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清)李绿园-第七十回 夏逢若时衰遇厉鬼 盛希侨情真感讼师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歧路灯

      

第七十回 夏逢若时衰遇厉鬼 盛希侨情真感讼师

  却说夏逢若为甚的黄昏到盛宅?只因他行常在城隍庙道房,与黄道官闲话。黄道官道:"我前日在关帝庙,见娘娘庙街盛山主,好大派头,真正是布政使家。"因说起怎把山陕社银子拿了一千两,说下一会还要拿哩。夏逢若听在心上,遂到谭宅探听。却听的说把虎镇邦叫的去了,开发赌债。随即寻虎镇邦,要问曾否清楚的话。寻了日落不见面,因此到了盛宅。

  也自揣向来不为人所重,只是天下事料不定,或者就中取个事儿,亦未可知。到盛宅轻敲门环,果然满相公开门邀进去,听见盛希侨说话直撞,只得满饮数杯。这盛希侨一个呵欠,便说道:"瞌睡了,我睡去。"那客之去留,早已置之度外。

  谭绍闻道:"我要回去。"满相公带酒身倦,便道:"取个灯笼来。"夏逢若道:"我有借的现成灯笼,只要添上一枝烛。"满相公道:"叫你住下哩。"夏逢若道:"家母这两天身子不爽快,我要回去。"满相公道:"既是老人家欠安,就不敢留了。"家人重开大门,满相公送的二人出来,自锁门回讫。

  谭夏二人走到娘娘庙门口,谭绍闻道:"天黑的要紧,你独自一人难走。你我两个走着胆大些,就到碧草轩住下罢。"

  夏逢若道:"家里老人家有病,我一定是该回去。"谭绍闻道:"既然如此,就该分路向西去。"夏逢若道:"往西要过周王府门口,怕校尉们拿住了。我往北去,向王府后边耿家大坑,过了冥府庙半里地,就到我家后门。全不过一个栅栏。"谭绍闻道:"天黑的要紧,那大坑沿一带没人家,不如从王府过去。问你时,你仍说你取药请医生,或是接稳婆。难说混不过去?"

  夏逢若道:"王府校尉那管你这些闲话,拿住了锁在一间闲屋里,次日才放去。他若忘了,只管锁着。要喊一声时,开开门打顿皮鞭,还算造化哩。难说你还不知道么?我从北边卢家巷走罢。"谭绍闻道:"我离家不远,街上铺子有灯光,你拿灯笼走罢。"二人分手各行。

  单表夏逢若进了卢家巷,只听路东一家哭娘声音。心下好不怏怏,急紧走过。出的巷往北,过了双旗杆庙,便离耿家大坑不远。这一片就没人家住了。走上一箭之地,只见一个碧绿火团,从西向东飞也似过去。池中睡鸭,也惊的叫了两三声。

  夏逢若只说是天上流星的影。往上一看,黑云密布,如漆一般。

  远远的又有三四处火星儿,忽有忽无,忽现忽灭的。心下晓得是鬼火了,好不怕将起来。猛然想起平日行径,心中自语:"我若是个正人君子,那邪不胜正,阴不抵阳,就是鬼见我,也要钦敬三分。还有甚怕呢。争乃我一向犬心鼠行,到了黑夜走这路,心上早已做不得主。可惜他两下俱留我,我就住下也罢,为甚的一定要走?这凉风凄凄飒飒的,像是下了雾雨。鬼火乱飞,还有些学不来想不到的怪声。不如回去,还到大街,不拘喊开谁家酒馆门,胡乱倒一夜也罢。"因此扭头而回。远远望见巷口那家,掌着一盏灯,仿佛依稀有两三个穿白的人在哭,又有女人哭娘的声音,也不晓怎的出巷口哭。夏鼎觉着母亲害病,犯着忌讳,只得硬了胆,复向耿家大坑边来。

  到了冥府庙旁。那冥府庙倒塌已久,只有后墙、前边柱子撑着,这靠路边的墙已久坏。自己灯笼照着,那阎王脸上,被雨淋成白的,还有些泥道子。判注官,急脚鬼,牛头马面,东倒西歪,少臂缺腿,又被风雨漂泊,那狰狞面孔,一发难看。

  夏逢若疾趋而过。觉着头发一根一根儿直竖起来。却望见一团明火,自城隍庙后小路迎面而来,心中忖道:"好了!好了!这一定是卖元宵汤圆担子,不则是馄饨、粉汤挑儿,黄昏做完生意回去。我还怕啥哩。"说时迟,那时快,早已撞个对面。

  只见当中一个有一丈来高,那头有柳斗大小,脸上白的如雪,满腮白髯三尺多长;旁边一个与活人身材一般,只是土色脸,有八九寸长,仅有两寸宽,提了一个圆球灯,也像有两个篆字。

  夏逢若一见,哎呀一声,倒在路旁,那两个异形魔物,全不旁视,身子乱颤着,一直过去。这夏逢若把灯笼也丢在地下,那灯笼倒了,烘起火来。却看见七八个小魍魉,不过二三尺高,都弯着腰伸着小手,作烤火之状。夏逢若在地下觑得分明,裤裆撒尿。额颅流津。心里想道,人人说鸡叫狗咬鬼难行。谁知此时喔喔响沉,狺狺声寂,身上只是筛糠的乱搐乱抖起来。须臾一阵凉风,连烛火一起吹灭。登时天昏地暗,伸手不见掌,一些树影儿更望不见,只听得芦荻萧萧,好不怕人。夏逢若无奈,只得爬将起来,摸着乱走。自言道:"我一定是做梦哩,快醒了罢!醒了罢!"正走时,左脚滑了一跌,早已溜下坡去。

  忙攀住一株树根,不曾溜到底。听的声响,乃是鱼儿拨剌、虾蟆跳水之声。说道:"不好了!鬼拉我钻到水里了。"自摸鞋袜,却又是干的。少不得爬着上岸,摸着车辙儿走。

  一连跌了几遍,直走了多半夜,并不知是何地方。忽然一件硬物磕腿,摸着一个驮碑的龟头,说道:"这是城里那一座碑呢?"猛听的一声咳嗽,几乎惊破了胆。又一声道:"什么人?"夏逢若不敢作声。那人又道:"什么人?问着不答应,我就拾砖头砸哩!早已听见有人从南边来了,怎么不答应?"

  夏逢若晓得是人,方答应道:"是我。"那人道:"你是谁?"

  夏逢若道:"城隍庙后夏,因赴席带酒,走迷了路。摸到半夜,不知此是何地。"那人道:"夏大叔么?"夏逢若道:"你怎的晓得我?"那人道:"我在这里出恭哩,我是苏拐子。"夏逢若道:"我怎么摸到这里,这是什么所在?"苏拐子道:"这是西北城角,送子观音堂。我白日街上讨饭,晚间住在这里。这几日肚子不好,作泻,我才出头一遍恭,天色尚早。我送夏大叔回去。"二人摸着向城隍庙后来。

  夏逢若到门叫了一声,内人早已开门。苏拐子道:"我回去罢。"夏逢若道:"你看北边那一块火,又是那里呢?"苏拐子道:"那是教门里回子杀牛锅口上火。"苏拐子自回。

  夏逢若进家,见灯儿点着,问道:"你们没睡么?"内人道:"母亲病又添的重了。"夏逢若道:"不好了,时衰鬼来缠。不假,不假。"他母亲哼着问道:"你回来了?"夏逢若道:"回来了。"母亲道:"我多管是不能成的。你回来了好,省我萦记你。"

  这且不述。单说又过了两日,夏逢若母亲竟是"哀哉尚飨"讫。夏逢若也有天良发现之时;号G大哭。声声哭道:"娘跟我把苦受尽了呀!"这一恸原是真的。

  夫妇哭罢,寄信儿叫干妹子姜氏夫妇齐来。姜氏也哭几声干娘。干婿马九方到街上,领人抬的一具棺木。请了一位阴阳先生,写了殃式:"棺木中镇物,面人一个,木炭一块,五精石五块,五色线一缕;到第七日子时殃煞起一丈五尺高,向东南化为黄气而去;临时家人避之大吉。"

  打发阴阳先生去讫,盛殓已毕。姜氏陪夏逢若夫妇罗泣一常这夏逢若想起换帖子弟兄,央姜氏家老仆,与王隆吉、谭绍闻、盛希侨送信。这老仆到了盛宅门首,看见那宅第气象,并不敢近前通言。却把曲米街、碧草轩信儿送到。这王隆吉看丧吊纸,助白布四匹,米面两袋,各自去讫。

  谭绍闻到了灵柩之前,行了吊礼,送银十两。那姜氏恰在夏家做干女儿伴丧,见了谭绍闻,想起瘟神庙递汗巾的旧事,未免有些身远神依之情。

  原来当日被夏逢若说合,这姜氏已心愿意肯,看得委身事夫,指日于飞。不料因巫家翠姐之事,竟成了鸳判蝶分。今日无意忽逢,虽不能有相如解渴之情,却怅然有买臣覆水之悲。

  听说央谭绍闻到他家写讣状,绍闻方动身而往,姜氏便道:"家中既然有客,我回去好替哥款待。"夏逢若道:"诸事叫贤妹吃累。"姜氏径从后门进家。知谭绍闻在前边料理帖式,那呼茶唤酒之声,真似莺声燕语。这谭绍闻好奈何不下这段柔情也。

  这姜氏把本夫叫回后院说道:"那院丧事,既托咱办理帖子一事,要好好的替他待客。一定留客住下。"马九方道:"我知道。"马九方到前边留客。谭绍闻略为推辞,也就说:"今晚住下也罢。我们弟兄情肠,遭此大事,岂可便去。"马九方道:"你与夏哥是弟兄么?贱内是他的干妹子,咱还是亲戚哩。"谭绍闻道:"正是呢。"马九方回复内眷,便说客住下了。这姜氏喜之不胜,洗手,剔甲,办晚上碟酌,把腌的鹌鹑速煮上。心下想道:"只凭这几个盘碟精洁,默寄我的柔肠曲衷罢。"

  谁知未及上烛,德喜儿来接,说:"家中盛爷到了,立等说话,万不可少停。"谭绍闻心中挂着那二百两银子,只得作别而归。这马九方回后院对姜氏道:"客走了。"姜氏正在切肉、撕鹌鹑之时,听得一句,茫然如有所失。口中半晌不言。

  有两个猫儿,绕着厨桌乱叫,姜氏将鹌鹑丢在地下,只说了一句道:"给你吃了罢。"马九方道:"咳,可惜了,可惜了。"

  姜氏道:"一个客也留不住,你就恁不中用!"

  且不说姜氏无言自回寝室。单说谭绍闻回家到轩上,点上一枝烛。盛希侨道:"你上那里去?叫我等死了。"谭绍闻道:"夏伯母不在了。"盛希侨道:"我也不听这些闲话。舍二弟在边公案下,告我那宗事,批下准讯。你说叫我怎的见人?"

