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则 咬舌扣喉_包公案-龙图公案(明)安遇时等编撰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四则 咬舌扣喉

 

  话说山东兖州府曲阜县,有姓吕名毓仁者,生子名如芳,十岁就学,颖异非常,时本邑陈邦谟副使闻知,凭其子业师傅文学即毓仁之表兄为媒,将女月英以妻如芳。冰议一定,六礼遂成。

  越及数年,毓仁敬请表兄傅文学约日完娶,陈乃备妆奁送女过门,国色天姿,人人称羡。学中朋友俱来庆新房,内有吏部尚书公子朱弘史,是个风情浇友。自夫妇合卺之后,陈氏奉姑至孝,顺夫无违。岂期喜事方成,灾祸突至,毓仁夫妇双亡,如芳不胜哀痛。守孝三年,考入黉宫,联捷秋闱,又产麟儿,陈氏因留在家看顾。如芳功名念切,竟别妻赴试。陡遇倭警,中途被执,惟仆程二逃回,报知陈氏,陈氏痛夫几绝,父与兄弟劝慰乃止。其父因道:"我如今赴任去急,虑你一人在家,莫若携甥同往。"陈氏道:"爷爷严命本不该违,奈你女婿鸿雁分飞,今被掳去,存亡未知,只有这点骨血,路上倘有疏虞,绝却吕氏之后。且家中无主,不好远去。"副使道:"汝言亦是。但我今全家俱去,汝二位嫂嫂在家,汝可常往,勿在家忧闷成疾。"

  副使别去,陈氏凡家中大小事务,尽付与程二夫妻照管,身旁惟七岁婢女叫做秋桂服侍,闺门不出,内外凛然。不意程二之妻春香,与邻居张茂七私通,日夜偷情。茂七因谓春香道:"你主母青年,情Q欲Y正炽,你可为成就此姻缘。"春香道:"我主母素性正大,毫不敢犯,轻易不出中堂。此必不可得。"茂七复戏道:"你是私心,怕我冷落你的情意,故此不肯。"春香道:"事知难图。"自此,两人把此事亦丢开不提。

  且说那公子朱弘史,因庆新房而感动春心,无由得入,得知如芳被掳,遂卜馆与吕门相近,结交附近的人,常常套问内外诸事,倒像真实怜悯如芳的意思。不意有一人告诉:"吕家世代积德,今反被执,是天无眼睛,其娘子陈氏执守妇道,出入无三尺之童,身旁惟七岁之婢,家务支持尽付与程二夫妻,程二毫无私意,可羡可羡。"弘史见他独夸程二,其妇必有出处。遂以言套那人道:"我闻得程妻与人有私通,终累陈氏美德。"其人道:"相公何由得知?我此处有个张茂七,极好风月,与程二嫂朝夕偷情。其家与吕门连屋,或此妇在他家眠,或此汉在彼家睡,只待丈夫在庄上去,就是这等。"弘史心中暗暗生计:我当年在他家庆新房时,记得是里外房间,其后有私蹄可入中间。待我打听程二不在家时,趁便藏入里房,强抱奸宿,岂不美哉!计谋已定。次日傍晚,知程二出去,遂从后门潜入暗藏已定,其妇在堂唤秋桂看小官,进房将门扣上,脱衣将浴,忽记起里房通中间的门未关,遂赤身进去,关讫就浴。

  此时弘史见雪白身躯,已按耐不住,陈氏浴完复进,忽被紧抱,把口紧紧掩住,弘史把舌舔入口内,令彼不能发声。陈氏猝然遇此,举手无措,心下自思:身已被污,不如咬断其舌,死亦不迟。遂将弘史舌尖紧咬。弘史不得出舌,将手扣其咽喉,陈氏遂死。弘史潜迹走脱,并无人知。

  移时,小儿啼哭,秋桂喊声不应,推门不开,遂叫出春香,提灯进来,外门紧闭,从中间进去,见陈氏已死,口中出血,喉管血荫,袒身露体,不知从何致死,乃惊喊。族众见其妇如此形状,竟不知何故。内有吴十四、吴兆升说道:"此妇自来正大,此必是强奸已完,其妇叫喊,遂扣喉而死。我想此不是别人,春香与茂七有私通,必定是春香同谋强奸致死。"就将春香锁扣伴死,将陈氏幼子送往母家哺乳。

  次日,程二从庄上回来,见此大变,究问缘由,众人将春香通奸同谋事情说知。程二即具状告县:

  告为强奸杀命事:极恶张茂七,迷曲蘖为好友,指花柳为神仙。贪妻春香姿色,乘身出外调奸,恣意横行,往来无忌。本月某日潜入卧房,强抱主母行奸,主母发喊,扣喉杀命。身妻喊惊邻甲共证。满口血凝,任挽天河莫洗;裸形床上,忍看被垢尸骸。痛恨初奸人妻,再奸主母,奸妻事小,杀主事大。恳准正法填命,除恶申冤。上告。

  知县接状后即行相验。只见那妇人尸喉管血荫,口中血出,令仆将棺盛之。带春香、茂七等人犯拘问。即问程二道:"你主母被强奸致死,你妻子与茂七通奸同谋,你岂不知情弊?"程二道:"小的数日往庄上收割,昨日回来,见此大变,询问邻族吴十四、吴兆升,说妻子与张茂七通奸,同谋强奸主母,主母发喊,扣喉绝命。小的即告爷爷台下。小的不知情由,望爷爷究问小的妻子,便知明白。"县官问春香道:"你与张茂七同谋,强奸致死主母,好好从实招来。"春香道:"小妇人与茂七通奸事真,若同谋强奸主母,并不曾有。"知县道:"你主母为何死了?"春香道:"不知。"县官令用刑。春香当不起刑法,道:"爷爷,同谋委实没有;只茂七曾说过,你主母青年貌美,教小妇人去做脚。小妇人说,我主母平日正大,此事毕竟不做。想来必定张茂七私自去行也未见得。"县官将茂七唤到,问道:"你好好招来,免受刑法。"茂七说:"没有。"官又问道:"必然是你有心叫春香做脚,怎说没有此事?"当时吴十四、吴兆升道:"爷爷是青天,既一事真,假事也是真了。"茂七道:"这是反奸计。爷爷,分明是他两个强奸,他改做小的与春香事情,诬陷小的。"县官将二人亦加刑法,各自争辩。县官复问春香道:"你既未同谋,你主母死时你在何处?"春香道:"小妇人在厨房照顾做工人,只见秋桂来说,小官在那里啼哭,喊叫三四声不应,推门又不开,小妇人方才提灯进去看,只见主母已死,小妇人方喊叫邻族来看,那时吴十四、吴兆升就把小妇人锁了。小妇人想来,毕竟是他二人强奸扣死出去,故意来看,诬陷小妇人。"县官令俱各收监,待明日再审。次日,又拿秋桂到后堂,县官以好言诱道:"你家主母是怎么死了?"秋桂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傍晚叫我打水洗浴,叫我看小官,她自进去把前后门关了。后来听得脚声乱响,口内又像说不出,过了半时,便无声息。小官才啼,我去叫时她不应,门又闭了,我去叫春香姐姐拿灯来看,只见衣服也未穿,死了。"县官又问:"吴十四、吴兆升常在你家来么?"秋桂道:"并不曾来。"又问:"茂七来否?"秋桂道:"常往我家来,与春香姐姐言笑。"县官审问详细,唤出人犯到堂:"吴某二人事已明白,与他们无干;茂七,我知道你当初叫春香做脚不遂,后来你在她家稔熟,晓得陈氏在外房洗浴,你先从中间藏在里房,候陈氏进来,你掩口强奸,陈氏必然喊叫,你恐怕人来,将咽喉扣住死了。不然,她家又无杂人来往,哪个这等稔熟?后来春香见事难出脱,只得喊叫,此乃掩耳盗铃的意思。你二人的死罪定了。"遂令程二将棺埋讫,开豁邻族等众,即将行文申明上司。程二忠心看顾小主人不提。

  越至三年时,包公巡行山东曲阜县,那茂七的父亲学六具状进上:诉为天劈奇冤事:民有枉官为申理,子受冤父为代白。

  枭恶程二,主母身故,陷男茂七奸杀,告县惨刑屈招,泣思奸无捉获,指奸恶妻为据;杀不喊明,驾平日推原。伊妻奸不择主,是夜未知张谁李谁。主母死无证据,当下何不扭住截住?恶欲指鹿而为马,法岂易牛而以羊。乞天镜,照飞霜。详情不雨,盆下衔恩。哀哀上诉。

  包公准状。次日,夜阅各犯罪案,至强奸杀命一案,不觉精神疲倦,朦胧睡去。忽梦见一女子似有诉冤之状。包公道:"你有冤只管诉来。"其妇未言所以,口吟数句而去道:"一史立口阝人士,八厶还夸一了居,舌尖留口含幽怨,蜘蛛横死恨方除。"时包公醒来,甚是疑惑,又见一大蜘蛛,口开舌断,死于卷上。包公辗转寻思,莫得其解。复自想道:陈氏的冤,非姓史者即姓朱也。次日,审问各罪案明白,审到此事,又问道:"我看起秋桂口词,她家又无闲人来往,你在她家稔熟,你又预托春香去谋奸,到如今还诉什么冤?"茂七道:"小的实没有此事,只是当初县官认定,小的有口难分。今幸喜青天爷爷到此,望爷爷斩断冤根。"包公复问,春香亦道:"并无此事,只是主母既死,小妇人分该死了。"包公乃命带春香出外听候,单问张茂七道:"你当初知陈氏洗浴,藏在房中,你将房中物件一一报来。"茂七道:"小的无此事怎么报得来?"

