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中丞_聊斋志异(清)蒲松龄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中国古代小说

      

 

于中丞

 

  于中丞成龙,按部至高邮。适巨绅家将嫁女,装奁甚富,夜被穿窬席卷而去。刺史无术。公令诸门尽闭,止留一门放行人出入,吏目守之,严搜装载。又出示谕阖城户口,各归第宅,候次日查点搜掘,务得赃物所在。乃阴嘱吏目:设有城门中出入至再者捉之。过午得二人,一身之外,并无行装。公曰:"此真盗也。"二人诡辩不已。公令解衣搜之,见袍服内着女衣二袭,皆奁中物也。盖恐次日大搜,急于移置,而物多难携,故密着而屡出之也。

  又公为宰时,至邻邑。早旦经郭外,见二人以床舁病人,覆大被;枕上露发,发上簪凤钗一股,侧眠床上。有三四健男夹随之,时更番以手拥被,令压身底,似恐风入。少顷息肩路侧,又使二人更相为荷。于公过,遣隶回问之,云是妹子垂危,将送归夫家。公行二三里,又遣隶回,视其所入何村。隶尾之,至一村舍,两男子迎之而入,还以白公。公谓其邑宰:"城中得无有劫寇否?"宰曰:"无之。"时功令严,上下讳盗,故即被盗贼劫杀,亦隐忍而不敢言。公就馆舍,嘱家人细访之,果有富室被强寇入室,炮烙而死。公唤其子来诘其状,子固不承。公曰:"我已代捕大盗在此,非有他也。"子乃顿首哀泣,求为死者雪恨。公叩关往见邑宰,差健役四鼓出城,直至村舍,捕得八人,一鞫而伏。诘其病妇何人,盗供:"是夜同在勾栏,故与妓女合谋,置金床上,今抱卧至窝处始瓜分耳。"共服于公之神。或问所以能知之故,公曰:"此甚易解,但人不关心耳。岂有少妇在床,面容入手衾底者?且易肩而行,其势甚重,交手护之,则知其中必有物矣。若病妇昏愦而至,必有妇人倚门而迎;止见男子,并不惊问一言,是以确知其为盗也。"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霍女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霍女

 

  朱大兴,彰德人[1].家富有而吝啬已甚,非儿女婚嫁[2],座无宾,厨无肉。然佻达喜渔色[3],色所在,冗费不惜。每夜,逾垣过村,从荡妇眠。

  一夜,遇少妇独行,知为亡者,强胁之,引与俱归。烛之,美绝。自言:"霍氏。"细致研诘。女不悦,曰:"既加收齿[4],何必复盘察?如恐相累,不如早去。"朱不敢问,留与寝处。顾女不能安粗粝[5]又厌见肉■[6],必燕窝、鸡心、鱼肚白作羹汤[7],始能餍饱,朱无奈,竭力奉之。又善病,日须参汤一碗[8].朱初不肯。女呻S吟Y垂绝[9],不得已,投之,病若失。遂以为常。女衣必锦绣,数日,即厌其故,如是月余,计费不货,朱渐不供。女啜泣不食,求去。朱惧,又委曲承顺之。每苦闷,辄令十数日一招优伶为戏[10].戏时,朱设凳帘外,抱儿坐观之;女亦无喜容,数相诮骂[11],朱亦不甚分解[12].居二年,家渐落。向女婉言,求少减;女许之,用度皆损其半。久之,仍不给,女亦以内糜相安[13];又渐而不珍亦御矣[14].朱窃喜。忽一夜,启后扉亡去。朱怊怅若失,遍访之,乃知在邻村何氏家。

  何大姓,世胄也[15],豪纵好客,灯火达旦。忽有丽人,半夜入闺闼。

  诘之,则朱家之逃妾也。朱为人,何素藐之;又悦女美,竟纳焉。绸缨数日,益惑之,穷极奢欲,供奉一如朱。朱得耗,坐索之,何殊不为意。朱质于官。

  官以其姓名来历不明,置不理。朱货产行赇[16],乃准拘质。女谓何曰:"妾在朱家,原非采礼媒定者,胡畏之?"何喜,将与质成[17].座客顾生谏曰:"

