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得祥梦魁星照命 相佳婿医士为媒_闺门秘术(清)佚名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六回 得祥梦魁星照命 相佳婿医士为媒

 

  话说春姑与兆璧两人割股进药之后,春姑便令兆璧前去歇息。兆璧见他两人苦苦地相劝,就在旁边那张床上倒着身子躺在那里。究竟辛苦太甚,神一凝,朦胧之间便自睡去,不知不觉好似一人将他喊出门外道:"我家星君请公子前去说话。"

  兆璧不知何人,只得随着那人前去,却又不知那人是谁。又似从前家里的旧仆王敬。仔细看来,又不十分相似。正在疑惑之际,那人已停了脚步说道:"到了,请公子在此等着,我先进去说一声,然后再领你进去。"

  兆璧听说也就止住脚步。抬头一看,好似一座大衙门。六扇大门甚为宽大,门外对立了两个石狮子,对面照壁上立了一个五彩的挂印封侯,心下暗道:"我这里是从未到过,又没有熟人,何以有人请我!"正自疑惑,向里面探望,只见领他来的人已走出来说道:"星君请公子进去。"兆璧听说,便跟了那人进去。到了大门里面,便是一所五开间的大厅。穿过厅房后面方有大大的院落。院落以上又是一座殿阁。那殿阁高耸半空,下面一座七级台。上了台阶,到了殿口,那人便上去说道:"华公子来了。"只听里面一人道:"着他进来。"兆璧听了,急的走上台阶,见殿上正中生了一人,冕旒冠带,五绺长须。两旁排列多人,有掌簿书的,有执笔的,还有坐在案旁翻阅文卷的。

  兆璧见了,总料是有司衙门,赶忙地向上跪下,口中说道:"华兆璧蒙星君呼唤,不知有何分咐?伏求明示。"

  只见中间那人说道:"我这里非有根基行孝的人不能到此。昨晚。本星官查察人间善恶,见汝等焚香祷告,割臀疗亲,真堪嘉尚!特奏上帝,将尔等的爵禄加增。汝形病势从此可好。惟恐汝等不能始终如一,故此唤尔前来,晓谕尔一番。"

  兆璧还来听完,忽然殿后跳出一人。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手中执定如铁笔一枝相似的物件,望着兆璧喊道:"华兆璧你来了!"说着,跳到面前,对定兆璧一吓,一身冷汗,大喊一审,醒转过来。乃是南柯一梦。

  春姑正在旁边煽风炉,忽听兆璧大喊起来,惟恐惊了他母亲,忙过来问道:"兄弟为什么?敢是着魔不曾!"

  兆璧还未答话。那知早把他母亲惊醒。在上翻转身躯喊着春姑道:"你快来代我把被掀过去,我身上怪热的。"春姑即上前伸手在被窝内一摸,果然出了一身汗。当下说道:"请你老人耐烦些,现在已经出汗了。等了一刻退了汗,再掀盖罢。此刻未出透,不能骤然掀被的。"他母亲无奈,只得又过了一刻,又叫倒了一杯茶饮下去。神明感格,从此人事更清楚起来。加之鲁达光脉理又好,日前来诊视,对病发药,不足十日,居然饮食大进,厥疾顿愈。夫妇二人俱皆欢喜无限,惟有兆璧心下疑感道:我向来从不做梦,那日晚间那梦前半光景也还罢了,但是后来被那人在顶上点了一点,实在可怕。也不敢向人说起,只得自己思想,实在委决不下。

  又过了半月的光景,他的父母皆已精神充足,便拣了四月十五日酬神。第一天,汤德元鲁达光以及那些学生家的父兄,知道师父师母病愈酬神,皆说次日大早全来道喜,还要吃面。到了十四这日,兆璧就买了些动用什物,以便次日应用。

  到了次日一早,先设了香案。春姑姊妹又在厨房将祭品端正妥当,就想代他兆璧端至家堂,怎奈他父亲性情古怪,说敬神不要女流在面前,故此兆璧便去端正祭物,无如他两膀受伤,祭品又重,端在手中挣扎,两处伤口疼痛异常,只得抢一步进堂前,将祭品三牲之类放在桌上。只见他把脸一苦,忙的跪到房内去了。

  他父亲见他这般辛苦,反而大怒道:"我今酬还愿,做了些小事你就苦脸,现在又院到里面却是何故?"

  兆璧见他父亲发怒,又不敢说,只得仍然出来相助为理,用力太纪,创伤迸裂,顷刻之间,血流透袖。又是四月天气,把件月白夹衫皆染透过来。还是他母亲心细,见他做事总有保痛之状,便留神细看。只是他衣服上血斑点点,早巳透露出来,赶忙把他拉过去,代他拧衣袖卷起来一看。不看犹可,这一看却忍不住流下泪来道:"我的儿痛煞你也!你怎的这般狠心,下此毒手!怪不得你如此苦脸!原来受了这般重伤。"此时他父亲也走过来看视,免不得也生了怜恤之心。

  兆璧见说,还恐两老伤心,复掩饰说道:"孩儿并不见痛!方才因用了点气力,故尔如此。只要稍歇个一两天就可好了。你两位老人家不必愁苦。"

  说了,等他父亲磕了头,自己也来磕头。此时汤德元大众已来,先代夫妇二人道了喜,然后方去闲谈。华童就将兆璧剖股的话告知众人。鲁达光道:"如何?我前次看你的病危险非常,怎么次日就大好起来!当时我就道总有道理,原来是令郎如此。怪不得神明保佑,实为可敬!"  

  汤德元在旁听说,又欢害却又感慨。你道为何如此呢!他忻悦的是他久存了意见,想将他女儿配与兆璧,亦是不便启口。此番病中,他十分照应,只要约人一说,谅华老断不好推却的。只要他答应了之后,随后有这般孝顺才貌的一个女婿,也不落在人后。此是忻悦的意思。他感慨的,因他的年岁已与华老相仿,虽有两个儿子,只是百般淘气,一点人事不知,设若一朝不谐,免不得门庭败落。想到此处,所以感慨系之,一人坐在那虽呆呆的乱想一回。  

  不多一刻,禾已晌午,里边的面已烧齐备了,就请大众入座。华童道谢了一番,面后,彼此谈了一刻闲言,然后众人告别回家。  

  且说汤德元见了兆璧,越看越执定主意。想道:"我不趁此时将话说明,后来为人抢了去,岂不是白白的费心思么!"随到家中将这意思对他妻房说明。次日一早起来就到鲁达光那里说道:"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兄台可肯援引否?"

  鲁达光听说道:"老先生何必如此谦逊,有话但说不妨。"

  汤德元道:"人生在世,不过为的父母妻子。小弟见华案兄的长子兆璧,世兄实在令人可敬。不但品性好,随后这人总不在人之下。小弟两个弱女,意欲挽兄台执柯作为月考前去与华老一说。因婚姻之事不便面谈,特来相求。"

  鲁达光听了称道:"先生眼力不差!这般乘龙佳婿,岂有当面错过之理!能作成这事,随后连我皆与有荣耀焉,你先生不必烦思,包管在我身上便了。我饭后就去。总在今晚明早,必送喜信与你。"彼此又谈了些闲话,汤德元回转家去。

  这里鲁达光到了饭后,将各家的病一一诊完了,便来至华家。华老知道鲁大夫到来,躬身出来迎接,进去分宾主坐下,华老道:"昨日不恭,多多简慢。只好随后再为补谢了。"

  鲁达光道:"说那里话来!小弟虽非儒林中人,也还不落流俗,专是徒哺啜的。但汤先生为的尊处很费了心。"

  华老道:"如这般情同骨肉的至交朋友,当今之世可实在不多。"

  鲁达光道:"你先生既知汤先生情同骨肉,可知汤先生有一件要事要求尊处的呢。"

  华老道:"真不知道。我们两人本来至好,可算得无言不谈。但你先生所说不知究为何事?尚望你老兄说明,以便遵行是了。"

  鲁达光道:"非为别事,只因他此时最爱的是大令郎,加之昨日听说又有割股疗亲之一事,不但孝行可嘉,而且他日必然高发。他有两个女儿,欲与先生两位令郎结婚。虽非通家好友。只是联姻之事不便于当面言谈,所以托小弟前来介绍。我看此事不但门户相当,而且男女也实在相称,十分相配。汤兄的女媛我虽然只见过一次,品貌固好,惟有持家一切以及敬上慈下的行为,凡与汤先生见好的人,无不知他有这两个贤孝的女儿,但不知你先生意下如何?" 

  华老听说,沈吟了一刻说道:"汤案兄的意思我是感激之至。惟有一件现在不便许可。门户虽然是相对,贫富却又悬殊,他家虽非大富,也还广有田亩房屋。我是个一贫如洗。加之遭此兵荒,就是那数间房子也皆拆毁无存。现在此间不过暂作栖身!难得汤案兄如此多情,我看小孩子年纪尚幼,若能后来稍有进益,那时再来报命尚亦不晚,还求先生善为我辞便了。"

  鲁达光见华老有心推脱,复又说了许多旁衬的话,总要将事和谐方才罢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山水娱情名流惊艳 桑麻闲话村老谈心_南朝金粉录(清)牢骚子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六回 山水娱情名流惊艳 桑麻闲话村老谈心

 

  话说赵鼎锐与吉庆和正在那里换衣服,预备去游半山寺,只见书童小芸来报:"杜相公来了!"赵鼎锐听说,一面叫请进来,一面向吉庆和道:"这位姓杜的是与小弟同年,也是江宁县籍,名宏字海秋,家住贡院西街,为人极豪爽,极诙谐,书法亦极精妙,家君亦极赏识,与小弟又最为莫逆,昨日约游半山寺的即是此人。"说著小芸已将杜海秋领进来,赵鼎锐便道:"小弟正拟去访,不期兄已惠临,失迓得很。"杜海秋道:"小弟在舍候之良久,未见驾到,故此前来奉约,请快点罢,日已近午了。"

  一转身看见吉庆和,便道:"这位可是吉兄么?"赵鼎锐道:"正是。"杜海秋忙著与吉庆和作了个揖道:"荒唐之至,久仰之至,小弟只顾与伯英谈心,竟不曾检点到此,望勿见罪。"吉庆和道:"岂敢,岂敢,小弟常闻伯兄道及大名,久思造访,皆未如愿,今幸远临,有失迎迓,亦复荒唐之至。"赵鼎锐笑道:"大家荒唐,大家久仰,爽性大家勿罪罢。但是日已近午,我们还是吃过饭去,还是不吃饭呢?"吉庆和未及回答,杜海秋自大声道:"伯英你也太女子气,要吃饭就吃饭,也不是做文章,还要咬文嚼字的揣摹,可不笑话。"赵鼎锐听说,忙催著开了饭,大家吃过,即便同去。

  一路上谈谈说说,颇不寂寞,不上一会已到山下,望上去却不过高,即由著石台坡慢慢走上,只见黄叶半凋,丹枫欲老,迎面一座土墩,墩上竖著一方石碑,上写"晋太傅谢公之墓。"吉庆和见了,因羡道:"原来此地就是谢东山的故事,遥想当日围棋赌墅,丝竹延宾的时节,何等豪迈,何等风流!今虽黄土一g,犹觉啧啧人口,藉非有此韵事,不待千百年后,久已湮没无闻,那里还有人来此游览昵!这就不愧地以人传了"。杜海秋道:"此处无甚趣味,我们再上去瞧瞧。"说著三人又走了二三十层土坡子,才上山顶,登高一望,面临石郭,背倚台城,九曲清溪,环绕其下,真是水清见底,曲折萦回,自北至东,徐流不断。大家又赞羡了一回,这才转身到半山寺。进了山门,有道人出来伺候,寺门内房屋并不过多,道人便先领著去各处游玩一回,然后进至一局亭上坐下,道人去泡了茶,一旁垂手侍立。杜海秋问道:"这寺内共有几个僧人,怎么不见一个,却往那里去了?"道人道:"此地游人稀少,香火无多,和尚安插不住,故无僧人住持,只有庙祝看守。"杜海秋问道:"这庙祝姓什么呢?"