  包公道:"你死已定,何不报来!"茂七想道:也是前世冤债,只得妄报几件:"她房中锦被、纱帐、箱笼俱放在床头。"包公令带春香进来,问道:"你将主母房中使用物件逐一报来。"

  春香不知其意,报道:"主母家虽富足,又出自宦门,平生只爱淡薄,布帐、布被、箱笼俱在楼上,里房别无它物。"包公又问:"你家亲眷并你主人朋友,有姓朱名史的没有?"春香道:"我主人在家日,有个朱吏部公子相交,自相公被掳,并不曾来,只常年与黄国材相公在附近读书。"包公发付收监。

  次日观风,取弘史作案首,取黄国材第二。是夜阅其卷,复又梦前诗,遂自悟道:一史立口阝人士,一史乃是吏字,立口阝是个部字,人士乃语词也。八厶乃公字,一了是子字。此分明是吏部公子。舌尖留口含幽怨,这一句不会其意。蜘蛛横死恨方除,此公子姓朱,分明是蜘蛛,他学名弘史,又与此横死声同律;恨方除,必定要向他填命方能泄其妇之恨。

  次日,朱弘史来谢考。包公道:"贤契好文字。"弘史语话不明,舌不叶律。包公疑惑,送出去。黄国材同四名、五名来谢。包公问黄生道:"列位贤契好文字。"众答道:"不敢。"因问道:"朱友的相貌魁昂,文才俊拔,只舌不叶律,可为此友惜之。不知他还是幼年生成,还是长成致疾?"国材道:"此友与门生四年同在崇峰里攻书,忽六月初八夜间去其舌尖,故此对答不便。"诸生辞去。包公想道:我看案状是六月初八日奸杀,此生也是此日去舌,年月已同;兼相单载口中血出,此必是弘史近境探知门路去向,故预藏在里房,俟其洗浴已完,强奸恣欲,将舌入其口以防发喊。陈氏烈性,将牙咬其舌,弘史不得脱身,扣咽绝命逃去。试思此生去舌之日与陈氏被奸杀之日相符,此正应"舌尖留口含幽怨"也,强奸杀命更无疑矣。

  随即差人去请弘史。乃至,以重刑拷问,弘史一一招承。遂落审语道:"审得朱弘史,宦门辱子,黉序禽徒。当年与如芳相善,因庆新房,包藏淫欲。瞰夫被掳,于四年六月初八夜,藏入卧房,探听陈氏洗浴,恣意强奸,畏喊扣咽绝命。含舌诉冤于梦寐,飞霜落怨于台前。年月既侔,招详亦合。合拟大辟之诛,难逃枭首之律。其茂七、春香,填命虽谓无事,然私谋密策,终成祸胎,亦合发遣问流,以振风化。"

 

 

第四回 施俊途中遇妖精_包公案-五鼠闹东京(明)安遇时等编撰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四回 施俊途中遇妖精

 

  却说五鼠化变作一个汉子,前来东山路上要摄金宝。来到途中,只见来来往往,皆是车推背负、肩挑马驼各样货物。本欲要下手,奈无计可施,坐在槐阴之下,心中闷闷不悦。意欲变作一伙强人去抢夺,只一起来者成群作伙,最少者也有二十余人,不敢造次。思量要用毒去迷人,众伴人多,焉得下手。

  踌躇未定,看看天色将晚。只听得一起客的,有三十余人,奔忙而走,内有一人叫道:"天将晚,快行,赶到前面旧主人店内安歇。"五鼠听得,如梦方醒,道:"早是这人点化我也!何不去化店家,停几个客歇,用毒化酒与他吃了,莫说是金宝,任是甚么,我也摄得他去矣。"寻到前面平洋之所,掘地为墙,架木为梁,不消十刻,化成一所好店。铺上摆着酒肉时鲜,薪莱茶果般般齐整。自己坐在铺内,只等客来。有诗为证:

  酒店新开物件齐,四方客旅少停车。

  厨中食物人称美,神里机关彼怎知。

  频劝酒肴须酩酊,任教铁石也昏迷。

  只因施俊来投宿,惹得东京大是非。

  且说施俊沿路玩景而行,来到此间,见山水秀丽,啧啧称奇。举头见红日沉西,吩咐小二:"天已晚矣,快寻个好店歇。"行不数里,见前面有间好店,铺上摆列食用物件,俱各整齐。小二来报道:"告官人得知,来到此处,有一所歇店甚是齐整,不如投宿亦罢。"施俊曰:"既如此,我的脚步艰难,快去投宿。"二人慌忙投入店家借宿。只见一店主出来,笑脸相迎,殷殷致敬。茶汤已毕,摆酒食相延。店主问道:"相公远浴风霜,开怀畅饮几杯!敢问贵乡高姓?何处居住?"施俊道:"不敢相瞒,学生乃淮安府河清县人氏,自幼攻书。今闻东京开科取士,特来赴选。"店主又问:"既是如此,府上还有令尊寿堂么?"施镟:"学生不幸父母双亡,并无兄弟,只有山妻在家。"店主道:"少年夫妇,如何忍抛远离?"施俊道:"所志在功名,离何足叹!"五鼠忙加礼相敬。施俊与主人论及古今,那怪答应如流。施俊大惊,忖道:"此是一个店家,恁般博古通今,我在十载寒窗,坐卧经史,尚不能记许多经典,他是店家尚能博古通今。何况我枉在寒窗受业十余年,未能贯通,真个愚顽之辈。"饮罢不觉夜深,五鼠送施俊卧房安寝。

  睡到天晓起来,正在草坡之中,并无房屋遮盖。此事为何这等不明,又见腹中疼痛,头昏脚软,步履艰难。快叫小二:"快去再投别店。"到得王家店去,坐下言及昨夜情由。店家闻说大惊,说的:"不好了!有董真人遥望四山皆有妖气,大发慈悲之心,先日亲临嘱咐:近来妖气倡狂,下药毒人。倘于客旅有人被毒者,教他早到茅山,我把灵丹相送,急救活命。

  如违自误。"施俊闻言,即唤小二快去董真人处求取灵丹,忙付白金五两,嘱云:"速去速回!"小二领命,快步如飞,去求灵丹不题。

  却说五鼠听施俊所言,家中有年少妻子何氏心思忖:"我也摇身一变,变作假施俊,回家与何氏恩爱相交,却不美哉!"

  五鼠忽然悟想道:"此去淮安府河清县,料想有廿余日路程,几时得到他家?"恨不得插翅而飞,一时便要到了。不免驾起

  黑云,一道烟腾空而去。

  不一时到了施家,下了云便是门首。此时何赛花正在房中梳洗,听得丈夫回家,连忙出去相接。果是丈夫回家,不胜欢喜,笑容可掬,问云:"君离家二十余日,如何就回?"五鼠答道:"我去将近东京,途中遇着赴科秀士都转回家,道:科场已过,天下才人都散了。我闻此言,故不入城,抽身便回来了。"何氏又问:"小二同去,不见他同回?"那妖怪道:"他担行李痛了脚,如今脚痛行不得,故留在途中客店,养得脚好,方可回来。过得几日必到。"何氏信言,即安排早饮与丈夫一同食。左右邻居,都来探拜。次日,亲戚皆来相拜。妖怪亦去回探,一连过了两三日。何氏道:"郑先生你可先去探,他是你恩师,迟则见怪不便!"妖怪依言,来探郑先生毕,转至家中,不务书史,终日只是与何氏饮酒取乐,夜归罗帐以尽欢娱。有诗为证:

  君子千里去求名,雨散云收不尽情。

  整夜风光罗帐暖,不知花柳为谁倾。

  自此夫妇二人或饮酒,或游玩,步步行藏总不离,尽其快活。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二人尽行快活,不觉忽尔过了半月矣。

  且说小二领了主人银子求医,星忙来到茅山讨药,到得茅山,问山下牧童云:"请问董真人住在哪里?烦为指教!"牧童一指手道:"前面流水桥边,竹林茂处,靠山流水那幢宅院,便是真人住处。"小二径往到来,果然好个茅山。怎见得,有《西江月》一首,单道此庵景致:

  山色连云采石鲜,溪声敲玉鸣弦。

  石岩滚滚透泉源。到处啼莺语燕。

  洗砚鱼吞水黑,烹茶鸟避炉烟。

  四围修竹绕茅檐。赛过蓬莱仙苑。

  小二见了此处,果然好个修行道院。来到门外,不敢擅入,站不多时,见一道童,出来问曰:"客从何来?到此何干?"小二向前道:"敬来仙庵求真人妙丹。敢问真人在家否?"童子答曰:"师父在草堂看经未完,稍停片时,勿得惊动。"小二依言,拱立门边。

  未几童子出云:"师父诵经已完,请进相见。"小二整衣而入,望朝观真人已在草堂上面坐了,仙体圣相。怎见得,有诗为证:

  雪发童颜体貌端,羊裘鹤氅鹿皮冠。

  包藏日月怀不满,收拾乾坤袖里宽。

  养气温衣晨采药,吐光穿树夜烧丹。

  姓名断觉无人识,种得胡麻竟自餐。

  小二见了,心中忖道:"此真个活神仙也!"不敢上视,低头便拜。董真人一见,连忙答礼,吩咐仙童快快扶起。问云:"你是何方来的?有何见教?但言可也,何必如此多拜!"小二起身,将身上带五两银子献上,道:"主人施俊,东京赴试,来到途中,被妖怪将毒酒饮之,被迷倒地,至今腹中疼痛不止,命在悬丝。询问别店老妪,闻仙翁丹丸可救,主人着令小人不惮远路盘费,薄礼以为贽见,乞开天地之心,体好生之德,垂念远方孤身,大发慈悲,乞赐灵丹,救活生灵。庶远客不致命丧中途,而仁恩远播于千里。主仆衔沾,终身感德。"

