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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
诗曰:
亲爱无过弟与兄,便从酒后露真情。
何清不笃同胞义,观察安知众贼名。
玩寇长奸人暗走,惊蛇打草事难成。
只因一纸闲文字,惹起天罡地煞兵。
当时何观察与兄弟何清道:"这锭银子是官司信赏的,非是我把来赚你,后头再有重赏。兄弟,你且说这伙人如何在你便袋里?"只见何清去身边招文袋内摸出一个经折儿来,指道:"这伙贼人都在上面。"何涛道:"你且说怎地写在上面?"
何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日为赌博输了,汉一文盘缠。有个一般赌博的,引兄弟去北门处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家客店的,凑些碎赌。为是官司行下文书来,着落本村,但凡开客店的,须要置立文簿,一面上用勘合印信。每夜有客商来歇宿,须要问他:那里来?何处去?姓甚名谁?做甚买卖?都要抄写在簿子上。官司查照时,每月一次去里正处报名。为是小二哥不识字,央我替他抄了半个月。当日是六月初三日,有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推着七辆江州车儿来歇。我却认得一个为头的客人,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因何认得他?我比先曾跟一个闲汉去投奔他,因此我认得。我写着文簿,问他道:'客人高姓?'只见一个三髭须白净面皮的抢将过来答应道:'我等姓李,从濠州来,贩枣子去东京卖。'我虽写了,有些疑心。第二日,他自去了。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来。我不认得他,店主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太郎,那里去?'那人应道:'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他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心里。后来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冈上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把蒙汗药麻翻了人,劫了生辰纲去。'我猜不是晁保正却是兀谁?如今只捕了白胜,一问便知端的。这个经折儿是我抄的副本。"何涛听了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径到州衙里,见了太守。府尹问道:"那公事有些下落么?"何涛禀道:"略有些消息了。"
府尹叫进后堂来说,仔细问了来历。何清一一禀说了。当下便差八个做公的,一同何涛、何清,连夜来到安乐村,叫了店主人作眼,径奔到白胜家里。却是三更时分,叫店主人赚开门来打火。只听得白胜在床上做声,问他老婆时,却说道:"害热病不曾得汗。"从床上拖将起来,见白胜面色红白,就把索子绑了,喝道:"黄泥冈上做得好事!"白胜那里肯认。把那妇人捆了,也不肯招。众做公的绕屋寻赃寻贼,寻到床底下,见地面不平,众人掘开,不到三尺深,众多公人发声喊,白胜面如土色,就地下取出一包金银。随即把白胜头脸包了,带他老婆,扛抬赃物,都连夜赶回济州城里来。却好五更天明时分,把白胜押到厅前,便将索子捆了,问他主情造意。白胜抵赖,死不肯招晁保正等七人。连打三四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府尹喝道:"告的正主招了赃物,捕人已知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了。你这厮如何赖得过?你快说那六人是谁,便不打你了。"白胜又捱了一歇,打熬不过,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同六人来纠合白胜与他挑酒,其实不认得那六人。"知府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那六人便有下落。"先取一面二十斤死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里牢监收。随即押一纸公文,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径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六个正贼。就带原解生辰纲的两个虞候作眼拿人,一同何观察领了一行人,去时不要大惊小怪,只恐怕走透了消息。星夜来到郓城县,先把一行公人并两个虞候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跟着来下公文,径奔郓城县衙门前来。
当下巳牌时分,却值知县退了早衙,县前静悄悄地。何涛走去县对门一个茶坊里坐下吃茶相等,吃了一个泡茶,问茶博士道:"今日如何县前恁地静?"茶博士说道:"知县相公早衙方散,一应公人和告状的都去吃饭了未来。"何涛又问道:"今日县里不知是那个押司直日?"茶博士指着道:"今日直日的押司来也。"何涛看时,只见县里走出一个吏员来。看那人时,怎生模样?但见:
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年及三旬,有养济万人之度量;身躯六尺,情扫除四海之心机。上应星魁,感乾坤之秀气;下临凡世,聚山岳之降灵。志气轩昂,胸襟秀丽。刀笔敢欺萧相国,名不让孟尝君。
