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范学道视学报师恩 王员外立朝敦友谊_儒林外史会校会评本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七回 范学道视学报师恩 王员外立朝敦友谊

 

  话说严贡生因立嗣兴讼,府、县都告输了,司里又不理,只得飞奔到京,想冒认周学台的亲戚,到部里告状。一直来到京师,周学道已升做国子监司业了。大着胆,竟写一个"眷姻晚生"的帖,门上去投。长班传进帖,周司业心里疑惑:并没有这个亲戚。天二评:可知全没相干正在沉吟,长班又送进一个手本,光头名字,没有称呼,上面写着"范进"。天二评:借此递入范进,灵敏之极周司业知道是广东拔取的,如今中了,来京会试,便叫快请进来。范进进来,口称恩师,叩谢不已。周司业双手扶起,让他坐下,开口就问:齐评:传神"贤契同乡,有个甚么姓严的贡生么?他方才拿姻家帖子来拜学生。长班问他,说是广东人。学生却不曾有这门亲戚。"范进道:"方才门人见过,他是高要县人,天二评:范进曾在关帝庙里扰过的,严老大竟失于连络,由不知其进学时有此一段渊源也同敝处周老先生是亲戚。只不知老师可是一家?"周司业道:"虽是同姓,却不曾序过。这等看起来,不相干了。"即传长班进来,吩咐道:"你去向那严贡生说:'衙门有公事,不便请见。尊帖也带了回去罢!'"齐评:见虽不见,而亲家则认定矣。黄评:就此了却严贡生,借范进递到王惠长班应诺回去了。

  周司业然后与范举人话旧道:"学生前科看广东榜,知道贤契高发。满望来京相晤,不想何以迟至今科?"范进把丁母忧的事说了一遍。周司业不胜叹息,说道:"贤契绩学有素,虽然耽迟几年,这次南宫一定入选。况学生已把你的大名常在当道大老面前荐扬,人人都欲致之门下。你只在寓静坐,揣摩精熟。若有些须缺少费用,学生这里还可相帮。"范进道:"门生终身皆顶戴老师高厚栽培。"又说了许多话,留着吃了饭,相别去了。

  会试已毕,范进果然中了进士。授职部属,考选御史。数年之后,钦点山东学道。命下之日,范学道即来叩见周司业,周司业道:"山东虽是我故乡,我却也没有甚事相烦。只心里记得训蒙的时候,乡下有个学生叫做荀玫,那时才得七岁,这又过了十多年,想也长成人了。他是个务农的人家,不知可读得成书。若是还在应考,贤契留意看看,果有一线之明,推情拔了他,也了我一番心愿。"黄评:不忘馒头、面筋之馈,多情多情范进听了,专记在心,去往山东到任。

  考事行了大半年,才按临兖州府。生童共是三棚,就把这件事忘怀了。直到第二日要发童生案,头一晚才想起来,说道:"你看我办的是甚么事!老师托我汶上县荀玫,我怎么并不照应?大意极了!"齐评:自责极妙,俨然贵人多忘事矣慌忙先在生员等第卷子内一查,全然没有;随即在各幕客房里把童生落卷取来,对着名字、坐号,一个一个的细查,查遍了六百多卷子,并不见有个荀玫的卷子。学道心里烦闷道:"难道他不曾考?"又虑着:"若是有在里面,我查不到,将来怎样见老师?还要细查。就是明日不出案也罢。"一会,同幕客们吃酒,心里只将这件事委决不下。众幕宾也替疑猜不定。内中一个少年幕客蘧景玉天二评:趁势插入蘧景玉牛布衣,草蛇灰线。黄评:将欲递到王惠、二娄,即伏一蘧景玉说道:"老先生这件事倒合了一件故事。数年前,有一位老先生,点了四川学差,在何景明先生寓处吃酒。景明先生醉后大声道:'四川如苏轼的文章,是该考六等的了。'这位老先生记在心里,到后典了三年学差回来,再会见何老先生,说:'学生在四川三年,到处细查,并不见苏轼来考。想是临场规避了。'"说罢,将袖子掩了口笑。黄评:谈笑蕴藉,是嘉兴朋友又道:"不知这荀玫是贵老师怎么样向老先生说的?"范学道是个老实人,黄评:为之回护,妙也不晓得他说的是笑话,只愁着眉道:"苏轼既文章不好,查不着也罢了。齐评:足见忠厚之至。天二评:若说苏东坡或者曾闻人说过,盖当时《古文观止》未出,故不及今人之博。平步青评:苏轼一条,本《书影》汪道昆事。黄评:老师不喜杂览,休怪他不知苏轼这荀玫是老师要提拔的人,查不着,不好意思的。"一个年老的幕客牛布衣黄评:又伏牛布衣道:"是汶上县?何不在已取中入学的十几卷内查一查,或者文字好,前日已取了,也不可知。"黄评:是老幕友见识学道道:"有理,有理。"忙把已取的十几卷取来,对一对号簿,头一卷就是荀玫。学道看罢,不觉喜逐颜开,一天愁都没有了。

  次早发出案来,传齐生童发落。先是生员。一等、二等、三等都发落过了。传进四等来,汶上县四等第一名上来是梅玖,黄评:大快大快跪着阅过卷。学道作色道:"做秀才的人,文章是本业,怎么荒谬到这样地步!平日不守本分,多事可知。本该考居极等,姑且从宽,取过戒饬来,照例责罚!"梅玖告道:"生员那一日有病,故此文字糊涂。求大老爷格外开恩!"学道道:"朝廷功令,本道也做不得主。左右,将他扯上凳去,照例责罚!"说着,学里面一个门斗,已将他拖在凳上。梅玖急了,哀告道:"大老爷!看生员的先生面上,开恩罢!"学道道:"你先生是那一个?"梅玖道:"现任国子监司业周蒉轩先生,讳进的,便是生员的业师。"范学道道:"你原来是我周老师的门生。也罢,权且免打。"黄评:不意"小友"能救"老友"屁股门斗把他放起来,上来跪下。学道吩咐道:"你既出周老师门下,更该用心读书。像你做出这样文章,岂不有玷门墙桃李?此后须要洗心改过。本道来科考时,访知你若再如此,断不能恕了!"喝声:"赶将出去!"

  传进新进儒童来。到汶上县,头一名点着荀玫,人丛里一个清秀少年上来接卷。学道问道:"你和方才这梅玖是同门么?"荀玫不懂这句话,答应不出来。黄评:亏得不懂,否则梅三相要补打学道又道:"你可是周蒉轩老师的门生?"荀玫道:"这是童生开蒙的师父。"学道道:"是了,本道也在周老师门下。因出京之时,老师吩咐来查你卷子,不想暗中摸索,你已经取在第一。似这少年才俊,不枉了老师一番栽培,此后用心读书,颇可上进。"荀玫跪下谢了。候众人阅过卷,鼓吹送了出去,学道退堂掩门。

  荀玫才走出来,恰好遇着梅玖还站在辕门外。黄评:犹站在辕门外,此等老面皮宜与严大老官抗衡荀玫忍不住问道:"梅先生,你几时从过我们周先生读书?"梅玖道:"你后生家那里知道?想着我从先生时,你还不曾出世。先生那时在城用教书,教的都是县门口房科家的馆。后来下乡来,你们上学,我已是进过了,所以你不晓得。先生最喜欢我的,黄评:先生却是"小友"说是我的文章有才气,就是有些不合规矩。方才学台批我的卷子上,也是这话。可见会看文章的,都是这个讲究,一丝也不得差。你可知道,学台何难把俺考在三等中间,只是不得发落,不能见面了。特地把我考在这名次,以便当堂发落,说出周先生的话,明卖个情。黄评:亏他说得出,亦亏作者写出。然世上正有此等人,莫嫌其写得过分所以把你进个案首,也是为此。俺们做文章的人,凡事要看出人的细心,不可忽略过了。"两人说着闲话,到了下处。