  道人道:"名唤王大,就是小人。"吉庆和道:"你多大岁数了,家中还有何人?"王大道:"小人今年六十三岁,妻子死了七八年,并无儿子,只留下一个女儿,今年十六岁,就是父女两个在这寺里照应香火。"吉庆和又道:"你刚才说这里既无香火,又少游人,你父女平日却将什么使用呢?"

  王大道:"不瞒三位老爷说,平日间或碰著两位老爷来此游玩,丢几文茶钱。香仪是从来没有的,老爷们的明见,单靠只几个钱父女两个一日三餐那里得够呢,却多亏我的女儿整日里做些针黹,剩些钱贴补著度日,今日我女儿又去拿生活,还未回来呢。"赵鼎锐道:"你女儿的针黹想必是好的了,但是那些粗生活不值什么钱,必须拿些细的才好。"王大道:"老爷的明见,可不是这样呢!粗生活讨回来,自早至晚剩不了三四十个钱,倒是那细的虽要用点心做,钱却多几倍呢!曾记去年冬月里,小人因有件事,看看又要过年,须要三五两银子用,正是没处想法。该应天不绝人,却当女儿那日到京货铺子里去讨生活。那铺子里有位掌柜的先生,就对女儿讲起城南有个富户人家,要做一付平金线的扇套子,要照北京城里那样做法。因为那些女工会做的少,就问我女儿可会不会,如果做得好,是二两五钱银子一付。我女儿听说,巴不得有这种细生活,那里还推出去不做呢,当时就揽了回来,不上十日就做成工送去,果然就带了二两五钱白花花的银子回来。过了三五日忽然那京货铺子里人来找女儿,说是前日的扇套子做得好,那家还要做一个眼镜套子,也是平金线的,五天后就要,却是二两银子。我女儿又揽下来,做了五天又得了二两,不到半月工夫,就剩下这许多银子,比那粗生活真高著几倍了,可惜只做过一次,以后再没有了。"

  正絮絮叨叨说得高兴,忽听叫了一声:"爹呀,我回来各处去我你,只是不见,你在这里同谁絮聒l"吉庆和听得真切,掉转头来一看,却是个女子,生得十分俊俏,但见身穿一件半新不旧粗绿布棉袄,腰系一条青布围裙,头上挽了一个盘螺髻,鬓边斜插著两朵败残的菊花,耳挂一对银环,柳眉杏眼,毫无一点脂粉气,裙下尖尖的一双小脚,约在四寸左右,手扶栏杆,站在亭子对面檐下,真个是端庄流利,妩媚动人。吉庆和暗暗惊道:"不料这个老头儿有这样齐整的一个女儿,真真看他不出。"

  正自在那里出神,只听王大喊道:"不是别人,是三位游客老爷在此闲谈,我告诉老爷们,说你去做那平金线的生活,剩了许多银子的话。"女儿道:"好不羞人答答的,做了半个月,只剩得这几个钱,还要告诉人家,是什么有体面的事?既是游客老爷们在这里,茶凉了也该去换一换才好,只顾讲白话。可不怠慢了老爷们。"说著转身就走,吉庆和见他说得伶牙利齿,著实的叹羡,恨不得走到他面前,同他说两句话才畅快,只是碍著赵杜两个人,不能过形于色,惟有暗暗称羡而已。

  且说王大见女儿说茶凉了要换一换,即忙走向前来,笑嘻嘻的说道:"若不是我女儿提醒了我,真个是顾讲白话,茶都忘却换了。"说著来拿茶杯,要去换热的来。杜海秋忙止住道:"不必换了,再略坐一会,我们就去的。"

  于是大家又谈了片刻,赵鼎锐便在腰内掏出两张五百文的钞票,递给王大道:"这是五百文一张的票子,两张共一千文,是坊口大街鼎丰家的,你明日就去拿回来使用罢。"王大接过来说道:"三位老爷们到来只吃得一杯茶,倒赏小人许多钱,小人又不敢推辞,只得领老爷们赏了。没事的时候,再请过来逛逛。"说罢占立一旁,杜海秋道:"不早了。"三人站起身来便走,吉庆和一心念著王大的女儿,出了寺门,又回头看了一看,却是不见,只得怅怅而去。

  三人下得山来,已是夕阳欲下,走了一半路,大家都有些困乏起来,正欲寻个所在略歇一会再走,却好刚到皇城,在路旁左首有所草屋,是三间门面,摆著两张柳木桌子,几条柳木板凳,东首一间装著土块子砌的柜台,外而用青石灰涂就那半青半白的颜色。柜台里而货架上堆了些神香纸马。有半寸厚的灰尘,靠著柜台摆了个酒架子,有两三个酒罐子,坐著一个二三十岁妇人,漆黑的一付面孔,乱蓬蓬一把黄发,也挽了一个鬏儿,却竖在头顶上,赤著一双大脚,裤子拉在小腿,敞著怀,在那里喂小孩子奶。西首一间,用芦笆格了半间做卧房,半间装著锅灶,三人看了看就走进去。那妇人抱着小孩子便站起来迎着:"客人请坐。"忙著把小孩子放下来,泡了一壶茶,拿了三个狗头茶碗放在桌上。

  三人才坐下来,其见门外又进来两个老者,这一个是花白头发约有五十来岁,那一个六十以外头发全白了,都穿著蓝布棉袄,手里捏著三五块豆腐干子,就在他三人旁边鄢一张桌子上坐下,便喊了声:"张嫂子代我们打半斤,烫一烫热!"那妇人又忙著拿了把洋铁酒壶打了酒,到灶上去烫,顺便带了个粗碗,走来摆在桌上,那两个老者就把酒斟在碗里,每人端起来,先后喝了一口,又劈了一块豆腐干子嚼嚼。只见那白发的一面吃一面说道:"李老二家今年毛豆赚了大钱了,七月里有半个月没下雨,大家田里都生虫,又枯了一半,他家幸亏人手多,老远的去挑水来灌。后来又接著一篷雨,所以全没有坏,到八月节的时候,别人家虽有些都生了虫眼,挑上街卖,全不值钱,只得他家的最好,清早一担上街,一会子就卖完了。价钱又卖得大,都要二十几文一斤,你代他算算看,五六亩田,这是多少,可不是赚了大钱吗!"那花白头发的答道:"李老二的两个媳妇真吃得苦,真会做人家,向来没听见过他们吵窝子,有时他两个儿子吵起嘴来,都是他妯娌两个在中间排解,你道难得不难得。"那白发的又道:"张老五这两年运气坏极了,前年把个老伴儿死了,用了些钱,去年他大媳妇得了两三天病又死了。"那花白头发的不等他说完,即插嘴道:"我听见说他还吃了场官事,到的是怎样了的?"

  那白发的道:"你不晓得吗?我来告诉你。他养了百十个鸡子,因他媳妇死后有些亏空,听说镇江鸡子大贵,他就叫只船装了五六笼鸡去卖,走到大河口,厘捐上要报捐,他不肯报,那些扦子手不答应,两下里就吵闹起来,偏偏里头那个倒运的老爷又知道了,说他偷漏关捐,把他鸡子扣留下去。他急得没法,要在那里拚命。谁知那倒运的老爷又说他闹很了,就把他带进城去,送到江宁县里办他。幸亏他大儿子各处打听,说这个老爷姓韩,叫个韩宏,住在石坝街。他大儿子就跑到韩宏的公馆里去求他,多亏他家门口有个顾老爹,私地下偷了张片子拿到县里去讨情,才算没事,你说这个运气好不好那!"

  花白头发的又问道:"后来那些鸡子又怎样呢?不能被他扣留下去就终于不退出来,皇帝家里只有一款罪,不能又打又罚呀!"邪白发的又道:"嗳,老二你不晓得,现在那些办厘捐的老爷才混帐呢!我常听人说厘捐上的老爷,还有什么师大爷二太爷,都是通的,不问派捐不派捐的东西,总要索诈几个三七分,就是张老五那些鸡子,还怕不是老爷拿七分,师大爷们在三分之中提个七分,其余的是二太爷们的呢!"

  赵鼎锐杜海秋二人听了这些话,又好笑又可叹,惟有吉庆和暗暗的切齿骂韩宏。看看天色将晚,杜海秋掏了二三十文把茶钱,大家出门而去。不一会已到大中桥,杜海秋即由此揖别,赵鼎锐吉庆和仍由原路而回。二人刚进得门,只见小芸走到赵鼎锐面前呈上一封书信。欲知这信何人送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林琼玉孝让分财 贾绎罢天恩特宠_红楼幻梦(清)花月痴人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七回 林琼玉孝让分财 贾绎罢天恩特宠

 

  话说林琼玉联捷会元,宝玉中在第三,贾兰第二十五,贾府内外,忙忙碌碌。贾母上房,道喜的人挤满一屋。贾母一手拉着琼玉,一手拉着宝玉,又叫贾兰站到面前,只叫:"我的儿,我的肉,很难为你们。我乐的受不得了。叫人来,快办酒席。摆到我这里,连老爷们都要进来,坐着吃个合家欢。明儿就去请姨太太们先来喝杯喜酒,改日还要另请。"底下人一一应了。又对琼玉说:"但愿你连中三元,这喜酒才多呢!"又对宝玉说:"你也中个状元,我双手拿两个杯子,一边喝他的,一边喝你的。爽性兰哥儿也点了鼎甲,大伙儿热闹。"李纨笑道:"都要应老祖宗的金言。"

  凤姐道:"金言是必应的,但是状元三年才有一个,把个魁星难住了,东跳来西跳去,不能下笔。依老祖宗的意思,要点林兄弟,又要点宝兄弟,到底谁该夺魁?"贾母道:"都要夺魁。"凤姐道:"一个状元两个人夺,一得一失,除非再夺个武的来,才得两个呢!"贾母被其指驳,一时辩不过口来,形色不悦。

  邢夫人道:"老太太不过是这么说,你必要扳开竹叶看梅花的辩驳,什么原故?况且琏儿又不考,你的哥哥、兄弟又不考,得失很于你无干,何苦操这个心?"一席话说得凤姐紫涨了脸。黛玉抿着嘴笑,幸亏宝玉一段闲话岔开,便回贾母:"外面有事。"与琼玉、兰哥一同走了。原来凤姐心里忌妒琼玉,见贾母替其发兆,故意找个漏处指驳,却被邢夫人当着众人责访,讨了没脸,无精打彩的赌气回去。

  且说探春嫁后,因路远不便归宁,已同周姑爷进京居住,离荣府甚近,每逢家中有事,帮同照料。凤姐捱了邢夫人的没趣,又不谨慎病着,不能起床。凡有亲戚相好,接连送礼道贺,络绎不绝,一面开贺,请酒唱戏,多亏探春代了凤姐的劳。筵席之盛,嘉宾之多,各诰命女眷之繁,前书屡载,兹不重赘。

  内眷中湘云未到,因丈夫已曾中举,念切功名,辛勤苦读,得了急损之症,危在旦夕。湘云昼夜悲啼,闻说文昌签最灵,求了一条,上写"上吉",诗曰:

  穷通本在天,天寿何能祷?