那押司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且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上有父亲在堂,母亲丧早。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在村中务农,守些田园过活。这宋江自在郓城县做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如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的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曾有一首《临江仙》赞宋江好处:
起自花村刀笔吏,英灵上应天星。疏财仗义更多能。事亲行孝敬,待士有声名。济弱扶倾心慷慨,高名冰月双清。及时甘雨四方称。山东呼保义,豪杰宋公明。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只见这何观察当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宋江见他似个公人打扮,慌忙答礼道:"尊兄何处?"何涛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面吃茶说话。"宋公明道:"谨领。"两个入到茶坊里坐定,伴当都叫去门前等候。宋江道:"不敢拜问尊兄高姓?"何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观察的便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宋江道:"贱眼不识观察,少罪。小吏姓宋名江的便是。"何涛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宋江道:"惶恐!观察请上坐。"何涛道:"小人是一小弟,安敢占上。"宋江道:"观察是上司衙门的人,又是远来之客。"两个谦让了一回,宋江坐了主位,何涛坐了客席。宋江便叫:"茶博士,将两杯茶来。"没多时,茶到。两个吃了茶,茶盏放在桌子上。
宋江道:"观察到敝县,不知上司有何公务?"何涛道:"实不相瞒押司,来贵县有几个要紧的人。"宋江道:"莫非贼情公事否?"何涛道:"有实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作成。"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该管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为甚么贼情紧事?"何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便说也不妨。敝府管下黄泥冈上一伙贼人,共是八个,把蒙汗药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差遣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军健一十五人,劫去了十一担金珠宝贝,计该十万贯正赃。今捕得从贼一名白胜,指说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差一个干办,在本府立等要这件公事,望押司早早维持。"宋江道:"休说太师府着落,便是观察自赍公文来要,敢不捕送。只不知道白胜供指那七人名字?"何涛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东溪村晁保正为首。更有六名从贼,不识姓名。烦乞用心。"
宋江听罢,吃了一惊,肚里寻思道:"晁盖是我心腹弟兄。他如今犯了迷天之罪,我不救他时,捕获将去,性命便休了。"心内自慌。宋江且答应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内上下人没一个不怪他。今番做出来了,好教他受!"何涛道:"相烦押司便行此事。"宋江道:"不妨,这事容易。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只是一件:这实封公文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本官看了,便好施行发落,差人去捉。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勿当轻泄于人。"何涛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宋江道:"本官发放一早晨事务,倦怠了少歇。观察略待一时,少刻坐厅时,小吏来请。"何涛道:"望押司千万作成。"宋江道:"理之当然,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分拨了些家务便到,观察少坐一坐。"何涛道:"押司尊便,请治事。小弟只在此专等。"
宋江起身,出得阁儿,分付茶博士道:"那官人要用茶,一发我还茶钱。"离了茶坊,飞也似跑到下处,先分付伴当去叫直司在茶坊门前伺候,"若知县坐衙时,便可去茶坊里安抚那公人道:'押司便来。'叫他略待一待。"却自槽上了马,牵出后门外去。宋江拿了鞭子,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不剌剌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早到晁盖庄上。庄客见了,入去庄里报知。正是:
有仁有义宋公明,交结豪强秉志诚。
一旦阴谋皆外泄,六人星火夜逃生。