  收纳逋1091逃[18],已干国纪[19];况此女人门,日费无度[20],即千金之家,何能入也?"何大悟,罢讼,以女归来。过一二日,女又逃。

  有黄生者,故贫士,无偶。女扣扉入,自言所来。黄见艳丽忽投,惊惧不知所为。黄素怀刑[21],固却之。女下去。应对间,娇婉无那[22].黄心动,留之,而虑其不能安贫。女早起,躬操家苦[23],劬劳过旧室焉[24].黄为人蕴藉潇洒,工于内媚,因恨相得之晚;止恐风声漏泄,为欢不久。而朱自讼后,家益贫;又度女不能安,遂置不究。

  女从黄数岁,亲爱甚笃。一日,忽欲归宁,要黄御送之[25].黄曰:"向言无家,何前后之舛[26]?"曰:"桑漫言之[27].妾镇江人,昔从荡子[28],流落江湖,遂至于此,妾家颇裕,君竭资而往,必无相亏。"黄从其言,赁舆同去,至扬州境[29],泊舟江际。女适凭窗,有巨商子过,惊其艳,反舟缀之[30],而黄不知也。女忽日:"君家綦贫,今有一疗贫之法,不知能从否?"黄诘之,女曰:"妾相从数年,未能为君育男女,亦一不了事,妾虽陋,幸未老髦,有能以千金相赠者,便鬻妾去,此中妻室,田庐皆备焉。此计如何?"黄失色,不知何故。女笑曰:"君勿急,天下固多佳人,谁肯以千金买妾者?其戏言于外,以觇其有无,卖不卖,固自在君耳。"黄不肯。

  女自与榜人妇言之[31],妇目黄,黄漫应焉。妇去无几,返言:"邻舟有商人子,愿出八百。"黄故摇首以难之,未几,复来,便言如命,即请过船交兑,黄微哂。女曰:"教渠姑待,我嘱黄郎,即令去。"女谓黄曰:"妾日以千金之躯事君,今始知耶?"黄问:"以何词遣之[32]?"女曰:"请即住署券[33],去不去固自在我耳。"黄不可,女逼促之,黄不得已诣焉。立刻兑付。黄令封志之[34],曰:"遂以贫故,竟果如此,这相割舍,倘室人必不肯从[35],仍以原金劈赵[36]."方运金至舟,女已从榜人妇从船尾登商舟,遥顾作别,并无■恋,黄惊魂离舍[37],嗌不能言[38].

  1092俄商舟解缆,去如箭激。黄大号,欲追傍之。榜人不从,开舟南渡矣。瞬息达镇江,运资上岸。榜人急解舟去。黄守装闷坐,无所适归,望江水之滔滔,如万镐之丛体[39].方掩泣间,忽闻娇声呼"黄郎"。愕然回顾,则女已在前途,喜极,负装从之,问:"卿何遽得来?"女笑曰:"再迟数刻,则君有疑心矣。"黄乃疑其非常,固诘其情。女笑曰,"妾生平于吝者则破之,于邪者则诳之也。若实与君谋,君必不肯,何处可致千金者?错囊充■[40],而合浦珠还[41],君幸足矣,穷问何为?"乃雇役荷囊,相将俱去。

  至水门内,一宅南向,径入,俄而翁媪男妇,纷出相迎,皆日:"黄郎来也!"黄入参公姥[42].有两少年揖坐与语,是女兄弟大郎、三郎也。筵间味无多品,玉拌四枚,方几已满。鸡蟹鹅鱼,皆商切为筒。少年以巨碗行酒:谈吐豪放。已而导人别院,俾夫妇同处。衾枕滑■,而床则以熟革代棕藤焉。日有婢温馈致三餐,女或时竟日不出。黄独居闷苦,屡言归,女固止之。一日,谓黄曰:"今为君谋:请买一人,为子嗣计。然买婢媵则价奢;当伪为妾也兄者,使父与论婚,良家子不难致。"黄不可。女弗听。有张贡士之女新寡[43],议聘金百缗[44],女强为娶之。新妇小名阿美,颇婉妙。

