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etails
- Category: 中国古代小说
第三十二回 张太师盖棺诈死 海操江复任微行
为奸为佞苦营求,祸到头来死便休。
今日盖棺还不死,岂伊不死学庄周。
且说皇爷听海瑞陈奏,一一依议,传旨:克期宣进徐王兄,先即速带羽林军去抄张居正家产;一面准备夹底棺木,将张居正放于底下,上面用铜封好。海爷领了金银缎帛,押着棺木,来到杨营。
杨豹接入帐中,谢过赏赐,便对海爷道:"海大人,不知奸相怎生面目?求开棺盖,与末将一观。"海爷道:"这也不必了。二位将军,老夫备有水酒,带同门下林天佐,与二位送行。"说罢,就命家将排酒。杨、焦二将领了酒席,立刻传令兵马退回。
海爷带棺木回朝,面奏皇爷道:"臣蒙圣旨,犒赏杨家兵马,并验棺木,他已遵旨退兵了。"皇帝听奏大喜,忙令内监打开棺木,放出张居正,令他速速回乡养老。又传圣旨:"升杜元勋为礼部侍郎,林天佐为翰林学士,荆州理刑孙成为掌堂都御史,海瑞复任南直操江,赐飞龙旗二面,尚方宝剑,五爪龙袍。钦哉,谢恩!"各臣三呼万岁,叩首谢恩。皇爷驾退后宫,诸臣出朝。
海爷回府,便叫海洪后堂请出夫人相见。夫人道:"老相公,唤出妾身有何吩咐?"海爷道:"老夫人,下官蒙圣恩复授南直操江,即欲上任。我想前日在南直为官,倏忽光阴又是二十余年了,不知目下民风如何?我依旧私行到彼,察访奸恶,不便带家眷同行。夫人只在孩儿衙中,颐养优游。我恐同僚饯行拜送,又要耽搁多日。那南直贪官污吏、奸恶顽民闻知,得以潜踪敛迹,故此女儿、女婿也不与他说明。明日就要起身了。"夫人说道:"老爷呵,你今年纪高迈,比不得中年康健,凡事务必将就罢。"海爷道:"夫人,又来取笑了。我是老江湖了,何须夫人吩咐?海洪,你叫轿子送夫人到太爷衙中去。"
当时夫人拜别,上轿去了。
次日海爷起来,便叫:"海安、海洪过来!"二人应道:"老爷何事吩咐?"海爷道:"海安、海洪,我与你三人,是老伙计了。如今原扮作山东卖花椒的客人,往南京走了。"二人听见,暗暗埋怨道:"这不是真真活受罪了。"只得收拾行李,主仆三人改扮,头戴白毡帽,身穿海青布衣,青牛皮鞋子,紫花布袜子,背了袋子,出京去了。
话分两头。再说江南池州府青阳县,有一人世代科甲人家,姓周字国治,少年入泮,走过十五遍文场,总不能中试,只博个副榜贡生。妻秦氏,不幸早逝,双生二子,长子名文桂,已经入学,娶媳妇金氏早丧,又继娶袁氏。只因媒人之语误配婚姻。那袁氏父亲叫作袁有相,有名光棍。大儿袁阿狗,次儿袁阿牛。父子三人,俱是无赖凶徒,欺负周家父子俱是书生文学,较讨盘礼盒仪聘礼,件件费嘴费舌。国治恐媳妇过门不贤吵架,故此送文桂招赘入门,望他夫妇和睦。不想这袁氏原是恶妇,嫌丈夫懦弱贫苦,终日吵闹不堪。周文桂无奈,禀过父亲,游学进京。幸得次儿周文玉娶媳张氏,美貌贤德,夫妻双双孝养公公。生下一个孙男,名唤观德,年纪长成一十三岁。孙女莲香十岁。此时虽然家道贫穷,幸而子孝媳贤,得以相安过日。
那一年,天年荒歉,文玉失馆,闲坐家中,未免口食不给。
国治只得使文玉至袁家探问文桂信息。下午文玉回家,国治问道:"你去袁家探问,嫂嫂怎说?"文玉道:"爹爹不要说起。孩儿到袁家探问,嫂嫂便开口大骂,并道哥哥并无书信寄回。孩儿不信,查问左右邻里,多说哥哥游学在京,学习刑名之业。前年蒙登莱道请在衙门,今春寄有银信回来,想必是袁家父子吞去。孩儿闻得此言,又与嫂嫂理论。可恨那袁家父子出言詈骂,竟将银两埋匿,只把空信掷还。孩儿无奈,只将空信带回,与爹爹看过。"
国治接过书信一观,内说:"不肖游学至京,与登莱道唐公倾盖相知,带往衙署掌管刑名。因思二弟在家,馆金无多,就与东翁说了聘他主使。今寄回银五十两,半为父亲薪水之用,半为二弟盘费。乞即遣他起程。"国治看完,骂道:"贱人!如此可恶,把银两一起侵吞,毫无一些与我。只是这机会错过,如何过得日子?儿听:我想你好友赵廷章,仗义疏财,济人急难,你去与他商量,或肯周济,亦未可知。"文玉道:"父亲主见极是!"即刻别了父亲,到廷章家中。
廷章接入,分宾主坐下。茶罢,廷章就开口道:"周兄,到此有何见谕?"文玉道:"小弟与仁兄忝在知心,不揣贫穷,一向不识进退之言,与兄相商。只因家兄在登莱道作幕,念小弟在家贫苦,难供甘旨,特寄白银五十两,半为家父薪水之供,半为小弟路途之费,命弟到署中办事。不想恶嫂父子将银两一起侵吞。老父气塞,无奈着弟向仁兄相商,意欲求借些小盘费。
但不知仁兄可肯玉成否?"廷章道:"此乃小事,何必挂怀。弟便依仁兄所寄之数,一半与老伯安家,一半与兄盘费。但有一说,令尊老伯年逾桑榆,令昆玉远离膝下,倘有些微所得,亦当即刻回家奉养,不可贪图厚利,久羁异地。"文玉道:"仁兄金玉之语,弟当铭刻。"交付银两,两人辞别。
文玉回家,对父亲说了。国治甚喜,叫儿子预备行李;择日起身。到了这日,文玉对张氏道:"贤妻,我只因家计艰难,不得已出外谋生。你公公膝下无人,专望你小心服伺,愚夫感德不忘。"张氏道:"丈夫放心,妾身颇知妇道,岂敢怠慢公公。但官人路上风霜,切宜保重。"文玉道:"不须吩咐。"
当下辞别了父亲,背了行李,出门而去。
不想国治年老,因两个儿子俱离身边,未免悲伤,染成一病,张氏甚是忧愁。一日,备下小菜汤粥等物,同观德、莲香来到公公床前,道:"公公请用这薄粥。"国治勉强吞了半碗。
张氏道:"公公呵!伯伯与丈夫远离家乡,但愿公公身体健康。
不日二人自然回家,父子团圆。"国治道:"媳妇,但愿如此便好了。"那观德、莲香也叫道:"祖父大人,今日身子可好否?"国治道:"孙儿、孙女呵!难得你二人小小年纪,也知孝道。公公年纪八十,不为无寿,但愿你读书上进,荣宗耀祖,我在九泉,也得瞑目。"观德道:"祖父大人,不是孙儿夸口,若肯苦心攻书,管取龙章宠赐,报答祖老亲恩。但愿祖父身体康健,寿增百岁。"国治哈哈大笑道:"好个有志孙儿!"