且说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此时三阮已得了钱财,自回石碣村去了。晁盖见庄客报说宋押司门前。晁盖问道:"有多少人随从着?"庄客道:"只独自一个飞马而来,说快要见保正。"晁盖道:"必然有事。"慌忙出来迎接。宋江道了一个喏,携了晁盖的手,便投侧边小房里来。晁盖问道:"押司如何来的慌速?"宋江道:"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六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领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帧并本州文字来捉你等七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你。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担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晁盖听罢,吃了一惊,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你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晁盖道:"七个人:三个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已得了财,自回石碣村去了;后面有三个在这里,贤弟且见他一面。"宋江来到后园,晁盖指着道:"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咐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
且说晁盖与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人道:"你们认得进来相见的这个人么?"吴用道:"却怎地慌慌忙忙便去了?正是谁人?"晁盖道:"你三位还不知哩,我们不是他来时,性命只在咫尺休了!"三人大惊:"莫不走漏了消息,这件事发了?"晁盖道:"亏杀这个兄弟,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来报与我们!原来白胜已自捉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我等七人。本州差个缉捕何观察,将带若干人,奉着太师钧帖来,着落郓城县立等要拿我们七个。亏了他稳住那公人在茶坊里挨候,他飞马先来报知我们。如今回去下了公文,少刻便差人连夜来捕获我们。却是怎地好?"吴用道:"若非此人来报,都打在网里。这大恩人姓甚名谁?"晁盖道:"他便是本县押司,呼保义宋江的便是。"吴用道:"只闻宋押司大名,小生却不曾得会。虽是住居咫尺,无缘难得见面。"公孙胜、刘唐都道:"莫不是江湖上传说的及时雨宋公明?"晁盖点头道:"正是此人。他和我心腹相交,结义弟兄。吴先生不曾得会。四海之内,名不虚传。结义得这个兄弟也不枉了。"
晁盖问吴用道:"我们事在危急,却是怎地解救?"吴学究道:"兄长,不须商议。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晁盖道:"却才宋押司也教我们走为上计,却是走那里去好?"吴用道:"我已寻思在肚里了。如今我们收拾五七担挑了,一齐都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晁盖道:"三阮是个打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许多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精细。石碣村那里,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如今山寨里好生兴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若是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晁盖道:"这一论正合吾意。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吴用道:"我等有的是金银,送献些与他,便入了伙。"晁盖道:"既然恁地,商量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顿了,却来旱路上接我们。我和公孙先生两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这生辰纲打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村来。晁盖和公孙胜在庄上收拾。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去投别主;愿去的,都在庄上并叠财物,打拴行李。有诗为证:
太师符督下州来,晁盖逡巡受祸胎。
不是宋江潜往报,七人难免这场灾。