  次日,送过宗师,雇牲口,一同回汶上县薛家集。此时荀老爹已经没了,只有母亲在堂。荀玫拜见母亲,母亲欢喜道:"自你爹去世,年岁不好,家里田地,渐渐也花费了。而今得你进个学,将来可以教书过日子。"申祥甫也老了,黄评:不脱申祥甫拄着拐仗来贺喜,就同梅三相商议,集上约会分子替荀玫贺学,凑了二三十吊钱。荀家管待众人,就借这观音庵里摆酒。

  那日早晨,梅玖、荀玫先到,和尚接着。两人先拜了佛,同和尚施礼。和尚道:"恭喜荀小相公,而今挣了这一顶头巾,不枉了荀老爹一生忠厚,做多少佛面上的事,广积阴功。那咱你在这里上学时,还小哩,头上扎着抓角儿。"又指与二位道:"这里不是周大老爷的长生牌?"二人看时,一张供桌,香炉、烛台,供着个金字牌位。上写道:"赐进士出身,广东提学御史,今升国子监司业,周大老爷长生禄位。"黄评:不必有功德于民,徒以其司业耳左边一行小字,写着:"公讳进,字蒉轩,邑人。"右边一行小字:"薛家集里人、观音庵僧人同供奉。"两人见是老师的位,恭恭敬敬,同拜了几拜。黄评:当"慢慢站起来"时,断不料要下拜,然和尚得无齿冷又同和尚走到后边屋里,周先生当年设帐的所在。见两扇门开着,临了水次,那对过河滩塌了几尺,这边长出些来。黄评:随手写景都妙看那三间屋,用芦席隔着,而今不做学堂了。左边一间,住着一个江西先生,门上贴着"江右陈和甫仙乩神数"。黄评:又伏陈和甫那江西先生不在家,房门关着。只有堂屋中间墙上,还是周先生写的联对,红纸都久已贴白了。黄评:更妙上面十个字是:"正身以俟时,守己而律物。"黄评:是老童生手笔梅玖指着向和尚道:"还是周大老爷的亲笔,你不该贴在这里。拿些水喷了,揭下来裱一裱,收着才是。"和尚应诺,连忙用水揭下。弄了一会,申祥甫领着众人到齐了,吃了一日酒才散。黄评:写乡村人情总不脱"势利"二字

  荀家把这几十吊钱,赎了几票当,买了几石米,剩下的留与荀玫做乡试盘费。黄评:亲切而细次年录科,又取了第一。果然英雄出于少年。到省试高高中了。忙到布政司衙门里领了杯、盘、衣帽、旗匾、盘程,匆匆进京会试,又中了第三名进士。

  明朝的体统:举人报中了进士,即刻在下处摆起公座来升座,长班参堂磕头。齐评:而今举人年老或不能远出者,与老秀才何异?或以"举人"二字对"废物",可称绝对这日正磕着头,外边传呼接帖,说:"同年同乡王老爷来拜。"天二评:来了。又与范进中举人相似。黄评:王举人也荀进士叫长班抬开公座,自己迎了出去。只见王惠须发皓白,天二评:王公别来无恙走进门,一把拉着手说道:"年长兄,我同你是'天作之合',不比寻常同年弟兄。"两人平磕了头坐着,就说起昔年这一梦,黄评:"梦做不得准""可见你我都是天榜有名,齐评:这张天榜还不及末回之榜,你们二位都不能列入的将来'同寅协恭',多少事业都要同做。"天二评:将谓如此。黄评:从贼、贪赃,便是事业荀玫自小也依稀记得听见过这句话,只是记不清了,今日听他说来方才明白,因说道:"小弟年幼,叨幸年老先生榜末,又是同乡,诸事全望指教。"王进士道:"这下处,是年长兄自己赁的?"荀进士道:"正是。"王进士道:"这甚窄,况且离朝纲又远,这里住着不便。不瞒年长兄说,弟还有一碗饭吃,京里房子也是我自己买的,年长兄竟搬到我那里去住。将来殿试,一切事都便宜些。"说罢,又坐了一会去了。次日竟叫人来把荀进士的行李搬在江米巷自己下处同住。传胪那日,荀玫殿在二甲,王惠殿在三甲,都授了工部主事。俸满,一齐转了员外。

  一日,两位正在寓处闲坐。只见长班传进一个红全帖来,上写"晚生陈礼顿首拜"。天二评:来了全帖里面夹着一个单帖,上写着:"江西南昌县陈礼,字和甫,素善乩仙神数,曾在汶上县薛家集观音庵内行道。"王员外道:"长兄,这人你认得么?"荀员外道:"是有这个人。他请仙判的最妙,何不唤他进来请仙,问问功名的事?"忙叫:"请!"只见那陈和甫走了进来,头戴瓦楞帽,身穿茧绸直裰,腰系丝绦,花白胡须,约有五十多岁光景。见了二位,躬身唱诺,说:"请二位老先生台座,好让山人拜见。"齐评:妙哉山人二人再三谦让,同他行了礼,让他首位坐下。荀员外道:"向日道兄在敝乡观音庵时,弟却无缘,不曾会见。"陈礼躬身道:"那日晚生晓得老先生到庵,因前三日纯阳老祖师降坛乩上写着这日午时三刻,有一位贵人来到,天二评:天榜有名之人,纯阳老祖师自当久慕。黄评:纯阳祖师却管这样闲事,妙在凡人算定总是午时三刻那时老先生尚不曾高发,天机不可泄漏,所以晚生就预先回避了。"天二评:江湖术士声口宛然王员外道:"道兄请仙之法,是何人传授?还是专请纯阳祖师,还是各位仙人都可启请?"陈礼道:"各位仙人都可请。就是帝王、师相、圣贤、豪杰,都可启请。不瞒二位老先生说,晚生数十年以来,并不在江湖上行道,总在王爷府里和诸部院大老爷衙门交往。齐评:山人脚色必须自述一番切记先帝弘治十三年,晚生在工部大堂刘大老爷家扶乩。黄评:又确是京师行道人声口刘大老爷因李梦阳老爷参张国舅的事下狱,请仙问其吉凶。那知乩上就降下周公老祖来,天二评:"周公老祖"四字甚新。却忆琵琶谱曲上有"文王先生"四字,可为的对;咸丰庚申张堰乩坛轩辕黄帝降笔,则"周公老祖"未足为奇。黄评:周公也爱管闲事,更奇。称"老祖"又奇批了'七日来复'四个大字。到七日上,李老爷果然奉旨出狱,只罚了三个月的俸。后来李老爷又约晚生去扶乩,那乩半日也不得动,后来忽然大动起来,写了一首诗,后来两句说道:'梦到江南省宗庙,不知谁是旧京人?"那些看的老爷都不知道是谁,只有李老爷懂得诗词,连忙焚了香伏在地下,敬问是那一位君王。那乩又如飞的写了几个字道:'朕乃建文皇帝是也。'众位都吓的跪在地下朝拜了。所以晚生说是帝王、圣贤都是请得来的。"王员外道:"道兄如此高明,不知我们终身官爵的事可断得出来?"陈礼道:"怎么断不出来?凡人富贵穷通、贫贱寿夭,都从乩上判下来,无不奇验。"两位见他说得热闹,齐评:此是九流三教最要紧的诀法便道:"我两人要请教,问一问升迁的事。"那陈礼道:"老爷请焚起香来。"二位道:"且慢,候吃过便饭。"

