲同乘一车。

没等齐军到来,山戎已闻风而逃。留下的是燃烧不息的烟火,狼藉的土地,残破不堪的燕国城墙,以及城墙上那烧黑的歪斜的残缺不全的燕军旗帜,一片被洗动后的残败景象。桓公叹道:"山戎蛮横,让我中原遭此劫难,令人心痛!"

管仲道:"燕国城墙不可谓不厚,城门不可谓不坚,可一旦山戎燃起烽火,擂响鼙鼓,燕国便溃不成军,毫无招架之力,令人深思啊!"

桓公问道:"仲父所言,道理何在?"

管仲笑道:"燕侯不施仁政,骄横无道,人心涣散,纵有金戈铁马,也只能落到这般下场。"

古城门外,失魂落魄的燕庄公率领朝中大臣、众百姓,箪食壶浆,翘首以待齐军到来。昔日威风十足,以傲慢出名的燕庄公,如今再也端不住那不可一世的架子,一见齐桓公到来,当即跑倒在地,群臣、众百姓也一齐跪倒。

"无颜罪君,叩见齐侯。"

齐桓公急忙下车,搀扶起庄公道:"燕侯请起。"

燕庄公仍长跪不起,道:"寡人有罪,不敢。"

齐桓公看着燕庄公,心头掠过一丝得意的喜悦,问道:

"燕侯何罪之有?"

燕庄公羞愧满面地说:"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抵御外敌入侵,使生灵涂炭,此罪一;身为中原诸侯,不受天命,不从盟于大齐侯伯,此罪二;燕国有难,有劳侯伯亲率兵车千乘,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此罪三。"

齐桓公面露喜色,心里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双手搀扶起燕庄公,道:"寡人受王室之命,扶危济倾,保卫中原,此乃天职。燕国有难,也是大齐危急,此所谓唇亡齿寒。

燕侯请起。"

燕庄公起身。

齐桓公对跪在地上的群臣、百姓道:"诸位免礼,请起!"

众人齐声道:"谢齐侯!"

桓公问庄公道:"戎人现在何处?"

燕庄公答道:"戎人在燕烧杀抢掠已有数日,闻听侯伯驾到,昨日已闻风而逃。"

桓公志得意满地笑道:"不战而逃,戎人乃鼠辈。"

燕庄公奉承道:"侯伯声名显赫,戎人闻之丧胆。寡人令国人箪食壶浆,杀牲烹畜,犒劳侯伯和众将士鞍马劳顿。"

管仲问燕庄公:"山戎国距燕国多远?"

燕庄公不认识管仲,看了齐桓公一眼,答道:"山戎距燕有二百四十里。"

齐桓公春风满面,颇自豪地介绍管仲道:"此乃相国管仲,寡人拜称仲父。"

管仲拱手道:"拜见燕侯!"

燕庄公上下打量着管仲,道:"啊呀呀,久闻管相国乃匡世之才,今日得以相见,寡人不胜荣幸!"

管仲微微一笑道:"燕侯过奖。"又对桓公道:"主公,山戎得意而去,狼子野心未泯。穷寇不追,必然后患无穷。依臣之见,兵马可稍事休整,然后长驱直入,直捣山戎老巢。"

桓公道:"不灭山戎,中原不得安宁,寡人也于心不安。

只是这山戎之国,山高路险"

不等桓公说完,燕庄公忙道:"侯伯欲伐山戎,为中原除害,寡人愿率本国兵马为先锋,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桓公道:"燕国已兵马困顿,寡人怎忍心让燕侯为先锋!

燕侯愿为中原立功,可随后军,为寡人增壮声势。"

管仲献计道:"山戎国地形险要,有一计可使,离燕东去八十里,有一小国名叫无终,虽也是戎人,却屡受山戎侵害,可令隰朋大夫前去游说,说服无终国主为我军向导。"

桓公点头道:"好,就按仲父之计施行。"

燕庄公惊喜地看着管仲道:"管相国初来乍到,怎么对这方地理国事如此熟悉,寡人佩服!"

桓公自诩地说:"仲父神机妙算,可夺天工。"

管仲自谦道:"管仲不敢。"然后向王子成父道:"传隰朋大夫!"

4.进军令支

北戎是一些少数民族部落。山戎乃是北戎的一个大部落,中心设在令支。山戎西边紧靠燕国,东南与齐鲁为邻。令支界于燕、齐、鲁三国之间。国主名叫密卢,此人生性横蛮,身材伟岸,英勇无敌。他依仗人强马壮,凭借山高地险,为所欲为,经常向周边中原诸侯国侵扰,所到之处抢劫财物,掳掠妇女,烧毁房屋。燕国离它最近,屡受其害。密卢不仅骚扰中原,连他近邻的小部落也不放过,他以老大自居,不时向小部落要钱要物,稍不服从便以武力威胁。小部落也只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这无终国就深受其害。因此,隰朋带着一万两黄金去劝其国主无终子共同剿灭山戎,无终于立即表示同意。并派大将虎儿斑率领骑兵二千,听凭齐桓公调遣。

齐桓公大喜,重赏虎儿斑,令其为开路先锋。号令全军,向山戎纵深进军。前进了近二百里,只见山路越来越狭窄,地势越来越险要,便问燕庄公:"燕侯,这是什么地方?"

燕庄公与齐桓公、管仲同乘一辆战车,随时介绍情况,道:"此地名叫葵兹,是戎人出入的必经之路。"

桓公对管仲道:"仲父,山高路险,粮草、辎重行进不便,寡人欲将辎重分出一半,屯聚在葵兹。"

管仲道:"主公英明高见,可在葵兹休整三天,令士兵伐木筑土为关,令鲍叔牙把守,随时准备调运。病号、伤员留下,只选精壮人马,这样,无后顾之忧。"

桓公道:"就这么定了,仲父速去安排。"

5.剿灭山戎

山戎主密卢早就听说齐桓公威名。所以,不等齐军到蓟门关,他就下令撤退。他认真地作了分析,齐军虽兵精马壮,但在山区却施展不开,且地形不熟,便成了盲兵瞎马。如果这次打败齐军,那他就会名震中原了。

探子来报:"国主,齐军已到葵兹,正伐木筑关,屯聚粮草。"

密卢倒吸一口冷气:"这齐侯果然厉害,他把葵兹堵死,咱就无出路了!"

大将速买献计道:"国主,齐军远来,兵困马乏,乘其安营未定,立足未稳,咱们突然袭击,他必然措手不及。"

此计正合密卢之意,他在速买肩上猛击一掌,道:"好!

将军可带三千骑兵,杀他个人仰马翻!"

速买得令,带领三千人马,来到离葵兹三十里处,选了一个山谷作为战场,这山谷是齐军必经之路。山谷四周埋伏好人马,专等齐军进入山谷。

虎儿斑带着人马,来到山谷。只见四周青山黑黢黢的,怪石嶙峋,地形险恶,便鸣锣号令停止前进。

速买心中着急,便带百名骑兵,杀向虎儿斑,引诱他进谷。虎儿斑不知是计,以为遇上了小股山戎兵马,便击鼓与之厮杀。虎儿斑手持一柄长把铁瓜锤,舞得流星一般,呼呼生风,对着速买迎头便打。速买挺着一杆大杆刀,对着虎儿斑砍来。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打了十个回合,速买虚晃一刀,领兵便退。虎儿斑率兵追击,刚到山谷中间,只听一声唿哨,四下里立即鼙鼓声,呐喊声响成一片。只见四面山上冲下几千人马,将虎儿斑前锋兵马中间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虎儿斑率领无终国二千兵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与山戎在山谷里杀成一团。虎儿斑虽身陷重围,但他知道后面大队人马即刻就到,所以心不慌,神不乱,手舞铁瓜锤,逢人便打,越战越勇。速买舞刀与其厮杀,两人锤来刀往,杀得天昏地暗。速买也知道,后面有大队齐军,因此不敢恋战,他卖个破绽,故意亮出空当,虎儿斑一见暗喜,举起铁锤狠狠朝速买的坐骑砸去。这一锤太狠太猛,速买一勒马缰绳,马头一闪,虎儿斑砸了个空,差点儿闪下马来,速买就势一刀,将虎儿斑坐骑的肚子划了一道二尺长的口子,那马的五脏六腑流了出来,倒在地上。速买指挥人马将虎儿斑捆绑起来。

正这时,齐军大队人马赶到。齐军冲进谷中,与山戎兵厮杀。那山戎兵哪是训练有素的齐军的对手。齐军五人一组,五十人一队,一层层推进,大将王子成父煞是英勇,箭射戈挑,戎人纷纷落马。速买见寡不敌众,唿哨一声,急忙撤退,也顾不上虎儿斑了。三千兵马,死伤了大半。

虎儿斑一见桓公,忙跪倒请罪:"罪将虎儿斑不慎中计,请齐侯处置!"

桓公亲手扶起虎儿斑,安慰道:"将军虽身陷重围,仍能奋勇作战,壮志可嘉。胜负乃兵家常事,将军不必自责。"

虎儿斑复叩头道:"谢齐侯宽恕!"

桓公道:"将军真虎将也。虎将没有良马不行,来人,将寡人那匹追风马赐给虎儿斑将军。"

这追风马乃蒙古纯种马,又高又大,体肥膘壮,浑身赤红,闪闪发光。虎儿斑一见爱不释手,又叩头道:"齐侯如此开明大度,末将定带罪立功,万死不辞!"

齐桓公举起鼓锤,在战鼓上敲了一下。

王子成父拚命擂鼓,咚咚的鼓声震得山摇地动。

桓公采纳管仲的计策,步步为营,层层推进,保证后方牢固,联系畅通,前后照应。大约前进三十里,来到伏龙山。

这伏龙山是山戎进退的咽喉之地,山势险要。一条小河缠绕,是个屯兵的好地方。桓公下令在伏龙山上安营扎寨。王子成父、宾须无分别在山下安营,战车摆成一字长蛇阵。

密卢亲自带领速买,引着骑兵万余,来到伏龙山前。只见战车排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好象一道屏障,不觉一阵心慌。他已被逼到尽头,再往后已无退路。看来,只有决一死战了。他派速买带着人马到齐营前挑战,可齐军按兵不动,戎兵不等靠近战车,就被乱箭射回。他知道齐军不接战是休整兵马,作战斗准备。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进攻勇如猛虎,坚守稳如大山。他想从后方偷袭,可齐军的后方坚如磐石。他无计可施,在帐篷里搔首顿足,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计。

管仲在山上观察,见戎兵突然有了变化,兵马渐渐稀少,戎兵或躺或卧,口中高声叫骂。管仲冷笑一声,心中骂道:好个密卢小儿,敢在我面前耍诡计。索性来个将计就计,回头喊道:"虎儿斑将军!"

虎儿斑应声来到。

管仲指着山下乱七八糟的戎兵,对虎儿斑道:"将军不是要带罪立功吗?雪耻的机会来了,你可带一千人马,消灭这些戎兵!"

虎儿斑大声道:"末将遵命!"

虎儿斑回营,点起本国兵马,车城一开,飞奔杀出。

隰朋颇有点儿担心,对管仲道:"仲父,不要中了戎人的诡计。"

管仲笑道:"这是将计就计,隰朋将军,传令王子成父将军率兵从左边包抄,宾须无将军率兵从右边包抄,专杀伏兵。"

隰朋明白了,急忙传令下去。

密卢惯用之计就是设埋伏。他安排伏兵于两侧,只留少数人马在齐军阵前叫骂,以诱引齐兵。见虎儿斑领兵杀出,密卢十分高兴,自以为得计,一声唿哨,伏兵呐喊着从山上冲下来,不料正遇上王子成父和宾须无的人马,一阵大杀大砍。戎兵措手不及,被杀得七零八落,大败而回。齐军未伤一兵一卒,而戎军却死伤了上千人马。

密卢黔驴技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帐篷里团团转。

速买想出了一个计策,对密卢道:"国主不必惊慌,臣有一计,可破齐军。"

密卢急不可待地问:"有啥好计,快快说来!"

速买道:"齐军再往前进,必然经过黄台山谷,这黄台山谷又窄又高,国主可派人用木头和石头将山谷横堵起来,外面挖一条深沟,使其寸步难行,加上重兵把守,齐军就是有一百万人,也难越黄台山谷一步。

密卢大喜,连称:"好计,好计!"

速买又道:"臣还有一计,现在齐军重兵屯于伏龙山。伏龙山没有山泉,吃水全靠濡水,国主可填土筑坝,将濡水截断。齐军的粮草再充足,可无水喝,肯定撑不过十天半月。无水,军心必乱。国主可派人去孤竹国求救兵,这样可稳操胜券。"

密卢悬着的一颗心似乎落了地,忍不住眉开眼笑,道:"好你个速买小子,不但有勇,而且有谋呀!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马上派人堵谷截流,让齐军乖乖地给我滚回去!"

