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灯新话(明)瞿佑撰-金凤钗记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金凤钗记

 

  大德中,扬州富人吴防御居春风楼侧,与宦族崔君为邻,交契甚厚。崔有子曰兴哥,防御有女曰兴娘,俱在襁褓。崔君因求女为兴哥妇,防御许之,以金凤钗一只为约。 既而崔君游宦远方,凡一十五载,并无一字相闻。

  女处闺闱,年十九矣。其母谓防御曰:"崔家郎君一去十五载,不通音耗,兴娘长成矣,不可执守前言,令其挫失时节也。"防御曰:"吾已许吾故人矣,况成约已定,吾岂食言者也。"女亦望生不至,因而感疾,沉绵枕席,半岁而终。父母哭之恸。 临敛,母持金凤钗抚尸而泣曰:"此汝夫家物也,今汝已矣,吾留此安用!"遂簪于其髻而殡焉。殡之两月,而崔生至。防御延接之,访问其故,则曰:"父为宣德府理官而卒,母亦先逝数年矣,今已服除,故不远千里而至此。"防御下泪曰:"兴娘薄命,为念君故,得疾,于两月前饮恨而终,今已殡之矣。"因引生入室,至其灵几前,焚楮钱以告之,举家号恸。 防御谓生曰:"郎君父母既殁,到途又远,今既来此,可便于吾家宿食。故人之子,即吾子也,勿以兴娘殁故,自同外人。"

  即令搬挈行李,于门侧小斋安泊。将及半月。时值清明,防御以女殁之故,举家上冢。 兴娘有妹曰庆娘,年十七矣,是日亦同往。惟留生在家看守。

  至暮而归,天已曛黑,生于门左迎接;有轿二乘,前轿已入,后轿至生前,似有物堕地,铿然作声,生俟其过,急往拾之,乃金凤钗一只也。欲纳还于内,则中门已阖,不可得而入矣。遂还小斋,明烛独坐。自念婚事不成,只身孤苦,寄迹人入门,亦非久计,长叹数声。方欲就枕,忽闻剥啄扣门声,问之不答,斯须复扣,如是者三度。乃启关视之,则一美姝立于门外,见户开,遽搴裙而入。生大惊。女低容敛气,向生细语曰:"郎不识妾耶?妾即兴娘之妹庆娘也。向者投钗轿下,郎拾得否?"即挽生就寝。生以其父待之厚,辞曰:"不敢。"拒之甚厉,至于再三。女忽尔怒曰:"吾父以子侄之礼待汝,置汝门下,汝乃于深夜诱我至此,将欲何为?我将诉之于父,讼汝于官,必不舍汝矣。"生惧,不得已而从焉。至晓,乃去。自是暮隐而入,朝隐而出,往来于门侧小斋,凡及一月有半。一夕,谓生曰:"妾处深闺,君居外馆,今日之事,幸而无人知觉。 诚恐好事多魔,佳期易阻,一旦声迹彰露,亲庭罪责,闭笼而锁鹦鹉,打鸭而惊鸳鸯,在妾固所甘心,于君诚恐累德。莫若先事而发,怀璧而逃,或晦迹深村,或藏踪异郡,庶得优游偕老,不致睽离也。"生颇然其计,曰:"卿言亦自有理,吾方思之。"因自念零丁孤苦,素质亲知,虽欲逃亡,竟将焉往?尝闻父言:有旧仆金荣者,信义人也,居镇江吕城,以耕种为业。 今往投之,庶不我拒。至明夜五鼓,与女轻装而出,买船过瓜州,奔丹阳,访于村氓,果有金荣者,家甚殷富,见为本村保正。生大喜,直造其门,至则初不相识也,生言其父姓名爵里及己乳名,方始记认,则设位而哭其主,捧生而拜于座,曰:"此吾家郎君也。"生具告以故,乃虚正堂而处之,事之如事旧主,衣食之需,供给甚至。生处荣家,将及一年。女告生曰:"始也惧父母之责,故与君为卓氏之逃,盖出于不获已也。今则旧谷既没,新谷既登,岁月如流,已及O矣。且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今而自归,喜于再见,必不我罪。况父母生我,恩莫大焉,岂有终绝之理?盍往见之乎?"生从其言,与之渡江入城。将及其家,谓生曰:"妾逃窜一年,今遽与君同往,或恐逢彼之怒,君宜先往觇之,妾舣舟于此以俟。"临行,复呼生回,以金凤钗授之,曰:"如或疑拒,当出此以示之,可也。"生至门,防御闻之,欣然出见,反致谢曰:"日昨顾待不周,致君不安其所,而有他适,老夫之罪也。幸勿见怪!"生拜伏在地,不敢仰视,但称"死罪",口不绝声。防御曰:"有何罪过?遽出此言。愿赐开陈,释我疑虑。 "生乃作而言曰:"曩者房帷事密,儿女情多,负不义之名,犯私通之律,不告而娶,窃负而逃,窜伏村墟,迁延岁月,音容久阻,书问莫传,情虽笃于夫妻,恩敢忘乎父母!今则谨携令爱,同此归宁,伏望察其深情,恕其重罪,使得终能偕老,永遂又于飞。 大人有溺爱之恩,小子有宜家之乐,是所望也,惟翼悯焉。"防御闻之,惊曰:"吾女卧病在床,今及一岁,粥不进,转侧需人,岂有是事耶?"

  生谓其恐为门户之辱,故饰词以拒之,乃曰:"目今庆娘在于舟中,可令人舁取之来。"防御虽不信,然且令家僮驰往视之,至则无所见。方诘怒崔生,责其妖妄,生于袖中,出金凤钗以进。 防御见,始大惊曰:"此吾亡女兴娘殉葬之物也,胡为而至此哉?"疑惑之际,庆娘忽于床上H然而起,直至堂前,拜其父曰:"兴娘不幸,早辞严侍,远弃荒郊,然与崔家郎君缘分未断,今之来此,意亦无他,特欲以爱妹庆娘,续其婚耳。如所请肯从,则病患当即痊除;不用妾言,命尽此矣。"举家惊骇,视其身则庆娘,而言词举止则兴娘也。父诘之曰:"汝既死矣,安得复于人世为此乱惑也?"对曰:"妾之死也,冥司以妾无罪,不复拘禁,得隶后士夫人帐下,掌传笺奏。妾以世缘未尽,故特给假一年,来与崔郎了此一段因缘尔。"

  父闻其语切,乃许之,即敛容拜谢,又与崔生执手[欷为别。 且曰:"父母许我矣!汝好作娇客,慎毋以新人而忘故人也。"言讫,恸哭而仆于地,视之,死矣。急以汤药灌之,移时乃苏,疾病已去,行动如常,问其前事,并不知之,殆如梦觉。 遂涓吉续崔生之婚。生感兴娘之情,以钗货于市,得钞二十锭,尽买香烛楮币,赉诣琼花观,命道士建醮三昼夜以报之。复见梦于生曰:"蒙君荐拔,尚有余情,虽隔幽明,实深感佩。小妹柔和,宜善视之。"生惊悼而觉。 从此遂绝。 呜呼异哉!

 

第七回 得古今盆完婚淑女 收公孙策密访奸人_三侠五义(清)石玉昆 问竹主人改编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中国古代小说

      

 

第七回 得古今盆完婚淑女 收公孙策密访奸人

 

  且说包兴奉了包公之命寄信回家,后又到隐逸村。这日包兴回来,叩见包公,呈上书信,言:"太老爷太夫人甚是康健,听见老爷得了府尹,欢喜非常,赏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小人又见太老爷太夫人,欢喜自不必说,也赏了小人三十两银子。惟有大夫人给小人带了个薄薄儿包袱,嘱咐小人好好收藏,到京时交付老爷。小人接在手中,虽然有些分两,不知是何物件,惟恐路上磕碰。还是大夫人见小人为难,方才说明此包内是一面古镜,原是老爷井中捡的。因此镜光芒生亮,大夫人挂在屋内。有一日,二夫人使唤的秋香走至大夫人门前滑了一叫一声,回头跑在二夫人屋内,冷不防按住二夫人将右眼挖出;从此疯癫,至今锁禁,犹如活鬼一般。二夫人死去两三番,现在延医调治,尚未痊愈。小人见二老爷,他无精打彩的,也赏了小人二两银子。"说着话,将包袱呈上。包公也不开看,吩咐好好收讫。包兴又回道:"小人又见宁师老爷看了书信,十分欢喜,说叫老爷好好办事,尽忠报国,还教导了小人好些好话。小人在家住了一天,即到隐逸村报喜投书。李大人大喜,满口应承,随后便送小姐前来就亲。赏了小人一个元宝、两匹尺头,并回书一封。"即将信呈上。包公接书看毕,原来是张氏夫人同着小姐,于月内便可来京。立刻吩咐预备住处,仍然派人前去迎接。便叫包兴暂且歇息,次日再商量办喜事一节。

  不多几日,果然张氏夫人带领小姐俱各到了。一切定日迎娶事务,俱是包兴尽心备办妥当。到了吉期,也有多少官员前来贺喜,不必细表。

  包公自毕姻后,见李氏小姐幽闲贞静,体态端庄,诚不失大家闺范,满心欢喜。而且妆奁中有一宝物,名曰"古今盆",上有阴阳二孔,堪称希世奇珍。包公却不介意。过了三朝满月,张氏夫人别女回家,临行又将自己得用的一个小厮名唤李才,留下服侍包公,与包兴同为内小厮心腹。

  一日,放告坐堂,见有个乡民年纪约有五旬上下,口称"冤枉",立刻带至堂上。包公问道:"你姓甚名谁?有何冤枉?诉上来。"那人向上叩头,道:"小人姓张名致仁,在七里村居住。有一族弟名叫张有道,以货郎为主,相离小人不过数里之遥。有一天,小人到族弟家中探望,谁知三日前竟自死了!问我小婶刘氏是何病症?为何连信也不送呢?刘氏回答是心疼病死的,因家中无人,故此未能送信。小人因有道死的不明,在祥符县申诉情由,情愿开棺检验。县太爷准了小人状子。及至开棺检验,谁知并无伤痕。刘氏她就放起刁来,说了许多诬赖的话。县太爷将小人责了二十大板,讨保回家。越想此事,实实张有道死的不明。无奈何投到大老爷台前,求青天与小人作主。"说罢,眼泪汪汪,匍匐在地。包公便问道:"你兄弟素来有病么?"张致仁说:"井无疾病。"包公又问道:"你几时没见张有道?"致仁道:"素来弟兄和睦,小人常到他家,他也常来小人家。五日前尚在小人家中。小人因他五六天没来,因此小人找到他家,谁知三日前竟自死了。"包公闻听,想到五日前尚在他家,他第六天去探望,又是三日前死的,其中相隔一两天,必有缘故。包公想罢,准了状词,立刻出签,传刘氏到案。暂且退了堂,来至书房,细看呈于,好生纳闷。包兴与李才旁边侍立。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响。包兴连忙迎出,却是外班,手持书信一"封,说:"外面有一儒流求见。此书乃了然和尚的。"包兴闻听,接过书信,进内回明,呈上书信。包公是极敬了然和尚的,急忙将书拆阅,原来是封荐函,言此人学问品行都好。包公看罢,即命包兴去请。