  当下留着吃了饭,叫长班到他下处把沙盘、乩笔都取了来摆下。陈礼道:"二位老爷自己默祝。"二位祝罢,将乩笔安好。陈礼又自己拜了,烧了一道降坛的符,便请二位老爷两边扶着乩笔,又念了一遍咒语,烧了一道启请的符。只见那乩渐渐动起来了。那陈礼叫长班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跪献上去。那乩笔先画了几个圈子,便不动了。陈礼又焚了一道符,叫众人都息静。长班、家人站在外边去了。又过了一顿饭时,那乩扶得动了,写出四个大字:"王公听判。"天二评:与梦中纱帽红袍金带的人一样称呼,关帝亦称"王公",可知做神道也要谦恭,不可口轻。黄评:关帝亦称之"王公",其可敬如此王员外慌忙丢了乩笔,下来拜了四拜,问道:"不知大仙尊姓大名?"问罢又去扶乩。那乩旋转如飞,写下一行道:"吾乃伏魔大帝关圣帝君是也。"黄评:自称如此陈礼吓得在下面磕头如捣蒜,齐评:如画说道:"今日二位老爷心诚,请得夫子降坛。这是轻易不得的事!总是二位老爷大福。须要十分诚敬,若有些须怠慢,山人就担戴不起!"黄评:做得象,不由不信二位也觉悚然,毛发皆竖。丢着乩笔,下来又拜了四拜,再上去扶。陈礼道:"且住,沙盘小,恐怕夫子指示言语多,写不下。且拿一副纸笔来,待山人在旁记下同看。"于是拿了一副纸笔,递与陈礼在旁抄写,两位仍旧扶着。那乩运笔如飞,写道:"羡尔功名夏后,一技高折鲜红。大江烟浪杳无踪,两日黄堂坐拥。只道骅骝开道,原来天府夔龙。琴瑟琵琶路上逢,一盏醇醪心痛。"

  写毕,又判出五个大字:"调寄《西江月》"。天二评:纣王在女娲庙能题七律诗,无怪伏魔大帝能填西江月也。黄评:绝倒,令人喷饭三个人都不解其意。王员外道:"只有头一句明白:'功名夏后',是'夏后氏五十而贡'。我恰是五十岁登科的,这句验了。此下的话全然不解。"陈礼道:"夫子是从不误人的。老爷收着,后日必有神验。况这诗上说'天府夔龙',想是老爷升任直到宰相之职。"齐评:痴心妄想王员外被他说破,也觉得心里欢喜。说罢,荀员外下来拜了,求夫子判断。那乩笔半日不动,求的急了,运笔判下一个"服"字。陈礼把沙摊平了求判,又判了一个"服"字。一连平了三回沙,判了三个"服"字,再不动了。陈礼道:"想是夫子龙驾已经回天,不可再亵渎了。"又焚了一道退送的符,将乩笔、香炉、沙盘撤去,重新坐下。二位官府封了五钱银子,又写了一封荐书,荐在那新升通政司范大人家。天二评:范进已升通政司了,补笔省便。黄评:借了范进陈山人拜谢去了。

  到晚,长班进来说:"荀老爷家有人到。"只见荀家家人挂着一身的孝,飞跑进来,磕了头,跪着禀道:"家里老太太已于前月二十一日归天。"荀员外听了这话,哭倒在地。王员外扶了半日,救醒转来,就要到堂上递呈丁忧。天二评:荀玫初念不,全被王惠教摹;破溃捍耸鄙杏刑炝迹煌趸萁袒盗/span>王员外道:"年长兄,这事且再商议。齐评:王老先生老成历练,才有此等妙。天二评:奇,亦与张静斋之教范进同,所谓有经有权现今考选科、道在即,你我的资格,都是有指望的。若是报明了丁忧家去,再迟三年,如何了得?不如且将这事瞒下,候考选过了再处。"荀员外道:"年老先生极是相爱之意,但这件事恐瞒不下。"王员外道:"快吩咐来的家人把孝服作速换了。这事不许通知外面人知道,明早我自有道理。"黄评:何苦陷人于不孝,此从贼之根一宿无话。

  次日清早,请了吏部掌案的金东崖来商议。黄评:带出金东崖金东崖道:"做官的人匿丧的事是行不得的。只可说是能员,要留部在任守制,这个不妨,但须是大人们保举,我们无从用力。若是发来部议,我自然效劳是不消说了。"两位重托了金东崖去。到晚,荀员外自换了青衣小帽,悄悄去求周司业、范通政两位老师,求个保举。两位都说可以酌量而行。天二评:奇又过了两三日,都回复了来,说:"官小,与夺情之例不合。这夺情须是宰辅或九卿班上的官,倒是外官在边疆重地的亦可。若工部员外是个闲曹,不便保举夺情。"天二评:若准夺情则夫子不灵,陈和甫不准矣荀员外只得递呈丁忧。黄评:"只得"二字,写杀王员外道:"年长兄,你此番丧葬需费,你又是个寒士,如何支持得来?况我看见你不喜理这烦剧的事,怎生是好?如今也罢,我也告一个假,同你回去。丧葬之费数百金,也在我家里替你应用,这事才好。"黄评:所谓"敦友谊"也荀员外道:"我是该的了,为何因我又误了年老先生的考选。"王员外道:"考选还在明年,你要等除服,所以担误。我这告假,多则半年,少只三个月,还赶的着。"

  当下荀员外拗不过,只得听他告了假,一同来家替太夫人治丧。一连开了七日吊,司、道、府、县都来吊纸。此时哄动薛家集,百十里路外的人,男男女女都来看荀老爷家的丧事。集上申祥甫已是死了,黄评:仍不脱申祥甫他儿子申文卿袭了丈人夏总甲的缺,拿手本来磕头,看门效力。天二评:一样抓角儿上学,乃一龙一猪。然则夏总甲亦已死矣整整闹了两个月,丧事已毕。王员外共借了上千两的银子与荀家,齐评:王惠待友颇厚,所以得蘧公孙赠银之报作辞回京。荀员外送出境外,谢了又谢。王员外一路无话,到京才开了假,早见长班领着一个报录的人进来叩喜。不因这一报,有分教:贞臣良佐,忽为悖逆之人;郡守部曹,竟作逋逃之客。未知所报王员外是何喜事,且听下回分解。

  【卧评】

  此篇文字分为三段。第一段是梅三相考四等,令阅者快然浮一大白。然三相既考四等之后,口若悬河,刮刮而谈,仍是老友口声气息,恬不为耻,世上固不少此老面皮之人。吾想梅三相与严大老官是一类人物,假使三相出了岁贡,必时时自称为乡绅,与知县为密迩至交;大老官考了四等,必仍然自诩为老友,说学台为有意卖情也。黄评:妙批

  陈和甫请仙为第二段。写山人便活画出山人的口声气息,荒荒唐唐,似真似假,称谓离奇,满口嚼舌。最可笑是关帝亦能作《西江月》词,略有识见者必不肯信,而王、荀二公乃至悚然毛发皆竖,写无识见的人,便能写出其人之骨髓也。

  荀员外报丁忱是第三段。呜呼!天下岂有报丁忧而可以"且再商议"者乎?妙在谋之于部书而部书另自有法,谋之于老师而老师"酌量而行",迨至万无法想,然后只得递呈。当其时举世不以为非,而标目方且以"敦友谊"三字许王员外。然则作者亦胸怀贸贸竟不知此辈之不容于圣王之世乎?曰:奚而不知也?此正古人所谓直书其事,不加论断,而是非立见者也。

  阅薛家集一段文字,不禁废书而叹曰:嗟乎!寒士伏首授书,穷年,名姓不登于贤书,足迹不出于里巷,揶揄而讪笑之者比比皆是。一旦奋翼青云,置身通显,故乡之人虽有尸而视之者而彼不闻不也。夫竭一生之精力以求功名富贵,及身入其中,而世情d,宦海风波,方且刻无宁晷。香山诗云:"宾客欢娱童仆饱,始知官宦为他人",究竟何为也哉!

  【天二评】

  张静斋之于范进,不过为"敝世叔在高要"耳。王惠之于荀玫,直因天榜作合,认为宿缘;讵知后来一为从逆,一为赃私,几陷大辟,收场亦相似。天榜之示岂偶然哉!