管仲见戎兵被打退后,一连几天不见了动静,心下怀疑,便派探子前去打听,获知黄台山路已被堵塞,且有重兵把守,急忙向桓公报告。

桓公立即召集众大将商讨破敌之计。

管仲问虎儿斑:"虎儿斑将军,从伏龙山到令支,只有黄台山谷一条路吗?"

虎儿斑道:"从伏龙山到黄台山不过十五里路,这黄台山是令支的最后的一道关卡,一过黄台山就可以直捣令支老巢。如果再寻别的途径,就得绕道西南,到芝麻岭,再从芝麻岭奔青山口,然后再向东转数十里,才能到达令支,这就远多了。而且,一路山高路险,车马不能通行。"

管仲道:"看来,只有闯黄台山谷这一条路了。"

正商量着,牙将连挚跑来报告:"回禀主公,大事不好,戎人密卢派人在濡水上游筑坝断截水流,且派重兵把守,军中已无水了!"

桓公大惊,几万人马如果没有水,后果不堪设想。

隰朋道:"主公不必着急,臣见伏龙山青松翠柏,山势极旺,定有山泉。臣听说蚂蚁都选下方有水处建穴,可找到蚁穴处往下深挖。"

桓公传令道:"立即选取蚁穴,凿山取水,先得水者重赏!"

隰朋又道:"蚂蚁冬天怕冷,往往在山南坡建穴;夏天怕热,在山北坡建穴。现在是冬天,可到山南坡寻找。"

军士们按照隰朋的话,在南山坡果然找到了蚁穴,下挖不到五尺,便见清澈的山泉。桓公急忙前去察看,但见山泉喷涌,水势极旺,清凉甘甜,说不出有多高兴,对隰朋道:

"隰朋可真是圣人啊!"

管仲笑道:"主公,为念隰朋寻水之功,臣建议此泉命名圣泉。"

桓公连连称道:"好,好!就叫圣泉,在泉旁刻石,昭示隰朋之功!这山名也一并改了,就叫龙泉山!"

管仲道:"圣泉一出,密卢必定心慌,可趁机一鼓歼灭之!"

说着,附在桓公耳边说了一通。

桓公听了,连声叫好:"仲父所言,百不失一,依计行事!"

按照管仲的计策,由宾须无率一支人马,明着说是回葵兹取粮草,其实是由虎儿斑带路,轻装向芝麻岭进发,六天时间到达营台山后边,从后突袭。由牙将连挚率二千人马到黄台山谷挑战,作出强攻的姿态,使密卢不生疑心。

密卢从听了速买之计,填沟断流以为高枕无忧,与速买等整日饮酒作乐。听说齐军凿山而得圣泉,大惊失色:"齐侯难道有天神相助吗?"

速买道:"齐军虽然有水,然长途跋涉而来,粮草必然跟不上,只要咱们死死守住黄山谷口,坚守不战,不出一个月,齐军自然退去。"

密卢也无良策,下令守关戎兵,坚守阵地,不准出战。

第六天一早,齐军大举进攻。只见齐军将士,人人背一草袋,冲到阵前将草袋填入壕沟,眨眼之间,壕沟已被填平。齐军呐喊着,直扑谷口,将堵塞山谷的木石拆除搬走。密卢急忙亲自指挥戎兵坚守阵地,拚死抵抗,不料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宾须无率军杀来。

密卢腹背受敌,吓得魂飞魄丧,知大势已去,不敢恋战,令支也不敢回了,弃了老巢,向东南方向夺路而逃。

宾须无率军追杀十余里,终因山路崎岖,戎兵熟悉地形跑得快,实在追不上了,才鸣锣收兵。

齐军开进令支。但见马匹军械、牛羊帐篷不计其数,全部充实齐军。被戎兵掳来的无数燕国妇女,哭哭啼啼奔向燕庄公,里边不少燕军士兵家属,相见抱头痛哭。

桓公下令:"不许滥杀戎人百姓,不许抢劫财物,不许强奸戎人妇女,违令者斩!"

戎人百姓见齐军威武,纪律严明,以为是天降神兵,纷纷杀牛宰羊,犒劳齐军。

管仲问一老者:"密卢逃奔东南,投奔哪国?"

老者答道:"肯定是去投孤竹国。孤竹国是东南大国,国主名叫答里呵,与密卢关系甚密,前几天密卢曾派人去孤竹国请求救兵,不想大军来得这么快。"

桓公问:"孤竹国离这儿有多远?"

老者答道:"大概有一百里路。从这往东南七十里,有一条卑耳河,过了河就是孤竹国了。但路很难走,全是山路。"管仲对桓公道:"主公,孤竹国助纣为虐,应当进剿全歼!"

桓公下令:"大军休整三天,进兵孤竹国!"

6.答里呵凭险抵抗

再说密卢带着残兵败将,来到孤竹国,一见答里呵,便哭倒在地:"国主,令支国完了!"齐军依仗兵多将强,占我国土,掠我财宝,我与齐军誓不两立,不共戴天!望国主帮我一把,借我精兵五千,此仇不报,我密卢誓不为人!"

答里呵道:"国主不必伤心难过。前几天你来求救兵,我正想发兵,不料国主已兵败黄台山。国主放心,孤竹不是令支,单凭这条卑耳河,就叫齐军插翅难过。齐军过不了河,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等到齐军退兵之后,我和国主率兵追杀,把被齐军抢去的国土再夺回来还你好了!"

大将黄花元帅道:"这齐军中确实有能人,伏龙山能凿出清泉,天险黄台山能一举突破,确实非同凡响。"

密卢说:"听说有个叫管仲的,此人善能呼风唤雨,神机妙算。"

黄花点头道:"是了。早听说齐国出了这么一个人,要不,齐侯也当不上侯伯。国主要小心才是,不要重蹈令支国的复辙!"

答里呵哈哈大笑道:"元帅过虑了。俺才不管他管仲有多大能耐,不论是谁,只要到了孤竹,俺就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密卢奉迎道:"国主气盖山河,是咱北戎的首领,何惧中原小儿!"

黄花元帅看了密卢一眼,冷笑道:"令支国上万人马,不是转眼间化为灰烬?"

密卢狠狠瞪了黄花一眼,噎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大一阵子,才说:"那是我一时大意,让齐军抄了后路,不然"

黄花元帅毫不留情地说:"不然,也不会变成丧家之犬,跑到俺孤竹国来!"

"你,你"密卢气得手直哆嗦,倒不上气来。

答里呵朝黄花元帅一挥手,道:"好了!大敌当前,不要再瞎吵吵了!"

黄花道:"国主,卑耳河虽深,但乘筏就可以渡过,咱们-"答里呵打断黄花元帅的话:"俺已派兵把所有的船、筏全部集中起来,齐军连个筏也见不着!"

黄花道:"齐军能在山上挖出水,也能造出筏来,依臣之见,要派重兵把守河口,昼夜巡逻监视,不可一时大意。"

答里呵满不在乎地说:"齐军造筏,咱哪能不知道。多派点兵把守河口,注意点就是了。"

7.巧渡卑耳河

从令支到孤竹不足百里路程,要是在平原上,按齐军的行军速度,一天就可以到达,可在这里,真是寸步难行。只见山险路窄,怪石林立,草木丛生,一条盘山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别说是车辆,就是单人也很难通过。管仲叫军士取硫黄来撒到树上、草上,然后放火烧荒。一时间大火燃起,青翠的树木也烧得噼噼啪啦炸响,火光映天,烟冲牛斗。转眼间,树木皆为灰烬。火熄之后,管仲令军士凿山开道。即使这样,因山坡太陡,装粮草辎重的车辆单靠马拉根本上不去,每辆车要十多名兵士前拉后推,十分费力。行军速度如蜗牛爬行。

管仲用了一夜时间,写了两首歌,教军士们唱。

上山歌:

山巍巍呀路盘盘,
树挡路呀石为栏。
行贼寇呀保中原,
我驱车呀登高山。
山再高呀全不怕,
踏破青山我当先。

下山歌:

上山险呀下山难,
车难移呀轮如磐。
克令支呀灭孤竹,
不险不难非儿男。
踏平北戎呀天下太平,
功德无量呀世留英名!

这两首歌不出两天时间,全体将士都会唱了。军士们唱着歌行军,顿觉脚步轻盈,劲头十足。踏着铿锵的节拍,军士分外精神,速度大增。特别是那些推车的军士,边推边唱,你唱我合,同心齐力,轮转如飞。

桓公高兴地道:"寡人今天才懂得,一支歌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管仲笑道:"当年臣从鲁国返回齐国时,臣料定鲁侯会听施伯之言,非杀臣不可,便作鸿鹄之歌鼓舞军士,军士们越唱越带劲,忘记了酷暑,忘记了疲劳,才使臣顺利回到临淄。

否则,臣恐怕早在鲁国变成泥土了。"

桓公不解地问:"为什么人一唱歌就会忘记疲劳呢?"

管仲答道:"人是由躯体和精神组合而成。躯体劳累不是真劳累,精神劳累才是真劳累。如果躯体劳累了,而精神愉悦,那么人就会忘其劳累了。"

桓公赞同地点头。

燕庄公佩服道:"管相国真乃神人,通天通地更通人呀!"

大军翻过了一山又一山,行进到一座岭上,只见前面人马车辆拥挤不前。齐桓公、燕庄公、管仲一齐前往察看,只见两边石壁刀削一样直立,中间一条小路只能通过一人一马,车辆根本无法通过。幸好山戎未曾在此设防,管仲擦把冷汗道:"天助我也!如果戎人在此埋伏,对我可就大为不利了!"

燕庄公道:"过了这道岭就是卑耳河了。"

管仲对齐桓公道:"主公,反正车不能渡河,何不就屯军山上,使人探明水势,然后进兵。"

桓公下令:"兵屯山上待命,探明水势后轻装过河。"

虎儿斑带领人马前去探水,回来禀报:"主公,下山不到五里,就是卑耳河,河水宽而且深,竹筏全部被戎主抢走。河下游三里处水面虽然宽,但水深不过膝。"

燕庄公惊疑道:"探得可准?寡人从未听说卑耳河有浅处可过,都是乘筏而渡。"

虎儿斑道:"末将亲自下河试过,水底好象一道宽墙,一次可通过十人。"

管仲问道:"河对岸可有重兵把守?"

虎儿斑道:"有兵把守,但人不多。"

桓公又问:"这里离孤竹城还有多少路程?"

燕庄公答道:"过河往东走,先到团子山,再到马鞭山,再到双子山,大约三十里。过了山,再走二十五里,便是无棣城,就是孤竹国的都城!"

虎儿斑请命道:"主公,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充当过河先锋!"

桓公道:"好,寡人命虎儿斑将军为渡河先锋!"

管仲道:"渡河要快,单从一个地方渡,如果戎人重兵设防,那就被动了。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随虎儿斑涉水过河,另一部分马上伐竹造筏,乘筏过河。"

桓公对隰朋道:"传寡人令,王子成父将军、高黑将军率军造筏,从上游渡河;宾须无将军同虎儿斑将军率兵从下游涉水过河。过河后在团子山汇师。"

8.踏平孤竹

答里呵在无棣城中,以为有卑耳河天然屏障,齐军过不来,时间一长就不战自退。因此,悠哉乐哉,不以为然。这天,他正与嫔妃在宫中戏耍,忽然探子来报,说卑耳河中到处都是竹筏,还有一队军马从河下游涉水而过。答里呵一听,慌了手脚,急忙命黄花元帅率兵去河边拒敌。

密卢在一旁道:"国主,俺愿自告奋勇为前部,报仇雪耻!"