  若要下长生,琴声今绝了。

  细看签诗,明说琴声断绝,已无指望,又说是"上吉",心中乱,无处商量。细想知己只有宝钗,忙至荣府。先见贾母道喜请安,比即到怡红院,见宝钗道喜。未及坐下,即将签诗托其参详。

  宝钗一面看,细细思量。黛玉听说湘云已到,忙赶过来。湘云一见,亦道喜问好。又说:"二哥哥这么大喜,我竟不能来,只为你妹夫的病。危在旦夕。今儿求了一签,吉凶如何,解释不出,特送来托宝姊姊瞧瞧。"

  黛玉亦就宝钗手内看了,已知其旨,笑向湘云道:"你前儿不来吃咱们的喜酒,咱们今儿倒要吃你的喜酒。"湘云正色道:"这是怎么说?你妹夫又不能进场,人都快"说到这里,又咽住了,"还有什么喜处?"黛玉道:"你许了我的喜酒,包你平安可喜。"宝钗道:"你作何详解?"黛玉道:"'琴声'二字系作陪衬,一个'琴'字将'今'去了,成个什么字?"湘云道:"是个双'王',还要请两位姓王的大夫瞧瞧吗?"黛玉道:"非也!是双'玉'字。你再想去。"湘云天分本高,触着黛玉语意,连忙跪下。慌得黛玉亦跪下,说道:"有话起来说。"湘云一面哭诉:"我知道了,这事要求姊姊合二哥哥代我求求姑老爷,转恳城隆老爷才有挽回的。你妹夫若得保住性命,你两人重生再造之思,我两人终身补报不尽。"

  宝钗向黛玉道:"妹妹可拿得定?"黛玉道:"我爹爹说,凡人家病重,寻人作保借寿,求神拜佛,都不相干。世上只有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这几种人,一心虔祷,推己之寿,延及病人,代其上奏天廷,方有挽转,轻易不能的。云妹妹为人慈善,情愿减寿保夫,求我爹爹代其挽回,该有效验。倒是一件,我细细想想,又踌躇起来,不忍对你说。我此去,自要将你二人寿数一查,假如妹夫的寿数将终,你的寿数亦短,再借"说到此处,眼圈一红,早流下泪来。一面揩着泪道:"再借点儿与了妹夫,究非长久之计,可怜你自己又不幸了。"黛玉说着,犹自拭泪。湘云越听越酸,痛哭不已,宝钗亦哭起来。此时黛玉反没了主意。

  凡事旁观者清,还亏宝钗前后一想,说道:"咱们且别哭,这是林妹妹办事过细之处,君子防患于末然,不得不如此想了。至于你与妹夫寿数都高,亦未可料。"黛玉道:"宝姊姊这话在理。于今竟作中平的数儿,妹妹打算如何借保的方寸告诉我,好去商量。"湘云道:"我这个日子,生不如死,还想长远活着吗?只想你妹夫活得一年是一年就罢了。"黛玉道:于今这么着:将你二人寿数查明,共有若干,两人扯平的算,可好么?"湘云道:"能够如此,好极了。"黛玉道:"咱们夜里同见我爹爹,自必尽力去办。你只管放心回家照应病人。"

  湘云即起身要走,黛玉道:"你且坐一会,我还有话说。"一面叫个丫头,附耳说了几句。不移时,只见那丫头同个妈子提着个布包,撂下就走。黛玉向湘云道:"妹妹的事实在艰难,我很知道。这是四百银子,先拿去使用。若有过不去的事,只管到我这里来取。"湘云再三推辞,宝钗道:"你竟收了,咱们知己,胜似同胞。林妹妹这意思,别辜负了他。"湘云千思万谢回家,一一告诉病人,不但喜欢,更加感激。

  黛玉是夜同宝玉说明原故,佩着怀梦草,炷起梦甜香,睡后同去见林公合贾夫人。先将琼玉来京相认,并家道兴隆,多亏舒氏主持,琼玉连中会元各事,一一细说,林公、贾夫人大喜。林公道:"我已预知,改日带琼儿来见我。阴阳异道,生人固不可常来,然暂时一见,却也无妨。"黛玉再将湘云情愿减寿保夫一事代为告诉出来,林公叹道:"云姑娘保夫心切,真贤妇也。我这里即申文该处城惶,代奏上帝。你们且说说话等着。"林公赶办此事,直待斜月离离,晨鸡欲唱,功曹资到回文。林公看后,即同宝、黛二人说:"上帝怜悯云姑娘孝道格天,且系仙妹历劫,准其夫妇惜终,死生簿上改注二人年纪平分,各有大衍之寿。此是天机,万勿泄漏。只许你二人并云姑娘夫妇知道,其余勿可晓也。"

  宝、黛应诺,辞别回来,东方已曙,睡至朝暾上窗方起。宝玉在旁看黛玉梳头,宝钗来到,忙问夜里的事。黛玉正欲开口,宝玉忙叫:"且别说,宝妨姊猜是怎样?"宝钗道:"估量云妹妹这个人断不早夭,两人扯平,纵不年高,亦非命短。"宝玉道:"你猜的不差。"遂将细话说出。宝钗道:"幸亏云妹妹在老太太那里没有说什么。你今儿悄悄的就去告诉他,好放心,千万秘密要紧。"

  宝玉即来湘云处,告诉了湘云夫妻。二人都说:"再造之德,没齿不忘。"湘云又向宝玉道:"二哥哥,我从前只知宝姊姊的好处,那知此日林姊姊的好处竟说不出来了。"宝玉道:"告诉你,他还有许多好处,你再问宝姊姊就知道了。"

  宝玉回来,恰遇见林府来了个管家。门上人说:"这就是咱们家宝二爷。"那管家赶着磕头请安,道:"家主母已由水路动身,不日就到。先叫小的来裹知姑爷、姑娘同咱们大爷知道。"宝玉道:"很难为你辛苦了。"一面笑嬉嬉的来到榆荫堂,先对琼玉说了,又去告诉黛玉。黛玉在新房,看袭人配物送礼。宝玉一进门就说:"苏州才到了一个管家,说你舒姨娘已由水路赶快来京,不久就到了。"黛玉听说,又添一喜,向宝玉道:"你去回了老太太、老爷、太太,派什么地方安顿。我想就在我那里暂且住下,横竖房子买成就搬过去。"宝玉道:"冯紫英说了几处都不合[适],后首又开了水程来看,就在咱们西首李家的大房。当日造成,二三十万银子,房屋、园亭全备,开价二十万,九兑,大约十五六万也就卖了。待过细瞧了就可定规。"

  次日,舒夫人将到,头报先来送信。琼玉、宝玉赶到十里外迎着同行,贾母、王夫人、黛玉已在荣禧堂等候。不多时到了,舒夫人下了轿,一群妈子、丫头围随上堂。一见贾母、王夫人,忙向前叫声:"老太太!太太!惊动出来,实不敢当。"黛玉走近,叫声:"姨妈!"舒夫人叫声:"姑娘!"忙拉着黛玉。贾母又拉着舒夫人,三人一串。只见贾母、黛玉不约而同,泪似抛珠滚了下来。三人初会,为何伤心?因舒氏俨然是个贾夫人,贾母忆女,黛玉思娘,所以哭得凄惨。舒氏与贾母、黛玉非同骨肉,本不欲哭,因触起林公已逝,自己青年守节,亦大哭起来。琼玉想到少孤,哭得更甚。大家附和随声,布成一个哭阵。独有宝玉哭转了弯,因黛玉痛母可怜,也大哭起来。许多人好容易劝止,再大家行礼,到贾母处坐谈。献过茶点,饭后开筵。这些通套,毋庸琐述。贾母将舒夫人留在自己房中套间里住下,当时认作己女。赦、政二公以及合家的人都叫"姑太太"。

  次日,林府家人进来回说:"封太太们都到了。"贾母问:"这封太太是谁?"舒夫人回道:"是我请的一位女先生。这位太太,一切内政、书算、账目,无不精通,数年来家务都得他襄办。琼儿幼年夜课,多蒙督责,亦是琼儿的先生。与我十分相好。今来京长住,念他孤苦无依,只得带来,终身养老。他们又是一阵,后首还有男女家人、家伙什物,分作四五起,陆续而来。这些人还要求老太太借地方权且安顿。"贾母道:"不用你费心。"忙叫人将梨香院等处空房打扫预备。

  且说这封太太到来,见过诸人,一一赏识。因其善于风鉴,独夸宝玉、黛玉之相富贵清奇。是夜治酒接风,邀了薛姨妈一家过来热闹,此时湘云亦来了。大众进园游玩,封氏赞不绝口。坐席后,酒间闲话,舒夫人夸奖封氏相法如神,人人争来请教,都相得不差。看到香菱,细细端详了一会,说道:"这位奶奶必育贵子,寿数亦罢了,只可惜"说到此处,即咽住了。姨妈、香菱再三求教:"到底可惜什么?"封氏只得说道:"我却是直谈。太太、奶奶切勿见怪。据这芳范看去,夫星不旺。"香菱垂泪道:"实在不差。"凤姐素常最厌星相等事,今见其灵,也来托相。封氏说道:"奶奶这相,聪明才辨,亦有可惜之处。"凤姐追问,只得回说:"子宫欠些。"众人纷纷求相,黛玉忙止道:"慢慢再相罢!你们也该知道,封太太可要乏了。这是客筵,不是相面场子。"说得哄堂大笑。

  封氏与香菱隔席,相离甚近,不住眼的望着香菱,又问年纪、家系,香菱对答含浑,封氏诧异,香菱却不在意。及至席散,封氏拉了舒夫人、黛玉,细问香菱来历。黛玉推重封氏为人,即将香菱始末原由备细说明。封氏央告黛玉:"烦姑奶奶代我一问这位薛大奶奶,他的后心可还有一点朱砂痣?"黛玉道:"咱们相好多年,这倒不知,待我问他。"黛玉走去问香菱:"你眉心已有朱痣,你背心可还有颗朱痣?"香菱惊讶道:"我后心却有颗朱砂痣,你怎么知道?"黛玉掉回头就走,一面来回封氏:"果然如此。太太追问,必有原故。请道其详。"

  封氏道:"这么考究起来,他的确是我的英莲儿了。我原有个女儿,小名英莲,眉心、背心多有朱疤可证。因某年元宵,小价抱去看灯,被人拐去。"遂将已往的事一一细述。姨妈考核起买香菱来京,正系其时。封氏道:"我见他眉心的朱痣已经动疑,犹恐天下同貌者多,不敢冒认。今见两痣俱同,遭际不错,一定无疑,他是吾女儿了。"大家听说,这才了然。香菱跑来,跪在封氏面前,伏在身上痛哭。又想起父母、己身遭际如此,哭得不休,封氏哭得更惨。大家好容易劝住,又忙向封氏、香菱、薛姨妈道喜。