再说那周文玉,只为家贫失馆,蒙兄寄银相招,往登莱道作幕,可恨恶嫂将银侵吞,以至束手无策。多亏好友赵廷章赠送盘钱,得以起身。但是父老家贫,妻贤子幼,未免挂怀,这也无可奈何。你看红日西沉,难以行走,前面一排招商饭店,不免投宿一夜。
文玉走进店前,只见一堆人簇拥着一个少年书生,在那里争论。听得店主人说道:"你身无行李包袱,什么人敢留你过宿?速速往别处去罢。"文玉见了上前,呼道:"兄长,你出门为何不带行李?难怪店家不留。但小弟看你身虽狼狈,相貌不凡。请问尊居何处,出外何干?"那后生见问,两泪交流,沾了一衣襟,道:"小弟家住扬州,父亲现任司马,母亲诰命夫人。小生姓杨,名龙贵,曾经入泮黉门。只因今秋乡试,届期收拾行李上路。主仆二人前至深山,忽遇假虎四人,将我主仆二人唬倒,行李抢去,衣服剥了。小仆与他争夺,被他杀死。我舍命奔走,一路求乞至此。又闻大盗打劫皇杠,地方保甲严禁,不许容留生面之人,故此哀求店主暂歇一夜。"文玉道:"如此说来,却是一位贵公子。但此去扬州,却也不远。也罢,待我与店家说明,相留同宿一宵,明日再作计议便了。"说罢,便与店家说明,请龙贵同进店中。
用过晚膳,收拾同宿。龙贵问:"仁兄贵处尊名?乞为示知。"文玉便把乡贯姓名说明,又道:"兄今身五分文,如何走得长路?弟薄有盘费,愿分一半与兄。"龙贵道:"原来仁兄也是圣门弟子,又如此义气,小弟此去倘得侥幸,少不得就要上京,必要到登莱道衙门拜谢。"二人说罢,一同安宿。
次日天明,文玉起来,取出白银十两,衣衫一套,相赠龙贵。龙贵再三称谢。早饭毕,二人携手出店。行到三叉路口,文玉道:"小弟不送,就此分别,后会有期!"龙贵道:"小弟与仁兄萍水相逢,邂逅相遇,何幸不才叩蒙厚德!小弟今日分别尊台,希图上进。倘异日少能寸进,自应结草衔环以投大德。"说罢相别而去。文玉独自一人,晓行夜宿,迢迢只望登莱而走,未知何日得停。
再说那袁家父子,自从文玉讨银之后,心中恨恨不忘,每同二子相议,意欲谋害周家父子性命。忽见阿牛进前说:"爹爹若要谋害周家,儿有一计。"不知阿牛是何计策,下回分解。
○狐妾
莱芜刘洞九[1],官汾州[2].独坐署中,闻亭外笑语渐近。入室,则四女子:一四十许,一可三十,一二十四五已来,末后一垂髫者。并立几前,相视而笑。刘固知官署多狐,置不顾。少间,垂髫者出一红巾,戏抛面上。
刘拾掷窗间,仍不顾。四女一笑而去。一日,年长者来,谓刘曰:"舍妹与君有缘,愿无弃葑菲[3]."刘漫应之[4].女遂去。俄偕一婢,拥垂髫儿来,俾与刘并肩坐。曰:"一对好凤侣[5],今夜谐花烛。勉事刘郎,我去矣。"
刘谛视,光艳无俦[6],遂与燕好[7].诘其行踪,女曰:"妾固非人,而实人也。妾,前官之女,蛊于狐[8],奄忽以死,窆园内[9].众狐以术生我,遂飘然若狐。"刘因以手探尻际[10].女觉之,笑曰:"君将无谓狐有尾耶?"
转身云:"请试扪之。"自此,遂留不去。每行坐,与小婢俱。家人俱尊以小君礼[11].婢媪参谒,赏赉甚丰。
值刘寿辰,宾客烦多,共三十余筵,须庖人甚众;先期牒拘[12],仅一二到者。刘不胜恚。女知之,便言:"勿忧。庖人既不足用,不如并其来者遣之。妾固短于才,然三十席亦不难办。"刘喜,命以鱼肉姜桂,悉移内署[13].家中人但闻刀砧声,繁碎不绝。门内设一几,行炙者置其上;转视,则肴俎已满。托去复来,十余人络绎于道,取之不竭。末后,行炙人来索汤饼[14].内言曰:"主人未尝预嘱,咄嗟何以办[15]?"