黄花元帅冷笑道:"败军之将,还能言勇?俺不要败将为先锋!"说完,跨出帐外领兵去了。

密卢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

答里呵看在眼里,对密卢道:"国主报仇心切,可率兵去团子山。这团子山是敌军必经之地,相烦国主严加把守,以便接应黄花将军。俺这里随后就到,看来这场恶仗是非打不可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密卢口里应着,但心里又气又烦,对黄花恨之入骨。

黄花率领兵马赶到河口,正遇上刚渡过河来的齐军先锋高黑。黄花既不通名,也不报姓,轮起斧头就砍,高黑挺枪来迎。黄花一斧头砍来,高黑举枪一架,只听"当"一声响,火花直冒,高黑双手虎口震裂,肩膀震得发麻,喊声:"好家伙!"黄花又一斧横着砍来,高黑急忙一个蹬里藏身,斧头带着风声,"唿"一声掠过。高黑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幸亏王子成父杀了过来。黄花撇了高黑,扑向王子成父。王子成父不愧为沙场老将,手中的戟舞得风车一样。黄花左一斧,右一斧,上一斧,下一斧,怎么也砍不着,急得哇哇直叫。王子成父左躲右闪,避开黄花的大斧,瞅准机会就刺上一戟。两个人大战五十回合,胜负难分。齐军全部渡过河来,宾须无、虎儿斑一齐前来助战。黄花自知寡不敌众,弃军而逃。五千人马,被齐军杀伤大半,其余全部投降。

黄花元帅单人独马冲杀出来,直奔团子山口,只见旌旗如林,绣着"侯伯"、"齐"、"燕"、"无终"的一面面战旗迎风猎猎;一座座帐篷,宛如一夜春雨后冒出的满山遍野的蘑菇。成千上万的齐军,秩序井然。不好,团子山已被齐军占领,他不敢上山了。便丢弃了心爱的战马,脱下战袍,连同大斧藏在一个山洞里。他到附近一家人家去借了个破褂子,打扮成樵夫模样,从小路攀悬崖,爬过团子山,一口气跑到马鞭山,直奔大营,迎面遇到了密卢。原来,密卢奉答里呵之命据守团子山,人马刚到马鞭山,从团子山溃退下来的军士口中得知,团子山已被齐军所占,只得在马鞭山驻扎下来。

密卢一见黄花那副狼狈模样,就知道是吃了败仗,心头掠过报复的喜悦,阴阳怪气地问道:"元帅乃常胜将军,名震北戎,今日怎么如此狼狈?"

黄花见密卢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怒火中烧,可又不便发作,且饿得肚皮贴到脊梁骨上了,便道:"敌众我寡,吃了败仗。"

密卢故作惊讶之状,道:"怎么,黄花元帅还能吃败仗?

那五千人马呢,就回来元帅一个人吗?"

黄花再也忍受不住了,大声道:"不要问了!俺见了国主自然会禀报的,快给俺酒饭,简直饿坏了!啊,还得备一匹马,吃完饭俺去见国主!"

密卢对手下人道:"黄花元帅饿了,还不伺候!"说完,到帐外去了。

一会儿,一名军士端着一罐水,一碗炒面进来,说:"元帅请用饭。"

黄花大怒,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朝军士吼道:"酒呢?

菜呢?"

军士充耳不闻,退出帐篷。

黄花这个气呀,不打一处冒。这个密卢,分明是在报复他。他活了三十多岁,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军情危急,也顾不得体面了。他吃一口炒面,喝一口水,眨眼功夫,面光水尽,走出帐篷见一军士牵着一匹马,二话没说,将身一纵,跃上马背,向前奔去。不料竟是匹腿有病的老马。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一个劲地狠夹马肚,可怜那匹残马,一瘸一拐地往前奔。

黄花元帅回到无棣城,见到答里呵,急忙叩首请罪:"罪臣黄花叩见国主!"

答里呵大惊,忙扶起黄花道:"元帅何出此言?"

黄花道:"齐军扎筏已全部渡过卑耳河,罪臣赶到河口,与齐军交战,无奈寡不敌众。请国主再给罪臣一万人马,不打败齐军,黄花死不瞑目!"

答里呵长叹一声:"唉,想不到齐军如此神速!"

黄花又道:"现在,团子山已失守,齐军正向马鞭山挺进。国主,军情危急啊!"

答里呵又长叹一声:"唉,俺当初不听元帅之言,吃了大亏,现在齐军大兵压境,如何是好?"

黄花献计道:"齐侯所恨,在于令支。国主可斩密卢君臣之首,献给齐侯,作为讲和的见面礼,齐军可不战自退。"答里呵摇摇头,道:"密卢国破而来投俺,怎么忍心杀他!

再说,齐侯如果不答应讲和怎么办?"

宰相兀律古道:"国主,臣有一计,保教齐军全部覆没。"

答里呵忙问:"何计?快说!"

兀律古道:"咱们孤竹国北边有个地方叫旱海,当地百姓叫它迷谷,沙漠一望无际,水草不生。凡是进这旱海的,没听说有活着出来的。那地方经常狂风大作,刮风时,人马都被刮跑。一刮风便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特别是陌生人,如误入迷谷后,便只有进去的路,没有回来的路了,那道九曲十八弯,还有毒蛇猛兽。如果咱们派人诈降,诱齐军进迷谷,不用厮杀,国主可高枕无忧!"

答里呵道:"计是好计,可怎么能让齐军进入迷谷呢?"

兀律古道:"国主可带宫眷到阳山躲避,令城中百姓都到山谷中藏匿,无棣就成了一座空城。然后派人诈降,告知齐侯,就说国主闻听齐军到来,恐不敌齐军,弃城逃往砂碛国借兵去了。齐侯必定下令追赶,只要把齐军领进迷谷,便大功告成!"

答里呵连声称妙,道:"此计甚妙,只是这诈降之人"

黄花元帅大声道:"臣与齐军不共戴天,臣愿前往齐军诈降!"

答里呵道:"黄元帅能前往,俺就放心了。为了让齐侯不疑,你可带骑兵千人同去。"

黄花道:"国主放心,臣不把齐军领进迷谷,再无颜面见国主!"

兀律古道:"事不宜迟,速速依计行事!"

黄花元帅点起一千骑兵,向马鞭山疾驰而来。在路上他突然想到,我就这样去见齐侯,虽然带了一千人马,恐怕也被见疑。齐侯最恨密卢,如果把密卢首级献上,肯定见而不疑。不过,国主答里呵不会同意杀密卢,自己擅自这么做,肯定会被怪罪。可只要消灭了齐军,国主也会体谅的。他下了决心。

密卢见黄花元帅带兵而来,以为是答里呵派来了援兵,十分高兴地前来迎接,见黄花元帅连马也不下,心里十分生气。

这黄花,连点礼道都不懂。

黄花来到密卢跟前,一句话也没说,照准密卢,劈头就是一斧。可怜密卢还不知怎么回事,身首已经分了家。黄花吩咐手下人取了密卢首级。

速买见密卢被杀,大惊。急忙骑上战马,绰刀冲到黄花跟前,骂道:"大胆黄花,敢杀吾主,我与你誓不两立。"黄花也不含糊,举斧就砍。俩人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两家军兵各助其主,互相厮杀起来。战了三十回合,速买力不能支,料难取胜,便单刀独马投奔齐军。

大将虎儿斑一见速买,想起自己差点儿被他杀死,怒火满面。立即吩咐军士将速买捆绑起来。

速买大叫:"俺是来投降的。"

虎儿斑厉声道:"你是来诈降的!推出去斩了!"

速买连声喊冤枉,虎儿斑哪肯听。军士们将速买拖出帐篷,咔嚓一刀,将速买的脑袋砍下来。速买没有了头,身子却不倒,鲜血象泉水般从脖腔喷出,溅了虎儿斑一脸。

黄花元帅提着密卢首级,来到齐军大营,向桓公献上密卢首级。燕庄公、无终子仔细辨认,向桓公点了点头。

桓公问黄花道:"孤竹国主答里呵哪里去了?"

黄花道:"答里呵见齐军势大,吓得魂飞胆丧,自知不能敌,便逃往砂碛国去借兵,以图东山再起。臣劝国主不要与齐军作对,只要向齐侯称臣,齐侯会宽大为怀的。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还大骂齐侯,话很难听,臣不敢说。"

桓公大怒道:"大胆贼子,不识时务,不杀答里呵,难消寡人之恨!"

黄花连忙道:"臣闻听齐侯仁义,各国诸侯无不敬仰,臣仰慕已久。今日杀密卢作为进见之礼,臣愿投于主公帐下,情愿率本部兵马为向导,追赶答里呵,如果杀了答里呵,主公可委任臣治理孤竹国,臣保证年年向齐侯进贡,再不冒犯中原。"

桓公大喜,即令黄花为前部,引大军开进无棣。只见人去城空,更对黄花之言坚信不疑。桓公担心答里呵走远了追不上,便令燕庄公守城。大队人马,连夜追击。管仲恐黄花有诈,派大将高黑跟随其身边。

大军开进迷谷,只见一阵狂风吹来,天昏地暗。狂风过后,不见了黄花,只见月光下白茫茫一片沙漠。管仲忙寻高黑,连个人影也不见。又一阵风吹来。只把齐军人马吹得东倒西歪,东西南北,茫然不辨。

桓公不由得心慌,幸亏管仲还在身边,他定了定神,对管仲道:"仲父,这是什么鬼地方?"

管仲也紧张起来,说道:"臣很早以前听说北方有个地方叫旱海,是个要人命的去处,恐怕就是这地方。主公,赶快下令,停止前进!"

桓公急忙鸣锣,大军就地停下安营。

管仲下令:"敲锣、击鼓,不要停!"

顿时,整个迷谷,锣声锵锵,鼓声咚咚,所有军士,闻听锣鼓声向桓公靠近。

这迷谷也确实怪,寒气逼人,沙石翻腾,连火也点不着。

齐桓公又悔又恼:"都是寡人不好,不辨真伪,上了黄花贼子的当!"

管仲劝道:"主公不必自责,待天亮臣千方百计寻找出路。

天当无绝人之路,这旱海还能走不出去?"

管仲派出三路兵马,以锣为号,四处探寻进谷的道路,可探来寻去,不是转回来,就是死路,犹如进入迷宫一般。

管仲下令道:"就地休息,等待天明,不许睡觉,可以唱歌,敲锣、击破、跳跃。"

这一夜,旱海从来没有这么热闹,锣声、鼓声、歌声,彻夜不断。

齐桓公紧锁双眉,长吁短叹,不住地问管仲:"仲父,这可怎么好?"

管仲冥思苦想,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主公,臣有办法了!"

桓公急不可待地问:"仲父,有什么好办法?"

管仲道:"臣闻老马识途,无终国的马对这一带地形熟悉,可选老马数头带路,即可走出迷谷。"

天刚亮,管仲立即令虎儿斑选取十几匹老马,放开缰绳,任其在前面走,大队人马紧跟其后。

这一招儿果然灵验,老马左转右拐,带着齐军,不出两个时辰,便出了谷口。全军上下,欢声雷动

桓公向老马拜了三拜。对管仲道:"仲父真神仙也!没有仲父,寡人与三军将葬身沙海之中了。"

管仲回头望着迷谷,忧心忡忡地说:"高黑将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高黑到底怎么了?

原来,高黑奉了管仲之命,紧跟黄花元帅,不离左右,如果发现黄花搞阴谋,可先斩后奏。进入迷谷之后,天昏地暗,风沙刮得睁不开眼,高黑全然不顾,瞪大眼睛死盯着黄花。回头一看,齐军人马不见了,忙大声道:"黄花元帅,停止前进!

等等后面的大军!"

黄花道:"大军马上就到,咱得快追,要不,就追不上答里呵了!"

高黑怒喝道:"听我命令,立即停止前进!"

正这时,又一阵狂风吹来,高黑的坐骑几乎被刮倒,黄花趁机挥动大斧,将高黑打下马来,众军士七手八脚,把高黑绑了起来。

高黑高声大骂,黄花指挥军士将高黑绑在马上,抄了一条小道绕回阳山,来见答里呵:"国主,臣诈降成功,齐军全部领进旱海!"

答里呵大喜,道:"苍天助我,齐军完蛋啦!哈哈哈哈"

黄花道:"密卢在马鞭山抵挡不住齐军,已被乱军所杀。"

答里呵兔死狐悲,道:"可怜密卢国主一代英雄,遭此劫难!"

黄花令人将高黑推进大帐道:"臣遵照国主命令,将齐军引进旱海,并生擒齐军大将高黑,听凭国主发落。"

答里呵见高黑魁伟英俊,眉清目秀,心中暗暗叫好,对高黑和颜悦色地说:"高黑将军,齐军已在旱海全军覆没,你如果肯投降,俺一定重用,怎么样?"

高黑圆睁两目,大骂道:"无耻贼寇,你不会得逞的,高黑乃齐国大将,怎能与你等犬羊之辈为伍?"

黄花冷笑道:"好一个不识时务的忠臣!"

高黑啐了黄花一口,骂道:"黄花贼子听着,我高黑一身为国,死不足惜,可我主公大军来到,必铲平孤竹。你等国亡身死,只在早晚之间,那时,你等后悔也来不及了!"

黄花大怒,不等答里呵说话,拨出长剑一挥,高黑的人头便落在地上。

答里呵叹息道:"可惜一员好将。"

黄花道:"高黑顽固不化,留下必有后患,国主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即夺回无棣城!"

答里呵道:"好,传俺的令,兵回无棣城。"

答里呵率兵来到无棣城,将城团团包围起来。

守城的燕庄公指挥将士坚守到天黑,自知寡不敌众,令人四面放火,乘乱率军杀出重围,退回团子山安营。

再说齐桓公大军出了迷谷,顺原道返回无棣城。一路上见百姓扶老携幼,纷纷赶向无棣城,管仲派人去问一老者,那老者答道:"国主把燕军赶出了无棣城,已回城中。俺躲避兵难逃进山谷,已有十多天了,急着回家呢!"