再说宋江飞马去到下处,连忙到茶坊里来。只见何观察正在门前望。宋江道:"观察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在下处说些家务,因此担阁了些。"何涛道:"有烦押司引进。"宋江道:"请观察到县里。"两个入得衙门来,正直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务。宋江将着实封公文,引着何观察,直至书案边,叫左右挂上回避牌。宋江向前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紧急公务,特差缉捕使臣何观察到此下文书。"知县接来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差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勾当。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日间去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六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好汉,他如何肯做这等勾当?"随即叫唤尉司并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语,和县尉上了马,径到慰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士兵一百余人,就同何观察并两个虞候作眼拿人。当晚都带了绳索军器,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天气,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若是一发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知晁盖好生了得,又不知那六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良善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协助,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撺,便好下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后门埋伏了,等候唿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雷横道:"也说得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入来,我与你截住后路。"朱仝道:"贤弟,你不省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里,须认得他的路数,不用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没的去处,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耍处。"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勾子。"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土兵,先去了。县尉再上了马。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土兵等都在马前,明晃晃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到得庄前,也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面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前面雷横拿着朴刀,背后众土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面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并不曾见有一个人。只听得后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原来朱仝有心要放晁盖,故意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有心要救晁盖,以此争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故意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朱仝那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收拾未了。庄客看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晁盖叫庄客四下里只顾放火,他和公孙胜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呐着喊,挺起朴刀,从后门杀将出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我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里顾他说,与同公孙胜舍命只顾杀出来。朱仝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了。晁盖却叫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独自押着后。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的,转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头去赶。雷横自在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朱仝撇了土兵,挺着刀去赶晁盖。晁盖一面走,口里说道:"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什么?我须没歹处。"朱仝见后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你兀自不见我好处。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晁盖道:"深感救命之恩,异日必报。"有诗为证:
捕盗如何与盗通,只因仁义动其衷。
都头已自开生路,观察焉能建大功。
朱仝正赶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叫道:"休教走了人!"朱仝分付晁盖道:"保正,你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转他去。"朱仝回头叫道:"有三个贼望东小路去了。雷都头,你可急赶。"雷横领了人,便投东小路上,并土兵众人赶去。朱仝一面和晁盖说着话,一面赶他,却如防送的相似。渐渐的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众土兵向前扶起,急救得朱仝,答道:"黑影里不见路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腿。"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奈何?"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其实月黑了,没做道理处。这些土兵全无几个有用的人,不敢向前!"县尉再叫土兵去赶。众土兵心里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雷横也赶了一直回来,心内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我也有心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人情。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回来说道:"那里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
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观察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慰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家,解将郓城县里来。
这时知县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报。听得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个邻舍。"知县把一干拿到的邻舍当厅勘问。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住居,远者三二里田地,近者也隔着些村坊。他庄上如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如何知他做这般的事?"知县逐一问了时,务要问他们一个下落。数内一个贴邻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问他庄客。"知县道:"说道他家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邻舍道:"也有不愿去的,还在这里。"知县听了,火速差人,就带了这个贴邻作眼,来东溪村捉人。无两个时辰,早拿到两个庄客。当厅勘问时,那庄客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招道:"先是六个人商议,小人只认得一个是本乡中教学的先生,叫做吴学究。一个叫做公孙胜,是全真先生。又有一个黑大汉,姓刘。更有那三个,小人不认得,却是吴学究合将来的。听的说道:他姓阮,他在石碣住,他是打鱼的,弟兄三个。只此是实。"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割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备细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
且说这众人与何涛押解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值府尹升厅。何涛引了众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庄客口词说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说时,再拿出白胜来。"问道:"那三个姓阮的端的住在那里?"白胜抵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知府道:"还有那三个姓甚么?"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知府听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胜依原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唤何观察,差去石碣村缉捕这几个贼人。