既而曰:"无已[16],其假之。"少顷,呼取汤饼。视之,三十余碗,蒸腾几上[17].客既去,乃谓刘曰:"可出金资,偿某家汤饼。"刘使人将直去。
则其家失汤饼,方共惊异;使至,疑始解。一夕,夜酌,偶思山东苦[18].女请取之。遂出门去,移时返曰:"门外一[19],可供数日饮。"刘视之,果得酒,真家中瓮头春也。
越数日,夫人遣二仆如汾。途中一仆曰:"闻狐夫人犒赏优厚,此去得赏金,可买一裘。"女在署已知之,向刘曰:"家中人将至。可恨伧奴无礼[20],必报之。"明日,仆甫入城,头大痛,至署,抱首号呼。共拟进医药。
刘笑曰:"勿须疗,时至当自瘥。"众疑其获罪小君。仆自思:初来未解装,罪何由得?无所告诉,漫膝行而哀之。帘中语曰:"尔谓夫人,则亦已耳[21],何谓'狐'也?"仆乃悟,叩不已。又曰:"既欲得裘,何得复无礼?"已而曰:"汝愈矣。"言已,仆病若失。仆拜欲出,忽自帘中掷一裹出,曰:"此一羔羊裘也,可将去。"仆解视,得五金。刘问家中消息,仆言:都无事,惟夜失藏酒一。稽其时日,即取酒夜也。群惮其神,呼之"圣仙"。刘为绘小像。
时张道一为提学使[22],闻其异,以桑梓谊诣刘[23],欲乞一面。女拒之。刘示以像,张强携而去。归悬座右,朝夕祝之云:"以卿丽质,何之不可?乃托身于之老[24]!下官殊不恶于洞九,何不一惠顾?"女在署,忽谓刘曰:"张公无礼,当小惩之。"一日,张方祝,似有人以界方击额,崩然甚痛。大惧,反卷[25].刘诘之,使隐其故而诡对之。刘笑曰:"主人额上得毋痛否?"使不能欺,以实告。
无何,婿亓生来,请觐之。女固辞。亓请之坚。刘曰:"婿非他人,何拒之深?"女曰:"婿相见,必当有以赠之。渠望我奢,自度不能满其志,故适不欲见耳。既固请之,乃许以十日见。"及期,亓入,隔帘揖之,少致存问。仪容隐约,不敢审谛;既退,数步之外,辄回眸注盼。但闻女言曰:
"阿婿回首矣!"言已,大笑,烈烈如鸣[26].亓闻之,胫股皆软,摇摇然若丧魂魄。既出,坐移时,始稍定。乃曰:"适闻笑声,如听霹雳,竟不觉身为己有。"少顷,婢以女命,赠元二十金。亓受之,谓婢曰:"圣仙日与
丈人
居[27],宁不知我素性挥霍,不惯使小钱耶?"女闻之曰:"我固知其然。囊底适罄;向结伴至汴梁[28],其城为河伯占据[29],库藏皆没水中[30],入水各得些须,何能饱无餍之求?且我纵能厚,彼福薄亦不能任。"
女凡事能先知,遇有疑难,与议,无不剖[31].一日,并坐,忽仰天大惊曰:"大劫将至[32],为之奈何!"刘惊问家口,曰:"余悉无恙,独二公子可虑。此处不久将为战场,君当求差远去,庶免于难。"刘从之,乞于上官,得解饷云贵间[33].道里辽远,闻者之[34],而女独贺。无何,姜叛[35],汾州没为贼窟[36].刘仲子自山东来[37],适遭其变,遂被害。城陷,官僚皆罹于难[38],惟刘以公出得免[39].盗平,刘始归。寻以大案罢误[40],贫至饔飨不给[41];而当道者又多所需索,因而窘忧欲死[42].女曰:"勿忧,床下三千金,可资用度。"刘大喜,问:"窃之何处?"曰:"天下无主之物,取之不尽,何庸窃乎。"刘借谋得脱归[43],女从之。后数年忽去,纸裹数事留赠[44],中有丧家挂门之小,长二寸许,群以为不祥。刘寻卒。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莱芜:今山东省莱芜县。清代属泰安府。
[2]汾州:明清府名。治所在今山西汾阳县。
[3]无弃葑菲:意谓不要因舍妹寒贱而舍弃其一德之长。葑菲借指其妹,本《诗
范强张达刺张飞
却说先主欲起兵东征,赵云谏曰:"国贼曹操非比孙权也,宜先灭其魏,则吴自服矣。今曹丕谋篡汉帝,神人共怒。陛下可早图关中,屯兵渭河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也。若舍魏而伐吴,兵势一交,岂能解焉?愿陛下察之。"先主曰:"孙权害了朕弟,又兼糜芳、傅士仁、潘璋、马忠皆有切齿之仇,恨欲食其肉而灭其族,方雪朕之愿也!卿何阻耶?"云又曰:"天下者,重也;冤仇者,轻也。乞陛下详之。"先主答曰:"朕不与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朕意已决,卿勿复言。"遂不听赵云之谏,即发使往五溪蛮夷,各借番兵五万,共相策应;一面差使往阆中,迁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封西乡侯,兼阆州牧。使命拜辞,赍诏而去。
却说张飞自守阆州,闻知关公被东吴所害,旦夕号泣,血湿衣襟。诸将但以酒解之。飞若醉,怒气愈加,帐上帐下但有犯者,即以鞭挞之,多有鞭死者。每醉,望南切齿睁目,怒恨甚急;酒醉醒时,放声痛哭,悲伤不已。忽闻使至,慌忙接入,开诏读之。诏曰:
朕承天序,嗣奉洪业,除残靖乱,未烛厥理。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廷颈鹤望。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军诰誓,将行天罚。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故特显命,高墉进爵,兼司于京。其诞将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称朕意焉。《诗》不云乎,"匪疚匪棘,王国来极。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可不勉欤!章武元年五月日诏。