  女嫂呼之;黄瑟■不安[45],女殊坦坦[46].他日,谓黄曰:"妾将与大姊至南海,一省阿姨[47],月余可返,请夫妇安居。"遂去。

  夫妻独居一院,按时给饮食,亦甚隆备[48].然自入门后,曾无一人复至其室。每晨,阿美人觐温,一两言辄退。娣姒在旁[49],惟相视一笑。既流连久坐,亦不款曲[50].黄见翁,亦如之。偶值诸郎聚语,黄至,既都寂然。黄疑闷莫可告语。阿美觉之,诘曰:"君既与诸郎伯仲[51],何以月来都如生客?"黄仓猝不能对,吃吃而言曰[52]:"我十年于外,今始归耳。"

  美又细审翁姑阀阅[53],及妯娌里居。黄大窘,不能复隐,底里尽露。女泣

  曰:

  1093"妾家虽贫,无作贱媵者,无怪诸宛若鄙不齿数矣[54]!"黄惶怖莫知筹计,惟长跪一听女命。美收涕挽之,转请所处。黄曰:"仆何敢他谋,计惟■身自去耳[55]."女曰:"既嫁复归,于情何忍?渠虽先从,私也;妾虽后至,公也。不如姑俟其归,问彼既出此谋。将何以置妾也?"居数月,女竟不返,一夜,闻客舍喧饮。黄潜往窥之,见二客戎装上座:一人裹豹皮中,凛若天神;东首一人,以虎头革作兜牟[56],虎口衔额,鼻耳悉具焉。

  惊异而返,以告阿美,竟莫测霍父子何人。夫妻疑惧,谋欲僦寓他所,又恐生其猜度[57].黄曰:"实告卿:即南海人还[58],折证己定[59],仆亦不能家此也。今欲携卿去,又恐尊大人别有异言。不如姑别,二年中当复至。

  卿能待,待之;如欲他适,亦自任也。"阿美欲告父母而从之,黄不可。阿美流涕,要以信誓,乃别而归。黄人辞翁姑。时诸郎皆他出,翁挽留以待其归,黄不听而行。登舟凄然,形神丧失[60].至瓜州[61].忽回首见片帆来,驶如飞;渐近,则船头按剑而坐者,霍大郎也。遥谓曰:"君欲遗返[62],胡再不谋[63]?遗夫人去,二三年谁能相待也?"言次,舟已逼近。阿美自舟中出,大郎挽登黄舟,跳身径去。先是,阿美既归,方向父母泣诉,忽大郎将舆登门[64],按剑相胁,逼女风走[65].一家慑息[66],莫敢遮问。女述其状,黄不解何意,而得美良喜,开舟遂发。

  至家,出资营业,颇称富有,阿美常悬念父母,欲黄一往探之;又恐以霍女来,嫡庶复有参差[67].居无何,张翁访至,见屋宇修整,心颇慰,谓

  女曰:"汝出门后,遂诣霍家探问,见门户已扃,第主亦不之知,半年竟无消息。汝母日夜零涕,谓被奸人赚去,不知流离何所。今幸无恙耶?"黄实告以情,因相猜为神。后阿美生子,取名仙赐。至十余岁,母遣诣镇江,至扬州界,休于旅舍,从者皆出。有女子来,挽儿入他室,下帘,抱诸膝上,笑问何名,儿告之。问:"取名何义?"答云:"不知。"女曰:"归问汝

  父当自知。"乃为挽髻,自摘髻上花代簪之[68];出金钏束腕上[69].又以黄金内袖[70],曰:"将去买书读。"儿问其谁,曰:"儿不知更有一母耶?归告汝父:朱大兴死无棺木,当助之,勿忘也。"老仆归舍,失少主;寻至他室,闻与人语,窥之,则故主母。帘外微嗽,将有咨白[71].女推儿榻上,恍惚已杳。问之舍主,并无知者。数日,自镇江归,语黄,又出所赠。

  黄感叹不已。及询朱,则死裁三日,露尸未葬,厚恤之。

  异史氏曰:"女其仙耶?三易其主不为贞[72].然为吝者破其悭[73],为淫者速其荡[74],女非无心者也。然破之则不必其怜之矣,贪淫鄙吝之骨,沟壑何惜焉?"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彰德:旧府名,府治在今河南省安阳市。