不是何涛去石碣村去,有分教:大闹山东,鼎沸河北。天罡地煞,来寻际会风云;水浒寨中,去聚纵横人马。直使三十六员豪杰聚,七十二位煞星临。毕竟何观察怎生差去石碣村缉捕,且听下回分解。
诸葛亮四擒孟获
却说孔明自驾小车,引数百骑前来探路。前有一河,名曰西洱河,水势虽慢,并无一只船筏。孔明令伐木为筏而渡,其木到水皆沉。孔明遂问吕凯,凯曰:"闻之西洱河上流有一山,其山多竹,大者数围。可令人伐之,于河上先搭起竹桥,其军可渡。"孔明即调三万人入山,伐竹数十万根,顺木放下,于水面狭处搭起竹桥,阔十余丈。乃调大军于河北岸,一字儿下寨,便以河为壕堑,以浮桥为门,叠土为城;过桥南岸,一字儿下三个大营,以待蛮兵。
却说孟获引数十万蛮兵,恨怒而来。将近西洱河,孟获在前部,引一万刀牌獠丁,直扣前寨搦战。孔明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执羽扇,乘驷马车,左右诸将簇拥而来。孔明见孟获身穿犀皮甲,头顶朱红盔,左手挽牌,右手执刀,骑赤毛牛,口中辱骂;手下万余洞丁,各舞刀牌,欲来冲突。孔明急令退回本寨,四面紧闭,不许出战。蛮兵裸衣赤身,直到寨门前叫骂,诸将大怒,皆来禀孔明曰:"某等情愿出寨,决一死战!"孔明不许。众将又曰:"中国之士非不能战,今被蛮兵如此耻辱,安能忍焉?"孔明止曰:"蛮夷之人,不遵王化,今此一来,狂恶正盛,不可迎也。且宜坚守数日,待其猖獗少懈,吾自有妙计破之。"
于是蜀兵坚守数日。孔明在高阜处探之,窥见蛮兵懈怠,即聚众将曰:"汝等敢出战否?"众将忻然要出。孔明先唤赵云、魏延入帐,向耳畔低言分付,如此如此。二人受了计策先退。却唤王平、马忠入帐,受计去了。又唤马岱,分付曰:"吾今弃此三寨,退过河北;吾军一退,汝可便拆浮桥移于下流,却渡赵云、魏延军马过河来接应。"岱受计而去。又唤张翼曰:"吾军退去,寨中多设灯火,令孟获知之,必来追赶,汝却断后。"张翼受计而退。孔明传毕,众军退去。寨中多设灯火。蛮兵望见,不敢冲突。
次日平明,孟获引大队蛮兵径到蜀寨之时,只见三个大寨皆无人马,于内弃下粮草车仗数百余辆。孟优曰:"诸葛亮弃寨而去,莫非有计否?"孟获曰:"吾料诸葛亮今弃辎重而去,必然国中有紧急之事也。若非吴侵,必然魏伐。故虚张灯火,以为疑兵,弃车仗而去也,可速追之!"于是孟获自驱前部,直到西洱河边,望见河北岸上寨中旗帜整齐如故,灿若云锦;沿河一带,又设锦城。蛮兵哨见,皆不敢进。获与优曰:"诸葛亮多心,惧吾追赶,就河北岸少住,不二三日必走矣。"遂将蛮兵屯于河岸,使人去山上砍竹为筏,以备渡河;却将敢战之兵,皆移于寨前面,却不知蜀兵早入自己之境。
是日,狂风大起,四壁厢火明鼓响,蜀兵杀到。蛮兵獠丁,自相冲突。孟获大惊,急引宗族洞丁杀开条路,径奔旧寨。忽一彪军从寨中杀出,乃是赵云。获慌回西洱河,望山僻处走。又一彪军杀出,乃是马岱。孟获只剩得数十个败残军,望山谷中而逃,见南、北、西三处尘头火光,因此不敢前进,只得望东奔走。方才转过山口,见一大林之前,数十从人拥一辆小车;车上端坐孔明,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摇羽扇,呵呵大笑曰:'蛮王孟获!天败至此,吾已等候多时也!"获大怒,回顾左右曰:'吾遭此人诡计,受辱三次,今幸得这里相遇!汝等可奋力前去,连人带车,砍为粉碎!"数骑蛮兵,威生十倍。孟获当前呐喊,抢到大林之前,踏了陷坑,孟获等一起塌到陷坑之中。只见大林之内,转出魏延,引数百军来,一个一个拖出,用索缚定。
孔明先到寨中,教招安蛮兵并诸洞酋长洞丁,此时太半皆回本乡去了,除死伤外,其余尽皆归降。孔明以酒肉相待,以好言抚恤,尽令放回。蛮兵皆感叹而去。少时,张翼解孟优至,乃是张翼受了孔明计策断后,小路擒之。孔明诲之曰:"汝兄愚迷,汝当谏之。今被吾擒了四番,有何面目见人耶?"孟优羞惭满面,伏地告求免死。孔明曰:"吾杀汝不在今日。吾且饶汝性命,劝谕汝兄。"遂令武上去其绳索,放起孟优。优泣拜而去。
不时,魏延解孟获至,孔明大怒曰:"匹夫!今番又被吾擒之,有何理说?"获曰:"吾今误中诡计,死不瞑目!"孔明叱武士推出斩之。获全无惧色,回顾孔明曰:"若敢再放吾回去,必然报四番之恨!"孔明大笑,令左右去其缚,赐酒压惊,就坐于帐中。孔明问曰:"吾今四次以礼相待,汝尚不服,何也?"获曰:"吾虽是化外之人,不似丞相专施诡计,吾何服也!"孔明曰:"吾再放汝回去,复能战乎?"获曰:"丞相若再拿住吾,吾那是倾心降服,尽献本洞之物,南军誓不反乱也。"孔明令马送获。
获拜别,忻然而去,于路聚得诸洞壮丁数千人,望南迤逦而行。早望见尘头起处,一队兵到,乃是兄弟孟优,从整残军来于兄报仇。弟兄二人抱头相哭,诉说前事。优曰:"兄长兴兵累败,蜀兵累胜,难以抵当,只可就山险洞中退避不出。蜀兵受不过暑气,自然退矣。"获问曰:"有何处可避?"优曰:"此去西南有一洞,名曰:'秃龙洞'。洞主朵思大王与弟甚厚,可投之。"于是孟获先教孟优到秃龙洞见了朵思大王,朵思慌引洞兵出迎。孟获入洞,礼毕,酋长进酒食食之。获曰:"诸葛亮如此之辱,特来投托,以安愚躯。"朵思曰:"大王宽心。若川军到来,令他一人一骑不得还乡,与诸葛亮皆死于此处!"获大喜,遂求计于朵思。未知朵思有何妙策以破蜀兵,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八回 朱宸淳割舌敲牙 明武宗散财发粟
话说焦大鹏、徐寿、伍天熊、王能四人在洪广武家,将宸濠、雷大春二人捉住,等到天明,又将洪广武一齐带了,押往南昌府而来。不一日,到了南昌,由伍天熊先行到王元帅那里报知。王元帅闻报,即命将宸濠、雷大春二人先行寄监,一面去行宫奏报。
当下武宗听说逆王与贼将均己就获,龙颜大悦,即传旨命王守仁于次日亲自率同将士,将宸濠押赴便殿;听候亲审。