张飞受爵,望北拜毕,以酒待使。飞曰:"吾兄之仇,重如山岳;庙堂之臣,何不早奏兴兵?"使答曰:"多有劝先灭魏而后伐吴者。"飞怒曰:"是何言也!昔日吾在桃园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不幸关公半途而逝,吾安得独享富贵耶?吾当面见天子,愿为前部先锋,挂孝伐吴,生擒逆贼,祭祀关公,表其前盟,吾之愿称也。"言讫,就同使命望成都而来。
却说先主每日自下教场操演军马,克日兴师。于是公卿来丞相府下同入见孔明,曰:"今天子初临大位,亲统军伍,非所以重社稷也。丞相秉钧衡之职,当以谏之。"孔明曰:"吾苦谏数次不听,今日汝等随吾入教场谏之。"于是孔明引百官来奏先主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禀上圣之资,传祖宗之统,初登宝位,不思以德服人,为一时之忿,自统大军,历山川之险、江河之危,亲冒矢石,非所以重宗庙也。陛下若坚意复仇,可命一上将统军伐之,不亦可乎?"先主见孔明苦谏,心中稍回,乃曰:"朕且罢兵,别图良策。"
銮驾将起,忽报张飞到来。先主急请见之,免具朝服。飞至演武厅,拜伏于地,抱先主足而哭。先主抚飞背,亦哭。飞曰:"陛下今日为君,早忘了桃园之誓!二兄之仇,如何不报?"先主曰:"多官谏阻,未敢轻举。"飞曰:"他人皆乐富贵,岂知昔日之盟也?若陛下不去,臣舍一丈之躯,与二兄报仇!若不能报时,臣奋死不见陛下也!"先主曰:"朕与兄弟同往。"飞曰:"昔日之盟,愿同生死,天下皆知。陛下休教人耻笑也。"先主曰:"卿提本部兵,自阆州而出;朕统精兵,会于江州,共伐东吴,以雪此恨!"飞曰:"安敢有误片时也。"先主曰:"朕素知卿酒后恃勇,鞭挞士卒,此为祸之道也。今后务宜宽容,不可如前。"飞拜辞而去。
次日,先主整兵要行,学士秦宓出班奏曰:"陛下此行固为关公报仇,臣窃惟不可。陛下舍万乘之躯而成小义,古人所不取也。且关公轻贤傲士,刚而自矜,以致丧命,非天亡之也。愿陛下思之。"先主怒曰:"云长与朕犹一体也。大义尚在,岂可忘耶?"宓伏地不起曰:"陛下不从,必有大败。但可惜新创之业,又属他人矣!"先主大怒,曰:"朕欲兴兵,你出此不利之言!"叱武士推出斩之。宓面不改色,回顾先主而笑曰:"臣死无恨,免见川民之涂炭也!"文武官僚皆出奏曰:"宓乃良臣,愿圣上仁慈。"先主曰:"暂且囚下,待朕报仇回时斩之。"
却说孔明闻知,即上表谏之,以救秦宓。表曰:
臣亮等窃以吴贼逞郑武之心,致荆州覆亡之祸,陨将星于牛斗,折天柱于楚地。此情哀痛,将兴问罪之师;廊庙同谋,悉起发忿之议。皆以为迁汉鼎者,罪由曹贼;隔刘祚者,过非孙权。盖谓魏贼若枭除,则吴寇自然宾服。愿陛下纳秦宓金玉之言,抑卞庄刺虎之勇,以养士卒之力,别作良图,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先主看毕,掷表于地曰:"朕意已决,再谏者插剑为令!"遂命丞相诸葛亮保太子,守两川;骠骑将军马超并弟马岱,助镇北将军魏延共守汉中,以当魏兵;虎威将军赵云为后应,兼督粮草;黄权、程畿为参谋;马良、陈震掌理文书;黄忠为前部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为合后。川将数百员,分为门部,并五溪蛮夷等处兵,共七十五万,前后调遣,择定章武元年七月上旬出师。
却说张飞回到阆中,令军士尽执白旗,挂孝伐吴,与二兄报仇,克日兴兵。忽帐下两员末将,乃范强、张达也,入帐告曰:"所有战船白旗白袍,一时无措,须得宽限方可。"飞大怒曰:"吾要报仇,恨不得明日就到逆贼之境!汝安敢违吾将令?"叱武士缚于树上,各鞭背四十,以手指之曰:"来日俱要完备!若违了吾令,即杀汝二人以示众军!"二人胸膛震破,满口出血,回到船中商议。范强曰:"今日受了刑责,着我等如何办得?其人性暴若火,倘来日不完,你我皆被杀矣!"张达曰:"比如他杀我,不如我杀他。"强曰:"争奈不得近前。"达曰:"我两个若不当死,则他醉于床上;若当死,则他不醉。"二人议毕,令人探之。
当日飞在帐中,神思昏乱,动止非常,乃问部曲诸将曰:"吾今日心惊肉颤,坐卧不安,如之何也?"部曲答曰:"此是君侯思念关公,以致如此。"飞令人将酒来,与部曲同饮,不觉大醉,卧于帐中。范、张二贼探知消息,各藏短刀,夜至初更,密入帐中,诈言有人欲禀机密大事,直至床前。飞鼻息如雷。二贼下手,将飞杀之,藏其首级而出,便下船来,引数十人投东吴去了。飞亡年五十五岁。有庙赞诗曰:
豹头环眼大,燕项虎髭髯。长阪桥头断,曹公铁马还。
英雄过孟起,恩义释严颜。西蜀大钦仰,功名重剑关。
宋贤有赞美张车骑云:
安喜曾闻鞭督邮,黄巾扫尽动诸侯。虎牢关下人钦敬,长坂坡中水逆流。
义释严颜安蜀境,武欺张震中州。将军更缓须臾死,吴、魏山河总属刘。
又诗曰:
目横矛叱魏兵,解令先主得全身。不知肘腋能生变,谩说英雄敌万人。
又诗曰:
予观汉末张车骑,枪马端能敌万夫。盖为平生鞭士卒,致令小辈害身躯。
又评关公、益德曰:
关公、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公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土之风。然公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
又赞曰:
关、张赳赳,出身匡世。扶翼携上,雄壮虎烈。
藩屏左右,翻飞电发。济于艰难,赞主洪业。
侔迹韩、耿,齐声双德。交待无礼,并致奸慝。
悼惟轻虑,陨身匡国。
却说军中听知范强、张达害了张飞,起兵追之不及。部将吴班先发丧章奏知天子,然后令长子张苞具棺椁盛贮,令弟张绍守阆中,苞自来报先主。