  黛玉道:"先前封太太只管瞧着蟠大嫂子,我冷眼看见,想必有因。这是天缘凑合母女相逢,明儿我合宝姊姊办酒,在这里替妈妈请亲家太太,算会亲宴,再热闹一天。"姨妈道:"该是我的东,怎么要姑娘破钞?"黛玉道:"妈妈别这么说,只算姊姊合我多孝敬点子就是了。"湘云道:"我今儿不回去了,明儿看封太太相面,又相出故事来也末可定。"宝钗道:"我还没有相,明儿再要请教了。"探春道:"你的喜相已在怀抱,还要相吗?"宝钗啐了一口道:"你的喜也快瞧着了。"大家散后,香菱伴封太太住下。母女相逢,叙旧论新,一言难尽。

  再说琼玉看中李家房子,便就买了。内中住屋,不过略加修整。惟有园中亭台、楼阁、轩馆、池塘,更改尚多。待南边先生、帐房各同事以及门客等人到齐会商,再重兴土木,此是后话。

  目前琼玉因舒夫人已到,带来家中各项基业清册,均已汇齐,母子商量,要将所有一切产业,分一大半与黛玉。黛玉再三拒却,执定一理,总说:"我系出嫁之女,万不能同弟分家。与我小半,或可依从,大半之说,万不能依。况且这家资,亏了姨妈多年辛苦经营挣出来的,我如何坐享其成?"舒夫人道:"一者重在老爷遗命,所有家财必要分给姑娘。老爷视姑娘如子,琼儿安敢不敬姑娘如兄?再者我的鄙见,还有嫡庶不同,所以必要姑娘多分些。"黛玉执意不依。琼玉泣道:"爹娘早逝,我们少孤,今只骨肉三人。所以来京居住者,原为倚傍着姊姊。家财一切,尽可合姊姊公用,何忍提及'瓜分'二字。但二舅舅不止宝哥哥一位,必要分析出来该如何裁处的道理,姊姊才有个方寸。况且这里事务艰难,姊姊家每年用度,比弟处多至数倍,所以必要多分些与姊姊。才得平允。"黛玉亦泣道:"可怜你我伶仃,幸得家资顿富,原不忍说这些话。你的想头却也不错,但是名分上也要使我过得去。若要多分与我,不是我说句固执的话,除非日落东山,此时我连那小半都不受了。"

  琼玉无法,次早来至怡红院。宝钗正在梳头,一面让坐。琼玉道:"待大姊梳起头来再说。"宝钗逆知来意,赶快梳了头,问琼玉道:"兄弟大早晨来我这里,必有事故。"琼玉道:"为分财这事,特来求求大姊,切实劝劝姊姊,依了兄弟才好。兄弟此时没有法儿了,宝哥哥处又不便说,他同姊姊自然是一般口气。所以要费大姊的心,合姊姊说依了我罢。"宝钗道:"兄弟的事,只要愚姊办得到,再无不尽心。但是这件事我亦难言,我合妹妹都是宝兄弟的人,只有代他们推辞的分儿,怎好反劝他多得些?所以此事连老太太合老爷、太太只有推辞,都不便说话。我指引你请出一个人来,包你一说就妥。"琼玉道:"姊姊的脾气,执定了这个理,竟难挽回。请的人如不中用,莫若还是费大姊的心,而且姊姊最推重大姊的。"宝钗笑道:"荐贤须得贤,不中用的人,我亦不荐。"琼玉忙问是谁,宝钗道:"你去请出大老爷来如何?"

  琼玉如醉初醒,忙打躬作揖谢道:"若非大姊指南,竞不知向往。"辞了宝钗,一迳去求贾赦,告诉原由。贾赦道:"这事容易。明儿你们叙在一处,我来代你们调停。"琼玉谢了贾赦回来。

  次日,舒夫人已同黛玉、琼玉在榆荫堂等候。贾赦来到,三人请了安,舒夫人道:"家庭琐事,劳动大老爷,实在不安。"一面告诉原由。贾赦道:"咱们一家的人,有事自当好说。于今外甥的意见怎么样?"琼玉道:"一因父亲遗命,姊姊即同长兄一般,还有嫡庶之分,况且姊姊处人口、家务又倍多于外甥,所以必要让姊姊多分些是正理。"贾赦点点头,又问:"甥女的意见怎么样?"黛玉道:"甥女乃出嫁之女,不能承祀宗挑。分受家财,已经越俎,况乎要我多分,于名分上如何说得去?就是舅舅也不忍叫甥女负不义之名,这个断不能依,只求舅舅评定,分与甥女小半,庶可勉强相从。"

  贾赦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咱们姑老爷、两位姑太太生出你们两个男女,真正难得。你二人一个分多,一个爱少,把世上好利的人真要愧死了。你二人的话都在理,我也不能驳回。怎么你二人读书明体达用,竟造到圣贤的分儿?实在难得。"黛玉、琼玉齐道:"舅舅这等夸奖,甥等如何当的起!"贾赦道:"你二人正似古之夷齐,一个以父命为尊,一个以天伦为重,各执一理,互相推让。据我判断,平半均分为妥。甥女儿呀!你要知道我待你的分儿,别拂我的意。外甥可将册籍分匀,应与甥女一分,我明儿同你大舅母来,替你交与甥女收领。算咱们两个做中.一同当面交代,再不准推辞了。"

  黛玉、琼玉听说,忙跪下谢道:"舅舅这么吩咐,甥等不敢不遵。"一面磕头。贾赦忙拉起来,向舒夫人、两玉道:"这件事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都不好说,只有我这议论不偏不倚。"舒夫人道:"大老爷明断,妥协之至,改日再洁诚奉谢。"贾赦道:"可不必了。"说罢回去,三人亦各散回。

  这番举动非同小可,宝、黛二人,突然得了千万家财,通家上下,内外的人,纷纷议论,于中生出无限波澜事故,后文交代。

  且说黛玉回至潇湘馆。宝玉也来了。黛玉道:"你去请宝姊姊来,咱们商议商议。"宝玉道:"已分定了,为什么又去找他?"黛玉道:"谁去找过他的吗?"宝玉道:"琼兄弟昨儿早晨去找他的。"黛玉道:"为什么找他?"宝玉道:"找他来劝你,他可曾来?"黛玉道:"并没有来。哦!是了。原来他不便说话,叫兄弟去找大老爷来,是他的指使。"宝玉道:"三妹妹比你是个女卧龙,丝毫不差。"黛玉道:"闲话撂开。快去找他来,有许多事情商量。"宝玉道:"歇会于也使得,何必这么着急?"黛玉道:"从前做诗结社并赏花,你就飞跑的去了。怎么还是这重轻倒置的脾气?劝你就要改了才好。"宝玉道:"不是我懒,因为你站在那里,说了半天的话,怕你乏了,歇歇再去请他。昨夜你"说到此处,忙止住了,到黛玉耳边唧唧喁喁。黛玉一笑,也向宝玉耳边低声细絮。

  两人正在私语,恰好宝钗急忙走来。黛玉道:"正要来请姊姊。"忙挽了宝钗,合宝玉同进里间,掩上门。黛玉道:"姊姊急急走来,有什么事?"宝钗笑道:"我来恭贺首阳山的采蔽先生,今后不用采东西,尽有穿吃,不致饿倒了。"宝玉拍腿大笑。黛玉亦笑道:"这是大老爷赏咱们这个譬如,将来,你们有得嚼呢!"宝钗道:"大老爷这评的最平允,倒要从重酬谢才是。"黛玉道:"还有那荐贤之人。"一面弯着腰笑,一面指着宝玉道:"我只好托他长长久久、日日夜夜、结结实实的代我谢谢他。"宝钗一把扳着黛玉的

  脸,笑道:"颦儿,我若不撕你这嘴,也不姓薛了。"黛玉再三央告,才放了手。

  宝钗道:"我来不为别的,妹妹于今得了这分财产,老太太、老爷、太太自不必说,其次大老爷、琏二哥、大嫂子合几位姑娘,都是喜欢的了不得。却有人心中妒忌,再底下的人盘算,不一而足。若不想一善策,安排妥当,必滋事端。固虽物各有主,谁能夺得?毕竟招人嫉妒,总不平允。"

  黛玉道:"姊姊的心事,的确是咱们共枕同食的道理。我所以先叫他来请姊姊,正为此事。我有个议论,先请教姊姊代我斟酌。我想这注家资,共计千万有零,打算援蓉大奶奶之策,立祀田四个大庄,每庄百万以为祠产,请给部文禁碑,日后子孙永不能售卖。内分合族公茔祀田一庄,荣公支下祀田一庄,咱们老爷支下一庄,宝二爷支下一庄。此外另坐住二百万一庄,"指指宝钗的肚说道,"将来待他们小弟兄均分。仍有四百几十万各行基业,每年出息,作一家的用度。自明年起,老爷所有进益,一并存积起来,日后公分。所有老太太、老爷、太太通年使用,尽归咱们这里支应。东府送四十万一庄。还有睦族并亲朋不足的,应该格外帮助,酌量多寡,普遍资助。所有六百万田庄,每年出息,除应用之外。余利又置田庄。日积月累,生生不已,长久下去,又要长出许多。再族中无论贫富男女、大小人丁,每一人每年贴衣食银六十两,此项在公众把田出息内开销。如此布置,通家合族,庶无冻馁之人;再底下男女人等,四季考核,分别好歹赏罚,遇大事格外加赏。每年还要广行阴骘,多济孤贫。遇着饥谨之年,即将五庄所收稻米,平粜济穷。如有不到之处,姊姊帮着想想。"

  宝钗道:"我想的条款,只及你一半。这么办法,尽美尽善,好极妙绝了,不用我再想了。"宝玉道:"姊姊今夜到这里歇,咱们三人再同床细叙如何?"黛玉道:"很好。"宝钗道:"不要忘了正事,只管猴着我涎脸可不依的。"黛玉道:"明早姊姊先把这大旨回明老爷、太太,咱们如此摹拟,还要候老爷、太太专主。父在无私蓄,这注家财算不得是咱们的。"宝钗道:"妹妹合宝兄弟真正是天生一对。姨妈到这里,他的哭竟哭转弯了,你今儿的孝竟孝到底了。"二人说说笑笑,晚景不言。

  次早,宝钗见贾政、王夫人,请过安,屏去下人,将黛玉议论各款细细告诉出来。贾政听说,连连点头,对王夫人道:"我竟没有话说了。贾门何幸,得这栋梁之材,合族均受其福。"宝钗道:"且缓告诉老太太,那里人多嘴乱,待事定再回不迟。"贾政道:"你这话很是。"宝钗又道:"媳妇细想,妹妹所议的道理,至妥至善,老爷、太太都依了他才好。"贾政道:"岂但依他?将来事一定局,家乘上把这些条规逐细注载上去,竟要用蜂窝印着打圈才是。"宝钗退回,贾政、王夫人又痛赞黛玉种种好处,且按下不表。

  再说宝玉、琼玉、贾兰因殿试在即,日夜加功,临试之期,阅家仰望,自不必说。一日,门上几人站在街心探望。一人说道:"这早晚是时候了。"有一个说:"若是宝二爷中了状元,游街的时候,那些瞧的女人只怕要想死许多。"又一个说:"果真中了状元,老太太都要"一语末终,只见一群报马拨风而来,报的是贾兰点了传胪。门上忙报进去,合家道喜,挤满一堂。

  贾母、王夫人道:"不知宝玉可曾点着?"此时李纨喜气萦心,连忙说道:"老太太、太太放心,二叔稳要点甲的。"停了一会,又见报道:"林大爷点了状元了。"大家拱着舒夫人、贾母、黛玉道喜,只听一片环佩之声、喧嚷之声,嘈嘈杂杂。

  贾母笑道:"好了!状元已经得了。宝玉怎么样了?"王夫人不则声,宝铰、袭人浑身发抖。莺儿道:"二爷到底"说至此处,又止住了。婉香惊得心里突突的跳,手尖冰冷。独有黛玉脸上或红或白,似喜非喜,若愁非愁,痴痴的也无话说。紫鹃紧贴住黛玉呆望。

  又停了一会,只见几十家人轰了进来道:"恭喜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大喜的了不得!宝二爷点了探花。"王夫人忙问道:"可是真的?"贾母道:"如何不真?"众小厮齐道:"这是什么事?奴才们不敢妄报。只是这报钱有得磨牙呢!他们说,三鼎甲,咱们家得了两个,二甲一名又是咱们家得了。榜眼是什么吴云骧。"贾母道:"你们好生开发了他们去,就多给些钱又值什么?"