  董真人一闻其言,问道:"饮毒几日?"小二道:"昨晚饮之,今早就来求药。"真人道:"且喜来得早,迟则难救!"留小二庵中歇一宵,次早食罢,将丹丸一粒付与小二,将小二所献的银两依然送还。小二道:"赏赐丹丸,即赐救人命矣!万金不能报答。今又不受此礼,想必嫌薄。希念远方寒儒,盘费有限,莫为见罪。"董真人道:"我乃修行之人,一心以救人为念,要此银子亦无用处。你是远方之人,途中要用,故此不受,并无他意。我付灵丹十粒寄你带去,付与店中老妪,倘有中毒之人,叫他即将与人救命,亦成一个方便功德,必有阴报。"小二再三强劝收取,真人拂袖入庵去矣。

  小二只得转到店来,把真人所寄丹丸付与老妪。忙叫烧汤,将丹丸与主人饮下。其药方入肚中,肚内犹如雷吼,须臾之间,黑涎满吐,腹中痛止,肉食调养,渐觉安痊。将息半月,身体如故。意欲上京,科场已罢,只得同小二收拾回家。

  辞谢老妪,作别而行。于路正遇四月天气,乍晴乍雨,麦熟梅黄,缓步游行。正是:

  只道皇都夺锦归,翻成一祸险虚危。

  家中妖怪如相见,只怨功名险害妻。

 

 

第三回 孔万德验尸呼错 狄仁杰卖药微行_狄公案(清)佚名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三回 孔万德验尸呼错 狄仁杰卖药微行

 

  却说狄公听洪亮一番言语,知不是胡德所为,只得等明日验后再核,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就起身梳洗,用了早点,命人在尸场伺候。所有那些差役,早已纷纷到了孔家门口。不多一会,狄公步出公馆登场,在公案坐下。先命将孔老儿带上来,说道:"此案汝虽不知情节,既是由汝寓内出去,也不能置身事外。且将这两人姓名说来,以便按名开验。"孔老几道:"这两人前晚投店时,小人也曾问他,一个说是姓徐,那一个说是姓邱。当时因匆匆卸那行李,未暇问着名字。"狄公点点头,用朱笔批了"徐姓男子"四字,命仵作先验这口尸首。

  只见仵作领了朱批到场,场上先把左边那尸身,与赵三及值日的皂役,抬到当中,向着狄公禀道:"此人是否姓徐,请领孔万德前来看视。"狄公即叫孔老儿场上去看,老儿虽骇怕,只得战战兢兢走到场上。即见一个鲜血人头,牵连在尸首上面,那五官已被血同泥土污满。勉强看了说道:"此果是前晚住的客人。"仵作听报已毕,随即取了六七扇芦席铺列地下,将尸身仰放在上面,先将热水将周身血迹洗去,细细验了一回。只听报道:"男尸一具,肩背刀伤一处,径二寸八分,宽四分。左肋跌伤一处,深五分,宽五寸等。咽喉刀伤一处,径三寸一分,宽六分,深与径等,治命。"报毕,刑房填了尸格,呈在案上。狄公看了一回,然后下了公座,自己在尸身上下看视一周,与所报无异,随即标封发下,令人取棺暂厝,出示招认。复又入座,用朱笔点了邱姓。仵作仍照前次的做法,将批领下,把第二个尸身抬到上面,禀令孔老儿去看。孔老儿到了场上,低头才看,不禁一个筋斗,吓倒在地,眼珠直向上渺,口中哺哺的,直说不出来。

  狄公在上面见了这样,知道有了别故,赶着令洪亮将他扶起,等他苏醒过来,说明了再验。尸场上面,皆寂静无声,望着孔老儿等他醒来,究为何事。此时洪亮将他扶坐在地下,忙令他媳妇取了一盏糖茶。那许多闲人,团团围住,恨不立刻验毕,好回转城去,忽见孔老儿栽倒地下,一见了也是猜疑不定。隔了一会儿,好容易才转过气来,嘴里只说道:"不,不,不好了!错,错了!"洪亮赶着问道:"老儿,你定一定神,太爷现在上面等你禀明,是谁错了?"老儿道:"这尸首错了。前晚那个姓邱的,乃是个少年男子,此人已有胡须,哪里是住店的客人?这人明明的是错了,赶快求太爷伸冤呀。"仵作同洪亮听了这话,已是吓得猜疑不定,随即回了狄公。狄公道:"哪里有此事!这两口尸首,昨日已在此一天,他为何未曾认明,此时临验,忽然更换,岂不是他胡言搪塞!"说着将孔老儿提到案前,怒问了一番。孔老儿直急得磕头大哭,说道:"小人自己被胡德牵害,见两口尸骸,移在门口,已是心急万分,忙忙进城报案,哪里敢再细看尸身。且这人系倒在那姓徐的身下,见姓徐的不错,以为他也不错了,岂料出这个疑案。小人实是无辜,总求大爷恩典。"

  狄公见他如此说法,心下想道:"我昨日前来见尸骸,却是一上一下倒在这面前,既是他说讹错,亦在情理之中,但这事难了。且带胡德来细问。"当时招呼带地甲。胡德听见传他,也就带着刑伤,同乔太两人走上前来。狄公道:"汝这狗头,移尸诬害,既说这两人为孔万德杀害,昨日由镇日移来,这尸身面目自必亲见过了,究竟这两人是何形样,赶快供来!"此时胡德已听见,说是讹错,现在狄公问他这话,深恐在自己身上追寻凶手,赶着禀道:"小人因由他店中出去,且近在飓尺,故而说他杀害。至那尸身确是一个少年,那一个已有胡须,因孔万德不依小人停放两人,匆匆进城,以至并在一处。至是否讹错,小人前晚未曾遇面,不敢胡说。"狄公当时又将胡德打了一百,说他报案不清,反来牵涉百姓。随即又将那三个客人传来问讯,皆说前晚两人,俱是少年,这个有胡须的,实未投店,不知何处人氏,因何身死。狄公道:"既是如此,本县已明白了。"随即复传仵作开验。只得如法行事,将血迹洗去,向上报道:"无名男尸一具,左手争夺伤一处,宽径二寸八分。后背跌一处,径三寸宽五寸一分。助下刀伤一处,害一寸三分,径五寸六分,深二寸二分,治命。死后,胸前刀伤一处,宽径各二寸八分。"报毕,刑房填了尸格。狄公道:"这口尸棺,且置在此处,这人的家属,恐离此不远,本县先行标封,出示招认,俟凶手缉获,再行定案。孔万德交保释回,临案对质,胡德先行收禁。"

  吩咐已毕,随即离了六里墩一路进城,先到县庙拈香,然后回到衙门,升了公座,备役排街已毕,退入后堂。一面出了公文,将原案的尸身尺寸形像录明,移文到湖州本地,令他访问家属,随后又请邻封缉获。这许多公事办毕,方将乔太、马荣传来说道:"此案本县已有眉目,必是这邱姓所为,务必将此人缉获,此案方可得破。汝两人立刻前去探访,一经拿获,速来回禀。"两人领命前去。复又将洪亮喊来说道:"那口无名的尸骸,恐即是此地人氏,汝且到四乡左近访察。且恐那凶手,未必远扬,匿迹在乡下一带,俟风声稍息,然后逃行,也未可知。"洪亮领命去后,一连数日,皆访不出来。狄公心下急道:"本县莅任以来,已结了许多疑案,这事明明的有了眉目,难道竟如此难破。且待本县亲访一番,再行定夺。"想罢,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换了微行衣服,装成卖药医生,带了许多药草,出了衙署。先到那南乡官路一带大镇市上,走了半日,全无一人理问。心下想道:"我且找一个宽阔的店铺,下这药草,看是有人来否。"想着,前面到了个集镇,虽不比城市间热闹,却也是官塘大路,客商仕宦,凑集其间。见东北角有个牌坊,上写着"皇华镇"三字。走进牌坊,对门一个大的高墙,中间现出一座门楼,门前树着一块方牌,上写着"代当"两字。狄公道:"原来是个典当,我看此地倒甚宽阔,且将药包打开,看有人来医治。"想罢依着高墙站下,将药草取出,先把那块布包销在地下,然后将所有的药,铺列上面,站定身躯,高声唱道:"南来北往体更休,只知欢喜不知愁。世间缺少神仙术,疾病来时不自由。在下姓仁名下杰,山西太原人氏,自幼博采奇书,精求医理。虽非华陀转世,也有扁鹊遗风。无论男女方脉,内外各科,以及疑难杂症,只要在下面前,就可一望而知,对症发药。轻者当面见效,重者三日病除。今团访友到此,救世扬名,哪位有病症的,前来请教。"喊说了一会,早拥下了一班闲人,围成一个圈子。狄公细看一回,皆是乡间民户,你言我语,在那里议论。内有一个中年妇人,曲着腰,挤在人丛里面,望着狄公说毕,上前问道:"先生如此说,想必老病症皆能医了。"狄公道:"然也。若无这样手段,何能东奔西走,出此大言?汝有何病,可明说来,为汝医病。"那妇人道:"先生说一望而知,我这病却在这心内,不知先生可能医么?"狄公道。"有何不能?你有心病,我有心药。汝且转过面来,让我细望。"说着那妇人果脸向外面。狄公因他是个妇女,自己究竟是个官长,虽然为访案起见,在这人众之间,殊不雅相,当即望了一眼,说道:"你这病,我知道了,见你脸色干黄,青筋外露,此乃肝脏神虚之象,从前受了郁闷,以致日久引动肝气,饮食不调,时常心痛。你可是心痛么?"那妇人见他说出病原,连忙说道:"先生真是神仙,我这病,已有三四年之久,从未有人看出这原故,先生既是知道,不知可有医药么?"