  [2]嫁:据二十四卷抄本补.原缺。

  [3]渔色:追求女色。渔,猎取。

  [4]收齿,此言"收纳"。

  [5]安粗粝:甘心粗食。粗粝,糙米。

  [6]肉■(huò霍):肉羹。

  [7]燕窝:金丝燕之巢窝,以海藻及燕口分泌液制成,为珍贵的滋养品。

  鸡心,疑揩鸡心螺,一种海味。鱼肚(dǔ堵)白:以鱼膘等物制成的白色明胶,供食用的称"鱼肚",为名贵海味。

  [8]参汤:人参汤。

  [9]垂绝:将死。

  [10]优伶:旧时称演员为"优伶"。优,俳优。伶,乐人。

  [11]数(shuò朔)相诮骂:经常对朱加以责骂。数,频繁。

  [12]分解:分辩。

  [13]肉糜,煮烂的肉糊。

  [14]御:用。

  [15]世胄:世家子弟。胄,后裔。

  [16]货产行赇:变卖田产,贿赂宫府。

  [17]质成:争讼。在公堂对质。

  [18]逋逃:逃亡的人。

  [19]干:犯。国纪,国法。

  [20]无度,没有节制。

  [21]怀刑:守法。《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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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文郎

 

  平阳玉平子[1],赴试北闱[2],赁居报国寺[3].寺中有馀杭生先在[4],王以比屋居[5],投刺焉[6]。生不之答[7].朝夕遇之,多无状。

  王怒其狂悖[8]、交往遂绝。一日,有少年游寺中,白服裙帽,望之傀然[9].近与接谈,言语谐妙[10],心爱敬之。展问邦族,云:"登州朱姓[11]."

  因命苍头设座,相对噱谈[12].馀杭生适过,共起逊坐[l3].生居然上座,更不■拒[14]卒然问宋[15]:"亦入闱者耶?"答曰,"非也。驾骀之才[16],无志腾骧久矣[17]."又问:"何省?"朱告之。生曰:"竟不进取,足知高明。山左、右并无一字通者[18]."宋曰:"北人固少通者,而不通者未必是小生;南人固多通者,然通者亦未必是足下[19]."言已,鼓掌。

  王和之[20],因而哄堂。生惭忿,轩眉攘腕而大言曰[21]:"敢当前命题,一校文艺乎[22]?"朱他顾而晒曰:"有何不敢!"便趋寓所,出经授王[23].王随手一翻,指曰:"'阀党童子将命[24].'"生起,求笔札。来曳之日:"口占可也。我破已成[25]:'于宾客往来之地,而见一无所知之人焉。,"

  王捧腹大笑。生怒曰:"全不能文,徒事■骂,何以为人!"王力为排难[26],请另命佳题。又翻曰:"'殷有三仁焉[27].'"宋立应曰:"三子者不同道[28],其趋一也[29].夫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生遂不作,起曰:"其为人也小有才。"遂去。

  王以此益重宋。邀入寓窒,款言移晷[30],尽出所作质宋[31].宋流览绝疾,逾刻已尽百首[32],曰:"君亦沉深子此道1099者?然命笔时,无求必得之念,而尚有冀悻得之心,即此已落下乘[33]."遂取阅过者一一"诠说。王大悦,师事之;使庖入以蔗糖作水角[34].宋啖而甘之,曰:"生平未解此味,烦异日更一作也[35]."从此相得甚欢。

  宋三五日辄一至,王必为之设水角焉。徐杭生时一遇之,虽不甚倾谈,而傲睨之气顿减。一日,以窗艺示宋[36].宋见诸友圈赞已浓[37],目一过,推

  置案头,不作一语。生疑其未阅,复清之,答已览竟。生又疑其不解。宋曰:"有何难解,但不佳耳!"生曰,"一览丹黄[38],何切不佳?"宋便诵其文,如夙读者。且诵且訾[39].生■■汗流[40],不言而去。移时,宋去;生人,坚请王作[41].王拒之。生强搜得,见文多圈点,笑曰:"此大似水角子!"工故朴讷,■然而已。次日,宋至,王具以告。宋怒曰:"我谓'南人不复反矣[42],伧楚何敢乃尔[43]!必当有以报之!"王力陈轻薄之戒以劝之,宋深感佩。