却说先主于章武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师,大小官僚皆随孔明送十里方回。是夜,先主心惊肉颤,寝卧不安,出帐仰观天文,见西北一星,其大如斗,忽然坠地。先主大疑,连夜令人求问孔明。孔明回奏曰:"合损一上将。三日之内,必有惊报。"先主因此按兵不动。忽侍臣奏曰:"阆中张车骑部将都督吴班,差人赍丧表至。"先主顿足曰:"噫!朕弟丧矣!"及至览毕,果然如此。先主放声痛哭,遥望祭之。次日,人报一队军马撮风而至。先主出营观之。良久,见一员小将,白袍银铠,滚鞍下马,伏地而哭,乃张苞也。苞曰:"范强、张达杀了臣父,将首级投吴去矣!"先主哀哭至甚,饮食少用。群臣苦谏曰:"陛下欲与关公报仇,何自摧残龙体?"先主方才进膳,遂与张苞曰:"卿与吴班敢引本部军作先锋,与卿父报仇否?"苞曰:"为父为国,万死不辞!"先主正欲遣苞起兵,又报一彪军皆穿素缟,风拥而至。先主惊疑,遂令侍臣看之。未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念秧
异史氏曰:人情鬼蜮,所在皆然;南北冲衢,其害尤烈。如强弓怒马,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夫人而知之矣。或有澳掖涕遥鸹跤谑校腥嘶厥祝苹跻芽眨朔枪眚庵日咭磕擞钟衅妓喾辏恃匀珲罚淅匆步ィ淙胍采睢N笕锨愀侵唬祛旧プ手觥K婊柃澹樽床灰唬凰滓云溲源墙螅弧澳钛怼薄=癖蓖径嘤兄馄浜φ哂戎凇BR>
余乡王子巽者,邑诸生。有族先生在都为旗籍太史,将往探讯。治装北上,出济南,行数里,有一人跨黑卫驰与同行,时以闲语相引,王颇与问答。其人自言:"张姓。为栖霞隶,被令公差赴都。"称谓直埃蠓钜笄冢啻邮铮家酝蕖M踉谇霸虿咤科燃埃诤笤蜢蠛虻雷蟆F鸵芍蚶魃苋ィ皇瓜啻印U牌淖圆眩颖匏烊ァ<饶盒萦诼蒙幔疾矫磐ィ蚣啪屯馍嵋7骄杉洌磐醮故止傲ⅲ糌似停陨晕恃丁M跻嘁苑悍菏氏嘀担晃桑煌跗椭找菇浔钢<瘸爬春粲胪校瓦途巳ァ3找焉希跏季偷馈P邪肴招恚耙蝗丝绨孜溃妓氖恚旅闭啵故族糠郑锩掠椤;蛳然蚝螅蜓嗬铩M豕治剩骸耙购巫鳎旅远倌硕俊逼淙宋胖腿磺飞欤裕骸扒嘣啡耍硇眨僮土罡唛咽俏抑斜怼<倚稚枵视诠偈穑彝绞。倩窭£荨=褚孤蒙幔笸钛碚咚蓿璨桓医唤蓿熘掳字缑悦啤!蓖豕饰剩骸澳钛砗嗡担俊毙碓唬骸熬褪鄙伲粗照=裼蟹死啵愿恃杂招新茫乖涤胪葜梗蚨嘶W蛴休巛城祝源松プ矢N岬冉砸司浮!蓖躜ブO仁牵僮驮子胪跤芯桑肫淠唬镀涿趴停行硇眨觳桓匆伞R虻篮拢嫜湫挚觥P碓寄汗仓魅耍跖抵F椭找善湮保跤胫髂保倭舨唤嗍В扈谩BR>
翼日卓午,又遇一少年,年可十六七,骑健骡,冠服修整,貌甚都。同行久之,未交一言。日既夕,少年忽曰:"前去曲律店不远矣。"王微应之。少年因咨嗟欷[,如不自胜。王略致诘,少年叹曰:"仆江南金姓。三年膏火,冀博一第,不图竟落孙山!家兄为部中主政,遂载细小来,冀得排遣。生平不曾践涉,扑面尘沙,使人薅恼。"因取红巾拭面,叹咤不已。听其语,操南音,娇婉若女子。王心好之,稍为慰藉。少年曰:"适先驰出,眷口久望不来,何仆辈亦无至者?日已将暮,奈何!"迟留瞻望,行甚缓。王遂先驱,相去渐远。晚投旅邸,既入舍,则壁下一床,先有客解装其上。王问主人,即有一人入,携之而出,曰:"但请安置,当即移他所。"王视之则许。王止与同舍,许遂止,因与坐谈。少间,又有携装入者,见王、许在舍,返身遽出,曰:"已有客在。"王审视,则途中少年也。王未言,许急起曳留之,少年遂坐。许乃展问邦族,少年又以途中言为许告。俄顷,解囊出资,堆累颇重,秤两余付主人,嘱治肴酒,以供夜话。二人争劝止之,卒不听。
俄而酒炙并陈。筵间,少年论文甚风雅。王问江南闱题,少年悉告之。且自诵其承破,及篇中得意之句。言已,意甚不平,共扼腕之。少年又以家口相失,夜无仆役,患不解牧圉,王因命仆代摄豆,少年深感谢。居无何,忽蹴然曰:"生平蹇滞,出门亦无好况。昨夜逆旅与恶人居,掷骰叫呼,聒耳沸心,使人不眠。"南音呼骰为兜,许不解,固问之,少年手摹其状。许乃笑,于囊中出色一枚,曰:"是此物否?"少年诺。许乃以色为令,相欢饮。酒既阑,许请共掷,赢一东道主,王辞不解。许乃与少年相对呼卢,又阴嘱王曰:"君勿漏言。蛮公子颇充裕,年又雏,未必深解五木诀。我赢些须,明当奉屈耳。"二人乃入隔舍。旋闻轰赌甚闹,王潜窥之,见栖霞隶亦在其中。大疑,展衾自卧。又移时,众共拉王赌,王坚辞不解。许愿代辨枭雉,王又不肯;遂强代王掷。少间,就榻报王曰:"汝赢几筹矣。"王睡梦应之。
忽数人排阖而入,番语啁J渍哐再⌒铡N煜侣咦蕉恼摺J倍慕跹希鞔蠡炭帧Y〈笊磐酰跻嘁蕴菲旌畔嗟帧Y∨猓胪跣鹜η敫床┪贰V诠炊模∫喽摹M跷叫碓唬骸笆じ何也辉の拧5杆尴嗷臁!毙聿惶酝幢ㄖ<壬⒕郑骷瞥锫恚醺呵菲亩啵∷焖淹踝伴胰〕ァM醴咂鹣嗾=鹱酵醣郏醺嬖唬骸氨硕挤巳耍淝樨喜狻N冶材宋淖纸唬薏幌喙恕J示种形矣萌绺墒上嗟帧4说比〕バ砭撸袂胍字1懔钚沓ベ。ノ摇2还菅谌硕浚巳砸韵嗷埂V詹蝗唬缘酪逯唬焓等【ヒ俊蓖豕食ず瘢煨胖I倌瓿觯韵嘁字备尜 D硕灾诜⑼踝拔铮廊爰洪遥∧俗餍怼⒄哦ァBR>
少年遂被来,与王连枕,衾褥皆精美。王亦招仆人卧榻上,各默然安枕。久之,少年故作转侧,以下体昵就仆。仆移身避之,少年又近就之。肤着股际,滑腻如脂。仆心动,试与狎,而少年殷勤甚至,衾息鸣动。王颇闻之,虽其骇怪,终不疑其有他也。昧爽,少年即起,促与早行。且云:"君蹇疲殆,夜所寄物,前途请相授耳。"王尚无言,少年已加装登骑,王不得已从之。骡行驶,去渐远,王料其前途相待,初不为意。因以夜间所闻问仆,仆以实告。王始惊曰:"今被念秧者骗矣!焉有宦室名士,而毛遂于圉仆?"又转念其谈词风雅,非念秧所能,急追数十里,踪迹殊杳。始悟张、许、佟皆其一党,一局不行,又易一局,务求其必入也。偿债易装,已伏一图赖之机,设其携装之计不行,亦必执前说篡夺而去。为数十金,委缀数百里,恐仆发其事,而以身交欢之,其术亦苦矣。
后数年,又有吴生之事:
邑有吴生字安仁,三十丧偶,独宿空斋。有秀才来与谈,遂相知悦。从一小奴,名鬼头,亦与吴僮报儿善。久而知其为狐。吴远游,必与俱,同室之中,人不能睹。吴客都中,将旋里,闻王生遭念秧之祸,因戒僮警备。狐笑曰:"勿须,此行无不利。"
至涿,一人系马坐烟肆,裘服齐楚。见吴过,亦起,超乘从之。渐与吴语,自言:"山东黄姓,提堂户部。将东归,且喜同途不孤寂。"于是吴止亦止,每共食必代吴偿值。吴阳感而阴疑之。私以问狐,狐曰:"不妨。"吴意释。
及晚,同寻寓所,先有美少年坐其中。黄入,与拱手为礼,喜问少年:"何时离都?"答云:"昨日。"黄遂拉与共寓,向吴曰:"此史郎,我中表弟,亦文士,可佐君子谈骚雅,夜话当不寥落。"乃出金资,治具共饮。少年风流蕴藉,遂与吴大相爱悦,饮间,辄目示吴作觞弊,罚黄,强使,鼓掌作笑。吴益悦之。既而更与黄谋赌博,共牵吴,遂各出橐金为质。狐嘱报儿暗锁板扉,嘱曰:"倘闻人喧,但寐无哗。"吴诺。吴每掷,小注则输,大注则赢。更余,计得二百金。史、黄错橐垂罄,议质其马。
忽闻挝门声甚厉,吴急起,投色于火,蒙被假卧。久之,闻主人觅钥不得,破扃启关,有数人汹汹入,搜捉博者。史、黄并言无有。一人竟捋吴被,指为赌者,吴叱咄之。数人强检吴装。方不能与之撑拒,忽闻门外舆马呵殿声。吴急出鸣呼,众始惧,曳之入,但求无声。吴乃从容苞苴付主人。卤簿既远,众乃出门去。
黄与史共作惊喜状,取次览寝,黄命史与吴同榻。吴以腰橐置枕头,方伸被而睡。无何,史启吴衾,裸体入怀,小语曰:"爱兄磊落,愿从交好。"吴心知其诈,然计亦良得,遂相偎抱。史极力周奉,不料吴固伟男,大为凿枘,颦呻殆不可任,窃窃哀免。吴固求讫事。手扪之,血流漂杵矣。乃释令归。及明,史惫不能起,托言暴病,请吴、黄先发。吴临别,赠金为药饵之费。途中语狐,乃知夜来卤簿,皆狐所为。黄于途,益谄事吴。暮复同舍,斗室甚隘,仅容一榻,颇暖洁,吴以为狭。黄曰:"此卧两人则隘,君自卧则宽,何妨?"食已径去。吴亦喜独宿可接狐友,坐良久,狐不至。倏闻壁上小扉,有指弹之声。吴拔关探视,一少女艳妆遽入,自扃门户,向吴展笑,佳丽如仙。吴喜致研诘,则主人之子妇也。遂与狎,大相爱悦。女忽潸然泣下。吴惊问之,女曰:"不敢隐匿,妾实主人遣以饵君者。曩时入室,即被掩执,不知今宵,何久不至?"又呜咽曰:"妾良家女,情所不甘。今已倾心于君,乞垂拔救!"吴闻骇惧,计无所出,但遣速去,女惟俯首泣。
忽闻黄与主人捶阖鼎沸,但闻黄曰:"我一路奉,谓汝为人,何遂诱我弟室!"吴惧,逼女令去。闻壁扉外亦有腾击声。吴仓卒汗流如沈,女亦伏泣。又闻有人劝止主人,主人不听,推门愈急。劝者曰:"请问主人,意将何为?如欲杀耶,有我等客数辈,必不坐视凶暴。如两人中有一逃者,抵罪安所辞?如欲质之公庭耶,帷薄不修,适以取辱。且尔宿行旅,明明陷诈,安保女子无异言?"主人张目不能语。吴闻窃感佩,而不知何人。初,肆门将闭,即有秀才共一仆来,就外舍宿。携有香酝,遍酌同舍,劝黄及主人尤殷。两人辞欲起,秀才牵裾,苦不令去。后乘间得遁,操杖奔吴所。秀才闻喧,始入劝解。吴伏窗窥之,则狐友也,心窃喜。又见主人意稍夺,乃大言以恐之。又谓女子:"何默不一言?"女啼曰:"恨不如人,为人驱役贱务!"主人闻之,面如死灰。秀才叱骂曰:"尔辈禽兽之情,亦已毕露。此客子所共愤者!"黄及主人皆释刀杖,长跪而请。吴亦启户出,顿大怒詈,秀才又劝止吴,两始和解。
女子又啼,宁死不归。内奔出妪婢,叟钊搿E游缘兀抟姘АP悴湃爸丶刍跷馍魅烁┦自唬骸白骼夏锶辏袢盏贡梁⒍喔春嗡怠!彼煲佬悴叛浴N夤滩豢掀浦刈剩悴诺魍V骺图洌槎ㄎ迨稹H瞬平桓逗螅恐右讯斯泊僮埃嘏右孕小E淳奥恚矍拇N缂渖韵㈨校奖ǘ恢H找严Γ形拮傧欤幕骋裳龋煲晕屎:唬骸拔抻牵灾烈印!毙窃乱殉觯ǘ贾痢N廒抵ǘυ唬骸肮右晕迨鸱始樨鳎运黄健J视牍硗芳疲瓷硭鞯谩!彼煲越鹬眉干稀N饩势涔剩枪硗分挂恍郑冻鍪嗄瓴环担旎没髌湫肿矗贡ǘ暗苄校朊潘麈⒚谩V魅嘶炭郑钔胁¢恪6子使伲魅艘婢澹⒅越穑ピ鲋了氖啄诵小1ǘ呤銎渥矗饧创椭BR>
吴归,琴瑟綦笃。家益富。细诘女子,曩美少年即其夫,盖史即金也。袭一槲绸帔,云是得之山东王姓者。盖其党羽甚众,逆旅主人,皆其一类。何意吴生所遇,即王子巽连天呼苦之人,不亦快哉!旨哉古言:"骑者善堕。"
第164 回 双宝镇巧遇奸细 下江口又逢巨寇
词曰:
终日忧愁,费尽心机不肯休。贫贱天生就,富贵天缘凑。算计五更头,明日依旧 。略放宽心怀,乐得安闲受, 因此把妄想贪心一笔勾。
话说马梦太跳在院中,说 :"三位师兄 ,休要信他之言,现有马梦太在此!好奸细,你往哪里走?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
洪永太、马清太跳到院中一瞧,见院中站定这人才是真马梦太哪。洪永太说 :"我也难辨你二人真假 ,你二人可带着兵刃,拿出来我看 。"马梦太说 :"现有短把刀、避血劂在此,师兄请看 !"洪永太说 :"既然如是,贤弟跟我来,拿这个奸细。"
三个人进到屋中一瞧,那假马梦太踪迹不见,就是后窗户支开,连他家人一并逃走。马梦太等也不追赶,这才问:"二位师兄,是从哪里来?"洪永太、马清太说 :"我们两人是在卫辉府接 到师傅一封信,叫我等弟兄扑奔云南府 ,以金锁八卦连环计, 捉拿吴恩。我二人来到此处,夜晚打店,听见说有瘦马马梦太大人的公馆,想要拜会拜会,你我师兄弟谈谈心。不想遇见这个奸细混充,可惜未把他拿住,让他逃走了。"马梦太说:"二位师兄跟我到西边店内,我们大家已把吴恩拿住。三位兄长跟
随我们,解往大营,一同前去报功。"洪永太、马清太二人说:
"也好。"