  包兴出来看时,只见那人穿戴的衣冠,全是包公在庙时换下衣服,又肥又长,肋里肋遢的,并且帽子上面还捏着招儿。包兴看罢,知是当初老爷的衣服,必是了然和尚与他穿戴的,也不说明,便向那人说道:"我家老爷有请。"只见那人斯斯文文,随着包兴进来。到了书房,包兴掀帘。只见包公立起身来,那人向前一揖#57547;鹆艘灰荆米0阄剩骸跋壬笮眨俊蹦侨舜鸬溃骸巴砩葱展锩撸蚓美С∥荩怕渌锷剑柿髀湓诖笙喙隆6喑辛巳混τ糯鼐呤樾徘袄矗砝瞎嫱魄槭章肌!卑僦苟讼辏杂锩魑治柿诵┦榧涔剩源鹑缌鳎试ú故歉霾坏玫诘牟抛印0笙病*

  正谈之间,只见外班享道:"刘氏现已传到。"包公吩咐伺候,便叫李才陪侍公孙先生,自己带了包兴,立刻升堂,入了公座,便叫:"带刘氏。"应役之人接声喊道:"带刘氏!带刘氏!"只见从外角门进来一个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面上也无俱色,口中尚自言自语,说道:"好端端的人,死了叫他翻尸倒骨的,不知前生作了什么孽了!如今又把我传到这里来,难道还生出什么巧招儿来吗?"一边说,一边上堂,也不东瞧西看,她便袅袅婷婷朝上跪倒,是一个久惯打官司的样儿。包公便问道:"你就是张刘氏么?"妇人答道:"小妇人刘氏,嫁与货郎张有道为妻。"包公又问道:"你丈夫是什么病死的?"刘氏道:"那一天晚上,我丈夫回家,吃了晚饭,一更之后便睡了。到了二更多天,忽然说心里怪疼的。小妇人吓得了不得,急忙起来。便嚷疼得利害,谁知不多一会就死了。害的小妇人好不苦也!"说罢,泪流满面。包公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丈夫到底是什么病死的?讲来!"站堂喝道:"快讲!"刘氏向前跪爬半步,说道:"老爷,我丈夫实是害心疼病死的,小妇人焉敢撒谎。"包公喝道:"既是害病死的,你为何不给他哥哥张致仁送信?实对你说,现在张致仁在本府堂前已经首告。实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刘氏道:"不给张致仁送信,一则小妇人烦不出人来,二则也不敢给他送信。"包公闻听,道:"这是为何?"刘氏道:"因小妇人丈夫在日,他时常到小妇人家中,每每见无人,他言来语去,小妇人总不理他。就是前次他到小妇人家内,小妇人告诉他兄弟已死,不但不哭,反倒向小妇人胡说八道,连小妇人如今直学不出口来。当时被小妇人连嚷带骂,他才走了。谁知他恼羞成怒,在县告了,说他兄弟死的不明,要开棺检验。后来大爷到底检验了,并无伤痕,才将他打了二十板。不想他不肯歇心,如今又告到老爷台前,可怜小妇人丈夫死后,受如此罪孽,小妇人又担如此丑名,实实冤枉!恳求老青天与小妇人作主啊!"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包公见她口似悬河,牙如利剑,说的有情有理,暗自思道:"此妇听她言语,必非善良。若与张致仁质对,我看他那诚朴老实形景,必要输与妇人口角之下。须得查访实在情形,妇人方能服输。"想罢,向刘氏说道:"如此说来,你竟是无故被人诬赖了。张致仁着实可恶。我自有道理,你且下去,三日后听传罢了。"刘氏叩头下去,似有得色。包公更觉生疑。

  退堂之后,来到书房,便将口供呈词与公孙策观看。公孙策看毕,躬身说道:"据晚生看此口供,张致仁疑的不差。只是刘氏言语狡猾,必须探访明白,方能折服妇人。"不料包公心中所思主见,公孙策一言道破,不觉欢喜,道:"似如此之奈何?"公孙策正欲作进见之礼,连忙立起身来,道:"待晚生改扮行装,暗里访查访查,如有机缘,再来禀复。"包公闻听,道:"如此说,有劳先生了。"叫包兴:"将先生盘川并要何物件,急忙预备,不可误了。"包兴答应,跟随公孙策来至书房,公孙策告诉明白,包兴连忙办理去了。不多时,俱各齐备。原来一个小小药箱儿,一个招牌,还有道衣丝绦鞋袜等物。公孙策通身换了,背起药箱,连忙从角门暗暗溜出,到七里村查访。

  谁知乘兴而来,败兴而返,闹了一天并无机缘可寻。看看天晚,又觉得腹中饥饿,只得急忙且回开封府再做道理。不料忙不择路,原是往北,他却往东南岔下去了。多走数里之遥,好容易奔至镇店,问时知是榆林镇,找了兴隆店投宿,又乏又饿。正要打算吃饭,只见来了一群人,数匹马,内中有一黑矮之人,高声嚷道:"凭他是谁,快快与我腾出!若要惹恼了你老爷的性儿,连你这店俱各给你拆了。"旁有一人说道:"四弟不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就是叫人家腾挪也要好说,不可如此的罗唣。"又向店主人道:"东人,你去说说看。皆因我们人多,两下住着不便,奉托!奉托!"店东元奈,走到上房,向公孙策说道:"先生没有什么说的,你老将就将就我们!说不得屈尊你老,在东间居住,把外间这两间让给我们罢!"说罢,深深一揖。公孙策道:"来时原不要住上房,是你们小二再三说,我才住此房内。如今来的客既是人多,我情愿将三间满让。店东给我个单房我住就是了。皆是行路,纵有大厦千间,不过占七尺眠,何必为此吵闹呢。"正说之间,只见进来了黑凛凛一条大汉,满面笑容,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先生请自尊便罢。这外边两间承情让与我等,足已够了。我等从人俱叫他们下房居住,再不敢劳动了。"公孙策再三谦逊,那大汉只是不肯,只得挪在东间去了。

  那大汉叫从人搬下行李,揭下鞍辔,俱各安放妥协。又见上人却是四个,其余五六个俱是从人,要净面水,唤开水壶,吵嚷个不了。又见黑矮之人先自呼酒要菜。店小二一阵好忙,闹的公孙策竟喝了一壶空酒,菜总没来,又不敢催。忽听黑矮人说道:"我不怕别的,明日到了开封府,恐他记念前仇,不肯收录,那却如何是好?"又听黑脸大汉道:"四弟放心,我看包公决不是那样之人。"公孙策听至此处,不由站起身来,出了东间,对着四人举手,道:"四位原是上开封的,小弟不才,愿作引进之人。"四人听了,连忙站起身来。仍是那大汉说道:"足下何人?请过来坐,方好讲话。"公孙策又谦逊再三,方才坐下。各通姓名。

  原来这四人正是土龙岗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条好汉。听说包公作了府尹,当初原有弃暗投明之言,故将山上喽罗粮草金银俱各分散,只带了得用伴当五六人,前来开封府投效,以全信行。他们又问公孙策,公孙策答道:"小可现在开封府。因目下有件疑案,故此私行暗暗查访。不想在此得遇四位,实实三生有幸了。"彼此谈论多时,真是文武各尽其妙。大家欢喜非常。惟独赵四爷粗俗,却有酒量颇豪。王朝恐怕他酒后失言,叫外人听之不雅,只得速速要饭。大家吃毕,闲谈饮茶。天到二更以后,大家商议,今晚安歇后,明日可早早起来,还行路呢。这正是只因清正声名远,致使英雄跋涉来。

  未审明日玉、马、张、赵投奔开封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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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肋里肋遢--(衣服)不整洁,不利落。

  罗嗅--吵闹寻事。

  伴当--旧时指跟随着做伴的仆人或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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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童海川收徒李家店 侯振远应邀巢父林_雍正剑侠图(清)常杰淼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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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童海川收徒李家店 侯振远应邀巢父林

 

  上回说孔秀在常州行窃,姑娘用弹弓打他,"啪啪啪",孔秀的脖子后脑勺,脊梁骨,屁股蛋,这一阵弹弓,可把孔秀打得够呛。"唔呀,要了我的命了,这位姑祖宗打得真准。"孔秀慌不择路,他往后院跑,姑娘追着打。

  正好后边是一趟街。东门外正对着路东的清真饭馆"满春园"。赶巧楼上有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正扶着栏杆,往胡同里看,一眼就看见孔秀往胡同口这边跑。这个年轻人扶栏杆一飘身,"唰"的一下翻身进了胡同口,张开双臂把孔秀给拦住了。孔秀一看这个人七尺上下,细腰窄背,身穿蓝绸子长衫,白绸子裤子、汗衫儿,腰系绒绳,缎靴子高儿白绫袜子,松散地梳了一条漆黑油亮的大辫子。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鼻直口正,大耳有轮,是一个倜傥不群的英俊青年。

  后边这个姑娘边追边喊:"师哥,这个人上咱家窥探,被我给追出来了。"

  年轻人说了一句:"知道了。"看了看孔秀,便问:"你是哪的朋友?为什么越礼胡行,我们家中只有小妹在家,你因何前去?"孔秀一瞪眼:"混账东西,你不要多说,我是正门正户的,管你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因为她是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家,我若下手多有不便,要是你在家,那我早就偷你个混帐王八羔子了。"年轻人也大笑起来:"朋友,这一说你倒有理,我们倒没理啦。""一点也不错的,我又没拿你们什么东西,可是这个小姑娘打破了我的头,还要追着打。你又来截我,天底下还有好人走的道没有?"这姑娘听了也不敢笑,怕师哥数落自己。这年轻人把脸一沉:"你偷盗窃取反而有理,你叫什么名字?"孔秀伸手把摇山动拿出来,往自己袄袖上蹭,一边蹭一边往前走:"你要问我,姓孔名秀字春芳,任你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