  既而场后,以文示宋,宋颇相许[44].偶与涉历殿阁,见一瞽僧坐廊下,设药卖医。来讶曰:"此奇人也!最能知文,不可不一请教。"因命归禽取文。遇馀杭生,遂与俱来。王呼师而参之。僧疑其问医者,便诘症候[45].王具白请教之意。僧笑曰:"是谁多口?无目何以论文?"王请以耳代目。

  僧曰,"三作两千余言,谁耐久听!不如焚之,我视以鼻可也。"王从之,每焚一作,僧嗅而颔之曰:"君初法大家[46],虽未逼真,亦近似矣。我适受之以脾。"问:"可中否?"曰:"亦中得。"馀杭生未深信,先以古大家文烧试之。僧再嗅曰:"妙哉!此文我心受之矣,非归、胡何解办此[47]!"

  生大骇,始焚己作。僧日:"适领一艺,未窥全豹[48],何忽[47]异另易一人来也?"生托言:"朋友之作,止此一首;此乃小生作也。"僧嗅其馀灰,咳逆数声,曰:"勿再投矣!格格而不能下[49],强受之以膈[50];再焚,则作恶矣。"生惭而退。数日榜放,生竟领荐[51];王下第[52].生与王走告僧。僧叹曰:"仆虽盲于目,而不1100盲于鼻;帘中人并鼻言矣[53]."

  俄馀杭生至,意气发舒,曰:"盲和尚,汝亦啖人水角耶?今竟何如?"僧曰:"我所论者文耳,不谋与君论命[54].君试寻诸试官之文,各取一首焚之,我便知孰为尔师。"生与王并搜之,止得八九人。生曰:"如有舛错,以何为罚?"僧愤日:"剜我盲瞳去!"生焚之,每一首,都言非是;至第六篇,忽僧愤曰:"剜我盲瞳去!"生焚之,每一首,都言非是;至第六篇,忽向壁大呕,下气如雷。众皆果然。僧拭目向生曰:"此真汝师也!初不知而骤嗅之,刺于鼻,棘于腹,俯眈所不能容,直自下部出矣!"生大怒,去,曰:"明日自见,勿悔,勿悔!"越二三日,竟不至;视之,已移去矣。乃知即某门生也。

  朱慰王曰:"凡吾辈读书人,不当尤人[55],但当克已[56]:不尤人则德益弘[57],能克己则学益进。当前跑落[58],固是数之不偶[59];平心而论,文亦未便登峰,其由此砥砺,天下自有不言之人。"王肃然起敬。又闻次年再行乡试,遂不归,止而受教。宋曰:"都中薪桂米珠[60],勿优资斧。

  舍后有窖镪[61],可以发用。"即示之处。王谢曰:"昔窦、范贫而能廉[62],令某幸能自给,敢自污乎?"王一日醉眠,仆及扈人窃发之。王忽觉,闻舍后有声;窃出,则金堆地上。情见事露,并相慑伏。方诃责间,见有金爵,类多镌款[63],审视,皆大父字讳[64]。盖王祖曾为南部郎[65],人都寓此,暴病而卒,金其所遗也。王乃喜,秤得金八百余两。明日告宋,且示之爵,欲与瓜分,固辞乃已。以百金往赠替僧,僧已去。积数月,敦习益苦[66].及试,宋曰:"此战不捷,始真是命矣!"

  俄以犯规被黜。王尚无言;宋大哭,不能止。王反慰解之。来曰:"仆为造物所忌,困顿至于终身,今又累及良友。其命也夫!其命也夫!"王曰:"万事固有数在,如先生乃无志进取,非命也。"宋拭泪曰:"久欲有言,恐相惊怪。某非生人,乃飘泊之游魂也。少贞才名,不得志于场屋。佯狂至

  都[67],冀得知我者,传诸著作。甲申之年[68],竟罹于难,岁岁飘蓬[69].幸相知爱,故极力为'他山,之攻[70],生平未酬之愿,实欲借良朋一快之耳。今文字之厄若此,谁复能漠然哉[71]!"王亦感泣,问:"何淹滞?"