此时店中伙计们也都起来了,知道大清营的差官在这里拿贼,大家过来伺候。马梦太说 :"天地会贼匪今已逃走,所有 马匹器械也够你们饭帐了,我们要走啦 !"小伙计说 :"我给老爷们点灯笼吧 !"马梦太说 :"不用,我们跃墙而过 。"三 个人跳到西边店内,进了北上房,见了顾焕章、王天宠、侯文、侯武,马梦太给洪永太二人引见,提说方才在那边店内捉拿奸细之故。王天宠说 :"便宜他,让他去吧。你们几位到屋中歇 息歇息,明日好走路 。"马梦太说 :"天也快到三更,该我们换班了 。"王天宠、顾焕章说 :"既然如是,咱们就在一处闲谈 。"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也都起来了。大家候至天 色大亮,一齐起身,解至双宝镇的东头下江口的码头上。
只见靠着江岸有无数的船只,马梦太过去说 :"有买卖船 渡我们过江 !"那些使船之人问:"你们上哪去?"马梦太说: "我们要过江,上祁河寺 。"使船的说 :"你们几位是差官老爷们吧?"马梦太说 :"不错,正是 。"使船的人说 :"我们 不敢渡你们几位过江。今天早晨有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发下一支令箭,叫我们沿江渡口所有的船俱都不准渡大清营的差官过江。如要违背将令 ,剿家灭门九族。我们都指着大江为生, 就在这临近住家 ,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爷, 你们上别处雇船去吧,我们这渡口不能渡你们几位过江 。"马 梦太说 :"你们这里全怕天地会八卦教,难道不怕大清国的王 法吗 ?"只见那边太平船上下来一人,说:"你们老爷们要过 江,我有一只船,就是那边那只太平船 。"马梦太说 :"你们船上几个伙计?姓什么?叫什么?"使船的说 :"我姓姜,叫 姜青,久在这一道白水江中使船 。"马梦太说 :"我到你船上
瞧瞧 。"那姜青带着瘦马马梦太来至那只太平船上,见这只船 上甚是宽大,船上有三四个伙计。马梦太看罢,转身上岸,来至马成龙等近前,说 :"这只船倒也不错,来,咱们上船吧。" 高杰背起吴恩,上了这太平船,十二位英雄,前后左右围绕着吴恩,吩咐姜青开船。姜青叫 :"伙计提锚,撤跳板,荡桨摇 橹曳风篷 !"这只船飘荡荡顺着大江一直往东。正往前走,只 见姜青说 :"咱们这只船要直走,怕有小竹子山贼人阻路。咱 往南多绕四十里路,道路又好走 ,又没有贼兵 。"马成龙说:
"我们这里江路不熟,由你走吧。"姜青拨转船头,曲曲弯弯,一直往南。
走了约有四五十里之遥,方拐过这个山湾,只听对面火炮惊天,江声大震,战船儿一字排开 。吓得马成龙等心惊胆裂, 出船舱往对面一看,但则见正东有二十只战船,一字排开,上面有一杆宝蓝色缎子大旗,在空中飘摆,蜈蚣走穗,火雁掐边,上坠金铃,被风一摆,"当啷"直响,上有斗大一个"帅"字。
手下兵丁都在二十以外、三十以内年岁,头上白绫子缠头,上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沿青边,当中间白月光,写着一个"勇"字。每人怀中抱着四尺多长一口斩马刀。这队兵约有一千之众,为首带兵乃是小竹子山大将八河龙王吕道明。只听正南上又是三声炮响,震得山摇地动,有二十只飞虎舟战船,一字摆开,当中两杆大旗,分为左右 ,"帅"字旗上写着斗大一 个"王"字。带有一千水鬼兵,都是头上戴着鱼皮分水帽,日月莲子箍,身上油绸子水衣水靠;怀中抱着三截钩镰枪,这为首的正是九江太岁王道兴。只听正东上又是三声炮响,一杆大红八卦旗空中飘摆,又有二十只虎头舟大战船,上面带定竹子山的练勇,有三千之众。为首的有两员大将: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后面当中大战船上,正是静江太岁张宝。马成龙等
大家一愣,忽听身后江声大震,战鼓齐鸣,有劝善会总蔡文增带着十二员偏裨牙将、五千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兵、一百只飞虎舟大战船。
这十二位英雄只顾在船头上瞧贼兵亮队,后面管船的姜青暗把吴恩背在小划子船上,把练绳割断,把吴恩绳扣解开,这只小船飘荡荡直奔正东。马成龙、马梦太在船上一见,气往上撞,说 :"姜青,你好大胆量,胆敢把皇上家叛逆贼人放走!" 姜青一阵冷笑,说 :"马成龙,你休在睡梦里!我等在双宝镇 奉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特意在那里安排巧计 ,等你等众人, 引至大江之中,祖师爷在这里调动人马,要捉拿你等 。"吴恩 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祖师爷把你等拿住,碎尸万段 !"马成龙等大骂吴恩。
只见蔡文增转到前面,在船头之上一声 :"无量佛!大清 营一干鼠辈,好大胆量!待山人把你们俱皆拿住 !"抱着五云 筒,在船头之上耀武扬威站定。姜鸿说 :"众位老爷们休要着 急,小可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天我前去把妖人拿住,略表寸功 。"马成龙说 :"你既要前往,须要小心 。"姜鸿往蔡文增 船上一蹿,蔡文增往旁边一闪,让姜鸿落在船头之上。蔡文增说 :"你是何人?胆敢在山人跟前讨死 !"姜鸿说:"蔡文增,你不认识我呀?你家大太爷姓姜,名鸿,有一个绰号人称混海泥鳅。我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日要拿你作为进见之礼 !"蔡 文增哈哈大笑,说 :"无名小辈,也敢这样猖狂 !"摆宝剑照定姜鸿就是一剑。姜鸿往旁边一闪,用刀相迎。两个人走了五六个照面,蔡文增伸手拉出五云筒来,冲定姜鸿一甩,一股青烟直扑奔姜鸿前胸。姜鸿躲闪不及,身上衣服全皆烧着。姜鸿"哎哟"一声 ,说 "不好",连忙跳在大江之中。蔡文增说:
"好小辈!便宜你,让你丧在鱼虾之腹!"