  谭绍闻道:"是为什么呢?"盛希侨道:"我全一字不知。只是老婆不是人,背地里叫手下家人,偷当了两顷地。舍二弟如今稽查着了,说我弃公产而营私积,欺弱弟而肥私囊。干证就是产行并佃户。我一周查,当约果是我的名子。我若知晓一丝儿,我就不是个人骨头。我若叫老婆干这个事,到明我就叫他干那个事。争乃当地有约,说合有人,佃种有户。我全无一点儿猪狗心肠,竟是被老婆做的,叫我拿着狗脸见人。到了明日衙门赴审,人家看见,定说他祖当日做过布政,他父做过州判,怎的养下这个不成材的子孙,瞒了自己同胞兄弟,弃了公产营他私积。我明白人家心里是这个骂法,可惜我又不得听见。我真是要吊死不活着了!"谭绍闻道:"把地分给他一半,他也就没啥说了。"盛希侨道:"我何尝不是说,爽利分给他一半。争乃老婆虽是个旧家之女,却是一个天生的搅家不贤,抵死的不依。我向舍二弟说,舍二弟又说我弃了许多祖业,背地里化公为私,所瞒并不止这两顷。即作地止此两顷,入私囊的银子还不知有多少哩。叫我白张嘴没啥说,真冤屈死了人。我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那日晚上说那一千二百两做生意,咱在厅上说,他使人偷听。如今也成了我的私积子。"谭绍闻道:"你就说那有我的银子,我急紧要讨的。"盛希侨道:"我说有关老爷银子他还不依,何况说你的。"谭绍闻道:"现有满相公可证。"盛希侨道:"满相公叫他骂的如今要辞账房。说他吃一家饭,如何偏兄陷弟,平日弄鬼开销假账,如今我独留他,正是通同一气。他如今定要打这没良心的门客。"谭绍闻道:"如今这事,你心下要怎么处?"盛希侨道:"听说你这西边胡同内,有一个人叫做冯健,是个有名的讼师。我如今借你这地方儿,把他请来,替我写一张呈子,明日我着宝剑抱呈投递。事结之后,我与他五两银谢礼。"谭绍闻道:"这却不难。"

  即着德喜去请。

  不多一时,冯健提个小灯笼,到轩上来。为礼坐下。冯健道:"咱虽是近邻,不曾到过这书房,委实幽雅。承相公见召,不知有何赐教。"谭绍闻道:"非我之事,乃盛兄有个小事相烦。"盛希侨道:"说起来我身上即气软了。贤弟你也知道此事之始末,你替我说说,好烦冯兄起稿。"谭绍闻怕二百两银子有闪,即叫冯健到厢房,说了原委详悉。二人仍到轩上,冯健道:"盛大宅若叫--"盛希侨道:"不是我当的地。我也瞒不住你,是我的老婆当的。"冯健道:"说不到那里。盛大宅若叫令弟输个下风,这张状非我不能。管保令弟不能免县上爷的耻辱,不怕他身有护符。"盛希侨道:"不是这话,不是这话。若是同胞兄弟为几亩土,或是一二尺过道,匍匐公堂,跪前跪后,纵然得了上风,断的给我,我那神主面前也烧不的香;清明节也上不的坟。俺家这宗事,总是贱内不贤,舍弟性躁,平白弄得我在中间算不得人数。我从来并不晓得怕人,今日叫我见了人,就会羞起来。我只相央,求县公开个活路,恩准免讯。只要你会写这张呈子,状榜上批个销案二字,我就致谢。只要能在家下私处,不拘舍弟怎的,我宁丢东西银钱,只不在公堂上打官司,丢了我这个人。免的远省亲戚传笑,近处街坊指脊梁筋唾骂,这就是了。"冯健诧异道:"我不料盛大宅是这个厚道。我情愿替写,万不受谢。我平日为人兄弟写状,都是同胞共乳之人,你叫我死、我不想叫你活的话头。今日得写一个保全骨肉的状,也把一向刀笔造的罪孽减减。谭相公拿纸来,再添上一枝烛。"只见冯健挂上眼镜,濡墨吮笔,写将起来。不多一时,写完,递与二人。烛下同念:具呈人太学生盛希侨,住娘娘庙大街保正田鸿地方。呈为骨肉情重,甘愿让产,恳天俯悯,恩准免讯事。缘生弟希瑗,具告蔑弟营私一词,蒙批俟查。生捧批惶惧,不知所云。窃惟祖宦粗有薄遗,尚不至较多而计寡;慈帷现际晚景,又讵忍幼瘠而长肥?弱弟三龄失严,从未闻过庭之训;长兄十年当户,遂莫免私囊之疑。析爨而居,已成昆仲凉德;具牍以控,更征手足情保倘再震以雷霆,势必至紫荆永瘁;苟过核其裒益,亦难望脊令重圆。异姓相交,尚有管鲍之谊;同母而乳,岂乏祥览之情。叩乞仁天老父师俯悯乌私,曲全雁阵,姑容私处,恩免庭推,则生存者固衔结于无谖,即没世者亦感佩于罔替矣。

  嘉靖□□年□月□日抱呈家人汪宝剑

  谭绍闻念完,盛希侨道:"我不懂的,你只说还叫我戴着驴遮眼,进衙门打那同胞兄弟争家业的官司,去也不去?"冯健道:"八九分是批个准销案,也还保得十分不上堂。"盛希侨道:"你这一张纸,能救出我这个人来,还许我在人前说话,你就是我的恩人。异日重谢。"冯健道:"罢罢。我自今以后,再也不给人写状子了。我这一枝黑枪头子,不知扎坏了人世间多少纲常伦理。只为手中没钱,图人家几两银子。其实睡下心中全不安宁。今日写状。心乐神安,我何苦要做那暗地杀人的毒手?若再与人写状子,子孙永不如人。"谭绍闻道:"你尚如此后悔,那些请你写状的人,该不知怎样的后悔哩。"冯健道:"不悔,不悔,且不悔之极。前三月间,曾有人与他兄弟打官司,请我做参谋。或是晚上关着门儿向我说,或是清晨起来坐在我床沿上说,那悄悄的话,真正是叫人听不得的。要我生法写起状来,竟把兄弟告倒了。其实他争的,还没有谢我的多哩。还不说在衙门三班六房,见人就请席,见衙役就腰中塞银子。真正是争得猫儿丢了牛。谁知那人昨日在曹门上见了我,请我到酒馆内,又对我说,今冬还要告他兄弟哩。这一号儿人,那的会悔?除非是他兄弟一家儿死个罄尽,方才是个歇手。我从今以后,立誓不做这唆讼的营生。"

  盛希侨道:"谭贤弟替我誊誊罢。"谭绍闻道:"满相公哩?"盛希侨道:"舍弟认的满相公笔踪,若到了承发房查出笔踪,定骂他个狗血喷头。"谭绍闻道:"我就不怕认出笔踪么?"盛希侨笑道:"你在我家从来到不了字儿上,并没用着笔,那里有踪呢?我今日就在你家央你。"冯健道:"何用如此。明日早晨,着盛价送到代书铺写完,用个戳记,三十文大钱就递了。"盛希侨道:"既如此可行,我要回去哩。"冯健也告辞。三人出胡同,恰遇盛宅来接,各自分手。谭绍闻道。"

  那一宗银子,我明日去取去罢?"盛希侨道:"不叫你拿的回来。"谭绍闻淡然而归。

  这一回单讲兄弟构讼,人间不少,惟有盛公子归咎内人,冯讼师改悔写状。看官若遇兄弟有交相为愈者,肯用一两句话劝的歇手,这就功德无边矣。俚言诗曰:非是同室忽操戈,争乃膝前子息多。

  想尔弟兄当少日,骑竹为马舞婆娑;

  牵襟携裾庭前地,口授乳喉叫哥哥;

  一个跌倒一个挽,爹妈顾之笑哈哈。

  今日匍匐公堂上,舌锋唇剑淬而磨;

  须知父母骨虽朽,夜室泣语没奈何。

第七十回 长青文魁炫耀宝贝 灯下饮酒各怀鬼胎_小八义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中国古代小说

      

 

第七十回 长青文魁炫耀宝贝 灯下饮酒各怀鬼胎

 

  诗曰:

  群雄义气劫法场 个个英勇技高强

  只为铁牛惹下祸 救人他把官兵伤

  于家堡内多霸道 倚仗豪横欺善良

  英雄只管不平事 险些一命见阎王

  话说阮英在松林拷打金亨,将浑身上下打的青肿,全都打坏。金亨这样哀告,也是不饶。阮英又举起鞋底,才要往下打,只见由松林外走进两个人。

  细看此乃非是别人,乃是金亨之子金贵同花云平二人来到。暗中交代,皆因阮英、金亨走后,等了大半日的工夫不见回家,金贵忽然想起,眼望着孙氏太太说话。水耗子金贵对娘孙氏太太问道:"我爹爹跟着阮英走去学解锁的方法,吃完早饭出去,到了日落平西的时候,怎么还未回来,因何原故?"

  孙氏太太闻听此言,忽然心中想起一事。

  孙氏太太心中动 忽然想起事一桩 阮英人小智谋大怕是入了他牢笼 领着盗银锁在柜 不知怎么他逃生昨夜晚间又闹鬼 冤魂还能把话明 那些言词真利害报应循环说的清 乱到天亮才为止 由外走进小阮英和颜悦色难看破 是我先提那事情 我说不是你锁柜他才对我说分明 他说他会开锁法 说起真乃妙无穷慢说将他锁在柜 就是捆绳白用工 三遍咒语念完毕绳锁能开方法精

  孙氏太太想了多时,如梦方醒,这才明白过来了,急叫金贵同花云平小哥俩个到南边大松林内,快到那里看看。那里倘若没有,哥两个急速快到隐僻无人之处,紧要寻找他俩的下落。

  哥俩答应说知道 站起身来往外行 出了庄院奔道路一直奔了火丙丁 十几里路来得快 无非就在顿饭中金贵行路忙问道 请问花哥事一桩 你看阮英怎么样他说解锁能不能 云平听问说也怪 我没经过这事情阮英之计人难测 岁数虽小过聪明 我未听见这桩事将人绑上自能松 若能亲见算真有 如要耳闻是虚情金贵闻言说有理 花哥讲的甚精通 说说论论来的快松林不远面前迎

  话说花云平同着金贵,来到了大松林内,树林里边只听有人说话,又听见哒哒的响声不绝。紧往走了几走,方才绕过了一棵大松树,抬头观看,这才瞧见了阮英又举起鞋底,照着金亨打下来了。

  云平这边开了口 叫声兄弟把脸观 他的儿子来到了是你朋友投心愿 阮英闻听回头看 观见金贵他在前猴子急快把鞋放 穿鞋复即解绳锁 他将金亨忙放下金亨得命一样般 看见金贵云平到 金亨自觉好羞惭叹了一声无言语 跺了跺脚一溜烟 头也不回往外跑金亨得脱转家园 虽然被打没恨忿 不把阮英他恨怨自己倒把自己怨 不应亏心行不端 不言金亨回家事再把三人表周全

  阮英对金贵、花云平说道:"你们哥俩这一来,倒把伯父的艺也学不成了,也不能学了。"金贵接言问道:"阮哥,你这个教技,怎么绑在树上打的甚么呢?"

  金贵叫声小阮哥 有件事情不明白 学技怎样绑在树鞋底拷打所为何 阮英回言尊弟兄 要你留神听我说方才我将伯父打 学艺必得受折磨 别说鞋底打几下就是刀剁也是当 此技枪刀全不怕 到在身边伤不着你要不信回家问 伯父一说就晓得 阮英说罢哈哈笑云平那边把话明 对着金贵来问话 时长青在哪个窝领我哥俩将他找 好把透龙回里夺 金贵说是离不远就此俺们把步挪

  花云平问着金贵:"时长青离此多远?"金贵说:"不远,我领你们去找。他好送出透龙剑,乃为正理。"列位明公,又问了你这回书更错了,金贵进了松林,看见阮英把他爹爹金亨绑在树上打呢,为何缘故?