  "物"字还没说出来,冷不丁儿用小刀对准年轻人的胸前便扎。孔秀原以为这个年轻人没有经验,哪知道他受过高人传授,只见他不慌不忙,用了一招断掌,"啪"的一下,"铛啷啷"把小片刀打飞,卧腰一脚,"嘭"地把孔秀踹出一溜滚去。"哎呀!"孔秀想要起来,办不到了。年轻人一个箭步过来,磕膝盖顶腰眼儿,抹肩头拢双臂,把孔秀给捆啦。

  就在这个时候,南墙上有位老人家咳嗽一声:"孩子们,黑夜之间与何人动手?"男女二位都叫了一声:"师父,您快来。"也没看见老人家怎么晃身,离孔秀有三丈挂零,一阵风似的就站在了孔秀的身旁。孔秀嘴可不闲着:"我说这位老爷子,您给说句好话,把我的绑绳解开,我好给您行个礼,免得叫您挑眼呐。"老人家一听大笑起来:"把这位的绑绳解开。"年轻人过来给孔秀解开。孔秀站起来一看这位老人家,是个大身材,猿背蜂腰,身穿蓝绸子长衫,挽着袖口,腰系骆驼毛绳,白绸子小褂、蓝绸子中衣儿,高白袜子,寸底福字履。赤红脸,头顶全歇了,白剪子股小辫垂于脑后。两道蚕眉,双鬓斑白,寿毫长到唇边。虎目如灯,鼻如玉柱,唇似丹涂。一副银髯满胸前,不散不乱,真是发欺三冬雪,须压九秋霜,老马嘶风,雄心不减。

  孔秀说:"老爷子老前辈,小子给您叩头了。""起来起来。""老爷子贵姓啊?"老人摇摇头,"你姓什么?叫什么?有门户么?师承谁呀?"

  "我名叫孔秀,自幼父母双亡,拜"神手东方朔"陶润陶少仙为师,学的就是偷盗窃取。可门规很严,小子不敢做损阴丧德之事"。老人点点头,"你说得不假。不过萍水相逢,我想劝你几句,这偷富济贫,恐怕也不是长久之策吧。你二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岂能把这锦绣年华白白虚度。应该堂堂正正的做番事业,扬眉吐气地走路,应该找个安身立命之处。陶少仙是你师父,这个人品性端正,偷富济贫一辈子,结果还是两袖空空,老境堪怜哪!你应该另投师门,重学技艺,找个正当事情干干。不然日月蹉跎老将至矣,那可就一事无成呐。我看你是两只鲜眼,这很难得,可不能不用在正途上,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嘛。把你的刀拿过来。"孔秀答应,把刀捡起来递过去道:"老爷子,我听您的话,改邪归正,您可不要杀我。再说我这口刀专为挖窟窿偷人用的,也没有刃"。"哈哈哈"老人家一阵大笑:"冤家,老夫杀你何须用刀哇!"老人家把刀用左手接过来,把刀尖儿夹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中间,左手一推刀把,"嘿!"就看这刀"喀喀喀"围着两个手指转了三圈儿。(好么,成了钟表的发条啦!)孔秀看得傻眼了:"老爷子神力,小子低头服输了。""哈哈哈,你再看这个。"老人家把二指抽出来,攥住刀把,左手在刀把前边也攥住,右手往下拉,左手往前一推,"唰"的一下,小片刀又直啦。"哈哈哈,孔秀,你看如何?"孔秀"咕嗵"就跪下啦:"老爷子,我这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边拔须',您老爷子恕罪吧。"

  这孔秀哪知道眼前这三位是谁呀?常州府北门里清风巷东口路北第一家住着的这位老人家,姓冷名镇表字远回,江湖人称百折不挠青云叟,十二剑客里数的着的上上人物,掌中一口剑,内外两家俱臻绝顶。

  挨着老剑客西边住的是"赛判儿飞行侠"苗泽苗润雨的家,论辈份论资格,苗老侠可比不上冷老剑客。苗老侠红毛宝刀一口,天罡刀三十六路,也很了不起。老妻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名叫飞霞,从五、六岁就跟随冷老剑客学艺,全凭一口剑、一把插把弹弓。剑客爷们给起了个美称,叫金弓女二郎,今年才十五岁。这女子不但功夫好,人品也出众。男青年名叫满玉华,是个清真教徒。这满春园饭馆就是冷苗二老拿的本钱,由满玉华当掌柜。苗老侠去山东访朋友,冷老剑客在家。孔秀画的粉迹,冷老剑客早已发现,便到家里嘱咐飞霞,晚上留神。又去饭馆告诉玉华:你叔叔家今晚兴许要闹贼。

  孔秀一来,冷老剑客就看出来是个"初出茅庐"的人物。姑娘在屋里坐着等孔秀,他可就到啦,姑娘到屋里取剑拿弹弓,挂弹袋从后面打将出来,老剑客爷知道孔秀的能耐不大,怕孩子们把孔秀给杀了,便制止弟子,又现绝艺警告孔秀。冷老剑客叫玉华取来纹银二十两,"给你拿了去,希望你回头猛醒,万一偷盗有本领的人物,焉有你的命在?老夫不是逞强,只是让你明白。"

  "我谢谢老爷子。"磕了个头,然后带起摇山动走啦。

  孔秀离开常州往北走,到了扬州拜见老师陶少仙。孔秀提起自己挨打的事,陶老英雄心中难过,也愿意孔秀另投老师。孔秀才来到直隶清河油坊镇,打听李源是位有名的老侠,他头顶门生帖儿前来拜师。跟李源见面时,孔秀把从前的经历都作了说明。李老侠想了想说:"收下你吧,不过今后要改掉你这偷盗恶习。"没想到孔秀一学武艺,事情根本不那么简单。李老侠的功夫是硬功,孔秀练不了。两年也没学出一点眉目来。孔秀万般无奈,偷了老侠二十两银子跑啦。李源知道以后这个骂呀:"好小子,竟敢偷师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倒是李大奶奶直劝:"徒弟花你几个钱,你还生气,算了吧。"孔秀离开油坊镇已经三年多啦,又从江南回到清河,想起师父来,这样今晚才赶到油坊镇。远远听到师父在喊,他顺着庄稼地走出来,没想到叫李老侠打了一棒。韩宝已经逃走。李老侠把他解开,问从什么地方来?"师父,我从扬州来。""跟我回家。"爷儿两个顺东墙走进来。先给王爷请安,细细地把刚才的事情一说,王爷很高兴,"老侠客,这倒是件好事,咱们的事情好办了,总算知道国宝是谁偷的啦。"海川问道:"哥哥,怎么韩宝跑啦?"又指孔秀,"这是谁呀。"李源道:"海川,要不是他,我就把贼人给拿住啦。他是我徒弟孔秀。快给王爷磕头。"孔秀先给王爷行礼,再给海川行礼。王爷很喜欢孔秀。李源一想,海川正在用人之际,王爷也需要有人侍奉,何况海川还要自立门户收桃李哪,不如让孔秀拜童林,学点内家功夫。

  老侠便把自己想法跟爷儿俩一说,王爷挺乐意。海川想了想说:"哥哥,我就先收个记名弟子吧。"李老侠才让孔秀拜师。孔秀给海川磕了八个头,再给王爷磕。然后给李源磕,改口叫伯父,彼此道喜,然后都坐下。

  李源跟王爷商量,"今晚之事,说明不是侯门弟子盗的国宝啦。看来我们该着手访韩宝他们,可他们家里有大人哪,八卦山李昆是武林高手,我想归根到底还是要去见李昆。王爷,如果要见李昆,就不是我和海川能办到的。咱们还要去山东见双侠,一定请出侯老哥哥来,那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再说还要通过他带着海川多认识武林高手,更需要他帮你创立门户哇。"王爷、海川从心里敬佩李源想得太周到啦。王爷道:"李老侠,您说得太好啦,海川你真得谢谢哥哥。"海川就要行礼,李源拉住说:"你们爷俩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我带孔秀到后边见见他伯母去。"这样侍候王爷躺下,孔秀随老人家到后面见伯母还有师弟们,不在话下。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爷几个吃完早饭离开油坊镇,踏上大道,孔秀背着大褥套,大家伙儿说说笑笑颇不寂寞,进山东走济宁州直奔东昌府。爷儿几个正往前走,李源用手一指:"王爷、海川请看,东南方向就是巢父林。"

  王爷一看,喝!黑压压雾沉沉,烟峦弥漫,一望无际。"哎呀,李老侠,怎么这么大的树林哪?""这个树林,方圆近百里,里边有百八十个大小村庄镇店。不是本地人,不用说人行小路,就是大车道也找不着哇。""噢,这个大森林有年头啦。""爷读书多年,知识渊博,一定知道,相传有巢氏积木为巢,到他死后,后代人就把他葬埋于此,所以才叫巢父林。巢氏的坟就在林中正北。一道大河,从东南方向流出巢父林,这就是明堂河。这里是水旱保收,景致清幽的好地方。"说着,可就来到树林附近,但见森林浩渺,树叶飒飒,好不怕人。桑柳榆槐松柏,应有尽有。王爷他们随李源一进树林,林中浓荫蔽日,杂草丛生,顿感凉爽。再往里走,只见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禾苗茂盛。水网交错,都是从明堂河流出来的支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然自在。离侯家庄越走越近了。这不过是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周围树林围绕,一条宽敞的街,侯家在村西口路北,外边都是土地圈儿,里面全是瓦房。大门敞亮,座北朝南一边四棵大门槐。路南是个大场院,足足有三十多亩,门口有不少的长工月工。台阶上站着一位一身粗布衣服的老头,须发皆白啦,这是侯家的老总管侯宝。老侯宝一眼就看见了李源,别看这么大的年纪,腿脚很利索。赶忙带着几个人迎了过来:"李老员外爷,侯宝给您请安,您有些日子没来啦。"李源可不敢受他的礼,抢前几步拦住道:"老哥哥,您倒好哇?""托福托福。"李永、李宽过来磕头,"侯宝大伯您好。"

  侯宝作揖还礼,"折寿折寿"。"侯宝老哥哥,您快到里边提一声,我和北京的朋友看大爷二爷来啦。""是是。"

  年轻的搀着侯宝总管往里走,没想到侯二爷正出来,连王爷海川他们都看见啦。有这么句话:"在家无常礼",侯二爷光着膀子,手里一把大芭蕉扇,"唿哒唿哒"扇着就出来啦。侯宝喊道:"二员外爷,快换衣服去,来了北京的客人啦。"其实,侯二爷已经看见李老侠啦:"不就是李源贤弟吗?"