管仲一听,计上心头,对桓公道:"主公,臣有一计,今晚即可攻破无棣城。"他俯身在桓公耳边嘀咕了一阵。

桓公击掌道:"好!攻破无棣城,寡人要亲手将答里呵、黄花贼子斩首,以消心头之恨!"

管仲道:"虎儿斑将军听令!"

虎儿斑在马上欠身施礼:"末将在。"

管仲道:"将军可选心腹军士五十名,扮作百姓,混进城中,等到夜半时分放火烧城,趁乱打开城门。"

虎儿斑得令,立即选了五十名军士,穿上百姓衣服,混进人群之中。

管仲道:"竖貂将军攻打城南门,连挚将军攻打西门,开方将军攻打东门!"

三将得令而去。

管仲又道:"隰朋、王子成父二位将军,各率一支人马,埋伏于城北门外,只等答里呵出城,务要生擒!"

二将得令而去。

管仲与齐桓公离城十里,安营扎寨。

答里呵回到无棣城,只见到处是火,急忙命令军士灭火,一直忙活到傍晚,才把火扑灭。刚要吃饭,忽听城外鼓号声惊天动地。顿时慌了手脚,赶到城墙上一看,只见齐军已到城下,立即整顿兵马,准备厮杀。不料齐军并不攻城。答里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四处察看,只见南门、西门、东门被齐军围得铁桶一般,只有北门未发现齐军。他一刹儿不敢松懈,连饭也顾不得吃,忙得焦头烂额。站在城头,寒风刺骨,军士们难耐饥寒,冻得浑身哆嗦。见国主亲临督战,只好强打精神。

半夜时分,突然城中火起,一处接一处。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答里呵大惊,急忙派黄花元帅带兵搜索放火之人。这时,城下齐军众鼓齐鸣,军士们搭起云梯,开始攻城。答里呵飞身跑上城墙,亲自指挥守城。

虎儿斑带着五十名亲兵,直奔南门,杀散守门敌军,打开城门。竖貂率军冲进城来。

答里呵手足无措,慌得说不出话来,"黄黄花元帅,这这可如何是好?"

黄花忙道:"臣愿一死,保国主杀出北门!"

黄花护着答里呵、兀律古来到北门,只有这里没有动静。

答里呵暗自庆幸,说道:"苍天有眼。"

这时,竖貂、虎儿斑、开方等已攻破城门,直扑北门而来。黄花挥动大斧截住齐军,喊道:"国主快出北门!"

黄花再勇也敌不过齐军三员大将,战了几个回合,被虎儿斑一刀砍落马下。

答里呵、兀律古跑出北门,不到二里路,突然间一通鼓响,火把映天,喊声如雷。王子成父和隰朋各带一支人马杀出。兀律古被齐兵乱矛穿死,答里呵被王子成父活捉。

天亮了。齐桓公与管仲入城,立即命令军士扑灭大火,安抚百姓。

王子成父押着答里呵,来见桓公。

王子成父叩首道:"主公,臣生擒孤竹国主答里呵,请主公发落。"

齐桓公一见答里呵,顿时火冒三丈。这个答里呵,差点儿使齐军遭灭顶之灾。他"嗖"地拔出长剑,怒吼道:"答里呵,你知罪吗?"

答里呵"扑通"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道:"俺知罪。只要齐侯留俺一条命,俺一定年年进贡,再不敢进犯中原了。"

桓公冷笑一声道:"答里呵,你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死有余辜,寡人如果饶你,天地不容。"说完,挥剑砍去,答里呵人头落地。

桓公将剑扔在地上,道:"将答里呵首级悬于北门之上,示众!"

燕庄公率兵从团子山赶来,见到桓公,无比激动地说:

"侯伯之举,为中原剪除了隐患,此功名重千秋!"桓公笑道:"寡人带兵跋涉千里,剿灭北戎,令支,孤竹,一举扫平。这方圆五百里,就归属燕国吧。"

燕庄公忙道:"寡人不敢受。寡人借侯伯之兵,能保住燕国宗庙社稷,已感激不尽了,哪还敢受这五百里土地。这里是齐国的土地了。"

桓公道:"燕侯不必推辞。这里乃中原北部边陲,不能再让戎人统治,否则,他们必然还会反叛。望燕侯好好管辖,别忘了每年向周天子进贡,寡人就心满意足了。"

燕庄公连声称谢道:"侯伯如此大义,寡人终生难忘!今后定当尊敬周室,年年进贡,不辜负侯伯的信任。"桓公道:"无终国助战有功,以圣泉山为界,归属无终。"虎儿斑道:"谢齐侯赏赐,臣立即返回无终,向国主禀报。"

齐桓公道:"传寡人令,全军人马在无棣休息五日,对参战将士,寡人将论功行赏!"

五天过后,齐军班师凯旋,乘竹筏过卑耳河。王子成父,隰朋指挥军士从石壁上将战车整顿好,雄纠纠,气昂昂,踏上归途。

齐桓公与燕庄公同乘一车缓缓而行,只见一路荒山野岭,荒无人烟,感叹道:"如此大好河山,一片破败凄凉,真叫人心疼!"

燕庄公道:"山戎寇贼,只知到中原烧杀掳掠,不懂治理国家。"

齐桓公看了燕庄公一眼道:"是呀,山戎主治国无道,爱民无方,才导致国破人亡。作为一国之主,不把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放在心上,就不会有好下场。"

燕庄公听了,不觉汗颜道:"侯伯教诲,乃至理名言,寡人将牢记心上。"

鲍叔牙率领人马,从葵兹出来迎接。君臣一见,分外亲热。

桓公道:"这次征令支,伐孤竹,大军长途跋涉,粮草充足,全靠亚相,亚相当居头功。"

鲍叔牙笑道:"臣不过在后方送吃送用而已,主公辛苦,亲率大军征讨,功劳可盖天地!"

燕庄公见桓公与鲍叔牙如此亲密无间,眼里闪烁出羡慕的目光。

桓公忙介绍道:"燕侯,这位就是亚相,寡人的师傅鲍叔牙!"

燕庄公急忙施礼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亚相,三生有幸。管鲍之交,天下有名,侯伯有如此左膀右臂,真让寡人嫉妒啊!"

鲍叔牙道:"燕侯过奖了。齐国之所以有今天,全靠主公英明,善于用人!"

燕庄公向桓公拱手道:"这次跟侯伯征讨山戎,使寡人大开眼界,学到了许多东西,懂得了许多治国的道理。"

桓公笑道:"但愿燕国在燕侯治理下,尽快富强起来,燕国强大了,中原诸侯国的北方便可稳定,不再受北戎侵扰之苦。"

燕庄公感激地说:"寡人一定发奋,照齐国的样子干。蒙侯伯恩赐,使燕国又扩展了五百里疆土,寡人如果再不把燕国治好,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住祖宗,也对不起侯伯。请侯伯在燕多住些日子,寡人好多听些教诲。"

齐桓公笑道:"国有大小,国情也各自不同,燕侯不可盲目效法。如齐国兴渔盐之利,燕不临海,就不可能办到。燕国多山,可靠山吃山嘛!"

燕庄公忙道:"侯伯所言极是。寡人将与群臣认真商讨治国之计。"

俩人谈得投机,白天在战车上谈,晚上在帐篷里谈,不知不觉,大军已入齐境。管仲提醒齐桓公:"主公,自古诸侯相送不出国境,现在已进齐境五十里了。"

桓公忙道:"燕侯,就此告别,感谢燕侯一片真诚。既然诸侯相送不出国境,那寡人不可无礼于诸侯。"他把马鞭子在空中一划,道:"这五十里从此之后,归属燕国!"

燕庄公忙道:"不可,不可!寡人说什么也不敢接受!"

桓公道:"燕侯如果不接受这五十里土地,就是看不起寡人,寡人决不背无礼无义之罪名。"

燕庄公道:"侯伯亲率大军,拯救了燕国,灭了山戎,救了燕国百姓,也使中原各国受益。寡人感激不尽,怎能再受齐国土地!寡人将告知天下,这次过错罪在寡人,与侯伯无丝毫关系。是寡人执意过境相送,以表感激之情。"桓公道:"寡人既然作出了决定,燕侯就不必再推辞了!"

燕庄公涕泪直流,向齐桓公深深一拜,道:"既然侯伯如此厚爱燕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寡人将在此筑城,定名为燕留,让子孙永远记住侯伯的大恩大德。"

桓公道:"燕国西北增地五百里,东面增地五十里,已成北方大国,今后,就看燕侯的作为了。好了,咱们就此告别。"

战车启动,滚滚向前。燕庄公站在那里,高高扬起手臂,依依告别,直到看不见齐桓公的身影。

齐桓公大军来到鲁国济水,鲁庄公率群臣迎接。

鲁庄公道:"闻大军凯旋,寡人在此已恭侯半日了。祝贺齐侯伐山戎得胜,定孤竹成功。齐侯辛苦了。"

桓公道:"戎人尽管狡猾、横蛮,终究是山林寇贼,不堪一击。剿灭北戎,中原各国从此消除了北方威胁,为此,寡人深感快慰。"

鲁庄公道:"寡人已做好了充分准备,兵马粮草一律待命,单等齐侯一声令下。不料却没派上用场。"

桓公笑道:"寡人不会忘记,征讨北戎路过这里,鲁侯当时就要参战,寡人曾说过一句话,鲁侯还记得吗?"

鲁庄公道:"记得。因为北戎屡屡侵扰,鲁国深受其害,寡人欲随同齐侯一起征讨,齐侯没有答应,说'此次北伐戎寇,如若建功,也有鲁侯一份。'寡人兵马未动,何言功劳?"

桓公哈哈大笑道:"寡人一言既出,驯马难追。"回头吩咐管仲道:"仲父,可将战利品分一半赠送鲁国。"

鲁庄公吃了一惊,他似乎不大相信,道:"齐侯,这

无功而获,恐怕"

管仲道:"这次讨伐北戎,没有鲁国为后盾,将士们不会如此奋勇。如果战局不顺利,鲁军肯定会奔赴疆场。主公就不必推让了。"

鲁庄公感激不尽,道:"齐侯如此深明大义,寡人感佩至深。齐侯恩德,寡人没齿不忘!请齐侯在鲁国多住几天,休整休整。"

桓公道:"寡人离开齐国时间不短了,就不进城了。就此告别!"

鲁庄公依依不舍,亲送齐军到齐鲁分界处。他知道管仲的采邑在小谷,就在齐鲁交界的地方。便悄悄派人到小谷,为管仲的采邑筑城,以表他对桓公和管仲的感激之情。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管子传 作者:高连欣
《管子传》 3章 救邢存卫| 春秋战国历史

《管子传》 3章 救邢存卫


1.卫懿公好鹤亡国

齐桓公剿灭山戎的消息传到北狄,激怒了北狄主瞍瞒。

这北狄好生厉害,自周太王之时,就屡犯中原,烧杀抢掠,逼得太王迁都于歧。直到周武王时,周公率师南惩荆舒,北伐戎狄,中原得以长治久安。到周平王东迁之后,南蛮北狄,复又东山再起,发展到数万兵马,不断侵扰中原各国。齐桓公剿灭山戎,北狄王一方面感到震惊,一方面兔死孤悲。瞍瞒决定,不等齐兵来伐,先发制人,大举侵犯中原。驱动胡骑二万,先向邢国发动进攻。邢乃小国,不堪一击。邢侯叔颜急忙派人赴齐告急,请求救兵。可远水不解近渴,齐军未到,城已被攻破。那狄兵并不久留,抢掠了大批财物、马匹,就急忙收兵。

瞍瞒派探子打听齐军的消息。见齐未动,于是,又兴兵进攻卫国。

卫懿公在位九年,百般怠傲,不恤国政,最好玩鹤,宫廷苑囿,处处养鹤,有数百只之多。而且鹤皆有品位俸禄,上者食大夫俸,下者食士俸,懿公如果出游,其鹤亦分班从幸,坐在车上,号曰"鹤将军"。举国上下,都对卫懿公大为不满。大夫石祁子与宁速屡屡劝谏,无奈卫懿公听不进去。公子毁预感到卫国将要亡在懿公手里,便托故到齐国住下了。齐桓公见公子毁相貌堂堂,满心喜欢,就把女儿嫁给他。

这天,卫懿公正想带鹤出游,突然接到狄人进犯的消息,急忙召集人马,准备迎敌。百姓纷纷逃避,不听招呼,好歹抓了百十个人来。

懿公问道:"狄人来犯,大敌当前,你们为什么不听命令?"