  明公有所不知情 听我慢慢细分清 金贵看见打他父也曾问过小阮英 猴子他又会对答 金亨对子也难明即今知道不要紧 金贵该得知交情 他父害过阮英命打他几下解解疼 阮英留情看金贵 后来知道却承情拣去闲文书归正 将书分清也就中 金贵领着二英雄出了松林往前行 三人奔了时家寨 且说这位时长青自从抢来透龙剑 心中欢悦乐无穷 并未到在他家内来到一座镇店中

  话说时长青来到了遇杰镇,是南北的大街。他是进了南街口,往北走,只见此地热闹,生意兴隆,大街人烟稠密,犹如蚂蚁盘窝相似,闹哄哄声音不断。时常青正看市景,忽看见由正北一人骑着一匹牲口,这一人生得甚是异样。

  正北来了人一名 骑着牲口认不清 似马非马真奇怪不类骡牛这几宗 生的马头长牛尾 双睛叠暴如龙行长就象蹄一般样 浑身花点玉暴生 四蹄走动急又快恰是飞腾一般同 上面骑着人一个 二旬向外一后生身高约有七尺外 细腰狭背手甚嫩 面如白玉眉清秀唇似丹球鲜又红 牙排碎玉如糯米 文质彬彬一文童头带文生巾一顶 迎面美玉放光明 身穿翠蓝文生服粉底缎靴足下蹬 见他骑马入了店 路西客店甚鲜明长青也就进了店 一进店门神睁睛 大门上悬一块匾三个金字老天兴 看见那人骑的马 拴在槽头赛如龙长青才入旅店内 当槽伙计把话明 客官要何屋里住长青说有要洁净 单间伙房全都有 不知客官人几名长青回说我一个 要住单房把宿中 店内伙计说是是领着长青往西行 西边有个小跨院 长青走进店屋中小院三间多洁净 那位也住在院中 隔一屋门不很远长青住西他住东 伙计急忙送过水 长青净面饮茶羹长青想着倒凑巧 一院之内正相应 我好过去将他问所骑之马叫何名

  时长青倒不是真心住店,是安心要领教那位骑的这匹牲口叫甚么名,从未见过有这么怪的。说有凑巧,与那位骑马的又住在了一个院内。时长青净了面,吃了两盏茶,急忙站起身来,出了自己的屋门,就走入那座屋内。

  那位正在屋内观 由外进来一少年 看他不过十几岁长的魁伟貌不凡 面目黄白两肩大 相亲叠暴两眼欢狮子颅头配阔口 颧骨高耸有威严 粉绫白花巾一顶六棱凹面绢帕缠 蓝绒高戴在迎面 鬓边斜插蓝绒团内穿绸缎小夹袄 蓝缎裤子穿下边 上绣百花三蓝素周围镶着绣花边 薄底缎靴蹬足下 拱手当胸进门槛那一人也是净了面,正在独坐。忽然见走进一人,那位急忙让起来,说道:"壮士请坐。"时长青抱拳拱手,含春带笑,忙问道:"这位先生贵姓高名?贵乡何处?愚下领教。"

  二人见面把礼行 初次相逢问姓名 那人见问忙答对学生姓吴名文魁 家住北边离不远 吴家庄约百里零学生年长二十岁 闲暇无事瞧宾朋 还要骑着我的马得便买些零碎东 领教壮士你贵姓 名姓家乡要说清小爷闻听他发问 也就全然说分明 长青复又来问话领教你马叫何名 文魁说叫千里剪 此马真乃有大能长青点头说可以 从来没见这马行 长相出奇世间少四不象子一般同

  那人名叫吴文魁,离此一百多里,吴家村居住。他的这匹马名叫千里剪,日行千里。时长青全都问明白,心中欢悦。自己暗中想道,自己有宝贝,不晓得别人也有无价的宝贝。

  长青问明心添欢 他的宝贝也不凡 日行千里马少有并兼此马似龙生 此马我若得到手 骑他一定走遍天盗取金银与财宝 想要犯案难上难 五湖四海交朋友绿林道上称魁元 再添这匹千里剪 三种宝贝真周全贪心不足就有祸 祸在不远存面前

  话说时长青假意殷勤,来到吴文魁的这屋中盘旋。马名为千里剪,又听此马大有异能。时长青又说道:"吴相公你这匹异兽除了走的快,余外还有何能?"吴文魁说:"我的这匹千里剪,不但走的快,这倒是一件小事,还要有件大事:马头正顶上有一个肉角大有三寸多长,将那个肉角用手一搬,那马呀的一吼叫,真乃了不得。"

  一搬肉角叫的声 足下生风起在空 如同驾云与登雾飘飘摇摇能飞腾 一个时辰行千里 一日能有万里行不是学生说大话 游遍天下不费工 此马出於外国地乃系海内一龙生 长青闻听将头点 怪道长的另样行头上既然生出角 肚下有鳞才算精 文魁答应说不错腹下鳞大二寸零 若要腾空鳞必炸 鳞缝生烟声如风此等异兽天下少 黄金万两买不能 我马本是传家宝真乃称起价连城 文魁说着抬头看 只见长青剑鲜明他腰佩带一口剑 霞光万道绕人睛 吴生这边忙问道你的宝剑为何名 尊驾面前我领教 要知此剑哪样能长青回答是名剑 此剑名曰叫透龙 宝剑能以斩神鬼魑魅魍魍都怕惊 眼前若要有邪祟 自能出匣斩妖精喜能避邪多奥妙 此剑真能有大功 身带此剑能保命若遇刺客伤不能 此剑自能杀刺客 遇见恶人剑难容必要斩他头落地 想要逃脱步难行 倘见妖魔与鬼怪必要叫他一命倾 吴生闻听说是宝 我再领教这透龙长青回言有出处 听我细细说个清 将剑抽出对日照宝剑内里现活龙

  说是宝剑内中暗藏两条金龙。在这剑身以里拿起来平看,难见龙之面。

  将剑抽出壳来,用单手举起,白天对着日光一照,看见内剑有两条金龙,上下盘绕,真乃如两条活龙的一样。

  如同活龙一般样 盘绕如他在江洋 若遇夜间对星斗照见就要放毫光 名曰叫着透龙剑 我带此剑把身防遨游海外访朋友 皆因此剑走四方 我还另有一桩宝若要提起真高强 名为避法冠便是 带在头上把身藏站在对面看不见 不是假话将人谎 如要不信当面看便知真假与其详 非是我今说大话 太岁神仙不敢当吴生闻听发了愣 难知真假事难量 听他说的真实话虽然有宝太也狂

  话说吴文魁听了时长青所说,有避法冠怎样奥妙,吴生听他说的天玄地的,愣了多时。复又说道:"你的这宝贝现在何处?该可以能叫外人看见,我要领教。"

  这种事情领教明 尊驾留神你请听 能叫外人来看见才能连夜传美名 宝贝若要无人见 外边哪能知的清长青闻言说有理 我的宝贝带身中 从来不怕外人见要怕人看是虚情 说罢伸手取法宝 避法冠在手中擎吴生这边仔细看 红色头冠放光明 就像壮士冠一样霞光万道耀眼睛 上边珍珠栗子大 起毫放光绕眼睛名曰避法冠一顶 我带头上你见清 长青将冠头上带吴生观瞧吃一惊 忽然不见长青面 对面之人无影踪吴生暗中说奇怪 这种异事我未经 方才未带冠一顶他在对面见身形 见他将冠头上带 立刻人无奇事情真是一种好宝贝 不由暗暗喜心中 自己暗中胡思想今日算把机会逢 要将此宝得我手 急速回国乐无穷吴生见宝起歹意 安心不良恶心生 二人各怀心不善交友那能这样行 丢去闲言书归正 再把吴生细说清对着对面来问话 壮士可再把话明 说怎不能看见你你要说话我听听 长青对面闻此话 叫声先生听分明方才你听我夸宝 仿佛深疑我胡懵

  话说吴文魁见宝起意,存心不良。但见时长青带上避法冠,就看不见人了。究竟是在他对面坐着呢。吴生问道:"壮士,你在哪里呢?你能说话叫声听,才好知道你在何处。"时长青将避法冠拿下来收好了,对着吴生问道:"你看我的宝贝如何呢?是真是假,方才看你的光景,有许多的不信的样子呢。这时候你可见真了,确是不假呢,不是我口出胡言,说些个大话。"

  我的宝贝天下无 不是我的言语粗 倘若遇见有宝友与他结拜不含糊 在外访了这些日 并未遇见真燕孤店外看见你的马 领教此马何名呼 你方对我说来历怎样出奇能如何 我又说出我的宝 方才你也看的清俺们二人全有宝 这才称起大丈夫

  身形无影时长青对着吴文魁说道:"我有宝贝,是特意的出外要访有宝的朋友。若遇见了,我就与他结交合好。"吴生回言:"正合吾意,俺们二人不约而同,全是一样的心事。这就是千里有缘才能会在一处。"吴文魁、时长青这二人所说的要交朋友的话,全都是假意,哪一个也没有真心的。二人正谈论,看见店中的伙计来问道:"二位客官是吃便饭,可是要吃全桌酒呢?"时长青说:"是要吃全桌酒饭。"

  长青急忙把话明 伙计留神仔细听 成桌酒席要端上吴生这边把话明 全然记在我一处 你要兄弟真谦恭长青点头说可以 恭敬不如把命从 伙计答应忙摆酒不多之时全摆成 二人对着来吃酒 伙计又来秉上灯灯下饮酒带叙话 各怀心事打调停 长青这边开言道我是弟来你是兄 朋友也在五伦内 四海之中交宾朋当初桃园三结义 三圣留下拜弟兄 患难相扶同生死义气非常心不更

  二人对坐吃酒。虽然叙话,口好心非,各怀不良之意。且说时长青说道:"交朋友不得一样,当初有孙膑、庞涓二人,庞涓害过孙膑,那样朋友交不得的,总要学那三位老圣人的义气。"

  长青复又把话言 你我会着非等闲 义气相投交朋友交友总要分愚贤 朋友有个择善道 不同富贵同患难前朝几辈英雄将 留下美名传后世 也是前浪催后浪前人留下后人观 在下出外来学事 要访能人好学全文魁闻听说不错 皆因俺们在幼年 不经之事难长志天下宽阔有大贤 世上人多君子少 小人行事难不偏仗义疏财天下少 挥金似土亦不多 屈己从人有几个人人都想要占先

  话说吴文魁与时长青二人,在灯下吃酒,尽说些交朋友的义气。吴文魁复又说道:"交朋友总怕好的人少,心隔肚皮,作事两不知,得分出君子小人,乃为两样。"

  吴生复又把话明 人心作事两不知 君子所行要屈己小人作事找便宜 君子这心常荡荡 小人之心常戚戚君子出言顺天理 小人出言把人欺 君子凡事要端正小人遇事有差迟 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人见物热心里将人之物想要骗 得不到手还不依 交人总要睁眼睛若不睁眼就吃屈 长青闻听吴生话 自己暗中打主意明是用话暗点破 叫他白白费心机 欲知二人心腹下回书中交待齐

 

 

第六十八回 躺箱之中徐良等死 桌子底下书安求生_续小五义(清)石玉昆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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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躺箱之中徐良等死 桌子底下书安求生

 

  且说东方亮正在后院找徐良,忽听婆子说已经拿住。众贼闻听,无不欢喜,俱奔红翠园而来。就见金仙、玉仙、路素贞全都出来迎接。东方亮、东方清过来见两个妹子,金仙、玉仙与两个哥哥道了万福。东方亮就问:"妹子,是怎样把他拿住的?"玉仙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未了说:"现在扔在兵器房屋内那躺箱之中。说起来,他是路大姐姐的仇人,我们刚才要杀,就听前边大众嚷说'拿白眉毛'。我们倒没杀他,等着哥哥,告诉告诉你们,因为何故拿他?"东方亮就把大众所说徐良作的那些事情对着姑娘说了一遍。玉仙说:"这可是实在可恼。哥哥还是拉在前边杀他,还是在后面杀他?"那火判官周龙、张大连、皮虎一齐说:"大哥,咱们前面杀罢,每人剁他几刀,也出出气,要是妹子气不出,先教妹子剁他几刀,然后拉在前边去。可有一件,别教妹子把他剁死方好。"东方亮说:"这也是个主意。妹子你气不出,先把他剁几刀,可别粑他剁死。"玉仙说:"我们倒没有什么气不出的事情,倒是路大姊姊有气,教她剁他几刀罢。"素贞说:"我也不用剁了,教大哥拉过去罢。"东方亮说:"你们全不剁了?"一回头叫来四个打更的,找来一根杠子,众人也就不必进去,就是东方亮带着四个抬人的同着三个姑娘进了院子,直奔西屋而来。玉仙一瞅,西屋灯烛俱都灭了,回头就问婆子:"这屋里灯怎么全都灭了?"婆子说:"我们跟着小姐,迎接大太爷去了,怎么灭了可不晓得。"玉仙叫:"小翠,小翠哪!叫了两声,不见答应。玉仙说:"这孩子又睡着了。除了困,没有别的能耐了,这个是捆着在箱子内,要不然,这个人跑了,她还不知道哪。"叫婆子掌灯,小红先就进去,要把小翠叫醒,怕她挨打。小红刚一进屋中,噗咚一声,灯笼也就灭了。金仙问道:"这是怎么啦?"小红说:"我小翠妹子在当道地上睡着了,把我绊了一个筋斗,灯也灭了。"婆子掌灯进屋一看,说:"大太爷,可了不得了,小翠被人杀了。"东方亮一听此言,说:"妹子,别不好罢?"大家往屋中乱跑,先奔到箱子那里把箱盖一揭,打算伸子把徐良提将出来,再看箱内空空,山西雁踪迹不见。当时玉仙、金仙心中难过,捆着放在箱里怎么还跑了呢?第一对不起路素贞夸奖了半天,只不知他是怎么遁去的,并且杀死丫鬟,更透着奇怪了,莫不成他还有伙计?正想到这里,玉仙说:"我瞧瞧刀去罢。"说毕,往屋中就跑,至屋内一看,壁上那口大环刀踪迹不见。玉仙说:"你们各处地方搜寻搜寻罢,刀也没有了。"伏地君王立刻转身出了门外,与大众一商量,重新又点灯火,拿单刀铁尺。姑娘们看他们去后,立刻吩咐婆子往前边要了一口棺木,把小翠装殓起来,抬在外面、等天明了再埋。伏地君王把他这一个花园各处搜到,踪迹全无。