 

 

歧路灯(清)李绿园-第九回 柏永龄明君臣大义 谭孝移动父子至情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歧路灯

      

第九回 柏永龄明君臣大义 谭孝移动父子至情

  却说侯冠玉偷惰纵学徒,尚是后日的事。谭孝移写家书时,只虑内人糊涂,不能为子择师,尚不知请了侯冠玉,一变至此也。

  一日,正在读画轩上暗自踌躇,忽听德喜儿禀说:"柏老爷到。"孝移急出相迎。只见虾蟆夹个拜匣,扶着柏公,径上轩来。为礼坐下,柏公叫道:"虾蟆拿拜匣来。"虾蟆将拜匣递于柏公。柏公揭开,取一个红单帖,捧与孝移,说道:"明日奉邀过午一叙。"孝移接帖在手,看是"十五日"三个字,下写"柏永龄拜订",急忙深深一揖,说道:"多承错爱,但领扰未免有愧,辞谢有觉不恭。"柏公笑道:"无可下箸,不过奉邀去说说话儿,不敢言席。惟祈早临为幸。"孝移道:"不敢方命。"柏公道:"弟的来意,怕明日有拜的客,或有人请酒,所以亲订。总之,明日不闲,就再迟一日也不妨。因小价愚蠢,说不明白,所以亲来。"孝移见情意恳切,说道:"明日径造,不敢有违。但这盛价老实过当,可称家有拙仆,是一乐也。"柏公道:"做官时原有一两个中用的,告休之后,他们自行投奔,另写荐帖,跟新官去了。这个是舍亲的一个家生子,舍下毫无别事,借来此人,却也甚妥。总之官余无俗况,却也耳目清豁。"孝移见柏公吐嘱清高,愈觉心折,已定下明日早诣之意。忽虾蟆说:"家中问老爷吃饭,是在家么,是在书房?要在书房,就盒子送过来;要在家里,就在厅上摆饭。"

  柏公道:"在家里罢。"起身告辞,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把着虾蟆肩臂。孝移要送,柏公不肯。孝移叫德喜儿跟着招驾,怕有泥滑着。柏公藉点头以为回揖而别。

  到了次日饭后,虾蟆拿个速帖儿,放在桌上。说道:"谭老爷呀,俺老爷叫你过去说话哩。跟我来罢。"孝移笑道:"我就过去,你在门上等着。"虾蟆喜喜去讫。孝移更衣,随叫德喜儿跟着,向北院而来。

  柏公听说客到,躬身曳杖来迎。进的大厅,为礼预谢,柏公那里肯依。内边捧出点茶,主客举匙对饮。柏公道:"虚诓台驾。料老先生也未免客居岑寂,请到这边散一散儿。"孝移俯首致谢,因见天然几上炉烟细细,两边有二十余套书籍,未免注目,想到是柏公的陈设。柏公起身到书边笑道:"这几部书,是弟送老先生的。"孝移急到几边说道:"家藏何敢拜惠。"

  柏公道:"这几套诗稿、文集,俱是我伏侍过的大人,以及本部各司老先生,并外省好友所送。做官时顾不着看,不做官时却又眼花不能看。今奉送老先生,或做官日公余之暇浏览,或异日林下时翻披。宝剑赠于烈士,伏望笑纳。"孝移作揖谢道:"何意错爱至此!"柏公道:"不错之至。弟年逾八十,阅人多矣,惟老先生毫无一点俗意儿。"孝移道:"生长草野,今日才到首善之区,纵然看几本子书,总带龌龊之态,何能免俗呢?"柏公道:"俗之一字,人所难免。黄山谷曰:'士夫俗,不可医。'士即读书而为仕者,夫即仕而为大夫者。这俗字全与农夫、匠役不相干。那'语言无味,面目可憎'八个字,黄涪翁专为读书人说。若犁地的农夫,抡锤的铁匠,拉踞的木作,卖饭的店家,请问老先生,曾见他们有什么肉麻处么?弟做一个小官儿一二十年,见的人非少,那居心诚实,举止端方,言谈雅饬,令人钦敬羡慕的,原自不多。若说起俗来,弟之所见者,到今日背地独坐,想起他的名子,也就屈指无算,却又不敢想他那像貌、腔口。"

  谭孝移是个谨密小心人,见柏公说话狠了,就于书套中取过薛敬轩夫子书来看一两行,检着疑团儿问柏公,无非打个混儿,望柏公别开一个议论。谁知这柏公老来性情,谈兴正高,伸着两个指头,又说起来道:"如今官场,称那银子,不说万,而曰'方';不说千,而曰'几撇头'。这个说:'我身上亏空一方四五,某老哥帮了我三百金,不然者就没饭吃。'那个说:'多蒙某公照顾了一个差,内中有点子羡余,填了七八撇头陈欠,才得起身出京。'更可笑者,不说娶妾,而曰'讨携;不说混戏旦,而曰'打彩'。又其甚者,则开口'严鹤山先生',闭口'湖楚滨姻家'。这都是抖能员的本领,夸红人儿手段。弟列个末秩,厌见饫闻。今日老朽谢事,再也没这俗谈到耳朵里,也算享了末年清福。"这孝移本是个胆小如芥,心细如发之人,不敢多听,却又不能令其少说。无奈何又拣了一部杨文靖的奏疏,另起一个问头,这柏公才转而之他。

  谈兴正高,只见虾蟆手提一条抹布揩桌子,向柏公道:"吃饭罢?"柏公点点头儿,说:"热酒来。"女婢手托一盘油果、树果,荤素碟儿,站在屏柱影边,虾蟆一碟儿、一碟儿摆在桌面。柏公叫移座,宾主对坐。女婢又提一注子暖酒,仍立在旧处。虾蟆在桌上放箸,又向女婢手中接过酒注。斟酒斟的猛了,烫着手,几乎把盏盘摔在地下。柏公叫:"玉兰,你来替虾蟆斟斟酒。"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垂鬟女使,掩口笑着,过来斟酒,递与柏公。柏公奉杯,孝移连声道了"不敢"女婢又斟一杯,放在柏公面前。孝移执手回敬,交错已毕,宾主一齐沾唇。虾蟆在月台上铜盥手盆里冰手,女婢在左右洗杯。柏公叫虾蟆斟酒,兀自不应。孝移想叫德喜伺候,却又不便。柏公对女婢说:"另换人送碟儿。"女婢到后边,又叫了一个爨妇,托出一盘小热碟儿上来。柏公奉让,女婢自行斟酒。虾蟆到子边崛嘴站着,面上不喜欢之甚。柏公说道:"你去与谭老爷管家托出饭来,就在对厅里陪他罢。"虾蟆才喜的去了。又一会儿,爨妇将热碟放完,柏公举箸奉让。此下山珍海错全备,不必琐陈。二公情投意洽,也都有了三分酒意。席完起座,女婢捧出茶来。孝移就要告辞,柏公那里肯放,说:"请到东书房,再款叙半刻。"一面叫虾蟆开锁,将桌椅揩净。

  柏公引着孝移到东书房,乃是一个敞院。中间一株高一丈太湖石,石案一张,瓷绣墩四个。进了书房,上面一个八分书"陆舫"匾,右边写"嘉靖癸亥",左边写"蜀都杨慎"。其余不必细述,只淡雅清幽四字,便尽其概。

  二公坐下,虾蟆送的茶来。德喜也站在院里。柏公吩咐道:"虾蟆,你同谭老爷管家,把条几上书送到南书房去,也照样放在条几上。"两人遵命而去。孝移再为致谢,因指匾上杨慎名字说道:"可惜这升庵先生,一个少年翰撰,将来位列台鼎,堂构前休,如今在云南受苦。或者将来圣恩赐还,也未定得。"柏公道:"只怕不能了。说起这宗大礼重案,令人寒心!当日哭阙一事,做的太猛。你想万岁爷自安陆入继大统,一心要崇隆本生,这也是天理人情之至。为臣子者,自当仰体万岁爷的渊衷,为甚的迫切激烈,万万不容?即如咱士庶之家,长门乏嗣,次门承继,如次门贝青了长门家产,就把次门的生身父母疏远起来,这事行也不行?彼一时我部里少宰何大人,讳孟春,倡议叩阙泣谏,这升庵先生便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为什么说出一个死字,岂不太骤?若是宋光宗不朝重华宫,那是子忘其父矣,臣子中有引裾垂涕而谏者,有流血披面而谏者,传之史册,谁能议其过当?若目今万岁爷追崇兴献王爷这个事则当斟酌,务使之情理两协,骤然二百二十人哭声震天,这万岁爷如何肯依他呢?总之,'帝王以孝治天下,而帝王即以安天下为孝',这两句是千古不磨的。若必执继统之说,称孝宗爷为考,这万岁爷必要避位回安陆府守藩,一发弄的不好了。总之,当日各大人胸中先有个'激'字,进奏日又有个'戆',哭阙时直是一个'劫'字,受廷杖、窜远方,却又有个'懑字。请问老先生,君父之前,这四个字那一个使得?"孝移一句也不敢答。柏公又道:"夏家以传子为统,殷家以弟及为常--共是十一个兄终弟及。若是这几位大人老先生,当太庚、雍己、河甲、盘庚诸君之时,定执今日这个意见,殷家一朝四百年也争执不明白,那还顾得治天下哩。况洪武七年,御制《孝慈录》刊行天下,云:'子为父母,庶子为其生母,皆斩衰三年。人情所安,即天理所在。'此煌煌天语也。若拘于嫡庶之说,则齐王之子,其傅何为之请数月之丧矣?"大凡人到了七八十岁,人看他心中糊涂,他自觉心中明白的很;人看他口中絮叨,他自觉说得斩截的很。这孝移确守住臣子不敢擅言君父,草野那敢妄及朝政,只是一个瞪目不答。