  此次报后,才见黛玉说话,忙同宝钗向贾母、王夫人道喜,大家又一同道喜。凤姐笑道:"老祖宗的福气大的了不得,说要两只手拿杯子喝喜酒,一边喝琼兄弟的,一边喝宝兄弟的,还有兰哥儿的酒,老祖宗可有三只手拿杯子?"此时众人已经大笑,贾母忙道:"你就拿着杯子给我喝,难道算不了我一只手吗?"说得满屋笑声。饭后大家渐渐散去。

  常言得陇望蜀,人之恒情。总因宝玉点探花,琼玉点状元,颠倒了这一位分,贾府的人心,美中不足。宝钗、黛玉回至浦潇湘馆,宝钗见黛玉形色愁喜夹杂,忙劝黛玉道:"妹妹理应大喜,何以喜中不畅?我知道你的心事,若系宝兄弟点元,琼兄弟点探花,那就万分如意了。你别呆,人的命运皆由天定,宝兄弟点了探花,不为不美。那些归班进土,又待如何?你的想望,该派我是这么的,而今我倒不然。你虽末做状元夫人,毕竟做了状元姊姊,也就罢了。"黛玉道:"姊姊所劝极是,只怕宝哥哥不适意。"宝钗道:"待我劝他。"

  晚间宝玉回来,宝钗正欲开口,宝玉道:"姊姊且慢点儿,听我说。我瞧妹妹的形色,喜中带忧,想因我未点元,怕我闷的慌,替我做伯。殊不知我的心事,这些浮云富贵,淡然漠然。琼弟这个连中三元,真正妙极了,正与他这个人相当。"黛玉道:"我原想如此,又要望你中元,这件事万万不能如心,所以闷得什么似的。"宝玉道:"琼弟这元若与我更换了,诚为可惜。我宁可落后,琼弟万不可不连元。况我已点探花,愿亦足矣。"宝钗道:"妹妹,你听他这话,洞达人情谦谦自牧的道理,将来定占高位,我竟乐极了。我想劝他,他反来劝你。"黛玉道:"哥哥、姊姊如此旷达,我已释然了。"

  再说胪唱之后,圣上细征鼎甲品貌,复将试策磨勘。宝玉文才人品,点了探花,未免有屈。又知宝玉系元妃胞弟,另选吉日,特降殊思,钦赐宝玉状元,同授修撰之职。又着銮仪卫另添执事四对,复送状元游街归第。

  旨意一下,贾政忙率领宝玉赴阙谢恩。可谓熙朝旷典,千古难逢。于是合家上下人等,这一场喜庆非同小可。贾母向凤姐说:"你可知道,万事不由人计较。头里你说状元三年一个,这会儿要想两个,除非中个武的,把那话来堵我的嘴。无奈他们时好、命好、运好,竟得双状元,可知天理不称你的良心。"凤姐听说,心中实在难受,只得勉强笑道:"如今天思却称老祖宗的志愿了。"贾母道:"你们听听他这嘴!"凤姐又笑道:"今儿这喜庆,从来没有的事。宝兄弟的局运,在宝塔尖上走,高到极顶了。"

  宝玉谢恩回来,至贾母处,只见众人围着他,又道喜。有问话的,有道乏的,又有奉茶的,接衣的,把个宝玉乱的不知所之。贾母道:"你们别合他说话,他闹了一天,让他回去歇歇,夜上再来喝酒。"对宝玉道:"我已叫你林妹妹先回去了。我的儿,你去歇歇罢。"宝玉回园,王夫人亦叫宝钗、袭人等同去。

  宝玉一到潇湘馆,只见黛玉笑盈盈的低声说道:"如此风光,我喜的受不得了。"随即宝钗、袭人等都到了,宝玉向宝钗道:"你瞧林妹妹,喜欢的连头上都放起毫光来了。"一面指着黛玉鬃发道:"这么亮光,连影儿都照得见了。"宝钗笑道:"发光可鉴。人只知道怒发冲冠,那知道妹妹的喜发夺鉴。"黛玉答道:"还有姊姊的喜肤胜于脂呢!"

  宝玉见姊妹调笑,娇妻艳妾同叙一房,近得千万家财,又得鳖头,早占温柔乡里、富贵繁华极盛,至乐莫过于此。宝玉突然问黛玉道:"我此时在这里做梦似的。"黛玉道:"这么大天白日,如何是做梦?"宝玉道:"世间那有这般乐境?我固疑心是梦。"黛玉道:"就作梦境罢咧。人生在世,寿夭穷通,无非都是一梦。琼弟中会元的时候,我也疑心是梦。今儿你又疑心是梦。告诉你,咱们这些人都在梦中。就是普天下的人,那一个不在梦中!"宝钗道:"只有痴人说梦,你两个通达的人,如何也说梦?"黛玉道:"痴人说的是呆梦,动静有常;咱们说的是幻梦,变化莫测。"宝玉道:"咱们今夜三人同床,不可各梦。"黛玉道:"甘与子同梦,如何?"宝钗道:"同床各梦,乃是陈言。咱们于今新创一说:同衾必合梦。"宝玉望着二人,一笑而去,晚间席散,回来就卧。各人自有一番梦境迷离的情景。

  次日,亲朋道贺送礼,其热闹比前更盛,张灯结彩,鼓乐喧阗,罗绮成丛,珠围翠绕。贾政因天热,俟秋凉再大开筵宴,酬谢亲朋。欲知下文,后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黑旋风大闹忠义堂 玉臂匠纵谈天书碣_残水浒(民国)程善之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七十四回 黑旋风大闹忠义堂 玉臂匠纵谈天书碣

 

  话说卢俊义闻得小喽罗言语,急忙转身,已听见忠义堂上一片声响。赶紧去看,只见两个衣服碎挂,满面血流的人,早被一众头领分做两处。两个人的膊子,被几位气力大的头领架住,不能够动,便嘴里乱骂,脚下乱蹬。忠义堂的板壁,都轰轰地震动。堂上头几把椅子,全掼得粉碎。【夹】头几把椅子,好笑看那两个时,一位是黑旋风李逵,一位是矮脚虎王英。

  原来李逵受了枪伤,一连三四天转动不来,心里好不烦躁。亏得安道全的灵药调治得法,渐渐复元。但是左肩胛上一粒枪子,没法取出,从此左臂气力大减,使不得双斧。这一日,众头领贺李逵病起,兼替他排闷,大酒大肉吃够一顿。李逵酩酊大醉之后,忽然想起赌博来。原来上山以后,不曾畅赌过。那时周通、石勇、王英这几位也有点酒意,扯入局。李逵最欢喜赶老羊,偏偏手气低,掷来掷去,总是么二三。输得急了,对三人把手一摆道:"等等我。"飞跑回去,拎得大梢袋来,满满的钱,往地上一丢,大叫:"板本,板本!"王英刚走出去,被他瞥见,赶过来,劈胸揪定,喝道:"直娘贼,你赢家想逃么?"王英忙笑道:"休胡闹!我自内急,去去便来,怎说是逃?"李逵大喝道:"不许去,不许去!"王英道:"就是公明哥哥也说个理,你难道比公明哥哥将令还厉害么?"话未完,李逵喝道:"你左一个公明哥哥,右一个公明哥哥,你把公明哥哥吓我么?"【眉】黑旋风、矮脚虎、小霸王、石将军聚集一处赶老羊,这是何等的可笑,李逵果然破口辱骂矣刷的迎面一拳。王英忙使个身法往旁一偏。石勇、周通上前解劝,都被李逵照面上喷得满满稀糊唾沫,还骂道:"王八蛋,你打算老子的钱,老子有拳头给你打算。"石勇、周通好容易一边一个,搿住手腕。王英知道李逵和公明哥哥亲厚,捉个空,滑脱身子走开。李逵没了对头,被周、石两人一阵拉扯,气渐渐平了,倒转来向两人赔笑脸。两人估量无事,也就各自回去洗面。

  李逵一人独自无聊,不觉逛到忠义堂上来。此时卢俊义正在玄女祠里谈论碑碣,忠义堂上,悄悄地不见人影。李逵走了几转,酒醉用力之后,有些倦意,抬头见忠义堂上两行交椅,宽宽大大整整齐齐地排在那里,忽然发起奇想:"往时公明哥哥和卢员外们左推右让的,都不肯坐,究竟椅子有多少好处?怎样推法?却又不叫别人来坐?到他真个坐上去时,面色便不象平日和气,端的为何?这会难得无人,我也来试坐坐看。"便就第一把交椅一屁股坐下,【夹】偷用〈后水浒〉李逵做知县笑话。似乎是舒服些。【眉】项羽见秦始皇无道,则曰:"是可取而代也。"杨秀清则自称万岁,袁世凯则利用无耻下流拥戴为帝,总是和李逵坐第一把交椅较为舒服的心理一样,勿徒以李逵为可笑也。古今以来,如逵之可笑者多矣胡思乱想,渐渐身体软在椅上,正好得快活时,耳边猛听大喝一声:"咄!铁牛!你配坐这里么?"吓得李逵连身带椅子往上一跳,睁开眼,站在面前的正是王英。

  王英从打架过后,回到家里盥洗过,换了衣服,慢慢走向忠义堂来,心想碰到不拘哪个,好评评理。那值堂的小头目,在两廊下坐着。王、李两个先后走来,因为内里无人,绝不留心,哪知无意中仇人相遇。王英一看,第一把交椅摊的正是李逵,把柄到手,岂肯放松,一声喝。李逵惊转,又羞又怒,"啊呀"未了,发起狠来,随手抡椅,当王英头就砸。王英退得一步,举旁边椅子来迎。两人齐齐用力,三两砸,两把椅都只剩一根短桄子在手,爽利些,就当兵器,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地横扫起来。【眉】好武艺王英武艺,虽欠几分,却缘李逵只单臂得力,两下斗个平手。值堂小头目知道祸事闹大,一面上前解劝,一面赶忙请众位头领。左近的几个,早闻声赶来。向来李逵发了性,有时连宋江都喝不下,此刻到底人多手杂,将两人架开,桄子夺去。卢俊义等来到之时,忠义堂上正是一天星斗,声俊义好容易弹压下来。知道两人盛怒之下,不可理喻.索性置之不问,只传值堂小头目,讯问经过情形。小头目一一说明,却不知道为何起衅。石勇只得拉周通上来,【夹】周通的心虚,所以要拉一同到卢俊义跟前请罪,把前后原由,说了一遍。卢俊义道:"这也罢了!我们山泊上本没有禁赌一条,哪能怪得你们。只宋公明哥哥常说忠义堂是发号施令之所,应该庄严肃静,【夹】公明俨然以忠义堂作朝廷于今闹得这海沸天翻,倘没有报告,公明哥哥回来时问起此事.我们都要担几分不是。"当下众头领商议了一会,决计写信申报宋江、吴用到军前。闹事的两人都已散了。卢俊义便和朱武同萧让到私室写信,专等明早派遗喽罗。