  你道这山西雁地遁了不成?皆因徐良这一被捉,叫人捆上放在箱子之内,不用说杀,就是这一闷,工夫一大,就得闷死。自己也就把死活扔在肚腹之外。不料在箱子里面不大的时候,就见那箱盖忽然一开,有人伸手一揪自己的手,看见有一口明晃晃的钢刀。自己就把双睛一闭等死,不料蹭的一声把绳子给他割断,又将箱子复又盖上。徐良纳闷这是救我来了罢?自己一挺身,用手把箱盖往上一托,一看屋中黑洞洞,并无灯火,又一看,迎门那里躺着一个女眷,一纵身蹿过去一看,是个丫鬟被杀。徐良实在纳闷,这是什么人?救了我的命还杀死了丫鬟。按说活命之恩,我上哪里与人家道劳去!我先走要紧,又一想把大环刀也丢了。出房门到了院内,自己得了活命,又思念自己宝物。又想,没有这口刀,回去怎么见老兄弟去?人家要来与我巡风,我一定不教他来。再说宝物得而复失,大大不利。正要到上房屋中探探,又听见她们在那屋里正讲论此事。又一想,她们那个链子锤,我就打不得,又添上一个会使手帕的,我手内又没有兵器。正在犹豫,忽听屋中三个姑娘说要出来杀自己,又见南边火光冲天,众人嚷道:"捉拿老西!"自己一想,不好,三十六着,走为上策。蹿出南墙,一直往西,过了两段界墙,直奔城墙,到了翻板那里就掏首练索往城上一抖,上面抓头抓住城墙,倒绳而上,至外边,也是用抓头抓住,倒绳而下。往前走着,心中难过,胜败倒是常书,输给这个丫头也不以为耻,无奈丢了这口大环刀,自己越想心中越闷。忽见前边一个黑影儿一晃,徐良看见就知是个人,撒腿就追,眼瞧着这个影儿直奔五里新街去了,徐良心想,大概准是艾虎兄弟跟下我来了,这一来我更对不起他了。自己没追上那个黑影儿,进了五里新街就不好找了,徐良也就慢慢回店,到了店外,绕在西边跃墙而入,就是他们那个跨院。至里面刚一启帘,艾虎、卢珍起身迎接二哥。韩天锦早就睡了。

  艾虎把衣服与三哥拿过来,让三哥脱下夜行衣,换下白昼服色,就问三哥探团城子事情怎么样了?徐良说:"老兄弟,你不要明知故问了,是你不是罢?"艾虎说:"什么是我不是我呀!你在团城子,我在这里,我怎么是明知故问?"徐良说:"老兄弟,你说实话,到底是你不是你?"艾虎说:"我实是没出店,要不信你问四哥,我连房门也没出去。"徐良一听,把脚一跺,一声长叹,说:"贤弟,三哥活不成的了。"卢珍问什么缘故,徐良就把被捉丢刀,几乎废命,不晓是什么人杀死丫鬟,给他断了绑绳,出来再找,踪迹不见,又见三个姑娘出来要杀他,又听前边众贼找他,一着急跃墙而逃等情节说了一遍,说:"走到五里新街,见前边有一个人飞跑,我料着必是你。"艾虎一听,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卢珍与艾虎一齐说道:"三哥不要着急,待明日晚间我衍两个人上团城子走一趟,至里面打听打听你这口刀的下落,有了便罢,若要没有,你先使我这口七宝刀。"徐良说:"那如何使得。明天晚上还是我去,找不着我这口大环刀,我绝不活了。"艾虎说:"那是何苦,咱们大家寻找,没有找不着的。再说你提的这两个丫头,怎么有这样大的本领?"徐良说:"你没见过那两根链子的家伙,咱们空有宝刀,就是那精细的链子都磕不动,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艾虎说:"我明日晚间定要去领教领教。"徐良说:"我这刀既然磕不动,你那口刀也是如此,不用打算给他磕断。事已如此,天明再议论罢。"天已不早,三位歇觉。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早晨起来,店家打面水净面已毕,徐良仍然头朝里睡觉去了。到吃早饭时节,山西雁连饭都没吃,净是睡觉。天有晌午之时,小义士把他拉起来,说:"三哥,你不是说展大叔看看快到了么?咱们何不找寻找寻去,瞧他来了没有。"徐良这才起来,教他吃东西,他也不吃,自己一人就出店去了。这五里新街,由西往东,人烟稠密,来来往往,尽是些做买做卖之人。忽见路南有一座酒店,蓝匾金字,上写美珍楼,是新开的买卖。徐良一想,可惜自己不吃酒,要是好喝,到此处吃会子酒,倒有个意思。过了美珍楼,往东走至东边路北,见有一座大店,是三元店,大门开着一扇,关着一扇,往里瞧了一瞧,见里面冷冷清清,自己就进了这店,见上屋房门俱都关闭,上屋台阶之上坐着两个伙计。徐良走进店来,伙计打量徐良这个形象与吊死鬼一样,二人暗笑,随即问道:"你是找谁?"徐良说:"我要住店。"伙计说:"没有房子。"徐良问:"没有房子,这是什么?"伙计说:"全有人住着呢。"徐良问:"人都往哪里去了?"伙计说:"全都出去了。"徐良说:"真巧,全出去了。"转身往外一走。两个伙计对说,这小子这个样,准是奸细!徐良一听那两个人说自己像奸细,一转身回头就问:"你们两个说谁是奸细?要向着你们叔伯也是这样的说话么?"那两个哪肯答应,说:"老西你嘴可要干净些个,我们在这里说我们的话,你因什么事情挑眼?"徐良说:"我前来找店,你们口出不逊。找你们掌柜的乌八的来问问,这是什么买卖规矩?"那二人说:"老西你嘴可要干净着,不然我们可真要揍了。"徐良说:"你也配。"那个伙计不知道徐良的厉害,用左手一晃,右手就是一拳。徐良一刁他的里腕子,一抬腿那伙计噗咚一声摔倒在地。这个复又过来,用了个窝手腕炮,照旧被徐良一腿踢倒。那人一嚷,从后面出来数十个人。那人说:"这是个贼,偷咱们来了。"众人一齐动手,七手八脚,抱腰的,扳腿的,揪胳膊的。徐良使了个扫堂腿,这些人转眼间东倒西歪,也有躺下的,也有带伤的,也有折了胳膊的,大家一片乱嚷。忽然间,由东边四扇屏风门内蹿出两个人来,一伸手就把徐良揪住。说:"你好生大胆,要是打,咱们较量。"山西雁一看这两个人,吃惊非小。要问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秦员外无辞甘认罪 金琴堂有计立明冤_三侠五义(清)石玉昆 问竹主人改编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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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秦员外无辞甘认罪 金琴堂有计立明冤

 

  且说碧蟾素日原与家人进宝有染,今将他锁禁在后花园空房,不但不能挨饿,反倒遂了二人私欲。他二人却暗暗商量计策。碧蟾说:"员外与安人虽则住在上房,却是分寝,员外在东间,安人在西间。莫若你夤夜持刀,将员外杀死,就说安人怀恨,将员外谋害。告到当官,那时安人与员外抵了命。我掌了家园,咱们二人一生快乐不尽。强如我为妾,你是奴呢。"说的进宝心活,半夜里持刀来杀秦昌。

  且说员外自那日错骂了安人,至今静中一想,原是自己莽撞。如今既将碧蟾锁禁,安人前如何不陪罪呢。到了夜静更深,自己持灯来至西间。见郑氏刚然歇下,他便进去。彩凤见员外来了,不便在跟前,只得溜出来。他却进了东间,摸了摸卧具,铺设停当,暗自想道:"姨奶奶碧蟾,他从前原与我一样是丫头。员外拣了他,收作二房。我曾拟陪一次。如今碧蟾既被员外锁禁,此缺已出,不消说了,理应是我坐补,"妄想得缺,不觉神魂迷乱,一歪身躺在员外枕上,竟自睡去。他却那里知道进宝持刀前来,轻轻的撬门而入,黑暗之中,摸着脖项,狠命一刀。可怜,一个即要补缺的彩凤,竟被恶奴杀死。

  进宝以为得意,回到本屋之中,见一身的血迹,刚然脱下要换。只听员外那里,一叠连声叫"进宝"。进宝听了,吃惊不小,方知员外未死。一壁答应,一壁穿衣,来到上房。只因员外由西间陪罪回来,见彩凤已被杀在卧具之上,故此连连呼唤。见了进宝,便告诉他彩凤被杀一节。进宝方知把彩凤误杀了。此时安人已知,连忙起来,大家商议。郑氏道:"事已如此,莫若将彩凤之母马氏唤进,告诉他。多多给他银两,将他女儿好好殡殓就是了。"秦昌并无主意,立刻叫进宝告诉马氏去。谁知进宝见了马氏就挑唆,说他女儿是秦昌因奸不遂愤怒杀死的,叫马氏连夜到仁和县报官。

  金必正金大老爷因是人命重案,立刻前来相验。秦昌出其不意,只得迎接官府。就在住房廊下,设了公案。金令亲到东屋看了,问道:"这铺盖是何人的?"秦昌道:"就是小民在此居住。"金令道:"这丫头他叫什么?"秦昌道:"叫彩凤。"金令道:"他在这屋里住么?"秦昌道:"他原是服侍小民妻子,在西屋居住的。"金令道:"如此说来,你妻子住在西间了。"秦昌答应:"是。"金令理叫仵作前来相验,果系刀伤。金令吩咐将秦昌带到荷中听审,暂将彩凤盛殓。

  转到衙中,先将马氏细问了一番。马氏也供出秦昌与郑氏久已分寝,东西居住,他女儿原是服侍郑氏的。金令问明,才带上秦昌来,问他为何将彩凤杀死。谁知秦昌别的事没主意,他遇这件事倒有了主意,回道:"小民将彩凤诱至屋内,因奸不遂,一时忿恨,将他杀死。"

  你道他如何恁般承认?他想:"我因向与妻子东西分住,如何又说出与妻子陪罪呢?一来说不出口,二来惟恐官府追问'因何陪罪',又叨顿出碧蟾之事。那时闹得妻妾当堂出丑,其中再连累上一个先生,这个声名传扬出去,我还有个活头么?莫若我把此事应起,还有个辗转。大约为买的丫头因奸致死,也不至抵偿,总而言之,前次不该合安人急躁,这是我没有涵容处。彼时若有涵容,慢慢访查,也不必陪罪,就没有这些事了。可见静修和尚是个高僧,怨得他说人口不利,果应其言。"他虽如此想,不思索思索,若不陪罪,他如何还有命呢?