  柏公又说道:"人臣进谏,原是要君上无过。若是任意激烈起来,只管自己为刚直名臣,却添人君以愎谏之名,于心安乎不安?倘若再遇别事,人君早防备臣下聒噪,这'廷杖发边'四个字,当其未曾开口之先,天威早已安排下成见,是连后来别人进谏之路,也替他塞断,于事可乎不可?"少停,又说道:"老朽一向在忠孝两个字上,略有个见解,爽利对老先生说说。罗仲素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以老朽看来,大舜心中并无这八个字,其心只有'父母'两个字,但觉到二老跟前,着实亲热,即俗语所谓'亲的没法儿'是也。韩昌黎云:'天王明圣兮,臣罪当诛。'这九个字,都说到文王心窝里。文王只知天王命己为西伯,却自己与天王毫无稗补,心中总是不安。千年后却被韩退之说出。这话,不知是也不是。"孝移听到此处,不觉暗赞道:"这老先生真个是贤人而隐于下位者。"

  方欲聆其畅谈,无奈日已衔山,正该告辞而去。柏公扶杖相送,口中哼哼说道:"老来昏聩,妄谈聒耳。"孝移说道:"聆教多多。"虾蟆看见客走,飞风跑到大门,取了闸板,开了双扉,又紧着脚踏大狗脖项。宾主出的大门,一拱相别,孝移自回读画轩而去。

  孝移在读画轩上,每日翻阅塘务日送邸钞。似觉胸膈间,偶尔有一阵儿作楚。一杯热茶,吐得出两口嗳气,即觉舒坦些。

  忽一日阅至浙江奏疏,有倭寇猖獗,蹂躏海疆一本,乃是巡按御史欧珠和镇守太监梁瑶,联名同奏。心中有些闷怅。又觉胸膈间疼了一会儿。吃了一碗茶,已不能似旧日爽快。念及家事,虑潜斋开春来京,必要别请先生,王氏倘或乱拿主意,如何是好。心中闷怅,又添了几分。

  正当日中时候,闷闷睡在床上。想着要回祥符。猛然推被起身,径上河南大路而来。不知不觉到了邯郸地方。只见一个官儿设座路旁,交椅背后一个人掌一柄黄伞,似有等候之状。

  孝移行近其地,那官儿恭身来迎。彼此一揖,那官儿道:"候之久矣,屈尊到此一歇,还要聆教。"孝移只得随那官儿进了厅。两个为礼坐下,孝移便问道:"向未识荆,抖胆敬问尊姓?"那官儿道:"下官姓卢,本郡范阳人也。"孝移道:"老先生与清河、太原、荥阳、陇西,俱是海内望族,久仰之至。但未审垂青何意?"那官儿道:"弟今叼蒙圣恩,付以平倭专阃。素闻老先生品望崇高,学问醇正,敬以参谋之位,虚左相待。倘蒙不弃,俟海氛清肃,启奏天廷,老先生定蒙显擢。弟目今得以便宜行事,倘欲厕卿贰,现有幞头象笏;欲专节钺,现有龙标金瓜。弟所已经,皆仕宦之捷径也。谨解南州高士之榻,无妨暂驻行旌。"孝移道:"雅蒙台爱,岂敢自外。但文绣我所不愿,温饱志所弗存。况心中又有极不得已的家事,定要归里酌办。"那官儿见话头决绝,不便再强。孝移即要告辞,那官儿那里肯放,说道:"现今煮饭已熟,恳暂留共此一餐。"

  孝移不肯,一揖而别,直赴祥符而来。到了家中,却不见人,只听有人说,端相公在后院书房里。孝移径至碧草轩。方进院门,咳嗽一声,只见大树折了一枝,落下一个人来。孝移急向前看,不是别人,却是儿子端福摔在地下。急以手摸唇鼻,已是气息全无。不觉放声号G大哭,只说道:"儿呀,你坑了我也!"

  德喜儿听得哼哼怪声,来到床边,急以手摇将起来。喊道:"老爷醒一醒。"孝移捉住德喜手哭道:"儿呀,你过来了?好!好!"德喜急道:"小的是德喜。老爷想是做什么恶梦,作速醒醒!"这孝移方觉少醒些。说道:"只是梦便罢。"

  孝移起来,坐到椅子上如呆。德喜取茶,不吃。烫了一碗莲粉,吃了几匙儿放下。

吕布刺杀丁建阳-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吕布刺杀丁建阳

 

  董卓视之,此人官拜荆州刺史,姓丁,名原,字建阳。因何进降诏,遂引军至洛阳。当日倚恃兵权,敢出抗拒。董卓大怒,叱之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何等之人,辄敢多言耶!" 遂掣佩剑在手,欲斩之。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身长一丈,腰大十围。弓马熟闲,眉目清秀。五原郡九原人也,姓吕,名布,字奉先,官拜执金吾。自幼随从丁原,拜为义父。当日,布执方天画戟,立于丁原之后。李儒会意,急向前曰:"今日饮宴之处,不可以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众人皆劝丁原上马。吕布手执画戟,目视董卓而出。众皆奉送丁原上马而去。

  董卓与百官曰:" 吾所见者,合公道否?"卢植立于筵上曰:"明公所见差矣。昔商之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冈宫;昌邑王登位,方立二十七日,造罪三千余条,霍光告太庙而废之。进上皇帝年纪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汝乃外郡刺史,素不曾参预国政,又无伊尹、霍光之大才,何敢强主废立之事?圣人有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汝莫不待篡汉天下耶?"董卓大怒,拔剑向前欲杀植。侍中蔡邕、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遂逃难而隐于上谷。司徒王允出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商议,别日再听约束。"于是百官皆散。董卓按剑立于园门,意欲伤害百官。忽一人跃马持戟,于园门外往来,卓问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义儿吕布,勇极不可当也。"卓乃潜入园回避,百官因此得脱回家。

  次日,人报董卓:"丁原引军,城外搦战。" 卓怒,引军马出。两阵对圆,卓见对阵吕布出马,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骑一匹冲阵劣马,持方天画戟,往来驰骤,貌若天神。卓心中惊骇。丁建阳于阵中纵马直出,亦指卓而骂曰:"汉天下不幸,阉官弄权,以致万民受于涂炭。尔乃凉州刺史,于国无寸箭之功,焉敢乱言废立,侮慢朝廷?实欲反耶!"董卓无言可答。吕布飞马挺戟杀过来。董卓先走了。建阳率军马一掩,卓军大败,走三十余里。