  可再一看,还有海川和另一位生人,老侠脸一红,撒腿往里跑。

  说话间,侯老侠侯振远带着弟子们出来啦,王爷眼睛一亮。只见老侠中等身材,身穿米色绸长衫,白绵绸裤子汗衫儿,白色高袜子,寸底福字履,大红缎子镶边,上边五福捧寿,红缎子沿边儿,雪白的寸底,上边连个泥点儿都没有。顶都歇啦,白剪子股儿的小辫,脸上皱纹堆累,饱经风霜,两道蚕眉寿毫老长,一双虎目含威,赛似两颗明灯。鼻如玉柱,唇似丹朱,一副银髯胸前飘洒,这可就难得啦。多数老人下半截胡子都发黄,可侯老侠全是白的,不散不乱,根根透风。形神潇洒,一点武夫之气没有,文诌诌好像一位教书的老先生。王爷再一看,这位老侠客左肋下佩带一口宝剑,绿沙鱼皮鞘,金饰件,金吞口,蓝带子勒把儿。双垂蓝色灯笼穗儿。这口宝剑折金断玉,削钢剁铁,价值连城,名叫"龙渊古剑"。老侠客今年八旬开外,精神矍铄,按剑把往外走,步履刚健,面带笑容:"李源贤弟。"李老侠抢步过来跪倒磕头,"兄长,您倒好哇。"侯老侠双手相搀:"贤弟,愚兄怎敢受此大礼,托福托福。"海川赶紧走过来,"您是侯老哥哥吧,请受小弟一拜。"

  李源赶紧介绍:"哥哥,这是北京来的朋友,童林童海川。"老侠一听:"久仰久仰。贤弟,你二哥带着孩子们去北京,多蒙你大力关照,回来一说,愚兄就该立刻去京都登门致谢,奈因俗事冗杂,未能如愿。兄弟倒先来了。请起请起。"老侠伸手拉起来。

  王爷过来一抱拳,"这是侯老侠吧,久慕高名,梦想眠思,今日得会尊颜,三生有幸啊。"老侠一怔:"二位贤弟,这位是"海川一乐:"哥哥,这是我的主人。"侯振远恍然大悟:"哎哟,原来是王爷驾临寒舍。草民不知,死罪死罪。恕草民接待来迟,请千岁恕罪,草民衣冠不整,给王爷叩首啦,"说着跪下来,王爷赶忙双手相扶:"老侠客请起,本爵此番前来,乃是微服至此,请老侠原谅。""爷驾光临,蓬荜增辉。先前几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到王爷府中搅闹,真是无法无天。虽说是他们胆大妄为,也是草民教诲不严所致,请爷驾开天地之隆恩,饶恕草民无知吧。""老侠客太谦啦。如无此举,海川何识阁下?此番与海川冒昧而来,一是得见尊颜,二有大事相求,愿与老英雄尽叙肺腑之言。"侯振远一听,心中沉吟:这爷俩不远千里来到山东,屈尊下教,到底有什么事情呢?"爷驾,侯振远恭敬不如从命啦。"

  刚说到这里,侯二爷穿好长衫,红光满面的出来,海川跑过来磕头:"二哥,小弟有礼啦。"二爷抱住"兄弟兄弟,欢迎欢迎。"李源过来行礼:"二哥,您好!""哎呀,承问承问。"海川拉着二爷,"您这儿来,我给您介绍介绍,这是王爷,我的主人。王爷,这是我哥哥侯杰。"侯二爷抢步行礼:"草民接待来迟。"王爷伸手抱住,冲着侯杰侯二爷的光头大笑:"哈哈哈,二侠客好亮啊。""嘿,王爷见面就跟老头儿开玩笑了。"侯二爷臊得满脸通红。李永,李宽过来给两位伯父行礼。海川叫过孔秀给两位老伯父行礼。

  众弟子也过来给王爷叩头,然后又都见过李源、童林。

  家人接过被套包裹。侯振远抱拳,请王爷和李贤弟、海川到里边。进大门过垂花门,穿过腰厅,来到北大厅,王爷看着房屋整齐,院里栽种异草奇花,浓郁芬芳,十分幽雅洁静,不由得暗中赞叹。他们把被套放到廊下,底下人打帘子,来到屋中,几案方桌,明窗净几,四壁上挂着字画,真草隶篆都是名人手笔,也有侯老侠自己写的,真是琳琅满目。王爷就知道侯振远文武全材。大家掸土、擦脸、嗽口,然后入座品茶。老侠才问海川、王爷,"爷和海川怎么会和李贤弟同时来到山东呢?"王爷把经过一一说明,并且还说有要事请老侠客鼎力相助。"海川,你不妨把事说给老侠客听听吧。"海川就从自己学艺开始,一直说到困京师,王府当更头,五小侠闹府,出任教师,打贺豹、丢国宝、奉旨捕盗,自己如何想的,王爷怎么说的,下山东送单刀拐,韩宝行刺,诈出实话,由兄长李源带我们来到山东拜见兄长,详细说明。

  王爷这才搭话:"老侠客,本爵此次专程来山东,就是恳求你大力帮助,拿住韩宝、吴志广,请回国宝,请老侠万勿推辞。"侯振远一听,一阵为难。

  本来自己年过八旬,与兄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仰仗朋友们的捧场和自己的武艺,可以说没栽过跟头。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寿终正寝,盖棺定论,也算不错啦。现在海川、王爷亲自相邀,要说拒绝的话,难以启齿;如果答应下来,哎呀,我八十多啦,韩宝、吴志广是八卦山的弟子,我侯廷的本领能敌八卦山吗?万一栽个跟头,岂不坏一世美名。千思万想,左右为难。又一想王爷亲到山东相请,得啦,士为知己者死。便一拱手道:"王爷,海川,按理说侯廷技艺微薄,唯恐有负王爷重托,不过海川既以我为识途老马,好吧,我情愿出力协助。"王爷一听都站起来啦。王爷多聪明啊,他知道侯振远是发自肺腑的话,他更知道功成名就的八旬老人出山是多么不容易。"老侠慷慨仗义,本爵实深敬重,我替海川谢谢。海川,还不给老哥哥磕头道谢!"

  海川撩衣跪倒:"谢谢兄长的厚爱。""贤弟请起吧。"海川又给二爷侯杰和李源磕头道了谢。然后酒宴摆下,海川又叫阮和把被套内的单刀拿出来。

  王爷居中而坐,大家相陪,轮流劝酒。王爷看到绿林侠义的豪爽,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哇。

  正在这个时候,老总管侯宝进来啦,走到侯廷的旁边,低言悄语说了两句,老侠点头:"叫他进来。""是。"侯老管家出去啦。一会儿功夫,从外边进来了一个人,王爷一瞧,这个人看上去在五十多岁,虽说瘦小枯干,倒也显得精明强干,矮身材,一身土布裤褂,脚下搬尖洒鞋,打着皮弯子,黄脸膛,黄眉毛,黄眼珠,小鼻子头,四字口,薄嘴唇,黄头发打着小辫。

  斜背一个小包袱,满脸风尘。进来之后,先给侯振远磕头:"王三虎给老爷子行礼。"起来又给二爷磕头:"给二老爷子行礼。"二爷说:"这么大岁数,快起来吧。""谢谢二位老爷子。""三虎,你回家有事吗?""有封书信请老人家观看。"说着话,王三虎取出一封信来,往上一递。侯老侠伸手拿过来,抽出信纸,仔细观瞧。看完之后,把信收起:"三虎,你把事情详细说说。""是。"王三虎这才备叙前情。

  原来侯振远他们哥俩,对徒弟十分慎重。杭州上天竺街住着一个人,姓黄名灿表字金铎,家里十分豪富。他自幼练武,苦于得不到名师指点,离开乡井来到山东投师访友。后来听说巢父林有侯老侠,就托人把自己带进巢父林侯家庄,住在东头德义店内,第二天头顶门生帖,来到侯家跪门拜师。家人们问清后,回禀老侠,侯振远叫下人告诉黄灿,说自己年迈体衰,没有精力授徒,请他另投名师去吧。黄灿无奈回店,次日又来跪求。一连半月,天天都来跪门,老侠还是不收。黄灿回店,晚上独对孤灯,发起愁来,有些意懒心灰。这个时候店伙计进来了:"这位爷台有什么心里不痛快呀?""唉"黄灿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千里迢迢到山东,慕名拜师,可老侠拒而不纳,自己心里难过呀。"伙计摇了摇头。"爷台,您的办法不对呀。""怎么?""您从江南来,是好人,还是坏人,侯老爷子都不知道,人家能轻易授艺吗?"黄灿一听,点了点头:"伙计,你说得对,可怎么让他知道呢?"伙计一乐:"客人,我给您出个主意,那位老管家侯宝,在府上最有威信,您给他买份礼物,再去磨他。只要他一说话就成啦。"黄灿听了伙计的话,真的买了一份重礼,来到侯家要见侯老总管,下人给通禀进去,有人把他领到东院来见管家,黄灿见着就磕头:"老主管,黄灿给您行礼。"

  侯宝把他扶起来:"你叫黄灿?快坐下,听说你来了不少日子啦。"黄灿就把求师的事细说一遍,老侯宝点点头:"黄灿哪,我劝你回家,我们员外爷脾气古怪,不好说话,你托谁也不行。他要说不收你,就是不收你呀。"黄灿先把礼物送上,然后苦苦哀求。时间长啦,侯宝真是被磨得够呛啦,这才答应:"黄灿你回店去,明天早晨来吧,我替大爷收下你。"黄灿高兴地趴地下磕个头。当天晚上侯宝来到客厅,见双侠行礼坐下,侯宝把黄灿求师的事情提啦:"我替大爷收下黄灿,一来这小孩不像是个坏孩子,二来听了他的家世,也还可以,我让他明天来。"这样才收下黄灿。

  黄灿在山东练艺八年,功夫很不错。这一天,他向师父提出想回家看看,老弟兄答应下来,黄灿回家,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来看望,才知道他学了一身武艺。没有多少日子,亲戚朋友拿出五万两银子,黄灿自己拿了五万两银子,在上天竺街开了个镖局,临街大门脸,里边有二百间房子,油刷一新,写好了匾:"金龙镖局"。一切就绪,黄灿来到山东,面见老师,一来请老哥俩带着师兄弟们去巡游江南,二来请侯宝大爷去杭州玩玩,三来请师父把有经验的老人儿给介绍几位。侯振远先叫王三虎带着十几个人去杭州帮忙,侯氏双侠带徒弟们去杭州为金龙镖局开张剪彩,回来再叫侯老管家去杭州玩玩。事情顺利办好。这以后,侯宝经常去杭州住几个月,黄灿年节准来山东。这买卖可就做起来。非常兴隆。年终结账,雪花白银盈余十几万两。