  恰好吴用军师前已有信到。一路行军,倒也安稳。只是兵到兖州的前一天,官兵已有一支进兖州城驻扎.是从青州都统制处调来,防饥民闹事的。吴用兵扎城外离城三十里的高吴桥,一面连着嵫阳山,准备先行合围,觑便攻取。"现在须添调四千人马,并圣手书生萧让办理军书。"卢俊义看了,便和朱武商量调度。却见王英、石勇、周通三个人踉踉跄跄走进,卢俊义忙问:"何事?"石勇道:"今早的事,总之都有我们在内,不好偏累王、李两位,估量卢头领总要报到军前的,特地过来请设法周旋一点。"卢俊义望着朱武沉吟道:"军师看如何说法?"朱武道:"小弟私见,我们山泊上规律,不见得条条实行,【夹】话中看话当日晁天王尚不能斩新来的杨雄、石秀,何况今日,还干连许多人呢?"卢俊义道:"这事倘竟空空的罢休,我们显见不能弹压一切。也罢,李兄弟伤才好不能上阵,王兄弟你去挣点劳绩罢。我这里一发在书信上写得松些。周兄弟、石兄弟,你们无干,可不用说。"王英称谢。周通、石勇却嫌山泊里沉闷,要下山去走一遭,卢俊义也允许了。次早王、石、周、萧四个头领,押着四千人马,下山而去。不一日,渡过运河东岸,便迎着花荣、朱仝的营寨。问知前敌只小胜一阵。花荣的兵马,是吴用留防后路的,老扎着不动。四位头目统人马前去,倒也秋毫无犯。

  这时正是小阳春天气,黄茅白苇间,还留着几片红叶,映着太阳光格外明显。这日进了兖州地界,天气晴明,远远望见尼山和梁父,【眉】望见尼山和梁父,读者应作何种感想?写得若有若无,耐人寻味不浅银白一般,斜斜地横在马头前面。再走过去,又好似在大道的左边。凝神看时,却杳杳无尽。萧让是书生出身,吟咏的习气,老是不改,也不知被众头领笑过多少。马蹄刚要下坡,有个喽罗是本地人,指着前面高起的山道:"此山名唤甑山,我们去兖州城只四十里了。"迎面风来,已隐隐听见军中吹角之声,众头领一齐起劲,猛着一鞭,直冲下坡。萧让马上一颠一簸的,还念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眉】马上吟诗,书生积习"了"字不曾出口,忽崩地从马背翻将下来两三丈远,那马下坡奔跑得急,便从身上真踩过去。众头领吃得一惊,小喽罗赶上前,勒住空马看时,不知怎的,【夹】疑窦马肚带齐断,鞍掉到坡下泥沟里。扶起萧让,浑身是血,一腿已经脱骱,头面也被沙石划破好几处,哼声不止。三位头领想他念诗的神情,都觉好笑。当下小喽罗弄块板片抬了,【夹】书生与强盗做伴,精神上许多苦痛可想到宋江、吴用军前参见了。宋江和吴用先看来信.再问起山上的事情,三人一一具答。吴用倒也不说什么,宋江看了萧让,不觉皱眉,【夹】厌恶的表现叫石勇好好送他回山将养,王英、周通留军助战。【眉】留王、周助战,送让回山,宋江心事和盘托出石勇在乡村觅得一顶暖轿,带一个小喽罗,自己也改商人装束,路上遇着好几次盘查,石勇口称:"在泰安做粮食生意,因兄弟从店楼上跌下,受了重伤,现赶到北京就医。"都被混过。一直到水泊边,进了朱贵酒店,便听说李逵失踪的事,连石勇也有些奇怪。

  平时萧让、金大坚是如兄如弟,金大坚闻得萧让回来,首先来看。萧让道:"我的性命是拾得了。"金大坚看左右无人,便道:"老兄!我和你都慢欢喜,不过暂时之间能够高枕。所怕的,将来你是白做瘸子。须知我和你都拿不稳,不比柴大官人的交情广,好几位头领在内抗着,连吴军师也不肯轻易下手呢。"萧让道:"就我回来也真险,倘非石勇回答得不好,我此刻也在济宁牢狱里。你还说吴军师呢,借刀杀人,【眉】吴用借刀杀人从萧让口中说出是他的妙计。他果真不忘柴大官人的情分?不想出天书石碣的法门,来压住他了。"金大坚道:"说起天书石碣,真教人悔恨。只怪我们当初昏了,不该替那厮效力。"说到这里,忽然房门一声"呀"的,一人推门进来,把两个骇了一跳,看来人正是燕青。【眉】正说天书石碣,忽然燕青推门而入,第七十一回已有伏案燕青却从从容容地说道:"卢、朱两位头领闻得萧大哥着伤,事忙不能来问候,特地叫小弟前来致意。"萧让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小弟一介书生,向来蒙两位哥哥厚待,不曾有甚报答,怎敢劳动起居!只等腿骨接上,稍可行动,定然过去叩谢。"留燕青坐下,金大坚正待立起身,燕青一把拉住道:"且慢,且慢!你们刚才的话,不曾谈得畅快,怎么就走?"金大坚道:"没有什么话。"燕青笑道:"先生,不要再瞒我了,自家兄弟,爽利清楚些。刚才什么天书石碣,什么不该效力,我也听得一二句,你先生不肯告诉,难道要我请教别人吗?老实说,到山泊上,各人总是各有苦衷的,说明白,大家周旋点子,也有益处。"萧让在床上便道:"事也不必瞒了,象前回卢员外和我们摩挲碑碣,说的话,尽有些在有意无意之间,看来未必不瞧科一二。小乙哥的为人我们是晓得的,说开也好,替我们出点子主意。"

  金大坚道:"说来话长。小乙哥,你是顶聪明的人,该知道当先的主儿是谁?"燕青道:"我怎会不知道,当先是晁天王。我们上山的时候,还看见公明哥哥替他带孝呢!"金大坚道:"还有呢?"燕青道:"还有便要数到白衣秀士王伦。"金大坚道:"这只是我们梁山上罢了,别的地方呢?"燕青道:"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桃花山么?饮马川么?二龙山么?不是都汇归公明哥哥忠义堂上了。"【夹】忠义堂属于公明哥哥,便有不满之意金大坚翘大拇指道:"这一位,这一位,你再想想看!【眉】这一位是谁,读者且慢看下文,且掩卷以思之这一位,休道我们小小梁山,便南边方腊那样声势,还暗中和他通消息呢!论我们梁山上门第资格,算关胜、呼延灼、杨志,也不过将门之子,比这一位远差得多呢!这是眼前熟透的人,如何不省得?"燕青抓抓头,忽然一拍腿,笑道:"着了!着了!前朝帝子,末路王孙,你道是不是?"金大坚道:"对呀!此人江湖上交情大极了。你可知周世宗三驾南征,一番北伐,一生一世,辛苦打得的江山,却在孤儿寡妇手中,轻轻过到感恩戴德的赵官家手里,于今一百多年。虽然算是不失富贵,却怎生甘心?从此代代相传,结识江湖好汉,到得这位,才算有些成熟了。一时五湖四海的英雄,凡受到他的照应,都心悦诚服的,奉上一纸,齐心合力,恢复江山,再兴帝位的盟书。"【眉】陈胜建号张楚,韩山童诈称宋后,柴进所以为燕青及金大坚所艳称者在此燕青忍不住道:"怪道公明哥哥从受了天书石碣以后,对他刻刻防范,两人交情冷了许多。这下我知道了,只是柴家是被抄过的,怎么不听见抄出这件东西来呀?"

  金大坚道:"你且慢截断话头,听我说来:柴府上凭空闹出殷天锡一案,幸亏出事的地点在高唐州,盟书却藏在沧州府第复壁之内。高廉当日,只就皇城府里抄扎一番,不曾抄得什么。后来公明哥哥和晁天王搭救他上山,公明哥哥便劝柴大官人,设法去将盟书取来,免得将来被官家发见,更兴大狱。【眉】萦带五十三回黑旋风探救柴进本事柴大官人正踌躇着,后来听见官家优恤前代子孙,仍选族人袭了爵位,仍旧住在沧州府第,只索罢了。可是公明到底心下不安,每和吴军师商量,如此这般,当真替别人出力,争天夺地吗?曾经叫戴宗、时迁们打探几次,只是沧州的府第太大,藏盟书的是哪一间屋子,非得柴大官人亲自指导不可,所以终究弄不到手。后来想到兴兵去攻打城池,顺便将府第付之一炬也就没事。偏偏柴大官人公然把拥护乡里的题目,出头抗阻。公明哥哥无奈,只好和吴军师想出这件石碣天书的法子来,把我们两个鬼也似的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天天写,天天刻。说也好笑,蝌蚪古篆,哪里寻得这许多字。我们只得杜撰些杂凑上去,费若干气力,总算告成。【眉】天书、石碣原来是宋、吴和公孙先生变的一出把戏,读者至此宛如溽暑饮冰淇淋矣又请出公孙先生,弄些玄虚,公孙先生吃央求不过,勉强答应。其实那晚已有好几位兄弟疑心是从山顶上放一个绝妙广东焰火,还有说闻到硫黄味的。事后公孙先生便有去志,还劝我们遇事小心,军中尤须避开,怕有借军法杀人灭口的事。【眉】公孙先生下山原来为此,与第七十二回相映带。赵秉钧为袁逆所鸩杀,其智固远逊入云龙矣所以萧大哥前日不得不跌那一跤,头痛顾头,不能脚痛顾脚。"【夹】偷借〈晋书〉王敦语燕青道:"以往的事,你们倒知得如此详细。"金大坚道:"都是公孙先生说的。要知公孙先生从晁天王的死,痛心已久了。"燕青听他说完,望着二人,又一阵嘻笑。