  曰:"去年上帝有命,委宣圣及阎罗王核查劫鬼[72],上者备诸曹任用,馀者即俾转轮[73].贱名已录,所未投到者,欲一见飞黄之快耳[74].今请别矣!"王问:"所考何职?"曰:"梓潼府中缺一司文郎[75],暂令聋憧署篆[76],文运所以颠倒。万一悻得此秩,当使圣教昌明。"明日,忻忻而至,曰:"愿遂矣!宜圣命作'性道论[77],视之色喜,谓可司文。阎罗稽簿[78],欲以'口孽'见弃[79],宣圣争之,乃得就。某伏谢已,又呼近案下[80],嘱云:'今以怜才,拔充清要;宜洗心供职,勿蹈前愆。'此可知冥中重德行更甚于文学也。君必修行未至,但积善勿懈可耳。"王曰:"果尔,馀杭其德行何在?"曰:"不知。要冥司赏罚,皆无少爽。即前日瞽僧,亦一鬼也,是前朝名家。以生前抛弃字纸过多,罚作瞽。彼自欲医人疾苦,以赎前愆,故托游廛肆耳。"王命置酒。宋曰:"无须。终岁之扰,尽此一刻,再为我设水角足矣。"王悲怆不食,坐令自啖。顷刻,已过三盛[81],捧腹曰:"此餐可饱三日,吾以志君德耳。向所食,都在舍后,已成菌矣。藏作药饵,可益儿慧。""王问后会,曰:"既有宫责,当引嫌也。"又问:"梓潼祠中,一相酹祝,可能达否?"曰:"此都无益。九天甚远,但洁身力行,自有地司牒报,则某必与知之。"言已,作别而没。

  王视舍后,果生紫菌[82],采而藏之。旁有新土坟起,则水角宛然在焉。

  王归,弥自刻厉[83].一夜,梦宋舆盖而至,曰:"君向以小忿,误杀一婢,削去禄籍;今笃行已折除矣[84].然命薄不足任仕进也。"是年,捷于乡;明年,春闱又捷。遂不复仕。生二子,其一绝钝,啖以菌,遂大慧。后以故诣金陵,遇徐杭生于旅次,极道契阔[85],深自降抑[86],然鬓毛斑矣。

  1102异史氏曰:"馀杭生公然自诩,意其为文,未必尽无可观;而骄诈之意态颜色,遂使人顷刻不可复忍。天人之厌弃已久,故鬼神皆玩弄之。脱能增修厥德,则帘内之'刺鼻棘心'者[87],遇之正易,何所遭之仅也。"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平阳:明代府名,治所在令山西省临汾市。

  [2]北闱,在北京顺天府举行的乡试称"北闱"。

  [3]报国寺:《帝京景物略》卷三谓报国寺在北京广宁门外。

  [4]馀杭:县名,在今浙江省杭州市北部。

  [5]比屋居:邻屋而居。比,并列。

  [6]投刺:投递名帖,指前去拜访。

  [7]生不之答:徐杭生没有回访他。

  [8]狂悖(bèi贝),狂妄傲慢。

  [9]傀(guī圭)然:高大的样子。

  [10]谐妙:诙谐而精妙。

  [11]登州:明代府名,治所在今山东省蓬莱县。

  [12]噱谈:谈笑。噱,大笑。

  [13]逊坐:让坐。

  [14]■挹(huī-yì挥义):谦逊。也作"伪抑"。

  [15]卒(cǜ猝)然:突然;冒失而无礼貌的样子。

  [16]驽骀(tái台):驽和骀都是劣马,比喻才能平庸。

  [17]腾骧:马昂首奔腾,喻奋力上进。骧,马首昂举。

  [18]山左、右:指山东省和山西省。山左,山东省在太行山的左边,故称山左,这是针对宋生而言。山右,山西省在太行山之右,故称山右:这是针对王平子而言。无一字通者:没有通晓文墨的人。

  [19]足下:旧时同辈间相称的敬词。

  [20]和(he贺):附和。

  [21]轩眉攘腕,扬眉捋袖,形容念怒。轩,高扬。攘腕,捋袖伸腕。攘,捋。

  1103

  [22]校:通"较"。文艺:诣八股文。八股丈亦称"时文"、"制艺"。

  [23]经:指四书、五经等儒家经书。

  [24]"阙党童子将命":这是摘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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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隶

 