  卓收军下寨,聚众商议。卓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虑天下哉!"帐前一人出曰:"主公勿忧。某与吕布同乡,足知其人勇而无谋,见利忘义。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主公,可乎?"卓大喜,观其人,乃虎贲中郎将李肃。卓曰:"汝去说吕布,以何而进?" 肃曰:"某闻主公有名马一匹,号曰'赤兔',日行千里。须得此马,更用金珠,以利结其心,吕布必反丁原,来投主公也。"卓问李儒曰:"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马!"卓欣然与之,更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骑了赤兔,带二匹从马,三个人投吕布寨来。伏路军人围住,肃曰:"可报与吕将军知道,故人来见。"军士报入帐中来。肃与布曰:"贤弟别来无恙?"布半晌,思想不起,问曰:"足下果何人耶?"李肃曰:"乡中故人,何故失忘?某乃李肃是也。"布下拜曰:"乡兄,久不相见,见居何处?"肃曰:"仕于汉朝,见任虎贲中郎将之职。闻贤弟匡扶社稷,不胜之喜。有良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若履平地,名曰'赤兔'。李肃不敢乘坐,特来献与贤弟,以助虎威。"布听罢,便牵过来,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鬃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吕布见了大喜。史官有四句诗,单道赤兔马。诗曰: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爬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布谢肃曰:"兄与此龙驹,布将何报之?"肃曰:"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布置酒相待。酒酣,肃曰:"肃与贤弟少得相见,令尊多曾会来,此马亦不可说。" 布曰:"兄醉矣。"肃曰:"何以知之?"布曰:"先父弃世多年,安得与兄多会?" 肃大笑曰:"非也。某说今日丁刺史。"布惶恐而言曰:"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 肃曰:"贤弟有擎天架海之才,而四海孰不惧怕?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而在人之下乎?"布曰:"布欲大展其能,恨不逢主。" 肃笑曰:"'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佐。'青春不再,悔之晚矣。" 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为世英雄?"肃曰:"某遍观大臣,皆不如董卓。董卓为人,礼贤敬士,宽人厚德,赏罚分明,终成大事。"布曰:"某欲从之,恨无门路。"肃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布惊曰:"何为有此?"肃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刺使久慕贤弟之德,特令某送礼物以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 布曰:"董刺史如此见爱,某将何礼报之?"肃曰:"如某之不才,尚加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曰:"恨无功可往报之。" 肃曰:"功在反手之间,弟不肯为耳。"布沉吟久曰:"兄长少待,容吾到军中杀了丁原,引军归董刺史,若何?"肃曰:"但恐贤弟不能为耳。"布提刀便起,径到军中。

  丁原秉烛观书,当见提刀而至,丁原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乃当世之大丈夫也,安肯为汝子乎!"丁原曰:"奉先何故心变?"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杀之。肯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军士散其太半。

  布提首级见肃。肃又曰:"某当先去报主公,来接将军。"布一面收军。肃报董卓。卓置酒去迎吕布,布献了丁原首级。卓下马,携手入帐中。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将军,旱苗而得甘雨也。"布纳卓而拜之,曰:"布今弃暗投明,愿以父事之。"卓大喜,重赏李肃。是日,以金甲锦袍赐布,畅饮而散。董卓又得吕布并带来军马,其势越大,乃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F为左将军、音户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初,李儒荐蔡邕曰:"伯喈非常人也,若主公用之,大事可就。"卓使人罩咄屑膊黄稹W颗唬骸拔夷苊鹑司抛澹刚呶匏匦荨!比吮ㄧ撸呒蓖W堪葭呶谰疲跸嗑粗兀鞔筒簧佟H罩洌芾ǎspan class="q">先补侍御史,又转侍书御史,迁尚书。迁为侍中。

  李儒劝卓早定废立之计。卓次日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吕布将甲士千余,侍卫左右。是日,太傅袁隗与百官皆到。酒行数巡,卓按剑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今上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子。吾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君。汝大臣意下如何?" 群臣惶怖,莫敢对。座上一人应声而出曰:"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昌邑有罪,霍光废之。今上富于春秋,有何不善?汝欲废嫡立庶,欲为反耶?"众视之,乃中军校尉袁绍也。卓大怒,叱之曰:"竖子!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也?"袁绍亦拔剑出,曰:"汝剑虽利,吾剑岂不利也!"两个在筵上敌对。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隔纸窗偷觑骗子形 接家书暗落思亲泪_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清)吴趼人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八回 隔纸窗偷觑骗子形 接家书暗落思亲泪

 

  却说当下我看见那一千两的票子,不禁满心疑惑。再看那信面时,署着"钟缄"两个字。然后检开票子看那来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三行字。写的是:

  屡访未晤,为怅!仆事,谅均洞鉴。乞在方伯处,代圆转一二。附呈千金,作为打点之费。尊处再当措谢。今午到关奉谒,乞少候。云泥两隐。

  我看了这信,知道是钟雷溪的事。然而不便出一千两的收条给他,因拿了这封信,走到书房里,顺手取过一张信纸来,写了"收到来信一件,此照,吴公馆收条"十三个字,给那来人带去。歇了一点多钟,那来人又将收条送回来,说是:"既然吴老爷不在家,可将那封信发回,待我们再送到关上去。"当下高升传了这话进来。我想,这封信已经拆开了,怎么好还他。因叫高升出去交代说:"这里已经专人把信送到关上去了,不会误事的,收条仍旧拿了去罢。"

  交代过了,我心下暗想:这钟雷溪好不冒昧,面还未见着,人家也没有答应他代办这事,他便轻轻的送出这千金重礼来。不知他平日与继之有甚么交情,我不可耽搁了他的正事,且把这票子连信送给继之,凭他自己作主。要想打发家人送去,恐怕还有甚么话,不如自己走一遭,好在这条路近来走惯了,也不觉着很远。想定了主意,便带了那封信,出门雇了一匹马,上了一鞭,直奔大关而来。

  见了继之,继之道:"你又赶来做甚么?"我说道:"恭喜发财呢!"说罢,取出那封信,连票子一并递给继之。继之看了道:"这是甚么话!兄弟,你有给他回信没有?"我说:"因为不好写回信,所以才亲自送来,讨个主意。"遂将上项事说了一遍。继之听了,也没有话说。

  歇了一会,只见家人来回话,说道:"钟大人来拜会,小的挡驾也挡不及。他先下了轿,说有要紧话同老爷说。小的回说,老爷没有出来,他说可以等一等。小的只得引到花厅里坐下,来回老爷的话。"继之道:"招呼烟茶去。交代今日午饭开到这书房里来。开饭时,请钟大人到帐房里便饭。知照帐房师爷,只说我没有来。"那家人答应着,退了出去。我问道:"大哥还不会他么?"继之道:"就是会他,也得要好好的等一会儿;不然,他来了,我也到了,哪里有这等巧事,岂不要犯他的疑心。"于是我两个人,又谈些别事。继之又检出几封信来交给我,叫我写回信。

  过了一会,开上饭来,我两人对坐吃过了,继之方才洗了脸,换上衣服,出去会那钟雷溪。我便跟了出去,闪在屏风后面去看他。

  只见继之见了雷溪,先说失迎的话,然后让坐,坐定了,雷溪问道:"今天早起,有一封信送到公馆里去的,不知收到了没有?"继之道:"送来了,收到了。但是"继之这句话并未说完,雷溪道:"不知签押房可空着?我们可到里面谈谈。"继之道:"甚好,甚好。"说着,一同站起来,让前让后的往里边去。我连忙闪开,绕到书房后面的一条夹里。这夹里有一个窗户,就是签押房的窗户。我又站到那里去张望。好奇怪呀!你道为甚么,原来我在窗缝上一张,见他两个人,正在那里对跪着行礼呢!