有一老者说:"主公有一宝物,足可以打败狄寇,不用百姓。"

懿公忙问:"什么宝物?"

老者答道:"鹤呀!"

懿公愤然道:"鹤怎么能打仗?"

老者也愤然回答:"鹤既不能打仗,是无用之物,主公那么爱惜,却不爱惜百姓。狄寇来侵犯了,这才想起百姓来了!"

懿公顿时脸红到脖子,说不出话来。他长叹一声,道:"唉!是寡人错了!"回头向石祁子说:"把所有的鹤都放了,寡人从此再不养这无用之物了!"

探马来报:"主公,狄兵已杀到荣泽。"

懿公大惊,出了一头冷汗,道:"狄兵如此神速?"

石祁子道:"狄兵骁勇,不可轻敌,臣请到齐国求救。"

懿公长叹一声道:"以前齐国就来帮过忙,可寡人没有好好谢谢人家。这次再去求救兵,人家能来吗?算了吧,寡人决定与狄人决一死战,胜则存,败则亡!"

宁速奏道:"臣请率师御狄。"

懿公道:"寡人不亲自挂帅抵敌,军士们能英勇吗?"他解下身上所佩玉玦,交给石祁子:"爱卿代寡人暂理国政。"又抽出一支箭,交给宁速说:"宁爱卿负责守城。国中大事,全靠二位爱卿了,寡人率兵前去,如不胜狄兵就不能回来了!"

宁速道:"主公,臣愿一死,率兵与狄寇决一死战!"

懿公道:"不要再说了,寡人主意已决。寡人喜鹤误国,罪行深重,苍天如存寡人,那就打败狄兵;否则,寡人将无颜面回来了!"

石祁子泪流满面,道:"主公,臣等盼望主公得胜回来!"

懿公下令,大夫孔渠为将军,于伯为副将,黄夷为先锋,孔婴齐为后队,大军立即赶奔荣泽迎敌。

卫军与狄兵一接战,便溃不成军。卫兵军心涣散,尽弃车仗而逃,懿公被狄兵团团包围起来。

孔渠道:"事情紧急!主公可微服下车,混在士兵中脱身!"懿公叹道:"寡人今日唯有一死,算是向全国百姓谢罪!"

结果,黄夷战死,孔婴齐自刎而亡,于伯中箭身死,懿公和孔渠被狄人砍作肉泥。卫军全军覆没。

狄兵乘势进攻,兵临城下。

宁速与石祁子见狄军强盛,如果抵敌,无异于坐待灭亡,二人商议,决定保护卫侯宫眷和公子申,趁夜乘小车出城,往东逃去。

狄兵入城,见人就杀。顿时,百姓尸体成堆,血流成河。

石祁子保护宫眷先行,宁速断后,见狄兵来追,宁速与之且战且走,到黄河边上,幸亏宋桓公派兵来迎。

狄兵见宋军来到,退回城中,将卫国金银珠宝和粮食,洗劫一空,又把城墙拆毁,满载而归。

石祁子与宁速商议,国不可一日无君,遂立公子申为君,是为戴公。不料戴公原先就有病,登上君位不几天,便一命呜呼,宁速急忙赶到齐国。

宁速一见齐桓公,叩头大哭,把卫懿公如何被杀,百姓如何残遭屠戮,都城如何被毁,财产如何被洗劫一空,诉说了一遍。

公子毁听了,顿时昏厥过去。

桓公连声叹息道:"卫侯养鹤而亡国,太不应该了!石大夫,你等在何处立国呢?"

石祁子道:"臣等在漕邑已创立庐舍,迎公子回去即位。"

桓公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桓公又对公子毁道:"公子回去吧,宗庙的所有器具,由寡人赠送,还有马匹、祭服、牛、羊、猪、鸡等,能带多少,就带多少,由公子无亏护送。"

公子毁叩首称谢。

公子毁回到漕邑,先派人到荣泽收懿公尸体,为懿公、戴公发丧,然后即位,是为卫文公,总共有兵车三十乘,百姓五千,甚是荒凉。文公布衣帛冠,吃粗饭,喝菜汤,早起夜息,安抚百姓,甚得人心。公子无亏恐狄兵再来侵扰,便留下三千兵马。

听了公子无亏汇报卫文公草创之艰难,齐桓公连声叹息:"无道之君,害国害民,死有余辜!"

管仲道:"卫侯实在可怜。与其留军队在那里,不如选择个好地方为卫国重新筑一座城,这样也象个国家样子,对齐国来说,也一劳永逸。"

桓公道:"筑城工程浩大,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号令中原各诸侯国联合,一起来干。仲父,可令隰朋大夫修书各诸侯。"

管仲笑道:"这个办法好。通过为卫国筑城,可以进一步增强各诸侯国之间的团结,对主公的霸业也大有好处。"

这时,殿卫官进来禀报:"主公,邢侯派使者告急,狄兵又侵犯邢国,邢国招架不住,请求援救。"

桓公一听大怒,道:"狄人太可恶了!看来,寡人非出兵不可了!"

管仲道:"应该立即出兵救援邢国,诸侯各国之所以敬重主公,就是因为主公能帮助他们,卫国有难,主公来不及救,邢国再不救援,主公霸业损失可就大了!"

桓公道:"现在,卫国急需筑城,邢国急需救援,寡人一身不能两全呀!"

管仲道:"主公可先解邢国之难,把狄人赶走,再去为卫国筑城,这两件大事是主公的百世之大功。"

桓公道:"好吧,立即令宋国、鲁国、曹国、邻国出兵救邢,五国兵马在聂北集合!"

2.为邢、卫筑城

齐桓公率领大军,不分昼夜,赶到聂北,宋国、曹国兵马也到了。

桓公问管仲道:"仲父,鲁、邾两国兵马未到,邢国又危在旦夕,怎么办?"

管仲道:"狄寇气焰正嚣张,而邢国未受到重创,还有一定的军事实力,如果齐军马上投入战斗,狄人气势正盛,征服它需加倍的力量才行。眼下邢国还有实力,还可以战斗,如果齐军助战得胜,邢国以为是邢军的功劳。鲁与邾两国军队还未到,不如等一等。邢国如果顶不住狄人的进攻,必然溃败,而狄寇战胜邢师,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时候主公再出兵,消灭狄寇就容易得多,邢国必然感恩戴德,这样做既省力而功劳又大。"

桓公笑道:"好,不过,要多派探子,随时打听消息,把握好时机。"

邢国接连派人来求齐桓公出兵,桓公借口鲁、邾兵马未到,要邢军奋力抵抗,等候救援。在聂北一直住了一个多月。

狄兵攻邢,昼夜不息。邢军终于抵挡不住,城被攻破。邢侯叔颜被众将护卫着突围赶到聂北,投奔齐军。

邢侯叔颜一进桓公大帐,便哭倒在地,朝桓公纳头便拜道:"侯伯,快救救邢国吧!"

桓公急忙扶起邢侯,安慰道:"寡人因为等鲁、邾两国兵马,没有及时救援,导致邢侯城破兵溃,这是寡人的错误啊!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等鲁、邾两军了,寡人立即与宋公、曹伯共议,马上出兵驱逐狄寇。"

邢侯泪流满面,感激不尽地说:"侯伯如此大义,救邢国于危难之时,叔颜代表邢国百姓向侯伯叩头!"

桓公拉起邢侯道:"狄寇猖獗,使中原百姓涂炭,不除狄寇,寡人决不回齐国!立即拔寨,坚决消灭狄寇!"

狄主瞍瞒闻听齐、宋、曹三国大军来到,急忙掳掠了大量财物,四处放火,然后逃遁而去。

齐桓公率四国大军赶进城里,只见四处尽是火光,狄兵已无踪影。

桓公冷笑道:"狄人乃鼠辈小人,传寡人令,立即将大火扑灭!"

火扑灭了,可剩下的只是一片废墟了。

邢侯看着破败不堪的惨象,长叹一声:"唉,寡人连安身之地也没有了!"

桓公道:"邢侯可再建一座新城。"

邢侯叹道:"百姓都逃走了,财物也被抢光了,要人无人,要力无力,新筑城谈何容易!"说罢,又流下泪来。

桓公道:"邢侯不必悲伤,可选一个新址,寡人同宋伯、曹公一起帮助建城。"

邢侯无限感激,说:"百姓逃难大都到夷仪去了,如在夷仪建都,可顺民意。"

桓公道:"好,就在夷仪筑城。"

不到一个月时间,在夷仪便筑起了一座新城。桓公还为邢国建了宗庙、朝堂,修建了庐舍,里面的用品,以及牛、马、粟、帛之类,全部从齐国运来。邢侯、众臣和百姓,无不欢声载道,感激桓公。

宋伯、曹公筑新城完毕,想收兵回国。齐桓公对宋伯、曹公道:"现在,邢国已安定了,可卫国君臣连个立身之地还没有,咱们好事做到底,一起帮助卫国筑城好不好?"

宋伯、曹公齐声道:"侯伯之意甚好,应当帮助卫国。"

桓公、宋伯、曹公即日拜别了邢侯,率领大军向卫国进发。

卫文公毁早已在国界等候。

桓公见卫文公身穿粗布素服,头戴帛冠,十分怜惜,说:"寡人同宋公、曹伯,带领大军,想为君新建都城,不知选好了地方没有?"

卫文公道:"十分感谢侯伯和宋公、曹伯,寡人已占卜过了,选吉地楚邱,可卫国太穷,无钱建城。"

桓公道:"卫侯不必伤心,一切由寡人操办就是了。"

桓公号令三军,选吉日开工筑城,所用木材、粮食等都是从齐国运来,不到一个月,新城巍然立于楚邱。

卫文公亲笔写下了"再造之恩"四个大字,刻碑立于城东门,以感齐桓公之恩德。

不到两年时间,齐桓公办了三件大事,一是立鲁僖公使鲁国安定;二是在夷仪为邢国筑城,三是在楚邱为卫国筑城,使邢、卫二国得以生存。齐桓公威望愈振,被诸侯各国尊为五霸之首。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管子传 作者:高连欣
《管子传》 2章 平定鲁乱| 春秋战国历史

《管子传》 2章 平定鲁乱


1.长卫姬的心事

齐桓公先有三位夫人,王姬、徐姬、蔡姬,皆没有生下孩子。王姬、徐姬相继去世,蔡姬也被逐回蔡国,只剩下长卫姬和少卫姬两位如夫人。经竖貂精心选择,又增加了郑姬、葛嬴、密姬和宋华子。这样,如夫人就有六位了。继长卫姬生公子无亏之后,少卫姬也生了个儿子公子元,郑姬生公子昭,葛嬴生公子潘,密姬生公子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再加上不计其数的妾、媵(古时陪嫁女子)生的儿子,共三十多名,洋洋济济一大群。不过,作为公子,只有如夫人生的六位,其余的不算。

长卫姬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立太子,只有确立了太子地位,将来才能继承君位。为此,她在齐桓公面前不知说了多少回,可齐桓公就是不办,说是不着急。长卫姬能不着急吗?论入宫时间,当然她最长;论公子年龄,当然无亏最大,按理说立无亏为太子应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耽心桓公一旦不喜欢无亏,立别的公子为太子。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她将竖貂、易牙、开方召进宫,与他们商量。

长卫姬道:"公子无亏已是二十多岁的人,可主公至今不确立太子之位,该如何是好?"

易牙道:"夫人放心,主公儿子虽多,可无亏最长,这太子之位非无亏莫属。"

长卫姬长叹一声:"就怕夜长梦多,事久有变呀!"

竖貂问道:"依夫人主意,该如何办?"

长卫姬道:"我和你们一起相处二十多年了,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你们不是平庸之辈,是要干大事,成大气候的人。"易牙道:"是啊,要不是管仲当道,俺兄弟们早发迹了。"

竖貂向易牙使个眼色,不让他多说话。

长卫姬看了竖貂一眼,笑道:"管仲身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主公称他仲父,凭你竖貂、易牙、开方岂能动摇得了!"

竖貂道:"那,夫人有何高见?"

长卫姬冷笑道:"天无绝人之路,管仲毕竟老了,这次征伐北戎回来,又老了不少。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转换天地之力,毕竟有一天会离开人世的。你们三位现时怀才不遇,需要放长眼,向远处看。"

开方心领神会地说:"夫人的意思是要我等说服主公,定公子无亏为太子,只要公子无亏继位,那我等就青云得志了!"

长卫姬道:"匹夫尚知山不转水转,你等该知道怎么办才是。"

竖貂茅塞顿开道:"夫人放心,我竖貂就是肝脑涂地,也要辅佐公子无亏登上大齐君位。"

长卫姬故作深沉状,道:"将来的事情可也难定,反正又无见证。"

竖貂取出短剑,在左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

竖貂信誓旦旦地说:"夫人,竖貂如不拥戴公子无亏,利剑斩首,万箭穿心!"