  万历间,历城令梦城隍索人服役,即以皂隶八人书姓名于牒,焚庙中;至夜八人皆死。庙东有酒肆,肆主故与一隶有素。会夜来沾酒,问:"款何客?"答云:"僚友甚多,沽一尊少叙姓名耳。"质明,见他役,始知其人已死。入庙启扉,则瓶在焉,贮酒如故。归视所与钱皆纸灰也。令肖八像于庙,诸役得差,皆先酬之乃行;不然,必遭笞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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绩女

 

  绍兴有寡媪夜绩,忽一少女推扉入,笑曰:"老姥无乃劳乎?"视之年十八九,仪容秀美,袍服炫丽。媪惊问:"何来?"女曰:"怜媪独居,故来相伴。"媪疑为侯门亡人,苦相诘,女曰:"媪勿惧,妾之孤亦犹媪也。我爱媪洁,故相就,两免岑寂,固不佳耶?"媪又疑为狐,默然犹豫。女竟升床代绩。曰:"媪无忧,此等生活,妾优为之,定不以口腹相累。"媪见其温婉可爱,遂安之。

  夜深,谓媪曰:"携来衾枕,尚在门外,出溲时烦代捉入。"媪出,果得衣一裹。女解陈榻上,不知是何等锦绣,香滑无比,媪亦设布被,与女同榻。罗衿甫解,异香满室。既寝,媪私念遇此佳人,可惜身非男子。女子枕边笑曰:"姥七旬犹妄想耶?"媪曰:"无之。"女曰:"既不妄想,奈何欲作男子?"媪愈知为狐,大惧。女又笑曰:"愿作男子,何心而又惧我耶?"媪益恐,股战摇床。女曰:"嗟乎!胆如此大,还欲作男子!实相告:我真仙人,然非祸汝者。但须谨言,衣食自足。"媪早起拜于床下,女出臂挽之,臂腻如脂,热香喷溢;肌一着人,觉皮肤松快。媪心动,复涉遐想。女哂曰:"婆子战栗才止,心又何处去矣!使作丈夫,当为情死。"媪曰:"使是丈夫,今夜那得不死!"由是两心浃洽,日同操作。视所绩匀细生光,织为布晶莹如锦,价较常三倍。媪出则扃其户,有访媪者,辄于他室应之。居半载,无知者。

  后媪渐泄于所亲,里中姊妹行皆托媪以求见。女让曰:"汝言不慎,我将不能久居矣。"媪悔失言,深自责;而求见者日益众,至有以势迫媪者。媪涕泣自陈。女曰:"若诸女伴,见亦无妨;恐有轻薄儿,将见狎侮。"媪复哀恳,始许之。越日老媪少女,香烟相属于道。女厌其烦,无贵贱,悉不交语,惟默然端坐,以听朝参而已。乡中少年闻其美,神魂倾动,媪悉绝之。

  有费生者,邑之名士,倾其产以重金啖媪,媪诺为之请。女已知之,责曰:"汝卖我耶?"媪伏地自投。女曰:"汝贪其赂,我感其痴,可以一见。然而缘分尽矣。"媪又伏叩。女约以明日。生闻之,喜,具香烛而往,入门长揖。女帘内与语,问:"君破产相见,将何以教妾也?"生曰:"实不敢他有所干,只以王嫱、西子,徒得传闻,如不以冥顽见弃,俾得一阔眼界,不愿已足。若休咎自有定数,非所乐闻。"忽见布幕之中,容光射露,翠黛朱樱,无不毕现,似无帘幌之隔者。生意炫神驰,不觉倾拜。拜已而起,则厚幕沉沉,闻声不见矣。悒怅间,窃恨未睹下体;俄见帘下绣履双翘,瘦不盈指。生又拜。帘中语曰:"君归休!妾体惰矣!"媪延生别室,烹茶为供。生题《南乡子》一调于壁云:"隐约画帘前,三寸凌波玉笋尖;点地分明莲瓣落,纤纤,再着重台更可怜。花衬凤头弯,入握应知软似绵;但愿化为蝴蝶去,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题毕而去。

  女览题不悦,谓媪曰:"我言缘分已尽,今不妄矣。"媪伏地请罪。女曰:"罪不尽在汝。我偶堕情障,以色身示人,遂被淫词污亵,此皆自取,于汝何尤。若不速迁,恐陷身情窟,转劫难出矣。"遂被出。媪追挽之,转瞬已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