  我又侧着耳朵去听他。只听见雷溪道:"兄弟这件事,实在是冤枉,不知哪里来的对头,同我顽这个把戏。其实从前舍弟在上海开过一家土行,临了时亏了本,欠了庄上万把银子是有的,哪里有这么多,又拉到兄弟身上。"继之道:"这个很可以递个亲供,分辩明白,事情的是非黑白,是有一定的,哪里好凭空捏造。"雷溪道:"可不是吗!然而总得要一个人,在制军那里说句把话,所以奉求老哥,代兄弟在方伯跟前,伸诉伸诉,求方伯好歹代我说句好话,这事就容易办了。"继之道:"这件事,大人很可以自己去说,卑职怕说不上去。"雷溪道:"老哥万不可这么称呼,我们一向相好。不然,兄弟送一份帖子过来,我们换了帖就是兄弟,何必客气!"继之道:"这个万不敢当!卑职--"雷溪抢着说道:"又来了!纵使我仰攀不上换个帖儿,也不可这么称呼。"继之道:"藩台那里,若是自己去求个把差使,许还说得上;然而卑职--"雷溪又抢着道:"嗳!老哥,你这是何苦奚落我呢!"继之道:"这是名分应该这样。"雷溪道:"我们今天谈知己话,名分两个字,且搁过一边。"继之道:"这是断不敢放肆的!"雷溪道:"这又何必呢!我们且谈正话罢。"继之道:"就是自己求差使,卑职也不曾自己去求过,向来都是承他的情,想起来就下个札子。何况给别人说话,怎么好冒冒昧昧的去碰钉子?"雷溪道:"当面不好说,或者托托旁人,衙门里的老夫子,老哥总有相好的,请他们从中周旋周旋。方才送来的一千两银子,就请先拿去打点打点。老哥这边,另外再酬谢。"继之道;"里面的老夫子,卑职一个也不认得。这件事,实在不能尽力,只好方命的了。这一千银子的票子,请大人带回去,另外想法子罢,不要误了事。"雷溪道:"藩台同老哥的交情,是大家都晓得的。老哥肯当面去说,我看一定说得上去。"继之道:"这个卑职一定不敢去碰这钉子!论名分,他是上司;论交情,他是同先君相好,又是父执。万一他摆出老长辈的面目来,教训几句,那就无味得很了。"雷溪道:"这个断不至此,不过老哥不肯赏脸罢了。但是兄弟想来,除了老哥,没有第二个肯做的,所以才冒昧奉求。"继之道:"人多着呢,不要说同藩台相好的,就同制军相好的人也不少。"雷溪道:"人呢,不错是多着。但是谁有这等热心,肯鉴我的冤枉。这件事,兄弟情愿拿出一万、八千来料理,只要求老哥肯同我经手。"继之道:"这个--"说到这里,便不说了。歇了一歇,又道:"这票子还是请大人收回去,另外想法子。卑职这里能尽力的,没有不尽力。只是这件事力与心违,也是没法。"雷溪道:"老哥一定不肯赏脸,兄弟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凭制军的发落了。"说罢,就告辞。

  我听完了一番话,知道他走了,方才绕出来,仍旧到书房里去。

  继之已经送客回进来了。一面脱衣服,一面对我说道:"你这个人好没正经!怎么就躲在窗户外头,听人家说话?"我道:"这里面看得见么,怎么知道是我?"继之道:"面目虽是看不见,一个黑影子是看见的,除了你还有谁!"我问道:"你们为甚么在花厅上不行礼,却跑到书房里行礼起来呢?"继之道:"我哪里知道他!他跨进了门阆儿,就爬在地下磕头。"我道:"大哥这般回绝了他,他的功名只怕还不保呢。"继之道:"如果办得好,只作为欠债办法,不过还了钱就没事了;但是原告呈子上是告他棍骗呢。这件事看着罢了。"我道:"他不说是他兄弟的事么?还说只有万把银子呢。"继之道:"可不是吗。这种饰词,不知要哄哪个。他还说这件事肯拿出一万、八千来斡旋,我当时就想驳他,后来想犯不着,所以顿住了口。"我道:"怎么驳他呢?"继之道:"他说是他兄弟的事,不过万把银子,这会又肯拿出一万、八千来斡旋这件事。有了一万或八千,我想万把银子的老债,差不多也可以将就了结的了,又何必另外斡旋呢?"

  正在说话间,忽家人来报说:"老太太到了,在船上还没有起岸。"继之忙叫备轿子,亲自去接。又叫我先回公馆里去知照,我就先回去了。到了下午,继之陪着他老太太来了。继之夫人迎出去,我也上前见礼。这位老太太,是我从小见过的。当下见过礼之后,那老太太道:"几年不看见,你也长得这么高大了!你今年几岁呀?"我道:"十六岁了。"老太太道:"大哥往常总说你聪明得很,将来不可限量的,因此我也时常记挂着你。自从你大哥进京之后,你总没有到我家去。你进了学没有呀?"我说:"没有,我的工夫还够不上呢。况且这件事,我看得很淡,这也是各人的脾气。"老太太道:"你虽然看得淡,可知你母亲并不看得淡呢。这回你带了信回去,我才知道你老太爷过了。怎么那时候不给我们一个讣闻?这会我回信也给你带来了,回来行李到了,我检出来给你。"我谢过了,仍到书房里去,写了几封继之的应酬信。

  吃过晚饭,只见一个丫头,提着一个包裹,拿着一封信交给我。我接来看时,正是我母亲的回信。不知怎么着,拿着这封信,还没有拆开看,那眼泪不知从哪里来的,扑簌簌的落个不了。展开看时,不过说银子已经收到,在外要小心保重身体的话。又寄了几件衣服来,打开包裹看时,一件件的都是我慈母手中线。不觉又加上一层感触。这一夜,继之陪着他老太太,并不曾到书房里来。我独自一人,越觉得烦闷,睡在床上,翻来复去,只睡不着。想到继之此时,在里面叙天伦之乐,自己越发难过。坐起来要写封家信,又没有得着我伯父的实信,这回总不能再含含混混的了,因此又搁下了笔。顺手取过一叠新闻纸来,这是上海寄来的。上海此时,只有两种新闻纸:一种是《申报》,一种是《字林沪报》。在南京要看,是要隔几天才寄得到的。此时正是法兰西在安南开仗的时候。我取过来,先理顺了日子,再看了几段军报,总没有甚么确实消息。只因报上各条新闻,总脱不了"传闻"、"或谓"、"据说"、"确否容再探寻"等字样,就是看了他,也犹如听了一句谣言一般。看到后幅,却刊上许多词章。这词章之中,艳体诗又占了一大半。再看那署的款,却都是连篇累牍,犹如徽号一般的别号,而且还要连表字、姓名一齐写上去,竟有二十多个字一个名字的。再看那词章,却又没有甚么惊人之句。而且艳体诗当中,还有许多轻薄句子,如《咏绣鞋》有句云,"者番看得浑真切,胡蝶当头茉莉边",又《书所见》云,"料来不少芸香气,可惜狂生在上风"之类,不知他怎么都选在报纸上面。据我看来,这等要算是诲淫之作呢。

  因看了他,触动了诗兴,要作一两首思亲诗。又想就这么作思亲诗,未免率直,断不能有好句。古人作诗,本来有个比体,我何妨借件别事,也作个比体诗呢。因想此时国家用兵,出戍的人必多。出戍的人多了,戍妇自然也多。因作了三章《戍妇词》道:

  喔喔篱外鸡,悠悠河畔。鸡声惊妾梦,声碎妾心。妾心欲碎未尽碎,可怜落尽思君泪!妾心碎尽妾悲伤,游子天涯道阻长。道阻长,君不归,年年依旧寄征衣!

  嗷嗷天际雁,劳汝寄征衣。征衣待御寒,莫向他方飞。天涯见郎面,休言妾伤悲;郎君如相问,愿言尚如郎在时。非妾故自讳,郎知妾悲郎忧思。郎君忧思易成病,妾心伤悲妾本性。

  圆月圆如镜,镜中留妾容。圆明照妾亦照君,君容应亦留镜中。两人相隔一万里,差幸有影时相逢。乌得妾身化妾影,月中与郎谈曲衷?可怜圆月有时缺,君影妾影一齐没!

  作完了,自家看了一遍,觉得身子有些困倦,便上床去睡。此时天色已经将近黎明了。正在蒙胧睡去,忽然耳边听得有人道:"好睡呀!"