王守仁遵旨出来,到了衙门,便将洪广武传进,先问他一番。王元帅见洪广武生得一表非俗,心中甚为喜悦,因问他道:"你是祖居德兴县小安山么?"洪广武道:"小人祖居德兴县。"王守仁道:"宁王与贼将雷大春逃遁尔处,尔能不避亲谊,心向朝廷,实可嘉之至。本帅明日当面奏圣上,赏你个一官半爵,以酬其劳。"洪广武道:"小人毫无德能,何敢妄邀上赏!至于好王、贼将,因小人延留因而就获,这不过是遵那'叛臣贼子,人人可诛'之义,亦臣下所应为之事。何敢以此等细故,上思朝廷恩泽?而况借此博取功名,亦复心有不忍。请元帅原谅,非小人故为矫情,实不敢受朝廷雨露之恩,而甘愿为朝廷一个安分的愚民罢了。"王元帅道:"本帅观尔一表非俗,可为朝廷栋梁之臣。本帅不忍见贤故遗,有负国家尊贤之意。本帅明日定代面奏,且看圣意如何便了。"洪广武此时也不便再说,只得唯唯退下。
到了次日天明,王守仁仍即上朝。武宗升殿之后,各大臣朝参已毕,王守仁便跪奏道:"宁王得以就获,皆民人洪广武之力。臣昨日细察洪广武一表非俗,而且武艺精通,堪为国家栋梁之选,拟请皇恩加奖,以示鼓舞,尚乞圣裁。"武宗道:"据卿所奏的洪广武,朕随后再有旨嘉奖便了。午朝后,卿即押解宸濠在便殿,候朕钦审。"王守仁遵旨,武宗退朝,各官皆散。
到了午后,即由王守仁将宸壕换上刑具,带入行宫。宸濠进了自己的府第,也不免多所感叹,悔也无及,只得在官外候旨。不一刻,值殿官传出旨来,命带宁王听审,王守仁那敢怠慢,即将宁王带赴便殿。王守仁先又向武宗三呼毕,然后跪下奏道:"宁王叛臣,业已带到,请旨示下。"武宗便命带上。王守仁退下金阶,将宁王带上便殿。
宁王在阶下跪倒,也不称臣,也不三呼,只有低头不语。武宗怒问道:"尔受祖宗恩泽、朕又广加恩赐,复尔父的护卫,尔就应该力图报效,以固朕之疆宇,才是人臣之分。尔乃不思报效,反要叛背朝廷,蹂躏生灵百姓。及至王师所指,你尚敢听信妖道邪术,抗拒天兵,夺取城池,劫掠钱粮国课,尔以为有那一班狐群狗党助尔为虐,尔就可以从此得志,纵横衰区,夺取朕之宝位。此等罪恶滔天,不但朕有所不容,即薄海臣民,亦皆切齿痛恨。今你既被获,你尚有何说,你可实实招来。"只见宸濠亦怒口而视道:
"昏王!你今虽将我擒住,这也是我误中诡计,为我的臣子所误。虽然如此,我看你亦不久于人世的。你但知朝欢暮乐,宠嬖阉官;巡幸不时,政事不理。可知变起宫墙,祸生时腋?你今日在此,尚不知你回京的时节还有命无命!昏王!昏王!我死不足借,如你这般昏聩,恐将来尚不能如我这样收拾结果呢!我只恨王守仁这匹夫,与孤作对。孤又恨不能于半途将你刺死,不然你何能到此,任你作福作威么!我死之后,阴魂也不容你安富尊荣,总要将今日的仇报复过了,孤方才瞑目。"
武宗被他这一番大骂,天颜不禁,即命左右先将他的舌头割断,牙齿敲下,随后再将他凌迟处死。话犹未毕,早已走过几个力士,即将宸濠翻转身躯,一个按着头,把他仰面朝天;一人将他两只膀臂拘定;又一个人将他的嘴撬开来,拿了一把小尖刀,将他舌头擒住,用刀一割,割了半截;复又取过一个小铁锤,一把小铁錾,就在满嘴里将上下牙齿一阵乱敲,早见那满口的齿牙敲落下来。宸濠至此才算不骂,武宗怒犹未息,即命王守仁率同各将,先将宸濠押赴市曹,凌迟处死。王守仁遵旨,即刻将宸濠押出衙门,一面绑缚起来,一面传齐众将士押赴市曹。遵旨凌迟处死后,王守仁便去覆命。
当下武宗又传出旨来,着令王守仁将宜春王拱约袄状蟠憾苏绽ㄍ猓衅溆嗳儆嗫冢献酝蹂⑾伦怨龋帕钛睹鳎直鹫绽桶臁F涫翟谖薰疾⑽锤胶驼撸桓呕砻狻B﹀偶佣髅馑馈M跏厝史畹秸獾磊椭迹簿妥裰枷冉且舜和酢⒗状蟠憾苏ǎ溆嘌兜檬翟诟酱诱撸盟氖耍嗉捶直鹫绽λ溃溆嘞び杌砻狻BR>
覆命之后,武宗又命将娄妃好生看待,俟班师时一同带回京师,再行安置。
过了两日,武宗忽然想起,南昌各属在先既遭宸濠苛刻,在后又遇兵灾,因此失产抛田,夫离妻散,老弱转乎沟壑,壮夫逃散四方,荡产倾家,不可胜数。念彼小民,何堪遇此奇难,因思赈济穷黎,惠及民庶。这日早朝与王守仁说:"朕憨南昌所属各州县,自从宸濠起意后,兵戎叠见,民不聊生,朕心甚悯之。卿有何良策赈济穷民,可即奏来,以便朕酌察施行。"王守仁便跪下奏道:"现在圣恩顾惜穷黎,臣甚为斯民感戴。惟兵荒之后,国帑空虚,何有款项施惠穷黎?惟有一法:宁王府内所有查抄的各物,为数甚巨。陛下若欲施惠穷黎,将此项贪婪之物分散百姓,所谓苟敛十民者,仍还至十民间,则百姓不但感戴圣德,而且亦可藉此聊生;再将仓储发给,百姓更加感戴。惟陛下察之。"武宗见奏,当下说道:"卿所见甚合朕意。卿可一面张挂榜文,晓谕百姓,悉令于五日后亲赴南昌府,按名给发;一面将查抄各物,开单呈览。"王守仁又奏道:"臣意以为:先派妥当员弁,先就城百姓查明户口,按户施发,以冀均平,毫无偏重。外府州县,可即着本地方官,克日清查,造册呈送;再由臣着派委员,分别前往,督同该府州县,按户给发。在官既无中饱之弊,在百姓亦可实惠均沾,不知圣意以为然否?"
武宗大喜道:"据卿所奏,实属井井有条,即着卿火速照此办法,使黎民均沾实惠。一经厘定,便即发给,朕好班师。"
王守仁遵旨退下,也回到南昌府,即命伍定谋带同焦大鹏、伍天熊等人,分别在本城城乡内外挨户确查。又即发了文书差往九江、南康、安庆等府,饬令该管知府克日确查;一面将宁王离宫内所有查抄封固各物逐件开单,并将仓储粮米查明实数,奏报上去。
不一日,伍定谋已将南昌一府所有灾黎查明清楚,分别轻重,极贫、次贫两等,造具清册,先行呈送王守仁阅看,复由王守仁进呈御览。武宗览后,即照灾民册上所著的户口,仍旧令王守仁将离宫内所抄各物发出一半,并仓储粮米也发一半,以便按户施发。
王守仁遵旨后,即写了数十张榜文,晓谕百姓,限期听候给发。这榜文一出,那城乡内外的百姓,真个欢声雷动,只待给发,共沾圣泽。却好外省各府亦将清册造送前来,王守仁复又奏明武宗,通盘核算,按户均分,将所有金银宝器、仓储粮米一齐发出,分饬员弁施发。那些百姓前来领赈的,扶老携幼,个个欢声雷动,感颂圣明。足足施放了十日,才算将南昌一府给发清楚。又过了有十日光景,方据分委九江、南康、安庆三府的委员来呈报,一律竣事。
王守仁又去覆奏。当下武宗览奏已毕,即命伍定谋仍回吉安府署,并着赏给爵职,伍定谋奉到谕旨,便即进朝谢恩。武宗又嘉奖两句,伍定谋即便仍回吉安去了。这里武宗就预备择日班师,毕竟圣驾何日回京,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