长卫姬满意地点点头。

易牙向长卫姬拱手道:"苍天可鉴,易牙以命相许,拥戴公子无亏,决无戏言!"

长卫姬回头看看开方道:"开方大夫以为如何?"

开方道:"我与竖貂、易牙是兄弟,祸同受,福同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辅佐公子无亏,是我等唯一明智的选择。"

长卫姬道:"三位既如此拥戴无亏,我十分感激。你们要千方百计抓紧时间确立无亏的太子地位。无亏继君之日,就是你们三位出头之时。"

2.笑谈国是

从伐山戎归来,管仲大病一场。齐桓公和朝廷大臣,无不来相府探望。桓公命令御医精心诊治,不得有一丝一毫疏忽。人来人往,管仲简直应接不暇,搞得十分疲劳。鲍叔牙干脆到相府大门口值班,凡来人一律谢绝。

竖貂、开方、易牙提着礼品来看管仲。

鲍叔牙问道:"三位可是来看仲父?"

竖貂道:"正是。仲父讨伐山戎,鞍马劳顿,身体染恙,我等十分挂念,特来探望。"

鲍叔牙一见这三人心里就来气,冷冷地道:"我代仲父谢谢了。"

竖貂指指手中礼品道:"亚相,我等想拜见仲父。"

鲍叔牙一挥手:"仲父操劳过度,身患小恙,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进见!"

易牙气哼哼地看了鲍叔牙一眼,刚要说什么,被开方捅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竖貂有些尴尬,说道:"既然这样,那这点礼品请亚相代转仲父,聊表心意。"

鲍叔牙道:"好吧,你们的礼物我一定转送仲父。"

望着竖貂、易牙、开方的身影,鲍叔牙哼了一声。

宁戚来了,鲍叔牙急忙起身迎接道:"大司农替仲父操持国事,够你忙的啦。"

宁戚道:"仲父一日不恢复健康,宁戚一日不得安宁。"鲍叔牙吩咐门卫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门!"然后拉了宁戚一把,道:"走,咱们进去,仲父盼着你来呢!"

管仲在御医的精心调治下,病情已见好转,他穿好衣服,对着铜镜仔细地端详起自己来。

婧来到管仲身边,从镜子中看着管仲。

管仲道:"婧,你看着我是不是老了?"

婧娇嗔地说道:"相爷不老,相爷叱咤风云,风华正茂,怎么会老?"

管仲苦笑道:"你看这头发,已然白了一大半了!"

婧笑道:"头发黑白不是凭证,有人一、二十岁就白了头呢,人老与不老,要看心,相爷心力旺盛,一点也不老!"

管仲摸着婧的青丝,叹了一声道:"你母亲已老了三年了吧?岁月不留人啊!"

婧道:"我娘死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她老人家告诉我,说我有福,嫁给了相爷,她也有福。"

管仲道:"老人家对齐国的丝绸纺织是立了大功的,一位多么好的老人啊!"

婧笑道:"相爷今天怎么了?我娘的殡礼,相爷亲自主持,主公也来吊丧,够风光的了,我娘九泉之下,也感激相爷。"

正这时,鲍叔牙、宁戚走了进来。管仲急忙迎上前去,步子迈得太急,闪了一个踉跄。宁戚急忙搀扶住他,关切地说:

"仲父疾病在身,该躺着好生养息,怎么起来了?"

管仲笑道:"躺了十几天啦,骨头又酸又痛,起来走走。

大司农可有急事?"

宁戚摇摇头,道:"仲父放心,一切正常。只是感到担子太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管仲满意地说:"我随主公讨伐山戎期间,你干得井井有条,很有章法啊!"

宁戚道:"我不过按照仲父的教导,干点具体事罢了,就这样还累得喘不过气来呢。"

鲍叔牙笑道:"大司农不必过谦,自有公论。齐国贤才后浪推前浪,有仲父教导,你定会脱颖而出。"

管仲笑道:"已经脱颖而出了嘛。即使我病好了,你的担子也不许撂。从讨伐山戎回来,我忽然觉得老之将至,特别怕人来看望,感到特别累。"

鲍叔牙道:"适才竖貂、易牙、开方三人一齐来,被我挡了驾,那易牙还想发作,被开方制止住了,哼,一伙小人!"

宁戚道:"竖貂、易牙、开方,三人朋党结私,老围着主公转,不是好事,应当劝说主公把此三人清除,以免后患。"

鲍叔牙也道:"依着我,就把这三个小人逐出宫去,永远不得再用。"

管仲道:"我已对主公说过几次,但主公舍不得。不过,他们成不了气候。即使他们是一股祸水,可有我在,有你宁戚和鲍叔兄在。主公是明白人,对他们是有数的。身为一代国君,有人伺候他吃得舒服,有人为他征集美人儿,有人伺候他打猎高兴,也不为过,如此而已!主公为什么迟迟不立公子无亏为太子?据我看就是因为长卫姬与这三人相从过密,主公怀有戒心哪!"

鲍叔牙点点头说:"仲父说的也是。竖貂、易牙、开方是啥?是一股祸水。可仲父是啥?仲父是岸、宁戚是堤。堤岸坚固,祸水能流到哪里去?只要他们不兴风作浪,不危害齐国霸业就行。"

管仲问宁戚:"鲁国的情况怎么样?"

宁戚递上一叠帛书,道:"情况全在这里面了,我整理了一下,请仲父过目。仲父,国事在身,不能久留,告辞了!"鲍叔牙与宁戚走出门去,婧笑着对管仲道:"大司农一来,仲父那么高兴,眼神又光又亮!"

管仲笑道:"宁戚是块好材料,将来接我班的只有宁戚!"

3.大义灭亲

齐桓公这些日子为鲁国的事情搞得头昏脑胀。鲁庄公一死,国位继承之事一连发生了许多事情,扑朔迷离,令人眼花缭乱。鲁庄公的夫人哀姜是齐襄公的女儿,桓公的外甥女。鲁庄公的母亲是齐襄公的妹妹,桓公的姐姐。鲁庄公的弟弟季友,叔伯兄弟庆父、叔牙同是朝中大夫,鲁庄公信任季友,庆父、叔牙抱成一团,庄公在世,似一潭平静的池水,庄公一死,顿时翻起滔天巨浪。围绕继位之事搞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先是叔牙被杀,庄公之子般继位。不久,般又被杀,又立公子启为闵公。第二年闵公又被刺杀,一团乱糟糟。桓公理不出个头绪来,便召来管仲。

桓公道:"鲁国这几年动荡不安,君位老不稳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寡人理不出个头绪,望仲父说个明白。"

管仲道:"鲁国的事情如果要说明白,得从头说起。"

桓公道:"请仲父知无不言,寡人洗耳恭听。"

管仲道:"鲁庄公有两位叔伯兄弟,一是庆父,一是叔牙,还有一位亲弟弟名叫季友。这三人同在朝廷为大夫。庄公最喜欢季友。庄公很孝顺,对母亲文姜唯命是从。文姜夫人就是主公的姐姐。庄公娶了党氏之女孟任,想立为夫人,但母亲不同意。文姜夫人要与母家联姻,非要庄公娶齐襄公的女儿哀姜不可,可哀姜年幼,一直过了十几年才迎娶为夫人。庄公与孟任生下一子,名叫般。鲁庄公虽然娶了哀姜,但因哀姜是齐襄公之女,而齐襄公是他杀父仇人,因此,对哀姜并不喜欢,倒是与哀姜陪嫁的叔姜欢好,叔姜生下一子名叫启。庄公又娶妾风氏,生一子名申。哀姜受到冷落,便与庆父私通,并且约定好庄公死后,扶庆父为君。公子叔牙为相国,庄公察觉到庆父、叔牙同哀姜的阴谋,在临死之前,先用鸩酒毒死了叔牙,还没来得及除掉庆父,就病故了。公子季友遵照庄公的遗志,扶公子般为鲁国国君。公子般为君还不到四个月,就被庆父派人刺杀了。季友无奈,只好到陈国避难去了。哀姜与庆父便立八岁的公子启为君,就是鲁闵公。这闵公内怕哀姜,外怕庆父。"

桓公道:"是啊,寡人曾与鲁侯启在落姑会面,他牵扯寡人的衣服,寡人见他有隐秘之情,便同他到了密室。他边哭边诉说了庆父作乱之事。这庆父端的可恶!寡人已派人召回季友辅佐鲁侯。"

管仲道:"是啊,就是因为鲁侯是主公外甥,又有季友辅佐,庆父才不敢下毒手。但贼心不死,又私下安排刺客,将闵公杀死。公子季友闻变,急忙带着公子申到邾国避难去了。消息传出,鲁国顿时大乱,国人自动聚集成千上万人,围攻庆父。庆父知人心不服,便装扮成商人,带上全部珠宝,出奔莒国。哀姜也想跟随庆父到莒国,被手下人劝阻,便到邾国求见季友。季友便带公子申回到鲁国,欲立公子申为君。"桓公道:"是啊,寡人派上卿高傒去鲁国,高上卿回来说,公子申相貌端庄,议论条理,是治国之器。"

管仲道:"主公对鲁国有定国之功。不过,庆父不除,鲁难未已。"

桓公道:"庆父现在何处?将他处死就是了。"

管仲道:"庆父逃到莒国,莒国下令驱逐,想到齐国来,又不敢,只在汶水躲避,鲁侯又不宽恕于他,便上吊自尽了。"

桓公道:"好!庆父死有余辜!不过,鲁国两位国君不得善终,都是因为寡人的侄女哀姜所致,如果放过她,鲁国上下必然以为寡人袒护,齐鲁两国的关系就会断绝,这个损失可就太大了。"

管仲道:"女子既嫁从夫,得罪夫家,自有夫家处置。主公若要惩处,就不要张扬,只宜秘密行事。"

桓公便命竖貂依计行事。

竖貂来到邾国,见到哀姜。哀姜一见是娘家来人,泪流满面,哭个不住。

竖貂道:"夫人不要哭了。主公派臣送夫人归鲁。"

哀姜道:"只要叔叔给我作主,我天不怕,地不怕。"

竖貂与哀姜上车,离开邾国,来到鲁国夷地,夜宿馆舍。

哀姜心中有鬼,老放心不下,叫来竖貂,问道:"总管,我叔父打算怎么处罚我?"

竖貂道:"夫人连害两位国君,齐鲁两国无人不知,夫人就是回到鲁国,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哀姜一听黯然失色,低头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说:"那,我回齐国行吗?"

竖貂冷笑道:"不行,夫人要是回齐国,那杀鲁国两位国君的罪名就落到主公头上。"

哀姜哭泣道:"齐国去不了,鲁国又不能回,我到哪里去?

竖貂总管,你给我出个主意。"

竖貂道:"没有好办法,夫人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起身离去。

哀姜自知罪孽深重,天地不容,可又不想死,想了半宿,哭了半宿,朦胧中见庆父走来,脖子上套着绳索,舌头伸在外面。睁开眼一看,踪影全无。她终于下了决心,庆父既然上吊而死,这是在招呼她跟着他走,于是在梁上拴上绳子,投环自尽。

竖貂告知夷地守官,飞报鲁侯,鲁侯以礼厚葬,并让哀姜进入太庙,并派人向齐桓公谢定国之恩。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管子传 作者:高连欣
《管子传》 4章 降服蛮楚| 春秋战国历史

《管子传》 4章 降服蛮楚


1.伐楚之计

公元前六五七年冬天,楚国讨伐郑国。郑国派特使星夜到齐国告急求救。

齐桓公急忙请管仲进殿商议。

桓公道:"郑伯派使者告急求救,寡人意欲前往,仲父之意如何?"

管仲道:"楚国是齐国的劲敌,也是中原各国的威胁,其狼子野心是要图霸中原。郑国是中原防御楚国的前哨,不能不救。不过,楚国这些年任用令尹(相国)治理国家,很有章法,国力颇强。楚成王意与主公一比高低。因此,必须讨伐降服它,楚国降服了,郑国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桓公道:"楚国兵强马壮,又有汉水险要屏障,伐楚有必胜的把握吗?"

管仲道:"主公这些年来,救燕存鲁,城邢封卫,天下百姓深感主公的恩德,各路诸侯敬服主公的大义,如果联合诸侯讨伐楚国,没有不服从命令的。"

桓公不无担心地说:"伐楚路途遥远,大军未到,楚国已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这一仗如果打不赢,寡人怎么向各路诸侯交待?"

管仲笑道:"主公还记得蔡姬吗?"