  谁看着都眼红啊。

  在下天竺街住着一位武林人物,姓潘名龙字宏鼎,江湖人称威镇长江,为人仗义疏财,很有血性。他跟黄灿关系不错。潘龙幼年时拜在宣化府秋林寨,师父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老侠,姓秋名田字佩雨,人称独占北方笑鳌头南极昆仑子北侠客。此人年近九旬,受异人传授,掌中一口辘轳大宝剑,斩金断玉,当年秦始皇佩此剑斩过荆轲。天罡剑三十六式,打遍天下无敌手。潘龙还有一个师叔,是个出家人,名叫法禅,江湖有名的铁背罗汉法禅僧。他和北侠是亲师兄弟,又是云南八卦山李太极的拜弟,身为四庄主。潘龙是当地的大财主,看别人有钱,他并不生馋。可他手下有个伙计,叫蝎虎子白亮,这个人心术不端,几次鼓动潘龙说:"咱又不是无名之辈,干什么都叫黄灿挣去,咱也开个镖局,最起码也争他一半买卖。"潘龙说:"我跟黄灿从小就是朋友,他挣个钱不好吗?再说这样做也不仗义。"白亮说了几次都不成,他又撺掇潘龙的儿子金角鹿潘震,这个年轻人叫白亮说活了心,跟他父亲磨,潘龙一想:得啦,开一个吧。您想他自己有钱有房子,从外表上看跟黄灿那边差不离,叫"飞龙镖局",同行同道的镖局来了不少人祝贺,黄灿也带着镖师们来贺新挂红。买卖开张以后倒也不错,但比起金龙镖局,生意要差一半,白亮他们就生气,往潘龙的耳朵里吹风,让他设计把黄灿挤垮。虽说船多不碍江,可也挤得慌啊。黄灿跟王三虎商量:"三哥,飞龙镖局那边和咱们有些争啊。"王三虎也看出来啦:"黄镖主,你这几年也挣下几十万两,说真的是够过几年啦,广厦千间,夜眠八尺。你跟潘镖主是多年邻居,潘镖主是个好人,口快心直。可这人性如烈火,耳根又软。咱们不要因为买卖伤了和气。依我说就让他们几份买卖。咱们少做些。你乐意吗?"黄灿一听很高兴:"三哥,难怪人家都说您心地忠厚善良,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啦。不过我想的跟您想的不完全一样,咱们让他们镖行买卖,也可以干点别的补上。""别的干什么?""我正要跟您商量。我有个朋友,在钱塘县衙门里做事儿。我看西湖里的鱼真多,咱们花几百两银子办张鱼帖,再置几十只打鱼船,不就行了吗?"王三虎一拍大腿:"黄镖主,还是你年轻,脑子好使。对对,这样,咱们不至于跟'飞龙'家伤和气,你办吧。"

  没有半个月,鱼帖办下来,打造了五十只船,又花钱请了几位把式,制了几十副网,放船打鱼,好发利市啊。这打鱼的盈余胜过保镖。镖行买卖尽量往飞龙家推,实在是老主顾推不开的才应下来。没想到这些主顾,即使是黄灿金龙家不保,也不愿去找飞龙家。飞龙家的生意日渐萧条,潘龙也很发愁。晚上白亮进来。"潘镖主,您知道吗?""什么事?""'金龙'家不但保镖欺行霸市,看来买卖也让他们抢啦,他们办下鱼帖来,西湖打鱼,'金龙'家发了老财啦。您说,他们让别人吃饭不?"潘龙一听心里可就不痛快啦。第二天到西湖一看,金龙镖局热火朝天地打鱼。潘龙一想:"好啊!黄灿,咱俩对着干吧。"他也花钱请客,办一张鱼帖来,再买几十只船,由白亮率领下湖捕鱼。钱塘县令把黄灿、潘龙都找到衙门,当面说清,以"三潭映月"为分界线,西边由'金龙'负责打鱼,东边由'飞龙'负责打鱼。双方各不相扰,任何一方不准越界捕鱼。

  黄灿回来后,十分生气,他想:真是人善有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对得起你姓潘的呀!保镖我让你,怎么我打鱼你又找上门来,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呀!看来祸到临头须放胆,我斗斗潘龙。正在这个时候,王三虎进来,黄灿便说:"三哥您坐下,我跟您说,我要跟潘龙闹事,他不能得寸进尺。"

  王三虎一摇头:"黄镖主,您不是够花的了吗?让他们也吃口肥的,双方打鱼也可以么,不必伤和气。"黄灿一想:"对,三哥,您的心意我全明白,惹气伤财,忍了吧。"

  您说这事情也真够蹊跷:飞龙镖局不打鱼的时候,西湖里的鱼真多,他们一打鱼,三潭映月以东的鱼,就好像有人通知一样,连一条大的都没有,奇怪的净是小鱼,可三潭映月以西的大鱼直跳蹦儿,一网下去就好几十斤,喝,可把白亮他们气坏啦。回来跟潘龙一提,他也很生气,保镖干不过黄灿,打鱼也干不过黄灿,莫非鱼也捧黄灿吗?不过这没法了。"白亮啊,既然到了这种程度,咱就认晦气倒霉,过些日子也可能咱们这边有,他们那边没有,凑合着干吧。"

  潘龙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白亮不安本分。第二天打鱼的时候,他就带人越境,果然一网下去可真不少,一连撒了十几网。这一来,金龙镖局的船可就不让啦:"飞龙家的,你们过界啦。"白亮他们只好回来,当晚收工,潘龙知道了这事:"白亮,这么干不好吧。"白亮却不在乎:"咳,这算什么?"第二天白亮带人打鱼,他总是用话来煽动这些人,抽冷子就拥过十几船去,打几十网就过来。这件事传到黄灿耳里,黄灿一想,街里街坊不要伤了和气,就让王三虎告诉下人。他越界打鱼,就让他们打一些去吧。可一回是情,两回是例,后来就全部过来打啦。不管金龙镖局怎么喊,飞龙镖局置若罔闻,我行我素。黄灿也来到湖边看了几次。他可有些生气,想飞龙镖局得寸进尺,真是忍无可忍。他暗暗地派了二十几个镖师,跟着一块去,"只要'飞龙'家的船一过境你们就打。"果然刚一下湖,"飞龙"的鱼船比'金龙'的鱼船还气势,径直接闯了过来;金龙镖局的船迎头拦住。三说两说就说不到一起,打了起来。"飞龙"家的人可吃亏啦,打伤了十来个,船也翻了十几只,灰溜溜的逃到东边去啦。

  白亮气急败坏,回来禀报,潘龙勃然大怒:"嘿,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白亮,把受伤的人全抬到后面医治。"跟着又补充了鱼船,第二天潘龙亲自带白亮还有全部镖师伙计直奔西湖。黄灿听说飞龙镖局要拚命,他一想:干吧,看来再让也是不行的,便带了所有的人来到西湖。两边的头领皆在,到这儿就说翻啦,结果打起来。幸亏钱塘县书办孟广仁,呈请县太爷曹成带着一部分官人赶到现场制止双方,就地说合。孟广仁提出按照府定的界限打鱼,不得超越。黄灿一想,见好就收,潘龙也无话可说了。当天晚上,白亮来到潘龙的屋中:"潘镖主,这亏咱就这么吃啦?我白亮不算什么东西,可你潘镖主在同行同业当中,本是一位有身份的人哪,这一来咱们在杭州还能抬得起头呀?""白亮,官府调停,只能如此,再说越境捕鱼,责任在我们,怎么能说栽呢。只能是咎由自取。""潘镖主,您没法斗他,我白亮就是只小鸡儿我也要啄他一口,明儿我别着刀子找他去,你不知道,人家议论你是软货,我都抬不起头啦!"这一句话,说得潘龙无名火起,"啪"一拍桌子:"白亮,咱们跟姓黄的拼,告诉镖局所有的人,明早全带兵刃,随我到西湖。我不宰他几个,我不姓潘!"白亮称心啦:"潘镖主,有您这话就成,姓白的绝不含糊!您先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先安置安置。""好吧。"

  白亮高兴啦,拿了银子,通知大家。您想一个街上,又是一个行业,没有不透风的篱笆。黄灿知道啦。心想:这是遇见冤家啦,干吧。也准备停当。次日清晨,黄灿带人到西湖岸上等候。时间不大,潘龙带人也到啦。双方剑拔弩张。黄灿用手指点:"潘龙,黄某对你忍让,你当做软弱可欺,乡里桑梓之情全然不顾,今天咱们拼个你死我活。"说着一按刀把顶崩簧,呛钢刀离鞘,夜战八方藏刀式。

  潘龙却是个不善辞令的人--嘴上不行,他也回手拉刀,左手晃面门,右手刀缠头裹脑,斜肩带背就砍,"唰"的一下刀到啦!黄灿弓左步,褪头一躲,右手刀跟步扫挡。潘龙脚尖点地,纵身躲过,两个人当场打起来。本来双方都没有混战之心,可白亮抽冷子喊了一声:"哥们爷们,吃过豆面儿,长过豆虫儿的,来个牦牛阵,一齐上吧!"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两造双方,一二百号人,各持刀抢打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早有本地的百姓飞奔钱塘县衙报告。县太爷曹成一听,十分震怒,命令县两名守备率领二百名武士打手,他上了大轿,亲自带领来到西湖岸边逮捕闹事头目,把黄灿、潘龙双双拿住,制止了恶战。金龙镖局死三名,重伤十二名,轻伤二十四名。

  飞龙镖局死七名,重伤十一名,轻伤三十二名。可把曹大老爷吓坏了,此事干系重大,小小的县令做不了主,立刻传话:"把潘龙、黄灿押往县衙。"

  黄灿跪在县太爷的面前:"请示大老爷,此事皆由我和潘龙引起。请太爷开恩,黄灿愿取保假释,因为死伤这么多人,别人无法处理。待后事办完,罪人自来衙门领罪,决不食言。"潘龙也要求假释取保,事毕到案打官司。