  金令见他满口应承,反倒疑心,便问他:"凶器藏在何处?"秦昌道:"因一时忙乱,忘却掷于何地。"其词更觉含浑。金令暗想道:"看他这光景,又无凶器,其中必有缘故。须要慢慢访查。"暂且悬案寄监。

  此时郑氏已派进喜暗里安置,秦昌在监不至受苦。他因家下无人,仆从难以靠托。仔细想来,惟有杜先生为人正直刚强,便暗暗写信托付杜雍,照管外边事体,一切内务全是郑氏料理。监中叫进宝四人,轮流值宿服侍。

  一日,静修和尚到秦员外家取香火银两,顺便探访杜雍。刚然来到秦家庄,迎头遇见进宝。和尚见了,问道:"员外在家么?杜先生可好?"进宝正因外面事务如今是杜先生料理,比员外在家加倍严紧,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听静修和尚问先生,他便进谗言道:"师傅还提杜先生呢。原来他不是好人,因与主母调奸,被员外知觉,大闹了一场。杜先生怀恨在心,不知何时暗暗与主母定计,将丫头彩凤杀死,反告了员外因奸致命,将员外下在南牢。我此时便上县内,瞧我们员外去。"说罢,扬长去了。

  和尚听了,不胜惊骇诧异,大骂杜雍不止。回转寺中,见了北侠,道:"世间竟有这样人面兽心之人,实实可恶!"北侠道:"吾师为何生嗔?"静修和尚便将听得进宝之言,一一叙明。北侠道:"我看杜雍决不是这样人,惟恐秦员外别有隐情。"静修听了好生不乐,道:"秦员外为人,老僧素日所知,一生原无大过,何至被囚。可恨这姓杜的竟自如此不堪,实实可恶!"北侠道:"我师还要三思。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难道不是吾师荐的么?"这一句话,问得静修和尚面红过耳。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言不发,站起来向后面去了。

  北侠暗想道:"据我看来,杜雍去了不多日期,何得骤与安人调奸?此事有些荒唐。今晚倒要去探听探听。"又想:"老和尚偌大年纪,还有如此火性,可见贪嗔痴爱的关头,是难跳的出的。他大约因我拿话堵塞于他,今晚决不肯出来。我正好行事。"想罢,暗暗装束,将灯吹灭,虚掩门户,仿佛是早已安眠,再也想不到他往秦家庄来。

  到了门前,天已初鼓。先往书房探访,见有两个更夫要蜡,书童回道:"先生上后边去了。"北侠听了,又暗暗来到正室房上。忽听乳母白氏道:"你等莫要躲懒,好好烹下茶。少时奶奶回来,还要喝呢。"北侠听了,暗想:"事有可疑。为何两个人俱不在屋内?且到后面看看再作道理。"

  刚然来到后面,见有三间花厅,格扇虚掩。忽听里面说道:"我好容易得此机会,千万莫误良宵。我这里跪下了。"又听妇人道:"真正便宜了你。你可莫要忘了我的好处呀。"北侠听到此,杀人心陡起,暗道:"果有此事!且自打发他二人上路。"背后抽出七宝刀。说时迟,那时快,推开格扇,手起刀落。可怜男女二人刚得片时欢娱,双魂已归地府。北侠将二人之头挽在一处,挂在格扇屈戍之上。满腔恶气全消,仍回盘古寺。他以为是杜雍与郑氏无疑,那里知道他也是误杀了呢。

  你道方才书童答应更夫,说先生往后边去了,是那个后边?就是书房的后边。原来是杜先生出恭呢。杜雍出恭回来,问道:"你方才合谁说话?"书童道:"更夫要蜡来了。"杜雍道:"他们如何这么早就要蜡?昨夜五更时拿去的蜡,算来不过点了半枝,应当还有半枝。难道还点不到二更么?员外不在家,我是不能叫他们赚。如要赚,等员外回来,爱怎么赚,我是全不管的。"

  正说时,只见更夫跑了来道:"师老爷,师老爷!不好了!"杜雍道:"不是蜡不够了?犯不上这等大惊小怪的。"更夫道:"不是,不是。方才我们上后院巡更,见花厅上有两人执着格扇往外瞧。我们怕是歹人,拿灯笼一照,谁知是两个人头。"杜先生道:"是活的?是死的?"更夫道:"师老爷可吓糊涂了。既是人头,如何会有活的呢?"杜雍道:"我不是害怕,我是心里有点发怯。我问的是男的?是女的?"更夫道:"我们没有细瞧。"杜先生道:"既如此,你们打着灯笼在前引路,待我看看去。"更夫道:"师老爷既要去看,须得与我换蜡了。这灯笼里剩了个蜡头儿了。"杜先生吩咐书童拿几枝蜡,交与更夫,换好了,方打着灯笼,往后面花厅而来。

  到了花厅,更夫将灯笼高高举起。杜先生战战哆嗦看时,一个耳上有环,道:"喂呀!是个妇人。你们细看是谁?"更夫看了半晌,道:"好象姨奶奶。"杜雍便叫更夫:"你们把那个头往外转转,看是谁?"更夫仗着胆子,将头扭一扭,一看。这个说:"这不是进禄儿吗?"那个道:"是不错。是他,是他!"杜先生道:"你们要认明白了。"更夫道:"我认的不差。"杜先生道:"且不要动。"更夫道:"谁动他做什么呢。"杜先生道:"你们不晓得,这是要报官的。你们找找四个管家。今日是谁在家?"变夫道:"昨日是进宝在监该班,今日应当进财该班。因进财有事去了,才进禄给进宝送信去叫他连班。不知进禄如何被人杀了?此时就剩进喜在家。"杜先生道:"你们把他叫来,我在书房等他。"更夫答应。一个去叫进喜,一个引着先生来到书房。

  不多时,进喜来到。杜先生将此事告诉明白,叫他进内启知主母。进喜急忙进去,禀明了郑氏。郑氏正从各处检点回来,吓的没了主意,叫间先生,此事当如何办理。杜先生道:"此事隐瞒不得的,须得报官。你们就找地方去。"进喜立刻派人找了地方来,到后花厅看了,也不动,道:"这要即刻报官,耽延不得了。只好管家你随我同去。"进喜吓的半晌无音。还是杜先生有见识,知是地方勒索,只得叫进喜从内要出二两银子来,给了地方。他才一人去了。

  至次日,地方回来,道:"少时太爷就来,你们好好预备了。"不多时,金令来到,进喜同至后园。金令先问了大概情形,然后相验,记了姓名,叫人将头摘下。又进屋内去,看见男女二尸,下体赤裸,知是私情。又见床榻上有一字柬,金令拿起细看,拢在袖中,又在床下搜出一件血衣裹着鞋袜,问进喜道:"你可认得,此衣与鞋袜是谁的?"进喜瞧了瞧,回道:"这是进宝的。"金令暗道:"如此看来,此案全在进宝身上。我须如此如此,方能了结此事。"吩咐暂将男女盛殓,即将进喜带入街中,立刻开堂。且不问进喜,也不问秦昌,吩咐:"带进宝。"两旁衙役答应一声,去提进宝。

  此时进宝正在监中服侍员外秦昌,忽然听见行役来说:"太爷现在堂上,呼唤你上堂,有话吩咐。"进宝不知何事,连忙跟随行役,上了大堂。只见金令坐在上面,和颜悦色问道:"进宝,你家员外之事,本县现在业已访查明白。你既是他家的主管,你须要亲笔写上一张诉呈来。本县看了,方好从中设法,如何出脱你家员外的罪名。"进宝听了,有些不愿意,原打算将秦昌谋死。如今听县官如此说,想是受了贿赂。无奈何,说道:"既蒙太爷恩典,小人下去写诉呈就是了。"金令道:"就要递上来,本县立等。"回头吩咐书吏:"你同他去,给他立个稿儿,叫他亲笔誊写。速速拿来。"书吏领命下堂。

  不多时,进宝拿了诉呈,当堂呈递。金令问道:"可是你自己写的?"进宝道:"是。求先生打的底儿,小人誊写的"金令接来,细细一看,果与那字柬笔迹相同。将惊堂木一拍,道:"好奴才!你与碧蟾通奸设计,将彩凤杀死,如何陷害你家员外,还不从实招上来!"进宝一闻此言,顶梁骨上嘤的一声,魂已离壳,惊慌失色道:"此此此事小小小人不知。"金令吩咐:"掌嘴。"刚然一边打了十个,进宝便嚷道:"我说呀,我说。"两边衙役道:"快招!快招!"进宝便将碧蟾如何留表记被员外拣着,错疑在安人身上;又如何试探先生,方知是碧蟾,将他锁禁花园;原是小人素与姨娘有染,因此暗暗定计要杀员外,不想秦昌那日偏偏的上西门去了,这才误杀了彩凤;一五一十,述了一遍。金令道:"如此说来,碧蟾与进禄昨夜被人杀死,想是你愤奸不平,将他二人杀了。"进宝碰头道:"此事小人实实不知。昨夜小人在监内服侍员外,并未回家,如何会杀人呢?老爷详情。"金令暗暗点头,道:"他这话却与字柬相符。只是碧蟾进禄却被何人所杀呢叩你道是何字柬?原来进禄与进宝送信,叫他多连一夜。进宝恐其负了碧蟾之约,因此悄悄写了一柬,托进禄暗暗送与碧蟾。谁知进禄久有垂涎之意,不能得手,趁此机会,方才入港。恰被北侠听见,错疑在杜雍郑氏身上,故此将二人杀死。

  至于床下搜出血衫鞋袜,金令如何知道就在床下呢?皆因进宝字柬上,前面写今日不能回来之故;后面又嘱咐千万,前次血污之物,恐床下露人眼目,须改别处隐藏方妥。有此一语,故而搜出。是进喜识认,说出进宝。金令已知是进宝所为。又恐进禄栽赃陷害别人,故叫进宝写诉呈,对了笔迹,然后方问此事。以为他必狡赖,再用字柬衣衫鞋袜质证。谁知小子不禁打,十个嘴巴,他就通说了,却倒省事。

  不知金令如何定罪,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童海川月台战秋禅 慧斌僧学艺山神庙_雍正剑侠图(清)常杰淼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中国古代小说

      

 

第七十回 童海川月台战秋禅 慧斌僧学艺山神庙

 

  上回书说到西风寺请秋禅,孔秀戏耍小僧人。秋禅长老来到月台之上,心中十分恼火,问孔秀叫什么名字?孔秀道:"你要问吾的名字,你要站稳了!吾家住在江南,姓孔名秀字春芳。闯荡江湖有个小小的美称,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他说到"物"字儿,瞅冷子蹦起来,用手指头照老和尚的眼珠子就抠,老和尚用左手往下拂孔秀的手腕儿。孔秀的手往下一耷拉。老和尚的右手,照着孔秀的胸口窝上,"嘭--"就是一掌,孔秀应声而倒:"唔哟!打了我了!"一折身起来:"坑了吾了,害了吾了,打了吾了!我要你的命,老和尚!"蹦起来,"泰山压顶",双拳就打下来。老和尚右上一滑步,立左手一穿他的腕子,"顺手牵羊"一拉他,右手照着孔秀的后脊背"啪!"就一掌。孔秀在月台上来个狗吃屎,鼻子也抢了,嘴也抢了,嘴唇也肿起来了,很快牙花也破了,门牙也活动了:"唔呀!打了我了。我跟你完不了的!"说完,蹦起来双拳照着老和尚的胸口就是一下。老和尚转步一闪身,这右胳膊"轱辘翻车"一压,左手反背一掌,就在孔秀的脑门子上"啪!"俩小和尚乐了:"该!该!师父,狠劲打他,狠劲打他!"