  狄公见她已是相信,想就此探听口气。不知这妇人说出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金圣叹批水浒传-第一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一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总批:一部大书七十回,将写一百八人也。乃开书未写一百八人,而先写高俅者,盖不写高俅,便写一百八人,则是乱自下生也;不写一百八人,先写高俅,则是乱自上作也。乱自下生,不可训也,作者之所必避也;乱自上作,不可长也,作者之所深惧也。一部大书七十回,而开书先写高俅,有以也。

  高俅来而王进去矣。王进者,何人也?不坠父业,善养母志,盖孝子也。

  吾又闻古有"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之语,然则王进亦忠臣也。孝子忠臣,则国家之祥麟威凤、圆璧方者也。横求之四海而不一得之,竖求之百年而不一得之。不一得之而忽然有之,则当尊之,荣之,长跽事之。必欲骂之,打之,至于杀之,因逼去之,是何为也!王进去,而一百八人来矣,则是高俅来,而一百八人来矣。王进去后,更有史进。史者,史也。寓言稗史亦史也。夫古者史以记事,今稗史所记何事?殆记一百八人之事也。记一百八人之事,而亦居然谓之史也何居?从来庶人之议皆史也。庶人则何敢议也?庶人不敢议也。庶人不敢议而又议,可也?天下有道,然后庶人不议也。今则庶人议矣。何用知其天下无道?

  曰:王进去,而高俅来矣。

  史之为言史也,固也。进之为言何也?曰:彼固自许,虽稗史,然已进于史也。史进之为言进于史,固也。王进之为言何也?曰:必如此人,庶几圣人在上,可教而进之于王道也。必如王进,然后可教而进之于王道,然则彼一百八人也者,固王道之所必诛也。

  一百八人,则诚王道所必诛矣,何用见王进之庶几为圣人之民?曰:不坠父业,善养母志,犹其可见者也。更有其不可见者,如点名不到,不见其首也;一去延安,不见其尾也。无首无尾者,其犹神龙欤?诚使彼一百八人者,尽出于此,吾以知其免耳,而终不之及也。一百八人终不之及,夫而后知王进之难能也。

  不见其首者,示人乱世不应出头也;不见其尾者,示人乱世决无收场也。

  一部书,七十回,一百八人,以天罡第一星宋江为主;而先做强盗者,乃是地煞第一星朱武。虽作者笔力纵横之妙,然亦以见其逆天而行也。

  次出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盖a栝一部书七十回一百八人为虎为蛇,皆非好相识也。何用知其为是a栝一部书七十回一百八人?曰:楔子所以楔出一部,而天师化现恰有一虎一蛇,故知陈达、杨春是一百八人之总号也。】


  话说故宋,哲宗皇帝在时,其时去仁宗天子已远,【夹批:只是顺手从楔子写来,却将从来国步升降,天运循环,一笔提尽,使读者便有上失其道,忆散乐矣之痛也。】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 ,便有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夹批:开书第一样脚色。作书者盖深著破国亡家,结怨连祸之皆由是辈始也。○言子弟则有为之父兄者矣,失教之罪,谁实任之?】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得好脚气隆>┦θ丝谒常唤懈叨炊冀兴龈隆:罄捶⒓#憬履亲秩チ恕懊保碜鳌傲⑷恕保淖餍崭撸础span class="q">【夹批:毛旁者何物也,而居然自以为立人,人亦从而立人之,盖当时诸公衮衮者,皆是也。○奇绝之文。】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夹批:甚矣,诗书词赋之易,而仁义礼智能信行忠良之难也,观于高俅,不其然乎!】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夹批:生铁之子未有不使钱者,可笑可叹。】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在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府尹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夹批:极写高俅狼狈,以深恶之也。○不容他在家,却容他在朝,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高俅无计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唤柳世权。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汉子。【夹批:奇句。】

  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夹批:一路以年计,以月计,以日计,皆史公章法。○一住三年。】后来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量要回东京。这柳世权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收拾些人事盘缠,赍发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仕家过活。

  当时高俅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东京,迳来金梁桥下董生药家下了这一封书。董将仕一见高俅,看了柳世权来书,【夹批:如画。】自肚里寻思道:"这高俅,我家如何安得著他?【夹批:看他处处安着不得,与府尹所断,如出一口。】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却是个帮闲破落户,没信行的人,亦且当初有过犯来,被断配的人,旧性必一肯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面皮,当时只得权且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夹批:曲折之笔。】住了十数日,【夹批:住了十数日。】董将仕思量出一个路数,将出一套衣服,【夹批:细甚妙甚。不然,迭配回来人,如何可见小苏学士去。】写了一封书简,对高俅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夹批:苏学士也,而又曰小,彼何人斯也?】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高俅大喜,谢了董将仕。董将仕使个人将著书简,引领高俅迳到学士府内。门吏转报。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俅,看了来书。知道高俅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著得他?【夹批:又与将仕如出一口,见天下不容也。】不如做个人情,他去驸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夹批:王太尉也而亦曰小,彼何人斯也?】他便欢喜这样的人。"当时回了董将仕书札,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夹批:住一夜。】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处。

  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高俅来,拜见了便喜;随即写回书,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个亲随。自此,高俅遭际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夹批:忽作一结结住,下又另起,文字顿挫有法。】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忽一日,【夹批:省,而笔势突兀可喜。】小王都太尉庆诞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夹批:小苏学士、小王太尉、小舅端王,嗟乎!既已群小相聚矣,高俅即欲不得志,亦岂可得哉!】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夹批:诚乃巍巍圣德。】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夹批:一样省文笔法。】踢麓虻分竦魉浚档栉瑁圆槐厮怠span class="q">【夹批:又一样省文笔法。】

  当日,王都尉府中准备筵宴,水陆俱备。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身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夹批:凭空忽然生出。】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王都尉见端王心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夹批:忽然生出狮子,又忽然陪出笔架,狮子实,笔架虚,极文章之致也。】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夹批:不赞狮子,却赞笔架,而已赞狮子之极矣。笔法妙不可言。】王都尉道:"明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端王又谢了。两个依旧入席。饮宴至暮,尽醉方散。【夹批:了。】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著一个小金盒子盛了,【夹批:又陪一色。】用黄罗包袱包了,【夹批:又陪一色。】写了一封书呈,却使高俅送去。【夹批:一路都是申荐,此行却是突然,令读者出于意外。】高俅领了王都尉钧旨,将著两般玉玩器,怀中揣著书呈,迳投端王宫中来。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没多时,院公出来问道:"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高俅施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中特送玉玩器来进大王。"

  院公道:"殿下在庭心里和小黄门踢气拢span class="q">【夹批:贤士大夫,军国重事。】你自过去。"高俅道:"相烦引进。"院公引到庭门。高俅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扎起,揣在绦儿边;【夹批:横嵌一句在绦下靴上,写出踢律矸郑婷钪!/span>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小逼门相伴著蹴气隆span class="q">【夹批:活画出来。】高俅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侯。也是高俅合当发迹,时运到来;那个气绿诘仄鹄矗送踅痈霾恢蛉舜岳镏惫龅礁哔瓷肀摺span class="q">【夹批:奇想奇文,淋漓跳跃。】那高俅见气吕矗彩且皇钡牡浚垢觥霸а旃铡保呋苟送酢span class="q">【夹批:奇想奇文。】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夹批:姓名不作一句出。】受东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直如此挂心?"高俅取出书呈进上。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气拢磕慊阶錾趺矗俊span class="q">【夹批:玩器亦楔子也。既已楔出气拢懵远宦垡印!/span>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做高俅,【夹批:始出姓名。】胡乱踢得几脚。"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夹批:进身之易如此,皆天为之也。】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夹批:奇句。】但何伤。"高俅再拜道:"怎敢。"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高俅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才几脚,端王喝采,【夹批:先引一笔,下乃极写之。】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夹批:那身分是一段,这气率且欢危裣乱欢危阋憎Ы赫匙∫印I弦欢危春鋈淮影刖湫樾。遣蝗萄灾病!/span>这气乱凰器Ы吼ぴ谏砩系模《送醮笙玻强戏鸥哔椿馗ィ土粼诠泄艘灰梗span class="q">【夹批:过了一夜。】次日,排个筵会,专请王都尉宫中赴宴。

  却说王都尉当日晚不见高俅回来,正疑思间,【夹批:固非王都尉之所料也。】只见次日门子报道:"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王都尉出来见了干人,看了令旨,随即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了马,入宫来见了端王。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夹批:只略带。】入席,饮宴间,端王说道:"这高俅【夹批:特致其辞。】踢得两脚好气拢掠鞔巳俗銮姿妫绾危俊蓖醵嘉敬鸬溃骸凹鹊钕掠么巳耍土粼诠蟹痰钕隆!倍送趸断玻幢嘈弧6擞窒谢耙换兀镣硐ⅲ醵嘉咀曰劓饴砀ィ辉诨跋隆span class="q">【夹批:了。○都尉亦楔子也,既已楔出端王,便亦略而不论也。】

  且说端王自从索得高俅做伴之后,留在宫中宿食。高俅自此遭际端王,每日跟随,寸步不离。【夹批:忽又作一结结住,下又另起,文字顿挫有法。】未两个月,【夹批:未及两个月。】哲宗皇帝晏驾,无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议,册立端王为天子,立帝号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夹批:大书玉清一号,以吊动天罡地煞也。】登基之后,一向无事,忽一日,与高俅道:【夹批:一向无事者,无所事于天下也。忽一日与高俅道者,天下从此有事也。作者于道君皇帝每多微辞焉,如此类是也。】"朕欲要抬举你,但要有边功方可升迁,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只是做随驾迁转的人。后来没半年之间,直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夹批:没半年间。】