桓公一怔,恨恨连声道:"这个蔡侯,寡人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原来,蔡姬因荡舟将桓公颠入水中,桓公怒气之下,将蔡姬逐回蔡国。蔡穆公一怒之下,逼追蔡姬嫁给了楚成王。

管仲道:"这次伐楚要出其不意。蔡国与楚国接壤,大军以讨伐蔡国为名,一旦得手,立即向楚国发动进攻,可大获全胜。"

桓公道:"好!还有一个有利条件,江国和黄国过去一向听楚国调遣,前天派使者来讨近乎,想与齐结盟,正好作为伐楚的内应。"

管仲想了想,说:"江国和黄国是楚国的邻国,如果加盟齐国,楚国必然愤恨,很可能要讨伐他们。他们肯定不是楚国的对手,必然到齐国求救。要救,则道路太远,不等齐军赶到,就已亡国;如果不救,则丧失了同盟的大义。臣以为不结盟为好,可告诉使者,他们的心意主公收下就是了。"

桓公思考了一阵子,说道:"仲父说的也是。不过,使者提到舒国助楚为虐,依仗楚国势力,屡屡侵犯邻国,不可不讨。"

管仲道:"舒国是楚国的爪牙,主公可给徐国国君写一封密信,让徐国偷袭舒国,可作为伐楚的桥头堡。江、黄二君,各守本界,听候调遣。"

桓公又道:"那郑国怎么办?"

管仲道:"告诉郑国,全力防守,齐国大军已经出发,很快就到。等大军一到,郑伯要率军到上蔡会合,共同进攻蔡国。这样,郑国军心、民心安定,士气高扬,一定能顶住楚国的进攻。"

桓公道:"仲父可立即修书,邀请宋、鲁、陈、卫、曹、许各君,定于明年春正月元旦出兵,到上蔡聚齐,名为讨蔡,实为伐楚!"

2.兵临城下

公元前六五六年春正月元旦,齐桓公命管仲为大将,率领隰朋、宾须无、鲍叔牙、开方、竖貂等,战车三百乘,出发讨伐蔡国。一路上,军纪肃整,对百姓秋毫无犯,深得百姓的爱戴和赞誉。

离蔡国还有一百里路时,已是夕阳落山,大军安下营寨。

桓公刚刚用过晚膳,竖貂走进大帐。

竖貂道:"主公,臣愿率一支兵马,偷袭蔡城,收蔡城,作为集合各诸侯兵马的地方。"

桓公笑道:"爱卿想夺头功呀!"

竖貂道:"臣跟随主公三十年了,这次想争个头功,给主公增添光彩。"

桓公道:"好哇!爱卿可以向仲父讨领一支人马。"

竖貂便到管仲大帐。管仲正在烛下弹琴。竖貂不敢惊动,立在帐外等候。

管仲弹完一曲,喊道:"竖貂将军,进来吧。"

竖貂进帐,还没开口,只听管仲说道:"竖貂将军,是不是要夺头功?"

竖貂一惊:这管仲,真他娘神了!忙道:"正是,刚才已向主公"

不等竖貂说完,管仲打断了他的话道:"要多少兵马?"

竖貂忙道:"须战车一百乘,甲士三千。"

管仲笑道:"军令已写好,拿去吧。"

竖貂又吃一惊。他接过军令,更是瞠目结舌,不多不少,正是战车百乘,甲士三千。他心里纳闷,管仲是神吗?

管仲笑道:"竖貂将军,祝你旗开得胜。"

竖貂忙道:"托仲父洪福!竖貂愿阵前立功。"

管仲挥手道"去吧!"复又弹起琴来。

竖貂点起兵马,令战马摘下铃当,马蹄裹上褐布,乘夜向蔡城进发。第二天一早,已兵临城下。安营扎寨后,稍事休整,即令攻城。他在战车上高擎长剑,大声喊道:"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凭我大齐兵车千乘,且有八路诸侯壮我军威,蔡国弹丸之地,必败无疑!将士们,冲啊!"

战鼓咚咚,震耳欲聋,响彻长空。齐国军队锐不可挡,似流动的大潮,压至蔡城城门前。

3.蔡侯闻风而逃

蔡穆公接到齐国的战书,大惑不解。蔡国与齐国,远无仇,近无恨,齐桓公为啥如此兴师动众,调集八国联军来讨伐?想来想去,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妹妹蔡姬被齐桓公赶回家来,他又把蔡姬嫁给了楚成王。这件事一提起来他心里就有火。齐桓公也太过份,夫妻之间因为闹得过份了一点儿就赶回家来,也太不给他这一国之君面子了。可他还不明白,齐是强国,蔡是弱国,要讨伐蔡国一个齐国就绰绰有余了,为何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要显一显侯伯的威风?蔡国投靠楚国,这是地理的缘故。蔡与楚接壤,楚国强大,小国不依附大国怎么生存?他倒是想投靠齐国,可相隔千里之遥,真遇上了急难事,远水不解近渴呀。如果齐桓公恃强凌弱,骄横纵情,可那位相国管仲不是糊涂人,如果因为一个女子就兴八国之师,可以说师出无名,这是报私仇、泄私愤,他越想越气,齐桓公简直欺人太甚!他刷地抽出长剑,即使是鸡蛋碰石头,他也要碰上一下。

相国叔齐忙道:"君上息怒。两军对垒,且不可轻易从事!"

蔡侯怒道:"兵临城下,难道要寡人束手待毙不成!"

叔齐道:"以臣愚见,齐侯举兵,必有缘由。要摸清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君上要稍安勿躁,能缓则缓,能和则和,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率开城交战,请君上慎思。"

蔡侯呆呆地站着不动,叔齐的话很有道理。他颓然坐下,问道:"齐军先锋将军是谁?"

叔齐道:"回禀君上,齐先锋将军是竖貂。"

蔡侯哼了一声,道:"竖貂乃蝇营狗苟之辈,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又是贪利之徒,见财眼红。"他转念一想,又道:"叔齐、孔颜二卿。"

叔齐、孔颜齐声道:"臣在。"

蔡侯吩咐道:"二位爱卿可带金泉玉器一车,今晚上私访竖貂,饱其私囊,赂其贪心,探明齐侯起兵的真情实意。"

叔齐、孔颜交换了下眼色,齐声道:"遵命!"

夜幕落下了,天上繁星点点。

叔齐、孔颜带好礼物,出城来到竖貂大帐求见。

军帐中,竖貂已解甲卸盔,正饮酒自乐。呷一口酒,吃一点菜肴,哼哼着小曲儿,满心的得意。这次当这个先锋官,功劳唾手可得,因为蔡国他很了解,接蔡姬是他接的,送蔡姬也是他送的。正想得得意,侍卫进帐报告:"竖貂将军,来了两位客人,自称是将军的朋友。"

竖貂一愣,心里话,在这里哪来的朋友?说道:"请他们进来。"

叔齐,孔颜进帐,拱手施礼道:"蔡使叔齐、孔颜拜会将军。"

竖貂一怔,认得是蔡国的相国和大司行,故意摆出傲慢的样子,脸上表现出矜持与鄙视,冷笑道:"二位来此是不是通报明日的战事?"

叔齐忙道:"竖貂将军,咱们是老朋友了,听说将军来此,特来拜会!"

竖貂哼了下鼻子,道:"本将军奉侯伯之命,任八国联军之先锋,本将军想一显身手,让蔡侯开开眼界,殊料蔡侯乃小小鼠辈,不敢与本将军谋面。"

孔颜怒发冲冠,刚要发作,被叔齐扯了扯衣服,好不容易忍住了。

叔齐道:"不敢!不敢!君上不知将军大驾光临,将军与蔡国素有旧交,未能远迎,敬祈宽恕。"

竖貂严厉地说:"二位今晚来,到底有什么事?"

叔齐道:"蔡国弹丸之地,怎敢与将军对垒!今日前来,是我君上的一片心意,将军曾与君上几次谋面,旧情笃深,特遣微臣前来问候。"叔齐说完,故意看一眼身旁的武士,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竖貂。

竖貂心领神会,挥挥手令甲士退下,脸上表情也渐趋和缓。

"二位有何话说?"

叔齐赶紧递上帛书,道:"这是君上的一份薄礼,特呈黄金百斤,白璧百双,以酬谢将军不远千里之劳。"

竖貂看一眼帛书,脸上迅即闪过一丝喜悦的神情,马上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兵临城下,蔡侯有什么打算?"

叔齐道:"齐侯举兵,君上大惑不解,不知蔡国犯了什么罪,使齐侯大动干戈?"

竖貂狡黠地一笑,道:"蔡姬现在哪里?"

叔齐道:"蔡姬被齐侯逐回家来,已嫁给楚成王了。"

竖貂道:"这还了得!侯伯一时生气,让蔡姬回来住一阵子,没有侯伯的旨意,谁敢让她再嫁!"

叔齐道:"如果因为蔡姬,齐侯大兴讨伐之师,那我君上当面向齐侯请罪行不行?免得百姓涂炭。"

竖貂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侯伯兴八国之师,就为一个小小的蔡国吗?有那么一个国,上不朝服周天子,在这里称王称霸,还想与大齐抗衡,这次要给他些颜色瞧瞧。回去对蔡侯说吧,不日八国军兵一到,蔡国必夷为平地!蔡侯如果聪明,不如及早逃遁。"

叔齐、孔颜明白了,忙道:"谢将军点拨,微臣回去告知君上,早作安排,告辞!"

竖貂看着礼单,得意地笑了起来。

叔齐、孔颜赶回城中,将齐侯纠合七国诸侯,先侵蔡,后伐楚这一军机向蔡穆公汇报,蔡穆公大惊失色,当夜率领宫眷,出奔楚国去了。

4.八国大军,杀奔汉水

七国军队已如期到齐,七国诸侯无一不到。许穆公奉齐桓公之命,先出兵袭取舒国,他虽身患重病,也抱病赶来。齐桓公立即嘉奖,将其序位排在曹伯之前。这七路诸侯的排列顺序是:宋桓公、鲁僖公、陈宣公、卫文公、郑文公、许穆公、曹昭公。八路兵马一字儿摆开,煞是威武雄壮。战旗猎猎,可蔽天日;战马啸啸,惊天动地;战车如云,人马如海。

齐桓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朗声道:"今日举兵,有劳各位贤侯,各位将士跋山涉水,千里征程,你们辛苦了!寡人深表感激!"

宋桓公道:"齐侯讨伐山戎,救下燕国;大义灭亲,安定鲁国;城邢封卫,恩重如山。大礼加于天下,大义布于诸侯,百姓传诵,天子嘉许。齐侯有令,诸侯敢不应从?"

鲁僖公道:"借君之恩威,乃诸侯幸事!"

郑文公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曹昭公、卫文公、许穆公也齐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管仲面向七路诸侯,高声道:"臣管仲拜见各路诸侯。此次主公大会诸侯,名为攻蔡,实为伐楚。现蔡侯畏罪而逃,不战而胜。而楚成王据汉江之险,南方之遥,不事天子,不遵王命,无视我北方诸侯,自恃强悍,飞扬跋扈。昔日天子周昭王南巡于楚,一去不返,终至不归。今日楚子有恃无恐,又不向天子敬纳包茅之贡,无礼无义,何以至此!主公此次兴兵,大合诸侯,乃替周室讨伐,为天子除害。没有如此正义之举,主公不敢劳各位大驾!今日七路诸侯,有劳玉趾,效力我主公,微臣管仲向各位君上致敬!"管仲言毕,深深一揖。

齐桓公道:"仲父所言,正是寡人所想。楚子肆虐,有恃无恐,不向周天子纳贡。寡人身为中原盟主,理当为天子效劳,剪除逆贼,使天下和顺。望各路诸侯,同心协力,与寡人进至汉水,向楚子问罪。"

宋桓公道:"齐侯深谋远虑,行此大义,寡人怎敢不从?"

六路诸侯一齐拱手道:"听从齐侯调遣!"

齐侯大声道:"好!寡人督率前军,进兵汉水!"

管仲下令:击鼓!"

顿时,八路诸侯共同击鼓。鼓声阵阵,旌旗猎猎,八国大军,浩浩荡荡,杀奔汉水。

5.管仲舌战屈完

齐桓公率八国联军,经过蔡城,望南而进,直达楚国边界。只见在"楚"字界石旁停着一辆兵车,车上站着一个人,身穿宽袍大袖大夫朝服,道貌岸然,彬彬有礼。此人姓屈名完,是楚国大夫。屈完高声对齐军大将王子成父道:"请通报齐侯,楚国使臣屈完在此等候多时了。"

王子成父一惊,急忙向桓公禀报:"主公,楚国已有准备,派使者屈完在前面恭候。"

桓公吃了一惊,看看管仲道:"仲父,楚军消息怎能如此灵通?"

管仲看一眼竖貂,冷笑道:"此必有人泄露消息。"

竖貂装作没事儿的样子,说:"主公,蔡侯已逃到楚国,定是蔡侯报告了楚王。"

桓公又问管仲道:"仲父,楚王既派使者在此等候,一定有话要说,谁去会会楚国使者?