  正是:草堂春睡何曾足,帐外偏来扰梦人。要知说我好睡的人是谁,且待下回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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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小说

      

 

第六回 九纹龙剪径赤松林 智深火烧瓦罐寺

 

  浮踪浪迹往东京,行尽山林数十程。古刹今番经劫火,中原从此弄刀兵。

  相国寺中重挂搭,种蔬园内且经营。自古白云无去住,几多变化任纵横。

  却说智深来到此处,乃是一个败落寺院,看那旧红牌扁写着:"瓦罐之寺"。智深直入方丈釉唬骸肮死赐墩!恿税肷危灰桓龃鹩ΑM慊词保裁挥小V巧罱旁诩嗾衩媲埃崃遂龋暗匠亢螅父隼虾蜕校婊萍∈荨V巧詈仍唬骸澳忝呛妹坏览恚∪骷踊剑桓鋈擞Α!蹦呛蜕幸∈衷唬骸安灰呱!敝巧钤唬骸鞍呈俏逄ㄉ嚼吹暮蜕校侄僬裕猩趵Α!崩虾蜕写鹪唬骸澳闶腔罘鸫吹某だ希系北刚啻D挝宜吕锉灰桓鲈朴魏蜕校桓龅廊死创耍殉W〉纳几铣鋈チ恕N艺飧隼系淖卟欢坏迷谡饫铩!敝巧钤唬骸八礁錾趺俊崩虾蜕性唬骸澳怯畏缴沾蓿莱桑潞派稹5廊诵涨穑∫唬潞欧商煲V。这两个无所不为。"智深猛闻得一阵粥香,提了禅杖到后面看时,见煮一锅粟米粥。智深把锅掇起来,吃了几口,只见后面有人嘲歌,智深提了禅杖出来,只见一个道人,挑着鱼肉酒,口里嘲歌唱道:

  你在东头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兮犹尚可,你无夫时好孤j。

  那道人不知智深在后跟来,只顾走入方丈后。智深跟到里面看时,见绿阴树下,放着一张桌子,铺着盘馔,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边厢坐着个年幼妇人。那道人把竹篮放下,也去坐着。智深走入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便曰:"请师父同吃一盏。"智深曰:"你这两个如何把寺坏了?"那和尚曰:"师兄听小僧说。在先敝寺,田庄广有,僧众也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饮酒撒泼,把寺废了。小僧却得和这个道人,正要修整山门,修盖殿宇。"智深曰:"这妇人是谁?"和尚曰:"这个妇人,是前村黄有金的女儿,他父亲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家私,丈夫又患病,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檀越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智深听了便曰:"老和尚戏弄洒家!"再回香积厨来,指着老和尚曰:"原来是你这几个坏了寺院,却俺面说谎。"老和尚曰:"师兄休听他说。见今养着一个妇人在那里,他见你有戒刀、禅杖,不敢与你相争。若不信时,再去走一遭,看他和你怎来。师兄,你自寻思:他们吃酒肉,我们粥也没得吃。"智深曰:"也说得是。"提了禅杖,再往方丈后,见角门上了。智深大怒,一脚踢开,抢入里面,只见崔道成,仗条朴刀,智深轮铁禅杖来,斗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却待要走,那丘道人却从背后拿刀搠来。智深懔耸稀V巧钜焕炊羌ⅲ醋叨嗔寺罚吹辈涣礁錾Γ绰舾銎普辣阕撸礁鲆膊焕锤稀BR>
  智深走了二里,寻思曰:"洒家包裹未曾取得,路上盘缠没有,肚中又饥,如何是好。待要转去,敌他不过。"信步望前面,见一大林,都是赤松树。那史进在松林里见有人来,探头望了一望,又入去。智深回看,认得是史进,D曰:"大郎做甚勾当?"史进慌忙携智深入林子里坐下。智深问曰:"大郎自在渭州别后,一向在何处?"史进答曰:"小弟自渭州相别,去寻师父王进,直到延安,又寻不着,回到北京,盘缠使尽,以此在这里寻些盘缠。不想得遇哥哥,缘何做了和尚?"智深把前话说了一遍。史进曰:"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请哥哥吃些。"智深吃得饱了,史时又曰:"哥哥既有包裹在寺中,我和你去取。"二人各器械,再回瓦罐寺来,看见崔道成和丘小乙坐在桥上,智深喝曰:"今番和你斗一百合!"道成D曰:"你是我手里败将,尚敢再来?"遂与丘小乙懔ι崩础V巧畹昧耸方车ǎ殖缘帽チ耍从胧方从K娜嗽谇畔仑松保薜莱杀恢巧钜混却蛳滤ィ堑廊思沽说莱杀阕撸皇方仙弦坏犊乘馈V巧睢⑹方慈胨氯ィ慊履羌父龊蜕校碌莱伞⑶鹦∫依瓷彼炊嫉跛懒恕V巧睢⑹方比敕秸珊罂茨歉救耍嘧酝毒馈H敕坷锟词保在彼,未曾打开。智深、史进收拾房中衣服,并些金银,包做两包,将寺举火烧了。

  二人厮赶,行了一夜,天色微明,望见一个酒店,到酒店内吃了酒饭,智深问史进曰:"你要往那里去?"史进曰:"我要往少华山,去投奔朱武等。"智深便打开包裹,取些金银与史进。还了酒钱,各拿了器械出了酒店。行到路口拜别史进,智深自往东京,行了八九日,望见东京,进城来到相国寺里看时,端的好一个大寺院。道人报与知客,出来见了智深,生得凶恶,问曰:"师兄何方来?"智深曰:"小徒五台山来。本师真长老有书在此。"知客曰:"既是真太师长老有书,同你到方丈去。"智深便打开包裹,取出书来。知客曰:"师兄,你见长老,可了戒刀。"知客请出智清禅师,禅椅上坐了,智深来礼拜已毕,将书呈上,清长老接书拆开看云:

  智真和尚合掌拜言:今有敝寺檀越赵员外,剃度僧人智深,俗姓鲁,系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鲁达。为因打死了人,情愿削发为僧。二次酒醉,闹了僧堂,职事人不能和顺。特投上刹,万望作职事人员收录。幸甚!此僧久后结果非常,千万海纳。珍重,珍重!

  清长老看罢了来书,便曰:"僧人且去僧堂暂歇用斋。"智深谢了,跟着行童去了。清长老即唤职事僧人来商议,曰:"我师兄智真长老好没分晓!这个僧人,他那里安置不得,却推来与我。待要着他在这里,倘或乱我清规,如何使得。"知客曰:"弟子们看那僧人,全不像出家人的模样。弟子寻思起来,只有酸枣门外,菜园常被二十家破落户侵害,何不使他去管住。"清长老曰:"说的是。"唤智深到方丈,长老曰:"师兄荐你来寺中,做个职事人员。敝寺有所大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你去管领。每日教种地人纳十担菜蔬,余者都属你用。"智深曰:"本师着小徒讨个职事,如何教我去管菜园?"首座曰:"管菜园也是个大职事。你管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智深曰:"若有个出身,明日便去。"清长老大喜,先使人去菜园里挂起库司榜。智深辞了长老,同两个和尚,直出酸枣门外廨屋里来住持。

  却说菜园左近,有二三个破落户,常在菜园里偷菜,看见廨宇门上新挂榜文,说:"大相国寺仰委管菜园僧人鲁智深住持。自今日为始,并不许闲杂人等,入园搅扰。"那几个破落户商议曰:"相国寺委个和尚鲁智深来管菜园,我们他新到,作个计较。等他来时,诱他去粪窖边,只做恭贺他,双手抢住他脚,揪住他,他下粪窖里去,耍他一场。"商量已定。却说鲁智深来到廨宇房中安下,那几个种地道人都来参拜了。智深正出菜园地上看那园圃,只见那二三十个破落户,捧着些果酒,迎着D曰:"闻知和尚新到住持,我们邻舍敬来作贺。"智深不知是计,却道是好意,直走到粪窖相迎。那一夥破落户指望来智深,谁知智深,脚尖起处,山前猛虎心惊;拳头落时,海内蛟龙丧胆。正是方圆一片闲园圃,目下排成小战场。后人有《西江月》一首为证:

  慢进前三五步,许爰反迓俊P闹胁囟荆饫锼魄谇艺饫铮淖遭猓抢铮俸脔仵椤9g他形势要坑予,踏步驾空天地阔,轮拳劈杀小侏儒。

  后人又有诗一首,单道破落户不量高低,不识时势,要与鲁智深用强。有诗云:

  张李痴献欲作王,假装雅意甚周全。错惹撞凶花太岁,灾星照命险见亡。

  不知智深后来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

  注:

  j:同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