  高俅得做太尉,拣选吉日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所有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高殿帅一一点过,于内只欠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夹批:开书处一筹人物,却似神龙无首,写得妙绝。】──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患病未痊。不曾入衙门管事。高殿帅大怒,喝道:"胡说!既有手本呈来!却不是那厮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是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随即差人到王进家来捉拿王进。

  且说这王进却无妻子,只有一个老母,【夹批:二语是一部大书门面家风,读者须要处处着眼。】年已六旬之上。牌头与教头王进说道:"如今高殿帅新来上任,点你不著,军正司禀说染病在家,见有患病状在官,高殿帅焦躁,那里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连累小人了。"王进听罢,只得捱著病来;进殿帅府前,参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个喏,起来立在一边。高俅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 N的儿子?"【夹批:轻轻生出王N,以为衔怨之由。读之,但见其出笔之突兀,不知其用笔之轻妙也。】王进禀道:"小人便是。"高俅喝道:"这厮!你爷是街上使花棒卖药的!【夹批:可骇。】你省得甚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夹批:句句骂王进,句句映高俅,妙绝。】王进告道:"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痊。"高太尉骂道:"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夹批:小人偏有口给。】王进又告道:"太尉呼唤,不敢不来。"高殿帅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加力与我打这厮!"众多牙将都是和王进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夹批:得此一笔,便令王进为无瑕之壁,不似后文众人身犯刑法。】高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日却和你理会!"王进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认得是高俅;出得衙门,叹口气道:"我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甚么高殿帅,却原来正是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夹批:看他文字,极尽起抑跌顿之妙。】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发迹,得做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夹批:不惟注明,兼令高俅本事出丑,又见宋时军功可笑。】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奈何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娘说知此事。 子母二人抱头而哭。【夹批:写王进全是孺子之色,不作英雄身分。○一子母二人。】娘道:"我儿,'三十六著,走为上著。'只恐没处走!"【夹批:为一百八人脑后下针。】王进道:"母亲说得是。儿子寻思,也是这般计较。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儿子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夹批:普天下想来,只此一处,读之,令我想,令我哭。】当下子母二人【夹批:二子母二人。】商议定了。其母又道:"我儿,和你要私走,只恐门前两个牌军,是殿帅府拨来伏侍你的,若他得知,须走不脱。"王进道:"不妨。母亲放心,儿子自有道理措置他。"

  当下日晚未昏,王进先叫张牌入来,【夹批:张牌。】分付道:"你先吃了些晚饭,我使你一处去干事。"张牌道:"教头使小人那里去?"王进道:"我因前日患病许下酸枣门外岳庙里香愿,明日早要去烧炷头香。你可今晚先去分付庙祝,教他来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炷头香,就要三牲献刘李王。你就庙里歇了等我。"张牌答应,先吃了晚饭,叫了安置,望庙中去了。【夹批:一个去了。】当夜子母二人【夹批:三子母二人。】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做一担儿打挟了;【夹批:担。】又装两个料袋袱驼,拴在马上的。【夹批:马。】等到五更,天色未明,【夹批:五更天色未明。】王进叫起李牌,【夹批:李牌。】分付道:"你与我将这些银两去岳庙里和张牌买个三牲煮熟在那里等候;我买些纸烛,随后便来。"李牌将银子望庙中去了。【夹批:又一个去了。】王进自去备了马,【夹批:马。】牵出后槽,将料袋袱驼搭上,把索子拴缚牢了,牵在后门外,扶娘上了马;【夹批:孝子如画。】家中粗重都弃了;【夹批:照前细软二字。】锁上前后门,挑了担儿,【夹批:担。】跟在马后,【夹批: 孝子如画。】趁五更天色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夹批:不出酸枣门。】取路望延安府来。【夹批:也去了。】

  且说两个牌军买了福物煮熟,在庙等到巳牌,【夹批:已牌。】也不见来。李牌心焦,走回到家中寻时,【夹批:一个来。】只见锁了门,两头无路,寻了半日,【夹批:半日。】并无有人。看看待晚,【夹批:晚。】岳庙里张牌疑忌,一直奔回家来,【夹批:又一个来。】又和李牌寻了一黄昏。看看黑了,【夹批:黄昏。】两个见他当夜不归,【夹批:一夜。】又不见了他老娘。次日,两个牌军又去他亲戚之家访问,【夹批:次日。○两个去。】亦无寻处。两个恐怕连累,只得去殿帅府首告:"王教头弃家在逃,子母不知去向。"【夹批:两个来。】高太尉见告,大怒道:"贼配军在逃,看那厮待走那里去!"随即押下文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王进。二人首告,免其罪责,【夹批:此自是王进传耳,与彼二人亦复何涉,只如是省去好。】不在话下。

  且说王教头子母二人【夹批:四子母二人。】自离了东京,免不了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在路一月有余,【夹批:省。】忽一日,天色将晚,王进挑著担儿跟在娘的马后,口里与母亲说道:"天可怜见!惭愧了我子母两个【夹批:五子母二人。】脱了这天罗地网之厄!此去延安府不远了,高太尉便要差拿我也拿不著了!"子母二人欢喜,【夹批:一段为错过宿头作地耳,却宛然一幅孝子慈母行乐图也。○六子母二人。】在路上不觉错过了宿头,"走了这一晚,不遇著一处村坊,那里去投宿是好?"正没理会处,只见远远地林子里闪出一道灯光来。【夹批:迤逦生出事情来。】王进看了,道:"好了!遮莫去那里陪个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当时转入林子里来看时,却是一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夹批:先写柳树。】当时王教头来到庄前,敲门多时,只见一个庄客出来。王进放下担儿,【夹批:放担。○敲门多时,犹未放担,写赶路情景如画。】与他施礼。庄客道:"来俺庄上有甚事?"王进答道:"实不相瞒,小人子母二人【夹批:七子母二人。】贪行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店,来到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纳房金。万望周全方便!"庄客答道:"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问庄主太公。肯时但歇不妨。"王进又道:"大哥方便。"庄客入去多时,出来说道:"庄主太公教你两个入来。"王进请娘下了马。王进挑著担儿,就牵了马,【夹批:孝子如画。】随庄客到里面打麦场上,【夹批:先写打麦场。】歇下担儿,把马拴在柳树上。【夹批:一路曲曲写担写马,妙绝。】子母二人,【夹批: 八子母二人。】直到草堂上来见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足穿熟皮靴。王进见了便拜。太公连忙道:"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路的人,辛苦风霜,且坐一坐。"王进子母二人【夹批:九母子二人。】叙礼罢,都坐定。太公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如何昏晚到此?"王进答道:"小人姓张,【夹批:第一个姓张人。】原是京师人。因为消折了本钱,无可营用,要去延安府投奔亲眷。不想今日路上贪行了程途,错过了宿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来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太公道:"不妨。如今世上人那个顶著房屋走哩。你子母二位【夹批:十母子二人。】敢未打火?"叫庄客安排饭来。

  没多时,就厅上放开条桌子。庄客托出一桶盘,四样菜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夹批:只如此妙。】太公道:"村落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王进起身谢道:"小人子母【夹批:十一子母二人。】无故相扰,此恩难报。"太公道:"休这般说,且请吃酒。"一面劝了五七杯酒,搬出饭来,【夹批:只如此妙。】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太公起身引王进子母到客房里安歇。王进告道:"小人母亲骑的头口,相烦寄养,草料望乞应付,一并拜酬。"【夹批:一路写马,至此将马忽作一收。】太公道:"这个不妨。我家也有头口骡马,教庄客牵出后槽,一发喂养。"【夹批:后文水穷云起,全仗此语作线。】王进谢了,挑那担儿到客房里来。【夹批:一路写担,至此将担亦忽作一收。】庄客点上灯火,一面提汤来洗了脚。太公自回里面去了。王进子母二人【夹批:十二子母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收拾歇息。【夹批:写得精细之至。】

  次日,睡到天晓,不见起来。庄主太公来到客房前过,听得王进老母在房里声唤。【夹批:欲便接史进,而嫌其突也,又作迁延以少迟之,真乃文生情,情生文,极笔墨摇曳之妙也。】太公问道:"客官,天晓好起了?"王进听得,慌忙出房来见太公,施礼说道:"小人起多时了。夜来多多搅扰,甚是不当。"【夹批:偏与听得声唤不接,妙。】太公问道:"谁人如此声唤?"王进道:"实不相瞒太公说,老母鞍马劳倦,昨夜心痛病发。"太公道:"即然如此,客人休要烦恼,教你老母且在老夫庄上住几日。我有个医心痛的方,叫庄客去县里撮药来与你老母亲吃。教他放心慢慢地将息。"【夹批:庄主何曾有心疼方,只因如此便好迁延转出史进来耳。】王进谢了。

  话休絮繁。自此,王进子母二人【夹批:十三子母二人。】在太公庄上。服药,住了五七日,觉道母亲病患痊了,王进收拾要行。【夹批:行文至此路绝矣,无转处矣。】当日因来后槽看马,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著,刺著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里使。【夹批:何意一转,有此炫烂之文,令人耳目骇动也。】王进看了半晌,不觉失口道:"这棒也使得好了,【夹批:诚于中形于外。】只是有破绽,嬴不得真好汉。"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甚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事!俺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说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不得无礼!"那后生道:"叵耐这厮笑话我的棒法!"太公道:"客人莫不会使枪棒?"王进道:"颇晓得些。敢问长上,这后生是宅上何人?"太公道:"是老汉的儿子。"王进道:"既然是宅内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拨他端正,如何?"【夹批:全是高眼慈心,亦复儒者气象。】太公道:"恁地时十分好。"便教那后生:"来拜师父。"那后生那里肯拜,【夹批:此处写史进负气,正令后文纳头便拜出色。】心中越怒道:"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吃他嬴得我这条棒时,我便拜他为师!"王进道:"小官人若是不当真时,较量一棒耍子。"那后生就空地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向王进道:"你来!你来!怕你不算好汉!"【夹批:写史进负气可笑。】王进只是笑,不肯动手。【夹批:写王进全是儒者气象,妙妙。】太公道:"客官,既是肯教小顽时,使一棒,何妨?"王进笑道:"恐冲撞了令郎时,须不好看。"太公道:"这个不妨;若是打折了手脚,亦是他自作自受。"