  正在这个时候,杭州府知府大人胡文涛来了公事:把案犯带往府衙,听候审讯发落。其实胡知府怕曹成吃私,又怕他独吞,因为他知道黄灿、潘龙都是腰缠万贯,是当地的大财主。曹成写了三个禀帖,呈报杭州府,并准予黄灿、潘龙同时取保,两个人取了保,打了水印儿,各回镖局,总之一句话,花钱就是啦!掩埋死者,医治伤者,厚恤家属,事情平息啦。两个人来到县里,由曹成给他们把案子报到杭州府。花钱请刀笔师爷,各写供状,申述理由活动府衙里外上下,以及钱塘、仁和两县。这银子花得像流水儿一样,胡文涛大人一来受的贿赂太多,二来双方各说各有理,三来又牵扯到镖行行规。结果胡文涛请来两位县太爷会审,量后判决:在北高峰下,由双方出钱,立一擂台,由双方各请武林能者打擂。期限一百日,限期以内如黄灿败北,鱼帖尽归潘龙;如潘龙败北,鱼帖尽归黄灿;如果到限未分胜负,可以延期。开擂时,由钱塘、仁和两县令带员弹压。双方在擂台动手,各凭己能,或死或伤由两方各负其责。

  再说黄灿回到镖局,晚上坐在屋里发愁,为了争口气,花多少银子是小事。潘龙的师父师叔,都是武林前辈,恐怕自己斗不过他。正在这个时候,王三虎进来啦。黄灿可不敢小看王三虎,一来他是师父跟前的老人儿,二来这是从师父那里请来的,三来他为人忠厚,总教黄灿往正道上走。"三哥,快坐下。"王三虎坐好。"三哥有什么事情?""黄镖主,我看你从回来到现在,神不守舍,都想什么哪?"黄灿长叹一口气:"唉,我发愁呀。""发什么愁?""三哥,这立擂之事,恐怕小弟我斗不过姓潘的。""哈哈哈,是不是怕他请人哪?""对呀!他师父师叔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咱们只能甘败下风呀。""他请人,你不也会请人吗?""唉,三哥。咱们到哪里请高手去?""黄镖主,紧要关头,你可应当报告他们老哥俩。"黄灿听了一个劲的摇头:"您说请我师父师叔去?""当然哪。""不成!我自己闯祸自己搪,再说,我没有孝顺过师父,他老人家偌大年纪,我不忍心去找麻烦。"

  "你错啦,我侍候老爷子几十年,他的为人我明白,他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你这件事不经过他老人家绝对完不了。你是他徒弟,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你写信吧,不清楚的地方我替你代禀。"黄灿无法,把信写好,让三虎带路费来到侯家庄,三虎没想到这里正招待王爷、李源、海川他们哪。

  三虎说了以上经过,王爷他们一听也很生气。老侠听完却微微一笑:"你下去休息,然后带路费回去见黄灿,告诉他,我很快就去杭州,见面再谈吧。"

  王三虎答应着行礼出去。王爷可就怔啦,心想老侠已经答应海川拿二小请国宝,怎么又答应徒弟镇擂哪?王爷不好意思问,他用眼看李源,李老侠可就明白啦,他一抱拳:"哥哥,我问您一句话。"老侠点头,"大弟请讲吧。"

  "您已经答应海川贤弟捕盗,怎么又应黄灿贤侄的擂台呢?"老侠笑了笑说:"大弟有所不知,韩宝他们盗国宝留的字笺上有一句'棒打三江任纵横,'看来他们在三江地面有朋友,他们作案后绝不敢回云南。我知道李太极门规极严,看来他们只能在外面漂游,只能去三江躲避,这是第一。还有他们既然在你府上行刺,看来这二人仍在附近,我们去杭州镇擂。实际引蛇出洞,这是第二。还有,海川要独兴一家武术,擂台能招来四海人物,可使海川多与武林接近,多交朋友,才能立足武林哪,这是第三。第四,既然海川随着爷驾离开北京,爷驾又喜欢武林一道,也让爷驾耳闻目睹一些武林侠义道的情形。何况海川原来还要贺个江湖美号,戴一朵守正戒淫花。这些都必须由你我弟兄完成。大弟,你想过没有,如果由你我弟兄出头,遍撒书笺,人家还有个瞧得起瞧不起咱们呢!如果借着杭州立擂,不就省了你我的事了吗?王爷、李大弟、海川,你们爷仨听我这话对不对?"王爷听了心里很感激:"老侠心细如发,办事周到,太好啦。本爵明白老侠客的深谋远虑。拿二小请国宝事当然重要,可实在拿不着他们,还可以去云南找到他们家的大人去要嘛。而这杭州擂对海川初入武林倒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本爵谢谢您,也替海川谢谢你们几位。"说着就作揖,海川也感激地站起来给兄长磕头。饭毕,大家喝茶畅谈,老侠又叫阮和阮壁等收拾东西物件,以及衣服行李,准备了马匹,又陪着王爷,来到村口外转了个大圈儿。侯家庄周围也是大树丛林环绕,风景十分优美,王爷游兴很浓,又逛逛有巢氏的坟墓,明堂河水碧绿澄清,游鱼可数,直游到夕阳西下,才回到家中。侍侯王爷擦脸、嗽口,掌上灯来,摆好酒席,牛羊二肉。酒过三巡,菜上五道。

  正在这时候,就听见"当啷啷",外面响起了急促的锣声,这是村中救火的锣声,阮和从外边进来说:"师父,侯家庄周围起火。"老侠一听站起来,连王爷都往外走。海川把钺包袱打开,怀抱双钺,也走了出来,站在院中。一看天都红啦!分西、北、东三面烧的,一片"救火"的喊声。其实海川一出来就闻到硫磺、硭硝的味儿很大,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老侠客侯振远能闻不出来吗?老人家心里不是滋味,多年来侯家庄百姓,由于我弟兄在此居住,连个草刺都没损失过,怎么今天王爷来啦,倒有贼人放火。脸面何存。"李源贤弟,你在家中保护王爷。二弟候杰,你带阎保、鲍信、侯俊、侯玉、张旺还有一部分家人分头救火。告诉乡亲们,只保人口平安,房屋柴草被焚,事毕皆由我弟兄赔偿。""是。""阮和跟你师弟保护家宅。"

  "是。"老侠一回头:"海川随我来。"说着一按剑把,右手一撩长衫,"嗖"的一下,直奔西箭道。哥俩一前一后,越过花园大墙,后面一片火海,街坊邻居都在救火。海川纳闷儿,哥哥要上哪儿?原来侯家庄西北方向有一片丘陵,最高的有十几丈高。老侠想:仇人放火,火烧起来,他们很称心快意,必要找个高处了望,这个地方最好不过,哥俩刚穿过一片小树林。借火光抬头看,喝!海川这高兴啊,上边果然站着四个人,海川认识俩,侯老侠认识俩。海川认识的两位是韩宝、吴志广,那两位都在二十岁挂零,一身夜行衣,斜背小包袱、背一口钢刀。

  原来韩宝、吴志广已经知道李源带王爷他们去山东巢父林。两个人一商量,他们决定暗中跟随,趁机下手行刺,就这样来到东昌府城中。他们到东大街一看路边有座饭馆,里边刀勺乱响,香味飘溢,字号是"醉月楼"。门口十分洁净,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猛虎一盅山中醉",下联是"蛟龙半盏水底眠"。韩宝说:"哥哥,咱们先吃饭吧。"吴志广点点头,两个人一进屋,伙计就迎来,"二位爷台楼上请,上边凉快,座位也宽敞。楼上看座位!"上边一搭话,两个人便走上楼去。楼上有雅座也有散座,二人找了个靠窗的地方,伙计擦抹桌案,端酒上菜。两个人很快吃完,"伙计算账吧。"

  伙计乐呵呵地摇头,"爷台,有朋友候您二位的饭账啦。"两人都一怔,人生地生谁候账呀?这时候,雅座一扯帘儿,出来二位,"少庄主爷,我们小哥俩给您请安啦。"说着话就行礼,韩宝他们一看认识,八卦山后庄菜园子的小头目过墙小蜜蜂吴得玉,窗前一枝花柳未成。他们家住巢父林外东北三十里地的李家台,十几岁就不学好,男人堆里不走,女人群里晃悠,所以才得这么个外号。后来他们想拜侯老侠为师,写好门生帖,来到侯家把礼物献上,家人给他们一通禀,侯老侠叫他们进来。老侠一看,这俩人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二目无神,面色蜡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二人报名姓还提外号。老侠大怒,派人把他们俩轰出去,礼物给扔出来。

  吴、柳自讨没趣,便记恨在心。柳未成还有个弟弟,也叫他们俩给引坏啦。

  两个人想到外地去投师,这才到了云南,来到金家渡口。在金家酒店喝酒,金荣、金亮一盘问,才知道俩人访友不遇,这样儿把他们带进山来。被八庄主田方派去后庄管理菜园子,一呆四年,这才想回家看看。途中他们在醉月楼吃饭,巧遇韩宝、吴志广。

  四个人见面,倒很亲热,他乡遇故知么。吴柳说是探望老家的,又问韩宝怎么到了山东。"我们跟着童林来的。"柳未成也高兴啦,"您二位幸亏遇见我们两个,不然进不了巢父林哪。我们也跟侯振远有仇,这回一块干吧。"

  四个人商议好,出了醉月楼,买了四十根长香,四十斤硫磺硭硝。到了侯家庄,他们一起看了地势,晚上把引燃的东西分成四十份,一个人点十份,完了以后到西北角见面,居高临下看热闹。四个人分头行事,各自点火。等四个人来到西北土山顶上,又等了一袋烟工夫,火才着起来。火大无湿柴。四个人正看得痛快,老哥俩就到啦。海川道:"内有盗宝贼人。"侯振远一回头:"愚兄知道,你喊什么?"老侠客一按剑把,左手一托剑鞘,大拇指一顶崩簧,"呛亮亮",龙渊古剑离鞘,犹如一道立闪,寒光刺人二目。侯振远蚕眉直立,虎目圆睁,要剑斩二贼!