管仲道:"臣去会会这位使者,晓以大义,如果楚人通情达理,会自惭理屈,不战而降,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桓公问王子成父道:"楚使者带多少人马?"

王子成父答道:"单人单车。"

桓公道:"王子成父将军,跟随仲父会见楚使,一定保证仲父安全!"

王子成父道:"主公放心。"

管仲上了王子成父的战车,来到屈完面前。

屈完一见管仲,连忙拱手施礼。

管仲也拱手还礼道:"屈完大夫有话请讲。"

屈完看着管仲说道:"寡君闻听齐侯率八国兵车前来讨伐,派下臣屈完前来询问,齐国与楚国既无旧仇,又无新怨。齐国居于北海,楚国居于南海,风马牛不相及,不知齐侯是出于什么原因,大兴讨伐之师?"

管仲道:"昔日周成王时,封我大齐先君太公到齐地,派召康公赐命,要我先君太公对五侯九伯各国,世世代代掌征伐大权,以辅佐周王室的安危。封地东至海,西至黄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凡有背弃周天子之命,或对周王室不恭敬者,可随时予以讨伐。自从周幽王被犬戎杀害,周平王迁都雒邑(今洛阳),诸侯各自为政,不事周室,致使周王室衰微。寡君奉周天子之命主盟中原,修复先业,已大见成效。你们楚国位于南荆,应当每年向周王室进贡包茅,供王室祭祀所用。可楚国连年不进包茅之贡,对周天子不恭不敬,为此,寡君率七国诸侯前来征讨。还有,周昭王南巡至楚,突然驾崩,也是楚国的责任。为此,寡君兴师讨伐,楚国还有什么可说的?!

屈完听完管仲的一番慷慨陈词,心中十分佩服,说道:"周王室自己乱了朝纲,导致各路诸侯的不满,不向周王室进贡,天下诸侯都这么干,并不是单单楚国如此。当然,作为诸侯国,不向周王室进贡,不管怎么说,这是不对的,寡君知罪了,从今往后,一定年年进贡就是了。不过,昭王南巡,是因翻船溺水而亡,要问罪只能去问汉水,寡君不能担这个罪名。请齐侯所率兵马在边界驻扎,微臣立即回去向寡君禀报。"说完,掉转马头,急驰而去。

管仲回到大帐见齐桓公,桓公问道:"仲父,楚人可服罪?"管仲笑道:"楚使在大义面前,理屈词穷,不得不认帐。"

王子成父笑道:"仲父一席话,简直是唇枪舌剑,有理有节。"

桓公也笑道:"小小南楚,哪是仲父对手!下一步怎么行动?"

管仲道:"楚人横蛮倔强,单凭三寸不烂之舌是不能降服的,大军继续前进,造成兵临城下的进攻声势,逼他降服。"

桓公下令:"大军向南进发!"

一声令下,八国军队一齐向南开进,到达离汉水不远的陉山,管仲对齐桓公道:"主公,大军就此屯扎,不要再向前走了。"

宋伯道:"兵已到此,为什么不直达汉水,与楚军决以死战?"

管仲道:"楚王既派使者来,必然做好了战斗准备。一旦交战,就没有讲和的余地了。虽然咱们打赢了,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现在咱们屯兵在这里,猛张声势,楚人必然害怕,估计要再派使者来,这样,咱们就可以不战而胜。咱们讨伐楚国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尊重周王室,楚王只要服罪,只要保证向周天子俯首称臣,按时进贡,就可以了。八路诸侯以讨楚而兴师,不伤一兵一卒;以服楚而凯旋,岂不是一件庆幸的好事吗!"

宋伯将信将疑地说:"恐怕楚王不会这样听咱们安排吧。"

管仲道:"咱们拭目以待。"

6.召陵定盟

楚成王熊恽听蔡穆公说齐桓公率八国之兵讨伐楚国的消息,又惊又怒,骂道:"齐侯小白欺人太甚,自以为当上了中原霸主,便不可一世了。寡人要让他在汉水之畔栽个大跟头,让他见识见识寡人的厉害!"他拜斗子文为大将,厉兵秣马,在汉水以南屯扎,摆开一副决战的架式。听了大夫屈完的禀报,楚成王极为恼火,骂道:"齐侯小白简直莫名其妙,难道为了区区一车青茅,就兴八国大军来侵犯?"

屈完道:"虽然一车青茅不值钱,可是对周天子的态度,齐侯以此来犯,可以说是名正言顺。"

这时,探子来报:"齐侯率八国大军,在陉山屯扎。"

楚成王冷笑道:"哼,寡人看,齐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当了霸主,自以为得意,打着尊王的旗号,肆意胡作非为,蔡国不就是例子吗?什么也别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寡人要与齐侯决一死战!"

子文道:"齐相管仲,精通军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既然齐侯倾八国之兵来侵犯,为什么在陉山屯扎,而不发动进攻呢?这里边定有阴谋。"

楚成王一听也有道理,他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是啊,齐侯不是号称十万雄兵吗?为什么不进攻呢?"

子文想了想说:"君上,依臣之见,我们充分做好战斗准备,还应该再派使者前往齐营,摸清虚实,察其意图。从这个阵势上看,似乎齐侯不象是非要打仗不可。问明情况后,或战或和,再作决定。"

楚成王点点头,表示同意:"派谁去合适呢?"

子文道:"还是派屈完大夫。屈大夫学识渊博,精明过人,又十分智慧,已经与管仲打过交道了,定能不辱王命。"

楚成王道:"既然如此,就请屈完大夫再辛苦一趟。"

屈完道:"臣有一个建议,望君上采纳。"

楚成王道:"屈大夫有话请讲。"

屈完道:"楚国不向周室进包茅之贡,是楚国的错误,臣已替君上承认了。君上如果承认这一点,那就没有必要打仗,答应齐侯的条件就行了。如果是这样,那臣就再去齐营,臣当努力化解楚、齐两国的矛盾。如果是去下战书,臣不能胜任,可另派别人。"

楚成王道:"寡人派屈大夫为特使,有权处理任何重大事情。战也好,和也好,由屈大夫根据情况自裁。"

屈完道:"君上如此信任屈完,屈完决不辱王命!"

屈完再至齐军,见到王子成父道:"吾乃寡君特派使者,求见齐侯,有要事相告!"

王子成父暗道:"仲父真神人也!"他让屈完稍候,急忙奔进齐桓公大帐,说道:"君上,仲父果然神机妙算,楚王又派使者来了。"

管仲笑道:"楚使复来,必是求和无疑,请君上以礼相待。"

宋桓公惊疑地看着管仲,佩服得五体投地:"寡人今日亲见,管相国真乃神仙下凡,连楚蛮也乖乖地听调遣!"

齐桓公笑道:"仲父神谋,百不失一。"转头对王子成父道:"请楚使进帐!"

屈完进帐,向桓公叩拜道:"参见齐侯。"

桓公回礼:"屈大夫平身。不知屈大夫来此有何见教?"

屈完道:"寡君因没有按时向周王室进包茅之贡,引发齐侯率八国大军来征讨,对此,寡君已知罪了。请齐侯给寡君一个知过改过的机会,退兵三十里,寡君定唯齐侯之命是从!"

桓公道:"寡人此次率军征讨,就是因为楚国不尊王室,只要楚国知罪改过,寡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好吧,寡人退兵三十里,在召陵屯扎,以待消息。"

屈完返回郢都,向楚成王禀报道:"齐侯已答应臣的要求,退师三十里。臣已代君上答应立即向周天子进贡包茅,君上不可失信。"

楚成王冷笑道:"齐侯那么容易就退兵了?一定是害怕了吧!哼,这一车包茅事小,可丢寡人的面子事大。"

屈完气愤地说:"君上授权臣去齐营讲和,现在却又出尔反尔,如此反复无常,定当引人耻笑!"

子文也道:"齐侯等八国之君,尚不失信于一名楚国的大夫,难道能让屈完大夫食言于君上吗?君上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成王苦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吧,屈完大夫,可带八车金帛,前往召陵犒劳八国兵马,再准备一车青茅,让齐侯等人验收之后,直接向周室进贡就是了。"

屈完带着八车金帛,一车青茅,飞速赶到召陵,来见齐桓公。

齐桓公向各国诸侯下令道:"将各国兵马,分为七队,分列七方,齐国兵马屯于南方,与楚军正面相对,等齐军中战鼓一响,其他七路兵马一齐鸣鼓,器械盔甲务必要十分整齐,让楚人开开眼界!"

一切准备就序,齐桓公才与屈完见面。

屈完呈上犒军之物的礼单,道:"寡君委派微臣带八车金帛,以犒劳八路兵马。"

桓公不屑一顾地看一眼礼单,对管仲道:"仲父,速令人将楚国的礼物分送各路诸侯。"

屈完又指着青茅道:"这是青茅一车,请齐侯检验。"

桓公看看青茅,微微一笑,道:"好了,青茅由屈大夫收管,向周天子进贡就是了。"

屈完道:"齐侯验过之后,今日即发往雒邑。"

桓公不可一世地对屈完道:"屈大夫见过我中原之兵的阵势吗?"

屈完道:"臣生于楚荆,长于楚荆,从未去过中原,也未见过中原雄兵。"

桓公笑道:"请大夫同寡人同乘一车,开开眼界吧。"

屈完登上桓公的战车,只见八国之兵,各占一方,明盔亮甲,十分威整,一字儿排开,数十里不绝。

桓公举起鼓棰,在战鼓上击了一下,顿时,齐军鼓声大作,七路军马立即鸣鼓相和,鼓声震耳欲聋,如雷霆万钧,惊天动地。

桓公喜形于色,对屈完道:"寡人有这样的兵马,要是战斗,那定稳操胜券;要是攻城,那定攻无不克!"

屈完却不以为然,道:"君上之所以能为五霸之首,是因为君上能为周天子的利益辛劳奔波,能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伐山戎,封卫城邢,兴灭国,继绝世,以德威服诸侯。因此,才得到各路诸侯的敬服。如果君上依仗兵马强盛,那情况就不同了。楚国虽偏远弱小,还有方城为城,汉水为屏障。方城固若金汤,汉水深不可测,别说十万大军,就是百万,恐怕也难说百战百胜!"

桓公听了,顿感惭愧,对屈完说:"大夫真是楚国的贤臣,见识过人,寡人愿与楚国修先君之好,大夫以为如何?"

屈完道:"君上与楚国修先君之好,是楚国的福气,君上看得起楚国,寡君怎敢不为之鼓舞?请与君上订盟好吗?"

桓公十分高兴地说:"好,明日就在召陵定盟!"

当晚,桓公留屈完在齐营中歇息,由管仲设大宴款待。

管仲举起一爵酒,笑道:"屈大夫学识可通天地,管仲佩服,来,为齐楚结盟,也为结识大夫,干杯!"二人同饮。

屈完也举起一爵酒,笑道:"管相国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才得一见尊容,屈完三生有幸。管相国凭一车青茅不战而胜楚国,在下五体投地佩服!在下敬相国一杯!"

二人谈得十分投机,一直谈到深夜方息。

第二天,齐桓公在召陵立坛,与楚国订盟。

桓公手持牛耳,为主盟,管仲为司盟。

屈完代表楚成王宣读了"自今以后,楚与中原各国世通盟好"的盟书。

司盟管仲宣布歃血。

桓公与屈完歃血,然后七国诸侯依次与屈完歃血。

盟成。

齐桓公神采飞扬地说道:"今日各路诸侯与楚国结盟,楚国从此每年按时向周王室进贡,任务已圆满完成,各路诸侯辛苦了!寡人与各路诸侯就此告别,请各自率兵马凯旋!"

宋桓公御说临行前找到管仲,问道:"管相国,寡人有一事求教,楚国的罪过,在于目无周天子僭号为大,自立为王,为什么讨伐他却以区区包茅为理由?"

管仲笑道:"楚僭号为王已经三世了,中原各国将其视同夷狄,如果以此为由进行讨伐,楚必然拼死抵抗,宁肯国破人亡也不会俯首帖耳听从调遣。这样,势必要进行恶战。即使我们胜了,也不能长久在此驻扎,待大军一撤,楚人肯定报复,这样以来,南北从此战祸就永远不能停止了。我们以包茅之贡为由征讨,楚人容易接受,区区一车包茅,楚人也不愿国破家亡,兵祸不断。不就是进贡一车青茅吗?可事虽小,罪过却大,楚人服罪就是我们的胜利,再与楚国订盟,这样,南方就可以安宁一段时间了。"

宋桓公佩服得连声称妙,顺口吟道:

"楚王南海目无周,
仲父包茅善运筹。
不用刀兵订盟约,
从此中原无南仇。"


分类:春秋战国历史 书名:管子传 作者:高连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