  二人问:"笑什么?"燕青道:"笑你们两位老书呆子,着了道士的迷。他自己没本事,土遁去了,还教你们害怕到这等地步!须知梁山泊忠义堂上,不是人人只长头颅、不长耳目,让公明哥哥一人专制得去的。公明哥哥顶厉害的手段,不过是金钱笼络,和暗中害人。如今山泊上钱粮支使,有人专管,公用公开。他笼络的法子已穷,暗中害人,却苦在不能揭明。奉劝两位,从今以后,索性揭开明说,一个是怎样写的,一个是怎样雕的,大吹大擂,把山泊上一百多位兄弟,几万名喽罗一齐都熏遍了,看他怎样?你道公明哥哥会得杀人么?可知道,新近发生一种比他更为光明正大的力量,在你眼前。你们二位,终日价只是行笔墨磋金石,把来忽略去罢了。现在特地说明,你可清楚,不要怕!"【眉】以德服人则王,以力服人则霸,以诈术牢笼人者无不失败。癸丑湖口义师声讨袁逆,有金钱,有灵即公道,舆论可收买,禄位无限,任腹心爪牙之把持,等语,可见袁逆的手段和宋江一样,然而结局未有不失败者。作者于此处唤醒奸雄春梦燕青说得高兴,一抬头,早见个方巾道袍的人,立在面前,原来地灵星安道全到了。燕青趁势说道:"安先生来得正好,评评我刚才的话错不错。"安道全摸不着头脑,随口答道:"小乙哥说什么?"燕青道:"安太医,你望、闻、问、切,望不出萧先生害怕的脸色么?连金先生也关心得这样晦气沉沉的?我说就是教他们不要怕。"

  安道全道:"果然说得不错。四肢的伤,有甚要紧;可是一件,尊容上碎石伤痕,须另请高明,我是没法想的。将来就那几点上,白面书生,怕变成麻面书生。"【眉】俊俏语说得大家都笑了。安道全本来兼内外科,又懂得伤科,当时如法诊治已毕,同燕青一齐走出。到忠义堂上,只见卢俊义、朱武和众头领,正在大开会议,刘唐络着手臂,也坐在那里。方知兖州也不甚容易打得。现在节次将下,只是城外忽然添出一支游兵来,被他袭击了好几次,虽不曾得手,却伤了好些伏路兵,现在才打探出来,是另外一支绿林里豪杰,为首的是铁棒栾廷玉。【眉】正是水尽山穷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吴军师因还不曾能够知他山寨的确实所在,只传令严备。前日孔明兄弟已经中他诡计,被擒过去,幸吴军师设法救回。欲知详情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李逵失踪,从此粱山上只一百五矣。秋风

 

 

第七回 两好同床岫烟教夫 四喜临门宝钗生子_补红楼梦(清)归锄子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七回 两好同床岫烟教夫 四喜临门宝钗生子

 

  话说宁荣两府,自贾赦、贾珍赦罪回来,复还府第,贾珍仍袭了宁国三等世职,贾政袭了荣国世职。贾琏已将平儿扶了正,管理家事。

  瞬届会试场期,大家俱忙着给贾兰进场会试。到了初七这日一早,派了几个管事家人护送前去。王夫人想起宝玉来了,放声大哭道:"我的儿啊,你到底在那里出家去了?要不然,今儿可不爷儿两个都进场去了么?"李纨、平儿、宝钗忙上前劝说:"太太,不必尽着想了,这都是看见兰哥儿进场去了,太太请把这件事放过一边罢。"王夫人道:"我何常不是这么着,由不得教人不想么。"李纨、平儿道:"姨妈这几天都没过来坐坐,叫人过去请过姨妈来,同太太斗斗牌,说说话儿罢。"宝钗道:"妈妈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我叫人请去,就连我们家的二嫂子都请过来逛逛。"随叫莺儿:"你快去叫打发人请去。"

  只见彩云来回,刘姥姥来了,只见刘姥姥早进来了,笑道:"请太太的安。"各人见了问好,坐下,小霞捧上茶来。刘姥姥道:"巧姑娘呢?"平儿道:"姥姥,他在屋子里做活呢,我叫他来给干妈请安。"刘姥姥忙摇头道:"不用这么着,我横竖还要到你们屋子里去呢,这会子忙什么?我来者是为我们那里周奶奶说,既给府上仰攀了亲,为的他家里只一个儿子,又没什么外人,意思要打算娶巧姑娘过门,叫我过来通知一声,送日子来的。"王夫人道:"这么着,也要告诉他爷爷、奶奶一声儿,好早些预备的。"又向平儿道:"外头的嫁妆我不管。那内里的妆奁,鞋脚针线只怕一点儿也还没打算呢!"平儿笑道:"太太,这倒可以放得心,我早就陆续的给他料理下来了。现在出了三四个大箱子给他收的好好儿的在那里呢。"王夫人笑道:"这就很好,你这个姨娘比他的娘强多着了。可怜凤姐儿,要了一辈子的强,到了今儿"说着,早又淌下眼泪来了。半晌又道:"到底还是你好。"宝钗笑道:"谁不晓得平丫头比凤丫头好,早就有了这个名儿的了。"说的王夫人也笑起来了。

  人回姨太太、薛二奶奶来了,只见薛姨妈、邢岫烟早已进来。李纨、平儿、宝钗忙迎了出去,大家一同进了王夫人上房坐定。李纨道:"姨妈在家也没什么事,特请你老人家过来和太太斗牌呢。"薛姨妈道:"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媳妇香菱已经临月,早晚要人照应着些儿。"宝钗道:"我晓得大嫂子临月,故此我没接他去呢。"李纨道:"他临月,你呢?"宝钗红了脸道:"大嫂子,这是什么话?"李纨笑道:"我是正经话,是什么话?谁家养孩子有什么避讳的么,正经该早些把那《达生编》看看,该料理的料理着些儿。"薛姨妈道:"你大嫂子这话很是。"因向李纨道:"大奶奶,你不晓得我们姑娘总还有些孩子气。"李纨道:"姨妈,这也怪不得他,他还没生长过呢。"因叫彩云拿出牌来,薛姨妈、王夫人、邢岫烟、李纨四人坐下抹点子花湖,旁边放下算盘。来了一天三家皆输了,只有邢岫烟一个赢家。晚上请过刘姥姥来,一同吃饭。饭后,各自辞别,回家去了。李纨、平儿、宝钗也各自回了房。

  贾政进来,到了上房坐定。王夫人便告诉他,刘姥姥来说周家要娶巧姐儿过门的话。贾政道:"该打发人告诉大老爷、大太太去才是,我们一个人也不能作主。"王夫人道:"我也是这么说呢,明儿早上叫人过去说罢。"贾政道:"今儿冯紫英也来作媒,说的是治国公之孙马尚,现今世袭三品威远将军,有个姑娘今年十七岁了,说是人材很好,来给环儿说亲。我想环儿这个东西,虽然不成材料,年纪也不小了,却也该给他说亲了。"王夫人道:"门第呢,可以配得上了,只是不知姑娘怎么样?虽不讲十分人材,也要走得出去,见得人才好呢。"贾政道:"他说给临安伯是亲戚,你们在临安伯那里可看见过没有?"王夫人道:"我的记性儿平常,那里还记得了,明儿问媳妇们,他们或者倒还记得些,也不可知。"贾政道:"只也大概不离,也就定了罢。"于是,归寝不题。

  且说薛姨妈、邢岫烟回到家中,香菱迎接进去,大家在房内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薛姨妈道:"你们都去睡罢,我也要睡了。"于是,香菱、岫烟俱各道了安置,各自归房。

  岫烟回到自己房内,只见薛蝌在那里坐着,灯下看书呢。见了岫烟进来,笑道:"今儿姨妈那边请了过去,做什么呢?"岫烟道:"给姨妈斗牌的,我悄悄儿的问平姐姐,他告诉我说,因为姨太太想起宝玉来了,伤心的很,故此请了过去斗牌,给姨妈散散闷儿。大家教我来牌,我又不好不来的,生恐怕要输,谁知倒是我一个人赢了来了。"因叫笑儿把钱拿过来,只见笑儿笑嘻嘻的提了四吊钱过来,道:"我提不动了,还有四吊在那里呢。"薛蝌道:"都放在里边去罢,不用拿过来了。"因道:"他们宝二爷那个人,就和我们的柳二爷一样的,不晓得怎么凭空的就出了家了。他们两个人原本就相好的很,这会子两个人总出了家,却又在两处呢!"因又叹了一口气道:"害,真是'两地情怀叹索居'了。"岫烟听见,便笑着慢慢儿的说道:"'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虚'呢?"薛蝌忙道:"这两句是那里来的?"岫烟笑道:"你问我是那里来的,我还要问你是那里来的呢?"薛蝌红了脸道:"那是我从前听见你在姨妈那里住着,日用起居艰难不足,我又因家下哥哥、嫂子的事情总不遂心,故此混写出来,出出闷气的。本打量粘在壁上,又恐怕被人看见笑话,故此夹在书里的。你是多早晚在书里看见了的?这里头有什么使不得的字眼儿,和那要改的地方儿,你可教给我怎么改罢。"岫烟只是嘻嘻的笑而不言,薛蝌道:"这有什么呢,你就做我的师傅罢了,当真还要我磕头吗?"岫烟道:"我也不大很会讲究啊。"薛蝌道:"我知道你的学问同宝妹妹他们都不相上下,比我们高多着呢。天也不早了,我们睡罢,明儿拜师。"于是,双双归寝。

  由是邢岫烟无事,便教导薛蝌作诗为文。薛蝌也肯用功,悔恨从前无人指点。因此两人情投意合,互相体贴,便百般恩爱。况当先苦而后甜的,自与他人大不相同矣。

  王夫人隔了一日,便告诉李纨、平儿、宝钗说冯紫英作媒的话,因说道:"你们在临安伯府里,可曾看见过有这个姑娘没有?"李纨道:"有一回临安伯府里老太太生日,我们跟太太去拜寿,他老太太有个外孙女儿说是姓马,这会子有十六七岁了。我还记得那模样儿有些儿像彩云似的呢,不知是他呢不是?"宝钗道:"我也想起来了,那天子人也太多,我们都没和他说什么话,惟有史大妹妹他很熟。我记得他们两个人倒时刻的说话儿呢。太太打发人把史大妹妹接来,问问他就明白了。"王夫人道:"可怜你史大妹妹年轻轻儿的倒守了寡了,还亏这孩子从来的脾气洒脱,说话也有口无心,要不然可不就熬煎的不成样儿了么。他来了,留他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去。"随即叫人说给外头,叫来旺家的套了车接去。

  不一时,史湘云果然来了,先给王夫人请安,然后大家问好,坐下喝茶。王夫人便问:"治国公马府里的姑娘,说姑娘认得么?"史湘云道:"世袭三品衔马尚的夫人,是临安伯的女儿,我在临安伯那里常会的。"王夫人便告诉他,给环儿说亲的缘故,因道:"临安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姓马的,有几个人呢?"湘云道:"马姑娘只得一个,并没姊妹,今年十七岁了。人倒很好,说话也和平,我在临安伯府里的时候,我们倒都说得来。他那模样儿虽没十分,也还很去得,些微仿佛就像彩云姐姐的样儿。"李纨笑道:"可不是,我早就这么说了。"王夫人道:"既这么着,等老爷回来,择了日子就定下罢。"史湘云道:"明儿过了门,我是头一个熟人。我也曾问过他,他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虽不能才貌双全,大约总还算有一点儿。"王夫人道:"这就很好。"湘云道:"四妹妹呢?"王夫人道:"他如今在栊翠庵里修道呢,无事总不到外边来的。"湘云道:"我瞧瞧他去。"