 

 

第五回 赵校尉当面行粗 鲁李钦差暗地用机谋_续小五义(清)石玉昆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中国古代小说

      

 

第五回 赵校尉当面行粗 鲁李钦差暗地用机谋

 

  且说智化见白五太太一身重孝,抱定公子,心中好惨,说了几句言语,急速退下,又被赵虎拉住死不放,说:"我们开封府实在没人,但分有人,不会派我们两个人护送白五太太。我想五老爷在时,与王爷为仇,这一路之上,万一遇见襄阳王的余党,我们两人如何能行?可巧遇见你,没别说的,你跟着我们辛苦一趟罢。把五太太送到原籍,一同回来,准保平安,别说不遇见仇家,就是遇见仇家,有你老人家,大约无妨,不在你与白五老爷好了一场。"张龙在旁,亦是这等说法。智化无奈,只得点头应允。赵虎一回头,把他手下从人叫来,说:"把你那匹马拉过来,叫智大爷骑。"从人说:"我骑什么呢?"赵虎说:"你先将就走这几步,等至晚间到驿站上再与他们要一匹。"从人无奈,将马匹拉过来,给智化骑了,同张、赵二位,三个人并马而行。一路之上,赵虎与智化打探破铜网之事,智化一五一十学说了一回。这日晚间,应当住在上蔡县地面,看看临近,早有前站下去找办差的,预备公馆。张龙、赵虎、智化至公馆,承差过来报禀:"请老爷们下马。"三位下了坐骑。公馆原本是一座大店,驮轿车辆,直进店内。丫环婆子下了车,抱公子,搀夫人下驮轿,进上房,打脸水,吃茶,不必细表。夫人吩咐下来:虽然奉旨出京,驰驿前往,是三间房、一桌酒席。除此之外,另要住房、用酒饭等,俱都如数开发钱文。叫办差的来告诉明白此事。虽然上房三间,一桌酒席,可算应差,夫人外赏八两银子。办差的赵升哪里敢受,五太太的管家说:"我们到处皆是如此,少时把你带上去谢赏就是了。"办差的一闻此言,连连夸奖:"白五老爷在世时节是盖世英雄,五太太亦是这样宽宏大量。"

  且说张龙、赵虎、智化在西屋住下,洗完脸,早有人把茶献将过来。依着赵虎就要教他们备办酒饭,智化说:"别忙,天气尚早。"赵虎说:"咱们随喝随说话,今天尽醉方休。"正说话之间,忽听外面一阵大乱。赵虎叫从人出去看看外面何事,从人出去不多时,进来说:"老爷,不好啦!外面来了钦差大人,他要住咱们这个公馆。"赵虎问:"什么钦差大人?"从人说:"查办黄河李天祥李大人。"赵虎一闻此言,大吼一声,说:"好囚囊的,怎么配住咱们这个公馆!待我出去会他。"说着就往外闯,智化一揪没揪住。赵虎蹿出去,来至店外,就见办差的在那里跪着。李天祥轿子打住,李天祥趴在扶手上深出身子来,摇晃着脑袋,说话唔呀唔呀的,是南边人的口音,此人就是六堂会审艾虎的时节,他本是与马朝贤一拜,教艾虎认真假马朝贤,就是他的主意。马朝贤一死,他也不敢贪赃了。后来得了工部侍郎,现今出京查办黄河两岸。自从一出京城,逢州府县,把地下的土都要铲起三尺,一路之上,怨声载道,如今正要回京,由此经过。他本是奉旨钦差,亦是驰驿前往,也来在上蔡县,就叫办差的给他预备公馆。办差的上前回话,说:"在上蔡驿给大人预备下公馆,离此还有二十里路。小人此处预备的差使,乃是伺候白五太太所住。"李大人不答应,说:"我不管五太太不五太太,我要在此居住。"办差的说:"我们全凭着滚单札子办差,再说五太太亦已入了公馆。总是屈尊大人贵驾多行几里,奔上蔡驿罢!"李天祥说:"不行,我乃是奉旨钦差。"办差说:"五太太也是奉旨。"李天祥说:"唔呀,你这混帐东西,分明狡辩,与我打!"办差吓的双膝跪下,苦苦哀求。正遇赵虎出来,一问办差的,赵升就将李大人言语述了一回。赵虎道:"你起去,交给我啦。呔!李天祥。"李大人在轿内认得是赵虎,言道:"赵校尉请了。"赵虎道:"我听说你们要住这个公馆?"李天祥说:"我住与不住,与你何干?"赵虎说:"你奔上蔡驿多好呢!如若不然"说着就将袖子一挽,赶奔轿子前来,李天祥知道事头不好,幸而张龙赶来把赵虎一拉,说:"还不退下去。"又向着李天祥一躬到地,说:"大人不必动怒,方才这是我无知的拜弟。卑职闻听大人要在此处下马,卑职乃奉包丞相之谕,护送白夫人接灵,行至此处,本县就给预备公馆。大人又要住在此处,其实就将五太太搬出来也不大要紧,只是请问大人一件事,白五老爷是忠臣,是奸臣?"李天祥说:"那是大大的忠臣。"张龙说:"大概忠奸二字也不是自己辩论的,自然有个众人皆曰忠自是忠,奸自是奸。方才大人说过白五老爷是个忠臣,如今他的公子才两三岁,入店之后,已然是睡熟了,若教白夫人让店,必得将公子抱将出来。倘是借此为由受了风寒,得病还是小事,万一若有好歹,倘有性命之忧,比不得五老爷尚在,又比不得有三位两位少爷的人家,白家就是这一条根,若有疏失,只怕连大人心中都过意不去。大人如肯施恩,只当就看在白公子面,不但五太太感念大人的好处,连去世五老爷都感念大人深恩。大人如不愿奔上蔡驿,此店后面房屋,约有三十余间。大人如再不愿意居住,本街上还有大店,另找一座,就怕铺垫不齐,再不然。只得叫白五太太搬出来就是了。"李天祥说:"岂敢!这等沉重我可不敢担。再说我与他一殿称臣,就是素不相识,我也个作这伤德之事。方才那位说话,要像三老爷言语一样,何必费这么大事情。我就在后面居住,慢说还有三十余间房屋,就是只有三五间屋子,也未为不可。烦劳三老爷,替我与五太太道劳就是了。"张龙复又深深一躬。

  若论张龙,也说不出这样一套话来,全是智化教给的。赵虎先一出来,智化、张龙随后也就出来了。智化一瞧赵虎要打架,就告诉张龙:"你快过去劝劝。"张龙说:"打了也是白打。"智化说:"你们浑人浑到一块了。此时你打了他,他也不与你一般见识。明天他入都,折子就上去了,说你们包相爷纵放属员,勒索驿站,殴打钦差,就是这个考语上去,轻者都得罚俸。"智化随机教给张龙一套言语,这就叫骂人不带脏字。

  张龙、赵虎、智化三人一同进店奔到西屋中,趴着窗户瞧看。办差的在前引着大轿直奔后面,就听见叮儿当儿全是驮子上的铃儿所响,一驮子一驮子,约有五六十驮子,前前后后有许多家人保护,谅情是黄白之物,后面还有两个人并马而行,到店前下马进来,二人都是身高七尺开外,一个是黄缎子六瓣壮帽,豆青色箭袖袍,鹅黄狮蛮带,月白衬衫,肖缎子薄底靴子,闪披墨绿色英雄氅。面似淡金,两道浓眉,一双怪眼,狮子鼻,阔口,半部黑髯将搭胸前,肋下佩刀。一个是皂青缎子头巾,皂青箭袖袍,薄底靴子,狮蛮带,英雄氅,肋下佩刀。面似锅底,熊眉阔目,胡须不长。人是一黑一黄,马也是一黑一黄,马上捎着两个长条包袱。智化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夜行人。暗暗心中纳闷:"李天祥是奉旨钦差,怎么带了两个贼?莫不是带的金银钱财太多,这是保镖的?"又问张龙:"你可认识这两个人?"张龙说:"我不认识。"智化说:"你可否过去打听打听?"张龙说:"那可行的了。"智化说:"等他们消停消停。"遂要来酒饭饱餐一顿。

  将残席撤去之后,张龙说:"我到后面打听去了。"智化说:"可别冒撞。"张龙说:"不能,跟李天祥的那些人,我们见天都在朝房见面,找两个相熟的打听打听,便知分晓。"去不多时,笑微微的回来说:"真有你的!我找着李天祥两个跟班的,一个姓宋叫宋信,一个姓谢叫谢机。听他们两个人说,李天祥有个表弟姓潘叫潘永福,做过兰陵府知府,这两个大汉,乃是潘永福收伏的。两个人在他府内,一半护院,一半帮着办案拿贼。可巧李天祥瞧他表弟去了,见着这两个彪形大汉,他就与表弟借来,一路之上,保护他入都。"智化问:"姓什么?"张龙说:"他们是亲兄弟两个。姓邢,一个叫邢如龙,一个叫邢如虎。"智化说:"李天祥不一定是要他们保护着他入都罢!我想内中还怕有别的情事。"张龙说:"那我可不知道了!"智化说:"我有主意,等他们吃完饭,我过去听他们背地里说些什么言语。"等至二鼓时候,智化把衣服掖将起来,把袖子一挽,由东边夹道过去,直奔后院。李天祥住的屋子是个大后窗户,智化把窗户纸戳了一个小窟窿,往里面一看,正是李天祥把邢家弟兄请进来,待承酒饭。酒席筵前,原来是商量着叫两个人上开封府行刺包公。智化一闻此言,吃惊不小。若问邢如龙、邢如虎怎样上开封府行刺,且听下回分解。

 

 

第7 回 五英雄救驾兴顺店  四霸天大闹广庆园_康熙侠义传(清)贪梦道人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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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 回 五英雄救驾兴顺店  四霸天大闹广庆园

 

  词曰:

  万事皆由天定,人生自有安排。

  善恶到头有兴衰,参透须当等耐。

  草木虽枯有本,遇春自有时来。

  一朝运转赴瑶台,也得清闲自在。

  话说成龙手拿瓦刀至佟起亮面前,兜头就打,起亮用线枪相迎。成龙骂道 :"好个混帐东西,将我白大哥打死!我今日 非把你打死,给我白大哥偿命不可 !"康熙圣主起先见起亮的 枪响,冲自己放来,正在冲冲大怒,幸亏一枪未打着。见胡忠孝、李庆龙、薛应龙、龙恩、王河龙与胡赛花,被群贼围在当中;只听马成龙自通名姓,甚是奋勇;无奈店中贼多,忠孝等人少。见成龙将佟起亮打跑,竟奔群贼当中,将群贼打得纷纷倒退,死的甚多,地下东倒西横。圣主见成龙这等威猛,心中甚是喜悦,说 :"真乃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真虎将也 !"正赞美之际,直听外面一阵喧嚷,有无数官兵来至兴顺镖店门首,九门嘎尔哒伊哩布伊提督来到。

  提督不知圣上因何来至此处。因早晨递折子并未降旨,下朝回家至交民巷宅内下轿,吃茶用饭已毕,方要看书,外面家

  人进来禀报说 :"御马圈王老爷有紧要机密事,前来见大人。" 伊大人说 :"请 。"从外面进来王坤说 :"大人,你还在这里 看书呢,圣上用早膳后更换便衣,传咱家鞴一字墨蹇驼骨兽至东安门外,出前门去了。你还不快去保驾吗?"伊大人一闻此言,慌忙站身吩咐鞴马,说道 :"多亏兄台来此,你我知己好 友,我不能奉陪,我要前去追赶圣驾 !" 说罢,出外面上马,带从人。一出门就有地面堆儿兵喝道,箭手相随,出正阳门外。

  传河阳汛的千总 ,带官兵跟随寻找圣驾。各处派人前去打探, 并不见圣上的下落。至顺治门大街,有人瞧见圣驾的黑驴,赶紧禀明大人,带官兵至兴顺店。

  提督下马进店,见圣驾磕头,称 :"奴才来迟 。"圣驾见提督至此,口传旨意说 :"伊哩布,将兴顺镖店一伙贼人交你 衙门,审明回奏。胡忠孝、马成龙等,俱皆交衙门讯问。将此女子带回私宅,听旨发落 。"说完,吩咐 :"带我的驼骨兽!"