  "唔呀!师父!"这回小和尚一叫师父,孔秀也把师父想起来了:"唔呀!师父哇,我成了烂酸梨了!""孔秀,真乃大胆!"张方、九龄一边一个,当中的海川转眼之间来到月台的南面。这个时候,孔秀蹿下来,捂着腮帮子:"唔呀,唔呀"这通"唔呀"。张方过来:"哎,孔老爷。""唉呀,我说张方啊,我明白了!""你明白什么?""我叫老和尚打成这样,我师父为什么不过来。你嘛!一定给我说了坏话。"张方很机灵:"孔老爷,你这话算对了。你把人家小和尚打成那样,人家小和尚不会武艺,你冒充人家小和尚的师祖。你要知道,小和尚的师祖姜老剑客爷也是师叔的师祖啊。你找你师爷的便宜,你还不该揍嘛?""哟,我没想到这旮里!看起来我挨揍嘛,是一点也不多的。得了,好歹没有伤筋动骨,挨揍挨揍吧!"三个人站在月台下瞧着。海川一拔腰来到月台上,深施一礼:"高僧在上,末学后进、晚辈童林,大礼参拜!"秋禅借着星月的光华看着海川:小伙子往这儿一站,真跟一只小老虎一样。西风长老秋禅点了点头想:盛名之下无虚士。你是童林,是师兄尚道明,何道源的弟子。我们是一家子,无缘无故地带着人到我这儿搅闹我的西风寺。童林,你是什么意思?你小小年纪对于本门的长辈就如此的无礼。西风长老秋禅有点怒。不管你是谁的徒弟,你是我们师兄弟的徒弟也不成!再说前头的事我也不是没听说过,下江南,拿二小,请国宝,你在我师兄亚然和尚那儿也折腾得够呛,你把我的师侄济慈、济源都给打了,这些事情老僧我也知道。于是,秋禅道:"噢!童侠客,免礼,免礼!老僧不敢当。童侠客久闻你的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一见缘在三生!请问,童侠客,无缘无故,夤夜之间,你来到贫僧我的西风寺,所因何故啊?"

  海川一瞧就明白了,老和尚有点恼怒。海川赶紧一躬到地:"前辈!晚生童林有下情告禀。""有话请讲!"海川就由头至尾把自己的事情全都说了:"这一次跟七星山打赌,破了七星八宝转心亭,得金牌,大人起程奔四川开仓放赈。听说这摆亭之人是高僧您老人家给介绍的,因此不揣冒昧前来请高僧驾赴耿家庄,您给我们写上一信。如果能够把摆亭之人请出,帮我们破了七星山八宝转心亭,四川的百姓父老全都感谢您的好处,这是您的最大功德!高僧啊,您能不能把摆亭之人说出来?我们好请去!""弥陀佛!童侠客,你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不错,七星山的七星八宝转心亭是老僧介绍人给摆的。但是,我跟七星山多少是个街坊,还有一些交情,出乎尔,反乎尔,解铃系铃,这就不是英雄所为吧!我即要把这摆亭人介绍给您,破七星八宝转心亭。如果那样一来,绿林道耻笑我西风长老秋禅,无始无终,作为朋友不能全信。这个老僧可不干!童侠客,你有能为破七星八宝转心亭得金牌,保大人上四川;没有能为,我想阁下你就不应该答应这么重要的差事。你说我说得对吗?你要叫我老僧请这摆亭之人出来,鼎力协助你,老僧可不干!再说,你是惦着请我来,请我还派你的打手,把我两个孩子打成这样!你这幸亏是请我来了,你如果要是叫我来呢?八成把我两个孩子的腿都打折了!童侠客难道说这也是交友之道,敬人之方吗?童侠客,这件事情老僧不管!"

  秋禅说得这些话,海川明白,但不敢着急啊!一躬到地:"前辈,您老人家责备童林甚是。无奈,我童林出身草莽,被困王府,蒙王爷抬爱知遇之恩,才有我今日的童林。想我童林是大清国的子民,受国家雨露之恩,当须涌泉答报。甭说我童林还有一技之长,就是我没有这一技之长,奉君之命也要保钦差奔四川,哪怕死在四川,乃是我海川的命该如此。食君禄,当报王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想我童林是这样,高僧也是一样。您也是大清国的子民哪,您也应该协助官府,铲灭奸佞,得金牌到四川放赈。如果高僧不管,得不了金牌,大人就不能起程。晚一天,四川省的父老就多死多少?高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高僧,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气愤,您就不管,拒我童林于千里之外呢?相反的,我这弟子孔秀本没有能耐,他出的主意。我童林本是到这儿拜访您来的。他说把您诳出来,让我童林再跟您讲话。我想,让他去吧,诳出您来也好说话。他不听我嘱咐啊,他到月台上胡说!当您出来,我就应当过来,我知道您有气在心。我不过来,我让您把他打了,消消您的气。不想到高僧您还是盛气凌人!请问高僧,您画出一个道,我童林办到,您能把摆亭之人说出来吗?"老和尚一听,笑道:"哈哈哈,好!童侠客,你这是手一份,嘴一份哪。好吧!老僧可以把摆亭之人说出来。只求一样,你我在月台上当场较量三合五式,你把老僧我赢了,老僧我就管!""高僧,您是前辈,我赢不了您!您要把我赢了,您管不管!"喝!童林这年轻人是有两下子!"弥陀佛!我知道你是我师侄,你是我师兄尚道明、何道源的徒弟,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一旦叫我两位师兄知道,恐怕这事儿也不成。不管输赢胜负,一战之后,我一定把摆亭之人说出来。""如此,童林遵命!"海川转到下垂手西面,脸冲着东,左脚一虚,右脚扎根,双手一合,抱腕当胸:"高僧,您请吧!"

  老和尚秋禅往后一撤步,一捋颔下银髯:"弥陀佛,童侠客,请来进招!"

  海川往前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右手"麒麟吐珠","唰"地一下,掌不离肋,肘不离胸,"龙骧虎坐",右手掌就到了。秋禅也看得出来,海川一下手,掌挂一团风,内力足,他不敢疏神大意,上左一滑步,立右手一穿,他"啪"地一翻腕子,进步摔掌,奔海川的面门就打。海川滑右步,往右面,伸左手,立手一穿,往前一抢身,叫"叶底藏花",奔和尚的软肋。秋禅左手附肘沉肩,一支海川的胳膊,左脚扎根,右脚"唰"坐下腰去,就是一扫堂,旋风一个样。海川一点月台长腰出去,一抱拳,合掌打问讯,彼此道请。

  当场动手,打在一处。西风长老秋禅就为看看童林的能耐到底怎么样?三十岁的人,其貌不扬,为什么下江南能享这么大的名?只见海川把八八六十四式八卦盘龙掌旋展开了,脚踩八门。喝!那还是真不错,大褂兜起风来,如同蝴蝶相仿。西风长老点了点头,像我西风长老秋禅这个人物,三招五式,十招八招也赢不了人家,确受尚道明、何道源弟兄的亲传。听说当年四门师兄弟共同研究,最后,请出我三师叔张鸿均来,老人家把自己的精华揉进去,成了这一门八卦掌。这青年奉师命下山,兴一家武术可真够啊!海川跟人家秋禅一动手,海川也瞧得出来,要想把人家赢了,这也根本不可能。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猛然间,这山门洞里头有人念佛:"阿弥陀佛!兄长,何人在月下与你动手?暂时住招!"海川撤身形出去,回头一瞧可就愣了。前边是个白胡子老头,白发苍苍,精神矍铄,面似银盆,白胡须,白小辫,顶全谢了,约有八十多岁。身上穿着银灰色的绸子长衫,腰里煞着绒绳,左肋下别着一个蓝绸子的长包袱,银灰色的中衣,寸底的福子履鞋。老头笑容可掬,捋着胡子,文绉绉的形神潇洒。就在这老人的身后,喝!这人的个头就快把这山门洞给堵严了,比头里这个老头得高二尺多。前胸宽,背膀厚,虎背熊腰,好棒的身子骨!身上穿灰僧袍,掐黄口,腰里煞着骆驼绒绳。灰中衣,厚底的黄僧鞋,是个方丈。一脸大黑麻子,花绞的浓眉斜飞入天苍,吊着眉梢,脑门子左额角上耷拉着一条子有三四寸的黑肉,铁头皮,露着六块受戒的大香疤拉。手伸出来跟蒲扇一样,手指头都跟胡萝卜似的,一攥拳,拳头就像大铁锤子,五十多岁。

  这是亲弟兄俩。陕西风翔府城南有座山叫金凤山。金凤山北十五里,有个村子叫北凤庄。金凤山南十五里,有个村子叫南凤庄。金凤山西十五里有个大镇店叫西凤庄,又叫四节岭。在金凤山的正东十五里,有个大村子叫东凤庄。东凤庄西村口里路北住着一家大财主,就是前边这个老头,姓方名奎字伯林。娶妻刘氏,他的妻子刘氏就在东凤庄的东北十里地刘家村。小舅子就是方大爷的内弟,叫醉尉迟刘雄。方奎自幼儿好武。金凤山上头有座大庙叫玉皇观,是个老道庙。玉皇观的观主,三清教长教的道门门长复姓欧阳单字名修。他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名字呢?北宋年间有一位官居宰相,后称为古文八大家之一的老先生是欧阳修,这位老人家是文班之首。欧阳修想做武艺里头的最高人物欧阳修,所以自己半路上改个名儿叫欧阳修。方奎从起小就拜在欧阳爷的门下,学习文、武两科之技。教给方奎一双银装锏,十八趟铜法,艺能出众。方奎二十七岁那年,母亲又生下一个兄弟来,起名叫方杰,号伯生。没想到方杰六岁,父亲去世了,又出了天花,还抽风,这一来孩子可就够呛了!把本地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也不见轻。方奎夫妻两口子挺急。

  老太太倒不怎么着急:"你着什么急呀?你弟弟这样,谁也不乐意!他长这么大,你也不是不疼他。是儿不死,是财不散。听说南凤庄昝凤会瞧疑难症,你请他来一趟看看。""噢!我快去。"方奎骑上马,就奔了南凤庄。没走多大工夫,方杰抽起风来了。哎呀!几个人都按不住他。抽着抽着风,没气了。老太太掉了眼泪,赶紧把王三爷叫来说:"老三哪,你们大爷在家,看见二爷这样,他非疼死不可!他已经死去,投爹投娘他来了一场不容易。但是他坑我,他是讨债鬼,我也不给棺材。你呀找一领炕席,把他一卷,拿绳一煞,你拿铁锹到东村口咱们那菜园子外头边上,深深地刨坑,把你们二爷埋了吧!"醉鬼王三找了半领炕席,搁到上头一卷,把二爷方杰给卷起来,拿麻绳一系。左手一夹,右手拿着把铁锹"嚓啦嚓啦",他就由家中出来一直往东。

  走到他们家的那个菜园子的篱笆墙外头,刨个坑把方杰往坑里头一放,准备往里头铲土。正在这个时候,从村里出来两匹快马,前头是方奎,后头是昝凤。一出村口,方奎就大喊:"别埋!昝凤来了!"喊着,方奎也就赶到了。飞身下马,上前一抱,回家了。老太太和方大奶奶,婆媳正在屋里头哭呢,婆子丫鬟们也都掉泪。进来以后,老太太一瞧:"这怎么了。""娘啊,老二还没断气呢!"马上给放到炕上,让昝凤给治疗。真是偏方气死名医,三付药下去一投黄,慢慢地缓过来了,可惜落了一脸的大麻子!过了几个月,到七岁了。方杰跟哥哥商量:"哥哥!""干什么呢?""我愿意出家。""什么?""我愿意出家。""出什么家?""我愿意到金凤山上去,你不是把我带着去过吗?师父不是说我挺好吗?我愿拜他为师,学点儿武艺。我要出家当老道!""胡说!爹没有了,娘还健在。不通过娘,你要出家?出家要你干什么!要你将来娶妻生子,继续我方门后代香烟往下传,作为我一个好帮手。你出了家,还剩下我一个人哪!""我不愿意在家呆着,我瞧见什么都烦!只要我一出家,晨昏三叩道,早晚一炷香。我这么一烧香一念经,那我就全好了!"方奎不干。方杰就磨母亲,后来把母亲给磨烦了。

  当初出天花大难不死,他一定要出家,也不错嘛!老太太答应了。方奎到南凤庄跟昝凤商量:"你看他非要出家不成!把娘的心都说活了。当初出天花没死,也许他命犯孤独。"昝凤说:"他愿意出家,那把他给送到金凤山,送到欧阳师父那里。"这样商量好了,哥儿俩来到金凤山玉皇观,面见老剑客欧阳修。

  行完礼之后,方奎道:"这孩子在家呆着,看见什么都烦。一定要找您,拜您为师,学武练艺,要出家!"老仙长看了看方杰,问:"你愿意出家?"