  于是,同了平儿到栊翠庵来,打从园里经过,只见草青遍地,到处尘封,燕泥蛛丝,甚是冷落。到了庵门首,只见门儿紧闭。平儿自己上前敲门,里面答应,紫鹃出来开门。湘云便问:"姑娘呢?"紫鹃道:"在里面打坐呢,姑奶奶同琏二奶奶请里边坐罢。"二人进去,到了禅堂,惜春见了忙站起身来,两下问好让坐,紫鹃沏了茶来。湘云道:"我因惦记着四妹妹,所以来瞧瞧你的,谁知倒做了个俗人搅扰清静,这可怎么好呢?"惜春道:"姐姐说那里话呢,我自己静坐,不到别处去,可以由我;人到我这里来,自然要由人,我那里有个拒绝人的道理。况且,都是自家姊妹,也不至逾垣而避之,闭门而不纳呢。多谢姐姐记念着我,我反怪姐姐不该这么样么?俗家尚不能如此,僧家复不能如此了啊。"湘云道:"妹妹无事,可还画画没有?"惜春道:"心如止水,此调不弹久矣。妙玉在时还与他手谈手谈,聊以消遣,自他去后,楸枰亦置之高阁了。"湘云道:"倒还是四妹妹清静的好,我们求之不得,也是无可奈何。"说罢,又坐了一会子,便同平儿出庵。

  回到里边,来在宝钗屋里坐下,莺儿倒上茶来。宝钗道:"史大妹妹,你不嫌肮脏,今儿晚上在我这里睡罢。"湘云道:"宝姐姐,你怎么又说起这客套话来做什么?我还要瞧瞧巧姐儿去呢。回来在这里住,有话再谈。"遂同了平儿到他屋里,巧姐出来请安,又坐了会子,已经掌灯。那边请吃晚饭,饭后便到宝钗屋里。

  湘云说起惜春来,未免叹息。宝钗道:"四姑娘他自来孤僻,是人劝他都劝不醒。这就和你宝哥哥一样,谁不说,谁不劝,怎奈他立定了主意,一心如此,这也就没有什么法儿了。"说着,眼圈儿便红了,湘云道:"姐姐,你不用说了,像我今儿这么样个光景儿,也就给姐姐差不多儿,什么说的'愁人莫给愁人说,说给愁人辗转愁'了。"说着,眼圈儿也红了。宝钗道:"妹妹,我们这会子是同病相怜了。"湘云道:"紫鹃姐姐可怜跟了林姐姐一辈子,如今又服侍四妹妹去了。"宝钗道:"这丫头倒很有忠头,林妹妹死后,他的丫头空闲着,要打发他们出去配人,这紫鹃情愿服侍四姑娘出家,至死不肯出去。这会子他在拢翠庵里无事的时候,还要到潇湘馆来给他姑娘焚香供茶呢。"

  湘云道:"想起林姐姐来,教人心里实在怪难过的。我明儿要到潇湘馆去痛痛的哭他一场,也尽尽咱们姊妹们的情。"宝钗道:"我前儿大年三十晚上,想起他来伤了半夜的心。我给他做了一首诗,装在包袱里烧了,不知他的魂灵儿在九泉之下,还知道不知道呢?"湘云便要诗稿来看,宝钗因叫莺儿取出来,递与湘云。湘云接来细细的读了一遍,也就伤心,弹了几点眼泪道:"宝姐姐,你这也就算情义兼尽了。林姐姐在九泉有知,他一定要感念你呢。"宝钗也点点头儿,又说说闲话,夜已深了,便收拾归寝。

  过了一日,贾政会了冯紫英议定亲事,择日下聘。接着贾兰三场已毕,回到家内,听候发榜。家中便忙着料理下聘的礼物,恰值巧姐儿的婆家也是那一日过礼,又要料理这边的事情。到了吉期的头一日,三姑娘也回来了。原来周姑爷进京之后,就援例捐了郎中,已经补了刑部江南司之缺。那甄应嘉安抚土疆回来,陛见后补了兵部侍郎,俱在京供职。探春来到家中与众人相见,大家欢聚。到了次日,屏开孔雀,褥隐芙蓉,荣禧堂上铺毡结彩。薛姨妈也带了邢岫烟过来道喜。刘姥姥一早就到了,因巧姐儿是他的大媒。东府里尤氏也带着媳妇胡氏过来,邢夫人也过来了。外边是冯紫英的大媒,甄宝玉、周姑爷、薛蟠、薛蝌、詹光、程日兴等一班亲友。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兰都在外面陪客。派了林之孝、王和荣、赵亦华、来旺、玉柱儿、昭儿、焙茗、扫红八个家人押着聘礼,到治国公家去。又派了郑华、吴兴、钱启、李贵、兴儿、喜儿、隆儿、寿儿八个家人押着回礼,到周家去。午初摆饭,饭毕,午正打发聘礼出门,八个家人门外上马而去。去不多时,周家聘礼来了,一起抬进,摆在荣禧堂,来了六个家人,上来磕头。贾赦叫赖大让到前边款待,一面打点赏赐花红尺头,一面叫人搬进聘礼,料理回礼等件。

  正在忙乱,忽然门上吵嚷起来。贾珍听见,便问门上为什么这么闹,"你们做什么的,还不快去看看吗!"家人答应,往外正跑,只见门上进来回说:"老爷们大喜,兰哥儿中了,送报子的人在外面吵喜呢。"贾赦、贾政大喜,忙说把报子拿过来看,家人忙去接了报子,送上打开看时,贾兰中了第一百二十九名进士。大家欢喜,遂打发了赏银去了。在座亲友一齐道喜。正在叫人告诉里边喜信,忽见甄府家人在门外下马进来,满头大汗也不及请安,就请甄宝玉立刻回去。原来甄宝玉中的是第十七名举人,也与贾兰一起进场会试的,如今中了第七十名进士了。甄宝玉随即作辞而去,贾兰赶忙抢上一步道:"明早到世叔府上叩贺,诸事还要领世叔的教呢。"甄宝玉笑道:"你我乡会俱在同年,我并非前辈,我还要领令祖老伯大人的教呢。有什么事不明白,我们大家来商酌着就是了。"说毕,上马去了。

  这里里边,大家都在平儿那里瞧周家来的礼物:是金珠首饰六十件,妆蟒二十匹,各色绸缎线绉羽毛大呢一百匹,四季衣服一百件,折羊酒银三百两。巧姐儿已经躲起来了,平儿便料理回礼物件,彩明在旁边帮着。

  只见来旺家的跑来,笑道:"太太、奶奶们大喜。"王夫人道:"谁不知道大喜,你这会子才跑了来说这个话。"来旺家的道:"不是这个喜啊!"王夫人道:"不是巧姐儿的这个喜,就是环哥儿的喜了。"来旺家的嚷道:"都不是的,是兰哥儿中了进士了。老爷外头看了报子,打发了赏钱,这会子报子都贴起来了。"大家听见,正在欢喜。

  忽见莺儿慌慌张张的跑来了,说道:"姨太太请太太、珠大奶奶、刘姥姥快些过去呢。"王夫人等大惊,李纨问道:"不是宝二奶奶肚里疼了么?"莺儿点头说:"快些去罢。"李纨道:"我搀着刘姥姥先走一步儿,太太慢慢儿的来罢。"莺儿也上来两边搀着刘姥姥,赶着去了。王夫人道:"偏偏儿的事情总挤在一块儿,这教人家怎么个照应的法儿呢。"湘云道:"这都是喜事,人家巴不得这么样才好呢。我来搀着你老人家慢慢儿的走。宝姐姐那里横竖有姨妈在那里呢,邢姐姐没见他,想是他在那里帮着呢。大嫂子同刘姥姥去了就好了。"说着,已到了宝钗的新房子了。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小孩儿的哭声了。连忙进到里面看时,只见刘姥姥抱起了小孩儿,正在那里剪脐带儿呢。然后给小孩儿穿上衣衫,包裹好了,又服侍宝钗上了炕,坐在被内。刘姥姥便向王夫人、薛姨妈笑道:"二位姑太太恭喜,大喜,是一位公子哥儿。"大家听了,俱各大喜。李纨、湘云、岫烟俱各过来道喜。

  薛姨妈道:"我们吃了早饭,同姑娘进来,姑娘就告诉我说肚里有些坠坠儿的疼。我就和邢姑娘在这里坐着没出去。我教他躺着些儿,后来渐渐儿的疼的紧了,我才叫莺儿过来请的。"王夫人道:"我才刚儿正和他们瞧瞧巧姐儿婆家的礼物,外头又来报兰哥儿中了,偏偏儿的莺儿又来请,都挤在一块儿,教我也不知道顾那一头儿的是了。"李纨道:"这都是太太的洪福,今儿是四喜临门,也是百年难遇的。"薛姨妈道:"兰哥儿中了,也是大奶奶的福,也不辜负了大奶奶为人一辈子的好处。"李纨道:"这都是托姨妈、太太的福罢了。太太和姨妈请在这里坐坐。吩咐麝月、莺儿,不许教人在这里闹。我去告诉他们个喜信儿,就叫他们预备了稀饭来,好给宝妹妹吃的。"王夫人点头。

  李纨到了后边,邢夫人等大家正在望信,听见李纨说了,大家欢喜,赶着帮着平儿料理清了,把回的礼物摆齐了,教人搬送出去,赏赐了周家的家人,这里派的家人们一同押着回礼都到周家去了。邢夫人、尤氏、平儿、探春、胡氏一齐都到宝钗屋里来,给薛姨妈、王夫人道喜。李纨便在里面照应,就便瞧瞧巧姐儿,又教人吩咐预备稀饭。外边也得了信,大家欢喜。众亲友都说:"我们今儿一天,才道了喜又道喜,也不知道了多少喜了,真是喜事重重。这都是尊府的洪福。"正说着,治国公府里送聘礼的家人回来了,又是马府来的八个家人上来磕头,叩喜请安,抬进许多回事礼物、庚帖等类,吩咐款待来人,整整忙了一日。

  到了三朝,备了两万喜蛋,并各样果子,派人分送给南安太妃、西平郡王、北静郡王暨公侯伯各亲友家去。贾政又到宗祠里摆了祭祀,拜谢了天地祖先,遂给小孩儿取名叫桂哥儿,取"兰桂齐芳"的意思。这一日,并不请亲友外客,只算自己家宴。外面书房里,贾赦、贾政、贾珍、贾环、贾琏、贾琮、贾蓉、贾兰并族中的几个子弟坐了两席。里边大家看着洗了儿,也有金寿星的、也有如意的、也有金钱的、也有玉器的,都拿出来放在小孩儿身上。大家说笑了一会,平儿道:"太太们都请到外边坐罢,我们闹了这半天就很够了,也让宝妹妹静静儿的坐坐罢。"探春道:"可不是,倒是我们去外边坐坐去罢。"于是,让到王夫人东厢房内,上面是薛姨妈、刘姥姥、邢夫人、王夫人、史湘云、胡氏坐了一席,下面是邢岫烟、探春、尤氏、李纨、平儿、巧姐儿坐了一席。惜春不肯身临产室,只在王夫人屋里吃素。

  过了一日,薛姨妈与邢岫烟便回去了,刘姥姥也回去了。贾兰便随着甄宝玉拜座师,会同年,料理殿试,练习写法,着实忙乱。谁知薛姨妈回去没三五天,香菱便生了一子,只因产难血晕,即时死了。薛蟠大哭,赶忙料理衣衾棺椁,一面装殓停放,一面雇觅奶子奶小孩儿。小孩儿取名叫孝哥儿。过了些时,瞬届宝钗生的桂哥儿满月,荣府差人来请。薛姨妈依旧带了邢岫烟坐车过来。要知满月如何,有何话说?须看下回,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