  大人过去拉驴,请圣驾上驴。圣主接丝鞭在手,说 :"闲人不 准跟随我 。"望南顺菜市口大街,往东至前门大街。见各路墙 上贴大黄报子,上写 :"广庆茶园今日准演,特请豫亲王弟子 班,准演《夺锦标》 。"圣主心中暗怒 :"朕哪知亲王竟自登台演戏!我不知此戏园在哪里 ?"

  正怒之际,听得头前有人说道 :"咱们哥俩去听广庆茶园 子弟班去 。"圣主随跟此二人,来至广庆茶园门首,见里面摆 着彩场 。方要下驴,见从里面出来一个秃子,身穿蓝绸裤褂, 白袜,青缎子皂鞋,手拿芝麻雕的扇子。见圣驾一表非俗,甚是端严,说 :"老爷子,你听戏吗 ?"圣主点点头,下驴说:

  "将驴交给你吧 。"那秃子说 :" 行了 。"赶紧叫 :"来人! 将驴拉着遛遛去 。"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说 :"四大爷,我去 。"接过驴,望东遛去了。

  那秃子说 :"老爷子,跟我走。你是楼上听?楼下听 ?"

  圣主说 :"楼上 。"此人带路,至正面楼。圣上落座,秃子拿了一个茶壶与茶碗放在桌上,说 :"老爷子,你这里坐着吧。" 圣上说:"秃子,今日豫亲王唱什么戏 ?"秃子说 :"你老人家说话可笑,王爷不唱戏,是他府里排的弟子班,我朋友给我请的,唱得好着哪!昆弋乱弹,有一个好武生,才十五岁,今天《夺锦标》,是他唱。这弟子班数着他红,王爷最喜欢他 。" 圣上说:"秃子,豫亲王来不来 ?"秃子说 :"老爷子,你怎么管我叫秃子?人都有个名儿,树都有个影儿。我叫铁头孙兆英,又叫孙四。"圣上说 :"你是土匪,你有绰号了 ?"孙四说 :"老爷子说的好哇,我可不是土匪,这前三门外头有四个 著名的土匪,是我替人家打架来的。这个广庆茶园的东家是孤儿寡母,被这四个恶霸霸着,不给人家东家钱,我是气忿不平,替东家来找四霸天。我这身上练过油锤贯顶,两太阳砸砖。这四霸天与我打赌:开水浇头,披刀贯顶。四霸天吓走,我给东家照料这个买卖。今天有我拜兄给我请的子弟班开贺。提起此人,大大有名:九城官私两面、五城十五坊、南北衙门、大宛两县、顺天府都察院,常管闲事。此人住家在安定门里国子监,姓马,排行在末,名叫梦太 。"

  圣上说:"这些话倒不提,我且问你,这四霸天姓甚名谁?

  怎么叫作四霸天呢 ?"孙四说:"南霸天姓宋,排行在四,前 门外头大小堂名、男女下处,很有几叉杆,手下余党不少。营城司坊也有几个朋友,吃过宝局,很真说得去。北霸天虽在前门外常住,乃是德胜门外的人,姓桂,名翔,号叫凤甫,专在南北衙门走动官事,包揽词讼。东霸天姓李,名荣,别号人称花斑豹,在东九仓上,很算站得起来的人物。西霸天姓石,名俊德,别号人称小诸葛,在户部三库的库兵身后治事。这四个

  人,手下俱有余党,无所不为,无事不作。正是:闲将冷跟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我听说这四个人,约聚余党,今天要来找我打架 。我这里回头也有朋友前来相助,巧遇你老人家, 还许瞧得见热闹哪 !"圣主口中说道 :"难道地面巡城御史还不办他们吗?"孙四说 :"嗨!你老人家偌大年纪,还不通世 路吗?有官就有私,有水就有鱼。他等俱有几个朋友护庇 。" 正说之间,只听楼梯响,上来九门提督伊哩布,将兴顺镖店一干人犯,俱交手下当差人等送归衙门 ,交司员严刑审问。 自己换便衣,随后追赶圣驾。有报事的人说 :"圣上已在广庆 茶园听戏 。"遂来至楼上,见圣上已在那里坐定,与一个秃子 说话儿呢,赶紧磕头,在旁边一站,不敢落座。孙四一瞧,见伊大人一表非俗,说:"你来了,为什么给这个老爷子磕头?"

  大人摆手,说 :"你不必多问 !"此时楼下已有二百余人,楼上尚未上座,只有圣上及伊大人二人在此。孙四又说 :"你坐 下呀,为何尽站着,也不怕腿疼 ?"大人说 :"少管闲事 !" 正说之间,见达摩肃王来到,身穿便衣。自见圣驾骑驴过去,赶紧脱去官服,换好便衣,派人前去寻找圣驾,自己也望各处寻找。眼看天将正午,见有从人来报说 :"奴才碰见一个 遛驴的,是圣驾骑的那头驴,奴才问他,是广庆茶园听戏的叫他遛的,大概圣驾许在那里。也何妨上那里找找,万一在那里,也未可定 。"王爷一想有理,遂说:"手下人,你们都回去吧, 回头我若找不着圣驾,我自雇一辆车也就回去了 。"说罢,自 己遂顺大街来至广庆茶园门首,迈步就往里走。楼下找遍并不见有圣上,赶紧上楼,见伊哩布同圣驾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秃子,在那里说话。随过去请安,也在旁边一站。

  方要说话,直听下边一阵大乱,口中直嚷道:"铁头孙四,你出来!我见见你有多大本事 !"孙四慌忙下楼,见楼下池子 

  内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有二十多岁,身高在六尺上下,青苍苍的脸膛,两道八字眉,一双蛇眼,薄片嘴,微有几个麻子;身穿土灰色布裤褂,足登青布抓地虎靴子,盘着辫子,挑眉立目,此人别号人称耗子皮贾虎。身背后站着又一个人,身穿紫花布汗褂,青绉绸底衣,足登三厢窄腰快靴;面皮微黑,亦在二十有余年岁,说:"孙四,你前者夺广庆茶园,你也很算是英雄!

  我叫一块土黄七 。今天我们哥俩特来会会你 ,瞧你有多大能耐 !"说着,转身一抬腿,脚蹬板凳,坐在桌上。 这二人一样大嚷大叫。铁头孙四叫 :"来人,把他们两人 看上 !"孙四说 :"姓黄的,姓贾的,你这两个小辈,胆子不小,今天四太爷让你们瞧瞧我的能耐,回头再说 。"说罢,自 己到柜房穿上象皮浑吞,自己上得戏楼,站在台口说 :"众位 亲友,今天来着了,唱戏的子弟爷台未到,今有四霸天余党前来找我,我当场练练功夫,给诸位瞧瞧。回头也叫那两个小辈照着我这样练,练得上来,我拜他为师 。"即叫伙计将刀拿上 来。

  有一个小伙计拿着三把钢刀,送在孙四面前。这刀都有一尺七八长,把上钉钉,背厚刃薄,光闪闪,冷森森,甚是锋利。

  孙四拿刀在手,说 :"众位,我这脑袋是肉的,将这刀剁在我 这头上,你们瞧瞧 。" 说罢,拿刀照自己一剁,剁了一溜勾,少时又复旧如初。一连剁了三刀,又换一把,照旧把三把刀用完。叫伙计拿开水壶一把,照脑袋浇。浇完了,楼下这人齐声叫好。楼上圣驾与达摩肃王、伊哩布俱皆看见。

  孙四练完 ,下楼来至柜房,换好了衣裳,来在后面一瞧, 耗子皮并一块土尽皆不见,赶紧问看他的人说 :"这两个小子 哪里去了?"看他两个的人用手一指,说 :"桌底下蹲着呢!" 这两小子见孙四爷真有功夫 ,吓得钻在桌儿底下 。黄七说 : 

  "耗子皮,我说别来,你偏不服。今天你瞧这个厉害不厉害?"

  贾虎说 :"那不能怨我。咱们两人已经到此,回头必叫孙四把 咱们打一顿。我有一个主意,你依着我说,我管保平安无事。"

  正说之际,见孙四站在面前,耗子皮由桌子底下钻出来,跪倒在地,笑吟吟说 :"四太爷,你老人家别生气。我们两个天胆 也不敢来骂你老人家,这里有个缘故:是安定门里头国子监瘦马老太爷叫我们来的,试试你老人家有胆子没有 。" 孙四说:

  "我不信,我的朋友万不能支使你这两个王八蛋前来扰我。我的朋友少时就来,问明白再放你们。要真是他叫你们来的,我就找他去算帐 。"

  正说之际,马梦太同着一干朋友自外进来,说 :" 老哥,子弟们来了没有 ?"孙四说:"没有。"这两个小子一瞧,说: "不好!"孙四一见,说 :"老哥,你叫他们来找我 ?"马梦太一瞧,说 :"老四,你认识他们吗?这两个是南霸天宋四的 余党,大概是四霸天叫他们来的。像这两个小辈,打他还怕脏了手呢!你这两个小辈回去,见四霸天就说,老太爷在此等候他,官私两面由他挑 !"说罢,照着贼人就是一脚,将贼人踢 了一溜滚。这两个贼人抱头鼠窜,出了门首,竟自跑了。马梦太说 :"老四,你这就是胡闹,我能够与贼人合伙吗?你我兄 弟暂且听戏,等候贼人前来,再作道理 。" 一干众人方才落座,只听外面有人喊嚷,直奔广庆茶园而来。铁头孙四与瘦马老太爷无名火起,说 :"大概必是四霸天 前来,你我弟兄到门首一看,便知分晓。"二人转身往外就走。

  从外面进来一人,一把手将孙四抓住。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英雄背后出英雄。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