  "弟子愿意出家。""我道门之中不收你,我有个侄子,大清国护国四大名剑姜达姜本初的弟子,在四川天海庄天海庙,姓窦名叫窦瑞。他是皈依三宝的和尚,我想替他收你。武艺嘛,可以跟着师父我学。"这样,正式的磕头拜了师,给他起了个和尚的名字叫慧斌。又给窦瑞去信。没有多少日子,窦瑞来了。见到老人家行完礼:"您唤弟子有什么事?""我给你收个师弟!僧袍都换好了,都剃度为僧了,就是还没有受戒,名字叫慧斌。慧斌哪,过来,给你师兄磕头。""哥哥,给您磕头!"七岁的小和尚,窦瑞看着挺好。

  接三两月由打四川到陕西来教给兄弟念经,一边教着经,一边练着艺。欧阳爷教慧斌,开始就教硬功,金钟罩、铁布衫、铁沙掌。这功夫完全都是硬功夫,不教给他小巧之艺。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之间就十年哪。慧斌到了十七岁了。哎哟!这长相,身体强壮,大高个,宽肩膀,往这儿一站,就跟黑塔似的。

  这一天,老剑客爷欧阳修派人把方奎找来。道:"僧、道不能并峰,和尚、老道怎么在一块儿住啊?我把这数百年清静古观送给他。你可以拿出一笔钱来,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归三宝管辖,改个名字叫古刹玉皇顶。你兄弟从打七岁出家,胎里素。这座庙三尺女子不准入内,初一、十五不开山门,很合乎你弟弟的性格。现在他本事已学出来了。方奎啊,你肯得花俩钱吗?"

  "弟子愿意!那么改和尚庙,您怎么办呢?""我就归广东龙门县清源山寒风岛祥慈观,我归我的下院。我把这庙给你兄弟!""噢!那我谢谢师父!"

  一切嘱咐好了,也嘱咐慧斌。又派人写信,让窦瑞也来。玉皇观改成玉皇顶,塑了神像,就让慧斌执掌。欧阳修飘然隐匿回广州。慧斌等师父走了以后,庙修好了,开了光,自己也招了几个小和尚,在庙里头一住。回到家中看了看母亲、嫂嫂,然后要俩钱,闯荡江湖。

  光阴荏苒,转眼间就三年,方杰二十岁了。练得骨硬如钢,浑身发僵,三年就创出一个号来,叫金鸡好斗双钢掌。慧斌高兴了,回到金凤山古刹玉皇顶。这么一撇嘴,有人可就说了:"慧斌师父,您的把式再好,您是半个把式匠。您瞧瞧,三尺高的墙头您上不去。小巧之艺您一点儿都不会,真成了一个武术家。您的内外两家具臻绝顶,那才叫英雄哪!您这叫什么呀?"

  慧斌一想:对呀!我得访名师去。或者再到广东找师父去不行。师父当初既然不教,我白找。那我自己访!南七北六十三省,就这么一访名师,三年什么都没访着。哎,这怎么回事?嘿,窜高纵远的人有的是,可是碰上慧斌,他两下提了拐子给扔房上去了,人家怎么收你为徒啊?就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回到家中才知道母亲去世了。哎呀!自己到坟上哭了一场,就回庙了。

  小和尚告诉慧斌说:"师父,您离山访师这三年,在咱们后山挡僧岭下,那里来个老比丘。打柴的,打猎的全都看见过。听说这老比丘不吃不喝,在这儿住了三年。您说新鲜不新鲜。"慧斌一听:"什么老比丘啊?这我不信。可能是个高明的武术家,前来访我。好吧,等会我瞧瞧去。"吃完了晚饭,打发小僧人全去休息。慧斌一个人从东角门出来了,转到庙墙后面,可就往西北方向下来。快出山了,西北方向有座庙叫山神庙。山神庙的西边有一个大山坡,荒草丛生,一块石碑三个大红字叫:"挡僧岭"。顺着挡僧岭过来,往西北岔道出山,那儿有一座下五门的黑龙观,观主叫黑龙道长韩玄教。下了挡僧岭,盘着山道往右手里头拐,拐来拐去,拐到挡僧岭下。只见疏疏落落的松林内,透出来两盏星光。慧斌不由得一阵发愣,仔细一看:"唉呀!真在挡僧岭下,有这么一个山洞。山洞不大,果然山洞里坐着一位年迈苍苍的老人。赤红脸,顶都谢没了。两道残眉斜飞入天苍,长眼睫眉呀,遮住了眼睛,长到了嘴唇下边来。鼻如玉柱,唇似涂朱,一对元宝耳。慧斌和尚一瞧:唉呀!这一定是武林的前辈,风尘的侠隐前来帮我呀!他慢慢地往前来。这老头的眼睛很亮,跟那星光似的一闪一闪的。但是一见慧斌,这老头慢慢地把眼闭上了。慧斌紧行几步,来到且近,合掌打问讯,躬身施礼:"阿弥陀佛!老人家,是哪方的高人前来金凤山?贫僧慧斌拜见了!"老头却盘膝打坐把眼睛闭上了,慧斌说话跟没听见一样。"阿弥陀佛!贫僧慧斌就居住在金凤山上。请问老人家上姓高名,仙乡何处?晚生慧斌拜见了!"连说三遍老头都没听见。慧斌就明白了:老人家见我,哪儿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相见了。您不是不说话吗,我慧斌有能耐,让您开口。想到这儿,就这硬山石关子地上,就"扑嗵"一声跪下了。老头闭着眼睛不言语,慧斌在山洞外头跪着也不言语。

  本来这是头天的晚上,也就是二更天左右,慧斌这一下就跪到天亮。慧斌跪那里纹丝不动。嘿!把老头给跪含糊了。老人微然一睁眼:"哎哟嗬!和尚,你什么时候来的?跪得工夫不小啦!"慧斌心说:老爷子还是您不行!

  我这一跪,就把您的话给跪出来了。和尚慧斌点点头:"弟子昨夜前来跪见老人家。我跪在这儿等着见你!"就见老头肩头一晃,"唰"地一下,由山洞里出来了:"和尚,起来吧!""多谢老人家!"等慧斌站起来,老头抬头细看慧斌。慧斌一瞧:老爷子,你也就到我胯骨轴这儿。你太矮了呀!"和尚!老夫在此隐居,与人无侮,与世无争。只望老死于户牖之下,埋没在山谷之间,终此一生,也就是了。和尚!你为什么到我这儿来?你有什么话说呀?"慧斌"扑嗵"又跪下了:"老人家,弟子慧斌出家在金凤山上。先拜老师广东龙门县清源山寒凤岛神慈观观主、道门门长欧阳老剑客。我只学得是硬功,不会软功。为此下山访师三年,没有成就。回山之后,听说老人家隐居于此,将近三年。因此弟子不揣冒昧,来到挡僧岭下拜见老人家。如果老人家不以弟子为朽木之材,弟子愿效子房圯桥纳履,杨时立雪于程门,仰赡时雨之化,弟子当报再造隆恩哪!"慧斌这话说得十分婉转。老头听完了,捻着胡子一阵大笑:"哈哈哈,噢!你叫慧斌哪。""不错!""你要学一学张子房圯桥纳履,拜我为师,对不对呀?""正是此意!""好吧,今天天都快亮了,不用说了,你回你的庙。明天晚上,你白天养精蓄锐,晚上到山神庙去,自然有人在山神庙接待于你。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商量,我愿教,你愿拜,那么咱们就是师徒。如果你愿意拜师,我不愿意教,或者我愿意教,你不愿意学,这还有个学得了学不了。咱们另作别论。""弟子谨遵老师之言。""好!你看谁?"这老头拿手往慧斌身后一指,慧斌和尚就往后一回头的工夫,再看老人家踪影不见了。蹬着树枝,捷似飞鸟,转眼走远。慧斌一瞧:身法之快,无与伦比。看来这位老人家定是武林的老前辈呀!"哈哈!"

  慧斌高兴了。站在这里,冲着西面挡僧岭的山根磕了个头,回庙去了。推角门进去,直奔功房。自己练完功,回到禅堂,由小僧人侍奉着,白天休息吃饭。到晚上定更来天,打发小和尚全走了。然后一个人把角门就给开开,回身再把角门带上,一往北来到金凤山古刹玉皇顶的东北墙角。可就往西,还是昨天晚上这条道,通往挡僧岭东西的山神庙。当然,山神庙也没有失修,里里外外还是干净的,就是没人住。

  慧斌来到山神庙的东角门。"啪啪啪"一拍角门,时间不大,就听里头问:"谁呀?"慧斌一听,嗯?口音不对?挡僧岭遇见的老人口音是本地人。

  这回听里边说话呢,就靠北了,属于陕北人的口音。慧斌答应道:"噢,弟子慧斌。""噢!师弟呀。"还没见面呢,里边就说话了。"咣啷"一声响,角门开开。慧斌一看:这个老头是细高挑的身材,身上穿着青长衫,腰里煞着绒绳,青中衣,五分底的青靴子。脸蛋也不大,但是岁数可不小了。赤红脸,一脸的草纸眉儿的疙瘩,白眉毛,大三角眼,黄眼珠子可特别的亮,小鼻子头,菱角口,一对锥把子耳朵,白剪子股的小辫,一字齐口大白胡子。

  嘿!老头是挺精神的,看得出来是清真大爸。慧斌一想:既然人家老头管我叫师弟,那一定我得叫师兄了:"弥陀佛!师兄在上,小弟慧斌大礼参拜!"

  "哈哈哈!兄弟,起来,起来!师父让我在这儿等你呢!跟我来吧。"

  慧斌也不好意思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二人一前一后,来至在正殿。这就是头层殿,东西有配殿。一进这层殿,慧斌知道,因为这庙属于慧斌管辖,他能不知道嘛。当中是个大肚弥陀佛,又叫欢喜佛呀,见人总是笑。海灯点着,外屋也有点儿亮。转过这大肚弥陀佛,就是护法神--韦陀。由打这后殿门出去,还有一个二层殿。海灯点着,屋里显得亮,五供蜡钎全份。靠这西面,好像拿木板钉起个隔间来。慧斌心说:这是哪位办的?怎么跑我这庙里钉隔扇来了,要住人啊!果然挂着一个新的茶青色门帘。师兄一挑帘:"师弟,进来吧!"慧斌点头答应。迈步往里走,抬头一看,是要住人。垒了一个炕,有炕席,有几个棕团都在炕头上立着,单有一个棕团放在炕的正当中。

  老师就在棕团上坐着,跟出家人一样。

  慧斌躬身施礼,跪倒了磕头:"恩师在上,弟子慧斌大礼参拜。"老头把眼睛睁开了:"哈哈哈,慧斌,你来啦。""噢,弟子来啦。""站在一旁!你给我磕头了,叫我一声老师,咱们现在还不定规。因为我不知道你练得了练不了?""老师呀,弟子练得了!""如果你要下得辛苦,我教什么你肯练,你听话,咱们回头再拜师。哈哈哈,慧斌,你练得了吗?"慧斌一想:干嘛死死地问我这个练得了吗?"弟子练得了。""那么好!叫你师哥带着你,咱们爷儿仨到后面。"老头一飘身从炕上下来了。爷儿仨一前一后,由这屋里出来往北一拐,往东一点儿就是韦陀神,顺着韦陀神的前头往北,就推开了门。这是二层殿,北大殿内供着三世佛,东西配殿各三间。

  院里头收拾得十分干净,有点草也完全都拔净,有个小石头子也全捡走了,洒着清水,用土夯砸得很结实。慧斌心说:我自个儿的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拾掇了。特别在东配殿的廊檐下,放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有褥有枕头有被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木凳。慧斌想:这是干什么呢?再看西配殿的廊檐下,一丈一二尺长、二丈三四尺宽的羊白毡,都是新赶的毡子,一共三张,戳在那里。慧斌一想:大热的天,这羊毛毡干什么使啊?慧斌再一看:中殿的后头,二层殿的西殿的南山墙后头,这有锅灶,底下夹着火,上头有一个新编的大盖帘盖着锅。锅里一定是水,"哗"烧开了翻起来,顶着盖帘了,"哐啷哐啷"直晃悠。还有一个小锅,也夹着点儿火,好像里头熬得是粥。单有这么一个小碗架,也有碗也有筷子笼,还有咸菜丝,还有水缸什么的。

  慧斌只顾贪看,老头插话道:"慧斌,你真要练?""练!弟子一定练。下山寻师三年未遇,弟子都不灰心!""那么好!恐怕你练不了哇?"慧斌一想:您怎么又来了,我干什么练不了啊!"师父,不要担心,弟子练得了!"