  王进道:"恕无礼。"去枪架上【夹批:四字妙。盖王进此来,不曾带棒,打麦场上,又无第二棒也。】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上使个旗鼓。【夹批:名家自有家数,妙绝。】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迳奔王进。【夹批:写史进负气,好笑。】王进托地拖了棒便走。【夹批:不是寻常家数。】那后生轮著棒又赶入来。【夹批:史进好笑。】王进回身把棒望空地里劈将下来。【夹批:不是寻常家数。】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夹批:史进好笑。】王进却不打下来,对棒一掣,却望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夹批:不是寻常家数,妙绝。○只一棒法写得便如生龙活虎,此岂书生笔墨之所及耶!】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望后倒了。【夹批:史进好笑。○写史进,便活写出不经事后生来。】王进连忙撇了棒,向前扶住,【夹批:又妙,全是儒者气象。】道:"休怪,休怪。"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傍边掇条凳子纳王进坐,便拜道:"我枉自经了许多师家,原来不直半分!师父,没奈何,只得请教!"【夹批:妙绝史进,快绝史进,令人有生子当如九纹龙之叹也。○没奈何只得五字,史进负气语。】王进道:"我母子二人【夹批:十四母子二人。】连日在此搅扰宅上,无恩可报,当以效力。"

  太公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夹批:与脱衣照。】一同来后堂坐下;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类,【夹批:与前不同。】就请王进的母亲一同赴席。四个人坐定,一面把盏。太公起身劝了一杯酒,说道:"师父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小儿'有眼不识泰山。'"王进笑道:"'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人不姓张,俺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便是。这枪棒终日抟弄。为因新任一个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殿帅府太尉,怀挟旧仇,要奈何王进,小人不合属他所管,和他争不得,只得子母二人【夹批:十五子母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

  不想来到这里,得遇长上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救了老母病患,连日管顾,甚是不当。既然令郎肯学时,小人一力奉教。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棒,【夹批:想即高太尉所学也。】只好看,上阵无用。小人从新点拨他。"【夹批:纯是慈心高眼。】太公见说了,便道:"我儿,可知输了?快来再拜师父。"那后生又拜了王进。【夹批:前写负气不肯拜,此写拜了再又拜,可见史进之于王进,全不是今世投拜门生也。】太公道:"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华阴县界,前面便是少华山。【夹批:行文至此又路绝矣,又无转处矣,忽然先伏一奇峰在此。】这村便唤做史家村,村中总有三四百家都姓史。【夹批:可称史林。】老汉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一气死了。【夹批:将母而去,此其所以为王进也。呕死其母,此其所以为史进也。两两写来,对照入妙。】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剌了这身花绣,肩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夹批:一部书一百单八人,而为头先叙史进,作者盖自许其书,进于史矣。九纹龙之号,亦作者自赞其书也。】教头今日既到这里,一发成全了他亦好。老汉自当重重酬谢。"王进大喜道:"太公放心;既然如此说时,小人一发教了令郎方去。"

  自当日为始,吃了酒食,留住王教头子母二人【夹批:十六子母二人。】在庄上。史进每日求王教头点拨十八般武艺,一一从头指教。史太公自去华阴县中承当里正,不在话下。

  不觉荏苒光阴,早过半年之上。史进十八般武艺,──矛,锤,弓,弩,铳,鞭,简注:金字旁间,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一一学得精熟。多得王进尽心指教,点拨得件件都有奥妙。王进见他学得精熟了,自思在此虽好,只是不了;一日,想起来,相辞要上延安府去。史进那里肯放,【夹批:少不得。】说道:"师父只在此间过了。小弟奉养你母子二人【夹批:十七母子二人。】以终天年,多少是好。"王进道:"贤弟,多蒙你好心,在此十分之好;只恐高太尉追捕到来,负累了你,不当稳便;以此两难。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著在老种经略处勾当。那里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史进并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席筵送行,托出一盘──两个段子,一百两花银谢师。次日,王进收拾了担儿,【夹批:担。】备了马,【夹批:马。】子母二人【夹批:十八母子二人。】相辞史太公。王进请娘乘了马,【夹批:孝子如画。】望延安府路途进发。史进叫庄客挑了担儿,【夹批:悌弟又如画。】亲送十里之程,心中难舍。史进当时拜别了师父,洒泪分手,和庄客自回。王教头依旧自挑了担儿,跟著马,子母二人【夹批:十九子母二人。】自取关西路上去了。【夹批:安身立命去也。】

  话中不说王进去投军役。【夹批:开书第一筹人物,从此神龙无尾,写得妙绝。】只说史进回到庄上,每日只是打熬气力;亦且壮年,又没老小,半夜三更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后射弓走马。【夹批:数语写史进精神之极,遂与春夏读书,秋科射猎,一样争胜。】不到半载之间,史进父亲──太公──染病患证,数日不起。史进使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呜呼哀哉,太公没了。【夹批:完太公,令文字省手。】史进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好事,追斋理七,荐拔太公;又请道士建立斋醮,超度升天,整做了十数坛好事功果道场,选了吉日良时,出丧安葬,满村中三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史进家中自此无人管业。史进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自史太公死后,又早过了三四个月日。时当六月中旬,【夹批:好笔法。】炎天正热,那一日,史进无可消遣,提个交床坐在打麦场柳阴树下乘凉。【夹批:史进亦有坐定之日。】对面松林透过风来,史进喝采道:"好凉风!"【夹批:要写人在松林里张望,却先写风在松林里透过,笔法妙不可言。】正乘凉哩,只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在那里张望。【夹批:来得异,若直起少华山,作书亦有何难。】史进喝道:"作怪!谁在那里张俺庄上?"史进跳起身来,转过树背后,打一看时,认得是猎户标兔李吉。【夹批:笔势忽振忽落。】史进喝道:"李吉,张我庄内做甚么?莫不是来相脚头!"李吉向前声诺道:"大郎,小人要寻庄上矮邱乙郎吃碗酒,【夹批:随手o出一矮丘乙郎,不知者谓是闲文,却不知其便已预陪王四,以见李吉之于史进庄上人,无一不熟也。○吃碗酒,照王四醉妙。】因见大郎在此乘凉,不敢过来冲撞。"史进道:"我且问你∶往常时你只是担些野味来我庄上卖,我又不曾亏了你,如何一向不将来卖与我?敢是欺负我没钱?"【夹批:如此过入少华山。】【眉批:一座奇峰忽然跌落,然后却向李吉口中重复跌起峰头,行文如在山阴道中也。】李吉答道:"小人怎敢;一向没有野味,以此不敢来。"【夹批:过入少华山,曲曲折折。】史进道:"胡说!偌大一个少华山,恁地广阔,不信没有个獐儿,兔儿?"【夹批:以獐儿兔儿,引出虎儿蛇儿,曲折之笔。】李吉道:"大郎原来不知。【夹批:陡然转入。】如今山上添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聚集著五七百个小喽邪偈ズ寐怼span class="q">【夹批:此六字,直与最后照夜玉狮子马,作章法。】为头那个大王唤作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夹批:一百单八人,先出三地煞,文心纵横苍莽之甚。】这三个为头打家劫舍。华阴县里禁他不得,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谁敢上去拿他?【夹批:非表三人也,正挑史进也。】因此上,小人们不敢上山打捕野味,那讨来卖!"史进道:"我也听得说有强人。【夹批:若无此句,便有睡里梦里之诮也。】不想那厮们如此大弄。必然要恼人。李吉,你今后有野味时寻些来。"【夹批:仍结归野味,使文字有篇段。】李吉唱个喏自去了。【夹批:完李吉。】

  史进归到厅前,寻思"这厮们大弄,必要来薅恼村坊。既然如此..."便叫庄客拣两头肥水牛来杀了,庄内自有造下的好酒,先烧了一陌"顺溜纸,"便叫庄客去请这当村里三四百史家庄户都到家中草堂上序齿坐下,教庄客一面把盏劝酒。【夹批:一路写史进英雄,写史进雁快,写史进阔绰,写史进殷实,笔笔精神之极。】史进对众人说道:"我听得少华山上有三个强人,聚集著五七百小喽罗打家劫舍。这厮们既然大弄,必然早晚要来俺村中碜ⅲ嚎谧峙栽怼N医裉厍肽阒谌死瓷桃椤L热裟秦嗣抢词保骷易急浮N易洗蚱鸢鹱樱阒谌丝筛髦辞拱羟袄淳扔Γ荒愀骷矣惺拢嗍侨绱恕5菹嗑然ぃ脖4宸弧H绻咳俗岳矗际俏依蠢砘帷!span class="q">【夹批:读之,令人壮气,真好史进也。】众人道:"我等村农只靠大郎做主,梆子响时,谁敢不来。"当晚众人谢酒,各自分散回家,准备器械。【夹批:详。】自此,史进修整门户墙垣,安排庄院,设立几处梆子,拴束衣甲,整顿刀马,提防贼寇,不在话下。