这一边小白龙王天宠见姜鸿落在大江之中,气往上撞,伸手摆雁翎刀,蹿至那边老道的船上,摆手中刀照蔡文增搂头就剁,老道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在船头上,金鼓大作,战了三五个照面,蔡文增摆五云筒照定王天宠一甩,一股青烟直扑王天宠前胸。王天宠也一翻身落在水内。早有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两个人跳下水去,直扑奔王天宠。在水里头一个使三节钩镰枪,一个使钩镰枪。两个人在水内一瞧,王天宠正在那里作水。这两个人摆兵刃过去,在水内不能说话。王天宠摆雁翎刀,忍着疼痛,与两个人动手。这时,姜鸿早被九江太岁王道兴拿去。
这里静江太岁张宝派一百水鬼,拿锤子、钻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来至船下,大家拿钻子照船底冲了三四下,只听"突突突"一响 ,那水进入船中去了。众英雄正在船上着急, 还是白少将军看见,说 :"了不得啦!有了漏子啦!这便该当 如何是好?"正说着,船后边"突突突"一响,马梦太说:"了不得啦,船下有人 !"顾焕章说 :"唔呀!你们大家在船上别害怕,待我下去拿贼 !"顾焕章跳下水去 ,见有无数的水鬼,手拿锤钻在那里钻船底哪。顾焕章拿着宝剑在水内扎死了几个水鬼兵 。那边早有八河龙王吕道明摆青铜蛾眉刺,跳下水去, 直扑奔顾焕章,前来动手。马成龙等这只船,在大江之中滴溜溜乱转,看着要沉。那边静江太岁张宝派手下一百亲兵队,带着捞网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见马成龙这只船展眼之间沉入水底。马成龙等情知大事不好,一个个从船上跳入江中,竟被那些水鬼等拿去,一并解送蔡文增船上。吴恩一看,共拿着他们十个人,内中有白胜祖、马成龙,这二人都是天地会八卦教深恨之人。吴恩吩咐 :"把他们几个人放在船廒之中,派周 平、吴滚带四十名兵丁看守 。"又吩咐 :"水内两个会水的,
急行拿获他等,不准漏网一人 !"下面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 太岁王道兴带着五百水鬼,把顾焕章、王天宠围在当中。倚仗这二位英雄水性颇通,艺业惊人,杀伤了无数的水鬼贼兵。二人见贼势浩大,不敢恋战,由贼队之中杀出重围,两个人顺大江逃走。静江太岁张宝一棒锣声,令下 :"大队人马回归竹子 山!"
书中交代,这伙人他怎么知道差官解吴恩从这里走哪?皆因是祁河寺失守,八卦教的贼兵四散奔逃,有逃到大竹子山的,有逃到小竹子山的 ,沿途之上听说八路都会总吴恩被获遭擒。 蔡文增这里派下战将,沿江渡口安下人。白少将军他们要从北边过江,北边有小竹子山座山雕罗文庆率带合山的人马,在北边埋伏,截住穆将军大队人马,不叫穆将军过江。张宝派周平假扮马梦太,在沿江渡口、大小镇店各处盘查,打听大清营的差官解着吴恩从哪里过江。昨夜晚上,在双宝镇店中探明白了,马成龙等在三义店等候明日过江,他暗中逃走,报与蔡文增知道。蔡文增在这里安置好了埋伏,今日已然把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十个人拿住。水内逃走了王天宠、顾焕章。
静江太岁张宝率带人马,回归大竹子山。这座山在大江之中,方圆四百里,山名灵石矶。由东山口上岸奔楚雄府,往南过江奔穿云关。这座山的北山口外,安着八卦水师营,是静江太岁张宝管带。过了水师营,就是山口,两旁山峰,当中一条水路,上面俱都是浮桥、战船,下面安着拦江网、刀轮。在山口两旁,有十二座帐房,里面有值宿的兵丁一百二十名,为首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武通。来到这里把浮桥一撤,众多的兵船进了大竹子山的山口,一直往西,走到翠云峰下,战船往西绕过这一道山岭水师营,到了大竹子山根下靠岸。早有山上大小
头目预备轿马,请八路都会总吴恩与蔡文增上轿。大众来至山上,升坐大厅,要杀马成龙等一干众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shaolingongfu.com was founded in China in 1996. The company has four divisions: Shaolin Services, Publication Services, Translation Services and Design Services.
Tel:0086-371-63520088
Email:webmaster@shaolingongfu.com
Skype:webmaster@shaolingongfu.com
QQ:76257322
Subscribe Us
Write your email into below field and join our mailling l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