  且说少华山寨中三个头领坐定商议∶为头的神机军师朱武,那人原是定远人氏,【夹批:出身处甚好。】能使两口双刀,虽无十分本事,精通阵法,广有谋略;第二个好汉,姓陈,名达,原是邺城人氏,使一条出白点钢枪;第三个好汉,姓杨,名春,蒲州解良县人氏,使一口大杆刀。当日朱武与陈达,杨春说道:"如今我听知华阴县里出三千赏钱,召人捉我们,诚恐来时要与他厮杀。只是山寨钱粮欠少,如何不去劫掳些来,以供山寨之用?聚积些粮食在寨里,防备官军来时,好和他打熬。"【夹批:看他曲曲折折而来。】跳涧虎陈达道:"说得是。如今便去华阴县里先问他借粮,看他如何。"白花蛇杨春道:"不要华阴县去;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夹批:奇曲之想,又有奇曲之笔以副之。】陈达道:"蒲城县人户稀少,钱粮不多,不如只打华阴县;那里人民丰富,钱粮广有。"杨春道:"哥哥不知。若是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那个九纹龙史进是个大虫,不可去撩拨他。他如何肯放我们过去?"【夹批:上文从史进说到少华山,便有李吉一篇奇曲文字。此文从少华山说到史进,便有杨春一篇奇曲文字。真如双龙天矫矣。】陈达道:"兄弟好懦弱!一个村坊,过去不得,怎地敢抵敌官军?"杨春道:"哥哥,不可小觑了他!那人端的了得!"朱武道:"我也曾闻他十分英雄,说这人真有本事。兄弟,休去罢。"陈达叫将起来,说道:"你两个闭了乌嘴!'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只是一个人,须不三头六臂?我不信!"喝叫小喽骸翱毂肝业穆砝矗∪缃癖阆热ゴ蚴芳易笕』跸兀 span class="q">【夹批:上文劫华阴县是宾,打史家庄是主。宾者,所以引乎主也。此既得主,仍不弃宾,文章周致之甚。】【眉批:第六番方递入下传,行文步骤千古未有。】朱武、杨春,再三谏劝。陈达那里肯听,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小喽嗬薰模律酵芳掖迦チ恕BR>
  且说史进正在庄前整制刀马,【夹批:好。】只见庄客报知此事。史进听得,就庄上敲起梆子来。那庄前 、庄后、庄东、庄西,三四百家庄户,听得梆子响,都拖枪曳棒,聚起三四百人,一齐都到史家庄上。【夹批:好。】看了史进,头戴一字巾,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袄,下著抹绿靴;腰系皮搭,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夹批:从三四百人眼中看出,妙妙。】庄客牵过那匹火炭赤马。史进上了马,绰了刀,前面摆著三四十壮健的庄客,后面列著八九十村蠢的乡夫及史家庄户,都跟在后头,一齐呐喊,直到村北路口。【夹批:好。】那少华山陈达引了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将小喽诳J方词保麓锿反鞲珊彀济娼恚砼鹕祝簧洗┮涣旌祚陌溃糯┮欢缘醵昭ィ谎灯叱咴芟叽钅x;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著丈八点钢矛。【夹批:亦从史进眼中看出。】小喽檬票隳藕啊6苯吐砩舷嗉BR>
  陈达在马上看著史进,欠身施礼。史进喝道:"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著弥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你也须有耳朵!好大胆!直来太岁头上动土!"陈达在马上答道:"俺山寨里欠少些粮,欲往华阴县借粮;经繇贵庄,假一条路,并不敢动一根草。

  可放我们过去,回来自当拜谢。"史进道:"胡说!俺家见当里正,【夹批:闲话亦不落空。】正要拿你这伙贼;今日倒来经繇我村中过,却不拿你,倒放你过去,本县知道,须连累于我。"陈达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烦借一条路。"史进道:"甚么闲话!我便肯时,有一个不肯!你问得他肯便去!"【夹批:好话。】陈达道:"好汉,叫我问谁?"史进道:"你问得我手里这口刀肯,便放你去!"【夹批:好话绝倒。】陈达大怒道:"赶人不要赶上!休得要逞精神!"史进也怒,轮手中刀,骤坐下马,来战陈达。陈达也拍马挺枪来迎史进。两个交马,斗了多时,史进卖个破绽,让陈达把枪望心窝里搠来;史进却把腰一闪,陈达和枪怀里来;【夹批:便学王进家数。】史进轻舒猿臂,【夹批:字法。】款纽狼腰,【夹批: 字法。】只一挟,【夹批:字法。】把陈达轻轻摘离了嵌花鞍,【夹批:字法。】款款揪住了线搭,【夹批:字法。】只一丢,丢落地,【夹批:字法。】那匹战马拨风也似去了。【夹批:如画。】史进叫庄客把陈达绑缚了。众人把小喽桓隙甲吡恕span class="q">【夹批:史进叫绑陈达,众人赶走喽罗,大将意在大将,小卒意在小卒,写得甚好。】史进回到庄上,把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发拿了那贼首,一并解官请赏;【夹批:此句极似发狠,却不知正是迁延,一部都用此法。】且把酒来赏了众人,教且权散。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夹批:又写众人喝采,文字精神之极。】

  休说众人欢喜饮酒。却说朱武、杨春,两个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且教小喽偃ヌ教ⅰV患厝サ娜span class="q">【夹批:出喽罗。】牵著空马,【夹批:字字不空。】奔到山前,只叫道:"苦也!陈家哥哥不听二位哥哥所说,送了性命!"朱武问其缘故。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进英雄!"朱武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杨春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拼,如何?"【夹批:写陈达便有陈达,写杨春又有杨春。】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拼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夹批:写朱武又有朱武。】杨春问道:"如何苦计?"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春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再说史进正在庄上忿怒未消,【夹批:只四字,何等精神,何等气色。】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朱武,杨春自来了!"史进道:"这厮合休!我教他两个一发解官!快牵过马来!"一面打起梆子。众人早都到来。史进上了马,【夹批:写得如火似锦。】正待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擎著四行眼泪。【夹批:神机军师,亦复名下无虚。○不止是苦计,亦实有义气也。】史进下马来【夹批:史进上马,史进下马,一上一下,史进如虎也。】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朱武哭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夹批:一边说解官请赏,一边说被官逼迫,令人浩叹。】当初发愿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虽不及关 、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今日小弟陈达不听好言,误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无计恳求,今来一迳就死。【夹批:其言令人感泣,真乃神机军师。】望英雄将我三人一发解官请赏,誓不皱眉。我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夹批:解官则死于官也,又曰英雄手内请死,其视史进如戏也,真乃神机军师。】史进听了,寻思道:"他们直恁义气!我若拿他去解官请赏时,反教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不英雄。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夹批:出于何典?】史进便道:"你两个且跟我进来。"【夹批:直是下榻留贤,岂是开门揖盗,快哉史进也。】朱武、杨春,并无惧怯,随了史进,直到后厅前跪下,又教史进绑缚。【夹批:此反嫌其诈。朱武之所以为地煞也。】史进三四五次叫起来。他两个那里肯起来。【夹批:此反嫌其诈。】"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夹批:横插二语,奇笔妙笔。】史进道:"你们既然如此义气深重,我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我放陈达还你,如何?"朱武道:"休得连累了英雄,不当稳便,宁可把我们解官请赏。"【夹批:此反嫌其诈。】史进道:"如何使得。你肯吃我酒食么?"【夹批:不惟引入后厅,又要酌酒相待,此时三四百史家村人,在外厅打麦场上,大郎视之,真如蚊蚋耳。○写史进粗糙可爱。】朱武道:"一死尚然不惧,何况酒肉乎!"当时史进大喜,解放陈达,就后厅上座置酒设席管待三人。【夹批:忽为俘虏,忽为上客。快哉史进,千载无此筵席。】朱武、杨春、陈达,拜谢大恩。酒至数杯,少添春色。酒罢,三人谢了史进回山去了。史进送出庄门,【夹批:史进妙人,令人想杀。○真是成礼而别,笑世上鞠躬之伪也。】自回庄上。

  却说朱武等三人归到寨中坐下,朱武道:"我们非这条苦计,怎得性命在此?虽然救了一人,却也难得史大郎为义气上放了我们。过几日备些礼物送去,谢他救命之恩。"

  话休絮繁,过了十数日,【夹批:以下是一节。】朱武等三人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使两个小喽嗽潞谝顾腿ナ芳易希币骨妹拧W捅ㄖ方鸺迸拢吹阶埃市∴骸坝猩趸八担俊毙∴堵薜溃骸叭鐾妨煸偃莞病锰厥菇仔┍

第四回 李兴周被害遇救张巡抚捉拿郭英_八贤传(清)落魄道人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四回 李兴周被害遇救张巡抚捉拿郭英

 

  真天子诸神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

  好心肠逢凶化吉,行奸计遇吉成凶。

  话表两个解役捣鬼,说:"行了一天路,腹中饥饿,你陪着李相公在此候我,我到前村,一则问路,二则买些充饥之物。"

  言罢出庙而去。去不多时,见他肩上扛着一块牛皮进来,这一解役问:"大哥,你在何处买此物?又不是充饥之物,买来作甚。"那一解役说:"二弟你有所不知,我带着三百钱去买食物,见从正北来了一人,肩扛着就是此物,我是闲说话,我问他扛的是么?那人说:'是牛皮口袋,去卖去。'我问他卖多少钱?

  那人说:'卖两串钱。'我说:'给你三百钱卖否?'那人真爽快,撂下牛皮袋,接了三百钱就走了。我想买这口袋倒有用处,李相公一路行来,夜间并无辅盖,夜间用他给李相公当褥子被,好哇不好?"李兴周闻言说:"多谢二位上差一片好心。"二解役说:"李相公,你先钻进去试一试。"李兴周不知好歹,钻入牛皮袋内,二解役把牛皮袋口扎紧,慌忙用水火棍抬起走出庙门。走不多远,至黄河岸,忽闻磐嘞炝粒庖奂潜咂炻嗌∩戎词氯说龋帜趾搴澹撕奥硭唬坪影叮钜坌闹谢趴郑雅Fご蚝幽谝蝗樱鐾染团埽补瞬涣嗣碇懈魑铩6庖厶优懿谎浴BR>
  且说来的官长正是鹏翮张大人,赴河南巡抚任。八抬大轿来到黄河岸,张巡抚在桥内按着扶手,探身望外瞅,见河内渔舟捞上物,令人问:"船上所捞何物?"艄翁来至桥前跪禀:"捞的是一件牛皮袋,内里装着一个人还未死。"张巡抚闻禀,暗想:"此人必是被人图财害命,料凶犯走不远。"吩咐从人四下搜拿凶犯。众人答应,四下搜寻寻,并不见一人,来到孤庙,见神台上有行李,遂携到轿前跪禀:"大人,四下搜寻,并无一人,在孤庙搜来行李内有公文,小人等不敢拆看,呈与大人过目。"一言未了,忽见前面人声嘈杂,有文武官员来至近前,手举手本打躬说:"本城各文武迎接巡抚大人上任。"张中丞一摆手,文武官皆站起,遂吩咐:"将那陷水之人带上河南候问,把牛皮袋赏给渔人去罢。"

  执事在前开道,张中丞在轿内细看公文,暗想:"这李兴周、郭英二人互控,这内里情由问官有了偏向,上司定案也是草率。"不一时来到河南巡抚院,走马上任,拜印已毕。接了众文武官手本,吩咐下来:"三日后面谕各官,退去。"张中丞退入书房,吩咐茶童把落水之人带进书房,茶童传于中军,中军将李兴周带入书房,李兴周跪倒叩头,含泪不语。张中丞问:"你有什么冤枉?因何发配落水?从实诉来,本院与你作主。

  若有虚言,定尔重罪。"李兴周自郭英借银,郭氏讨银,至夜深郭氏尸身在自家倒卧,扛尸入屋,郭英叫门,藏尸互控,县官不容分说,屈打成招,定了发配河南,解役陷害,细细诉了一遍。张中丞闻诉,问所诉有虚言否?李兴周说:"若有虚言,生员甘当领罪。"张中丞点了点头,吩咐李生暂且在外听候。

  李兴周退出。

  张巡抚腹内自思:"这一案难明,郭氏尸身现在李生柜内,李生诉郭英昧良打死胞姐,尸身不见,明显放刁。郭英控李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情如理。"复又回思:"这李生面带书生气,无横恶之相,焉能打死结发之妻。想郭英借去银,不思报恩,反把他胞姐打死之理,其中情由,想必郭氏回娘家讨银,郭英昧良不承认,郭氏乃是女流,恐回家无面目见夫主,羞怒难当,气死在娘家。郭英恐李生控告,移尸于李生门外;不期然李生把尸扛负进屋,郭英就来扣门,这一案一定是如此。"

  张中丞前思后想,须将郭英诓来才能结案。寻思一回,暗说:"有了,本院必须如此如此。"遂令茶童取便服来。茶童即刻把便服取到,张老爷遂脱下官服,换上便服。又命茶童把令牌拿来,茶童把令牌取来,张老爷把令牌带在腰间。吩咐茶童曰:"你老爷有事不明,前去私访,你休要走漏风声。"吩咐已毕,出了院门。幸喜大街无人,张老爷不移时来至南牢,用手拍门,问里边是谁上宿,本院前来察监。牢头闻言,开放监门说:"请大人安。"张老爷说:"莫要高声,领本院监内察验。"

  牢头请大人入内查看,把牢关闭,引领张老爷来至监中,只见木笼内有六名凶犯受刑,有《西江月》为证:六贼身高丈二,脸上不分皂黑。眼似铜铃牙似锥,胡须俱是黑垂。面上千层杀气,好似梁山李逵。凶如玄坛赛张飞,恶似殃煞太岁。

  张老爷便问:"这是何案囚犯?"牢头禀曰:"这是劫库凶犯,一共八名,走脱二名,还未定案。"张老爷闻言,暗想:"本院可用此贼开案。"遂曰:"本院正是来查六贼口供,尔等须要退后,不准近前窃听。"众人尊命退去。

  张老爷向六个贼言道:"本院说知两广省同云县有一郭英,当初贫寒,现今可称上百万之富,尔等若咬他为窝主,向他硬口对质,本院必然开释尔等之罪。"六贼闻言应允。张巡抚遂出监回了察院,已是天色微明,张巡抚吩咐:"打典升堂。"张巡抚升坐大堂,阖城文武各官员俱已恭候。张老爷依旧吩咐:"免见。"文武官皆提心吊胆,不晓张中丞怎样性情,只可各回本衙。张老爷吩咐:"把南牢杀官劫库六名凶犯提堂听审。"

  不多时把六名大盗提到,跪在堂下。张老爷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好大胆的贼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杀官劫库,谁是头目,谁是窝主?从实招来,免动大刑。"六贼叩头,口呼:"大人息怒,杀官劫库,前任监生讯明,同首八人,走脱蟒、蛇二名,不知下落。窝主乃是两广同云县郭英,从前他贫穷,如今大富,是我八人盗来给他的。"张巡抚闻供,怒曰:"郭英胆大包天,身居监生,曾记得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遂吩咐人役带六盗入监听候复讯,当堂标了一套文书去关郭英,派了两名差官,限半月到两广关提郭英,不得误限,张巡抚退堂。

  两名差官领下文书,急忙忙乘跨"能行"出河南省城,饥餐渴饮,昼夜兼行,非止一日,那日进了两广省城,来至辕门,滚鞍下马,走至大堂,把鼓击了两下。只见中军从内跑出,忙问:"哪里来的差官?"差官回答:"河南来的公文,借重一二,速报大人得知。误了限期,你我俱有干系。"中军说:"略等片刻,待我通报。"遂把云牌击了三下。郭老爷走出闪屏,公堂落座,问中军:"因何击鼓?令击鼓人进见。"中军一声传唤,两名差官走至公堂请安,呈上公文,中军接过公文,屏放公案以上。郭老爷阅毕,遂提笔写了一套文书,差派一名差官,同河南两名差官赴同云县投递。接了公文下来,三名差官乘马,一路行程,来到同云县。刘知县将三位差官接上大堂,口呼:"年兄,一路辛苦了。暂到官驿安歇罢,明日再叙。"三位差官把公文递与刘知县后,径赴官驿去了。

  刘知县拆开公文观看,不由唬了一惊,即刻命礼房具本县名帖,赴十里堡请郭相公来县,有事相商。礼房领命,持名帖赴十里堡请郭英。

  这郭英在家闲暇,想李兴周充军河南,自己心满意足,只见家人报道:"有县礼房持帖,言县太爷请大爷到县一叙。"郭英闻言,立刻穿上袍套靴帽,乘坐马入城,在县仪门下马,正正衣冠,走至大堂。刘知县预先在二堂恭候,见了郭英,口呼:"年兄向来发财。"郭英说:"托福了。"刘知县吩咐掩门。郭英不知情由,刘知县说:"请。"二人携手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刘知县吩咐:"看茶来。"将头一托,只听铁锁响亮,进来数役,一抖铁锁,把郭英脖项锁上。郭英不知因何事被锁?不由一怔,口呼:"父台,晚生未作犯法之事,为何把晚生项套法绳?"刘知县说:"是你当初所作,窝藏大盗得赃发财,何言无罪?你若狡赖,现有公文在此,还有两省差官前来提你。"

  郭英问:"公文在哪里?差官在何处?"刘知县见问,微然冷笑,遂把公文取过念了一遍。郭英含泪跪倒说:"求父台方便一二。"刘知县说:"本县难于救你,与我无事。"言罢升堂。

  刘知县把郭英锁上公堂,吩咐请两省差官上堂,不移时三位差官已到。刘知县把郭英交与三位差官,两省差官吩咐:"把郭英打在囚车起身。"刘知县送出城外,两广差官回了本省交差。

  差官押解向河南而行,非止一日,这日来至河南院署,正遇鹏翮张中丞升堂,便问同云县解来的蟒、蛇二贼。二差官上堂交差,禀道:"现将郭英解到。"张巡抚吩咐:"且将蟒、蛇二贼押下去,带郭英上来。"郭英战战兢兢上得堂来,跪倒。

  口尊:"大人,小人冤枉、冤屈。"叩头地。张中丞吩咐:"把南牢劫库六贼提堂。"人役答应,不移时把六名大盗提在公案前跪下。张中丞向六贼说:"那边跪着的就是郭英,尔等可对质于他。"六贼闻言,回头大骂:"郭英匹夫,好无良心也。我弟兄劫来金银财宝,皆交给与你,我弟兄现今遭了官司,你连头不探,只装不知,你哪有弟兄情肠,我弟兄不得不将你供出。"

  张中丞问郭英:"对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郭英跪爬几步,口呼:"青天大人,一件真,件件真,一件虚,件件虚。

  监生与贼身居两地,天各一方。"六贼说:"作贼者无处不到。"

  郭英说:"监生与贼并不认识。"六贼说:"既不识面,怎么见面就知你是郭英。"郭英说:"或是监生虚名在外,六贼耳闻,这也似乎近理,这是监生发富生贵,原是有起有落,于六贼并无干系。"张巡抚怒曰:"明是分赃窝贼,竟说发富生贵,有起有落。既是有起有落,从实诉来,免动刑法。"郭英又跪爬几步,口呼:"大人容禀,监生昔日贫寒,幸亏我胞姐背姐丈借给我一千银行商,出外贸易,数年广赚金银,因此致富。在京捐纳功名,拜索阁老为义父。"张中丞问:"你姐丈姓甚何名?"

  郭英禀道:"姐丈名李兴周。"张巡抚冷笑一声,问曰:"你姐丈因何河南充军?速速供来。"郭英一闻此言,一怔。猛然省悟,自知失言。不知何言答对,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