  "哈哈哈,真练得了啊?""练得了!""那好,把煞腰的绒绳解下来,把僧袍脱了。"慧斌一想:一个师父一个传授,教我嘛,就得脱衣服。好吧!

  煞腰的绒绳解下来,师哥接过去,大僧袍脱了,师哥也过去给叠好了,往这个小木凳上一放。慧斌问:"师父,您看行了吗?""不行啊!慧斌。""啊,怎么还不行啊?""对啦!哈哈哈,你还得把这个短僧袍、衬袍脱了。""师父,您看行吗?""这不行,真练,得脱个光膀脊梁!"慧斌一想:嘿,这可新鲜!怎么练功还脱大光膀啊!唉,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好吧!把里头的衣服完全都脱了。慧斌的肉皮啊,跟煤球那么黑,一身的大麻子坑可不少呢。"师父,您看行了吗?""嗯,上边行了。鞋袜子扒了!""哎,怎么还扒鞋袜子啊?"只好把鞋袜子扒了。老头又说:"把裤子脱了。"慧斌一想:怎么练功还脱裤子啊?"师父,裤子脱了?""嗯!让你脱你就脱!我问你来着,怕你练不了,你看怎么样?"慧斌一想脱就脱吧,解腰带把裤子脱下来。"师父,您看这回成了吧!""哎,成了我就不说话了。把你这裤叉也扒掉。"嘿!慧斌这大麻脸蛋子汗都下来了。慧斌一想:哎呀!这两个老头不是拿我慧斌开心吧?练功有脱光眼儿赤条条的吗?再看两位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须发斑白,正颜厉色站到自己前头。唉!甭说一位老人家对我没有嬉笑之意。即便是有,我这个在人家眼前头,不亚如人家的儿女,甚至于孙男弟女吗?我才二十多岁的人,人家两位老人家胡子都白了。问:"师父,让弟子把裤叉也脱了?""对!这样才能练呢!""好吧,弟子遵命!"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脱一大光眼儿。

  老头上下一瞧:"慧斌哪!""师父。""这才像个练武的。"慧斌这个气,我长这么大,没听说过,光着屁股练武,那除非是练水性,练水拳成了。"好啦!你在这儿等会儿。事不宜迟,快准备!"就说了一声准备,人家爷儿俩动作很麻利,这快劲无法形容。就瞧师兄来到西配殿下,伸手把大白毡子拿来,往地下"唰"这么一铺,嗬!手法快极了。再看老头,一个健步蹿到锅台且近,把开小锅的盖子揭开。旁边有一个小水瓢,老头站在锅旁拿着小水瓢,舀起这水来,往白毡子上泼,"唰唰唰"一点儿不漏,匀极了,而且不往起溅水点,完全都泼在大白毡上。越泼热气越大,"唿",就撞到硬架天棚上。头一张毡子泼满了。师兄伸手把第二张毡子拿起来,跟这头一张的毯子错开,老头接茬泼,"唰唰唰",第二张毯子完全都泼满了。师兄一伸手,又把第三张毡子拿来错开,这可就更长了,接茬再泼。满满当当一锅热水,一点儿没剩,全都泼到毡子上了。热呀,临近了蒸得慌啊!老头过来一拉慧斌:"慧斌,快着点!往上躺。"慧斌一听,怎么着,这是什么功夫?往热开水的毡子上躺。不错,自己有横练,但是我这横练是怕烫啊!"慧斌,趁热快躺,等会儿凉了躺上,可就不管事啦!""弟子我往毡子上躺?!"

  "别废话!快往上躺。"老头一拽慧斌的胳膊,往前一推。慧斌站在一头的边上,老头一推他,慧斌也豁出去了,一憋气,烫死我都躺!往下一躺,老头并食中二指,就在他腰眼上猛一点他。慧斌这么大的人,多大分量,"噔"一下子就起不来了。可了不得呀!等慧斌这么一躺的时候,就看这老头拿手一抓白毡子头,"唰"地一下,把慧斌裹到里头了。老头拿右脚隔着毡子"啪"地一蹬,轱辘辘整个毡子卷起来。老头儿两只脚不闲着,单脚一踢,蹦蹦蹦这个快呀,"呼呼呼"就在院子里滚开了。可不是吓唬你,每一脚下去,脚尖踢上毡子,热毡子往里这么一缩,就挨上慧斌的某一个穴道。可不是瞎踢哪,踢的都是穴道。前后心全有,"啪啪啪""呼呼呼"就在这院子里转上了。等毡子都凉下来,这才许可慧斌整个身子挨上这毡子筒。毡子停了,老爷儿俩一块儿过来,师兄把毡子一打开。哎呀!慧斌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热气呛的,脸啊,跟香灰一个色。这个时候可怕受风啊!爷儿俩一搭,就把慧斌搭到小床上,拿被子就把慧斌连头带脚全蒙严了。然后师兄把三张大毡子全立起来卷好了,放在西廊下。

  爷儿俩在这里瞧着,老半天的时间,慧斌才从被子里头哼哼出声来了。

  慧斌这一哼哼,师兄把慧斌的被子撩开了。只见慧斌出了一身汗,感觉到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哎呀!师父,师兄。""慧斌,缓过来啦?""是。"

  慧斌心说:真是跟死了一样啊!这个师傅教功夫怎么这么教啊?确实我慧斌有恒心,立志练艺。不然的话,真受不了啊!毡子卷里热气满着,人往上一躺,多难受啊!"来吧!先把衣服穿上。"一样一样穿好,想站起来可费劲了!师哥在这么个工夫,大碗的小米粥,切的细咸菜丝,倒点儿明香油,端了上来。"你喝粥吧!"慧斌早被折腾饿了。这通喝呀,一碗一碗接一碗,感觉到有点儿力气了。老头说:"来吧!后边的事情你别管。咱们爷儿三个到前边去。"爷儿三个来到前边,挑帘笼进到屋里头。老头坐下,让慧斌也坐到炕沿上:"慧斌哪,今天不用说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在庙里休息一天,后天一天,大后天时间不可浪费!你晚上就来。听见了没有?""弟子听见啦!""你知道为师我刚才拿着热毡子烫你。为了什么?""弟子我不知道啊!""你师父欧阳修教你的都是硬功夫。七岁开始练艺,十年之久,骨硬如钢。你要打算学习小巧之艺,哎呀,你那骨头缝都死住了。你不活动,怎么练小巧之艺!腰没有,腿没有,小巧之艺根本无法练。我给你蒸了骨,拿热白毡子裹你用脚踢,这热气往里走。把你的骨节,穴道都给你踢活了,才能练小巧之艺,不然的话练不了!"慧斌这才明白:"哎呀,我骨硬如钢,确实不能练小巧之艺。不是师父这样通玄的本领,弟子根本练不了!""你明白了,就回去吧。"师哥给送出来,来到角门开开:"师弟,多保重!咱们大后天见了。""师哥,你好好地替小弟侍奉老师吧!"

  哥儿俩分手,慧斌半路上休息几次,才到前山。推角门进来,角门关好,来到自己的禅堂,慧斌脱了衣服躺下了。打学会了艺业那天起,慧斌没有躺着睡过觉,现在不成了。第二天早晨,把几个小徒弟都吓坏了,怎么师父今天没有练功啊?进来以后,慧斌在那儿坐着。小僧人们一看:"哟!师父,您这脸怎么了?您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噢,没干什么去。怎么了?"拿过一面镜子来:"您照照。"慧斌一看:瓦灰色的脸,不像往日那么黑的发亮。"昨天我可能受了风了,感一点儿风寒,夜里觉得不合适。""您看是不是请大夫瞧一瞧?""我看这倒不必了!我是一个练武的,到时候练练功,发出点儿汗来,也就好了。""是!""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慧斌吃了点儿东西又躺下了。

  一天就这么样过去了。第二天还是这样,就感觉到身上有力了。第三天的白天基本复原。到了晚上,督促着小和尚念完了经,打发着小和尚都睡了觉,就直奔山神庙了。师哥带着慧斌一直来到北殿,挑帘栊到屋里,借着灯光,老头的在棕团上坐着呢。慧斌行礼:"恩师,弟子参见!""慧斌哪,你还是真有恒心!就是前天晚上施展蒸骨之法,换个人他受不了。看起来你这年轻人不错,因此破例收下你!今后,凡是你喜欢练的,为师定要倾囊相赠。把供桌前头收拾好了,让慧斌正式拜师!"敢情人家爷俩儿都准备妥当,武圣人牌位桌上放好了。老头先行礼,跟着慧斌行礼,起来见师哥,趴地上给师哥磕头之后,爷三儿打今天起可就用上功了。给慧斌盘腰、屈腿、站架子,教给他六十四个大气站桩法。慧斌外操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天不闪亮,不让慧斌回去,天一黑慧斌就到了。

  练着练着,慧斌能窜能蹦了。可就让慧斌越墙进庙,那可就更有功夫了。

  哎呀!慧斌的功夫与日俱增。光阴茬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就十多年哪!嚯!

  慧斌的这个能为可就了不得啦。"师父!""哎,慧斌。""您看您教给弟子这十三年的功夫,传授给弟子一条十三节鞭,一百零八招打穴之招,窜高纵远的本领,各种小巧之艺。那么,您说以前我跟欧阳师父练的这个硬功夫,还回得来吗?""什么事没有!只能对你有辅助。十三年,咱们爷儿仨再利用两年的工夫,把你的硬功全部找回来。那么,也就差不离了。从这天起,一边练着小巧的功夫,一边练着硬功。前后十五年,慧斌三十八岁。嚯!这身功夫可就了不得了。

  这一天晚上,慧斌见着师父,行完礼,往旁边一站:"师父,今天晚上咱们爷儿仨练什么功哪?""慧斌哪!你追随师父十五年,为师敢说,我把身上的能为十分之四五全都教给你了。为师本应当继续教你。孩子,我说出来你可别难过呀!""师父,怎么啦?您为什么不教弟子了?""孩子,为师明夜子时,就要撒手西归,离却尘寰。我该死了,明晚半夜我就要死去,我没法教你了!"慧斌一听,哎呀!真好像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翻船。

  "师父,弟子真没想到!指望师父把弟子传授出来以后,把老人家您请到金凤山庙中,让孩儿我好好侍奉恩师三年五载,让您老人家娱乐晚年。没想到大限来临,师父啊"慧斌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老人家一摆手:"慧斌哪!不必如此。为师死后,你只要恪守僧门之规,武林之戒,行端履正,在江湖路上享有大名,你就算报答为师的恩德。人生百年也有一死,悲伤无益!慧斌,我告诉你一点事儿。""您说吧,师父!""明天一清早,你亲自下山,带一点银两,买一口大一点儿的棺材,你放上一根长绳,拿着两把铁锹。明天晚上二鼓,早了你可别来,到二更天你再来。不要哭泣,使死了的人心乱不安。只要为师我一咽气,让你师哥帮你把为师盛殓起来,远抬深埋。上面也不要立什么痕迹,立个桩子吧,种棵树吧,都不要,死了就完。你记住了没有?""弟子完全谨记心下!""孩子,今天功夫就不练了。你回去吧!"说完把眼睛闭上了。慧斌不走哇!"师父,您怎么让弟子走啊?!我就在您的跟前,多奉陪您一会儿!"师哥过来了:"师弟呀,师父怎么说,还是怎么办吧。你回去吧!师父说的你完全都照办。明天二更天,你把棺材带来,需要的东西也带来。""唉,好!"又给师父磕了个头,慧斌掉着眼泪走了。回到庙中,可睡不了觉,连功夫都练不下去。辗转反侧,坐卧不宁,一直耗到天光大亮。有心赶山神庙观看,可无奈师父不让,自己也不敢。带着钱下山了,到镇店,买了一口四、五、六、大放样的棺材。那棺材可不轻啊!小起码得有个几百斤。慧斌给了钱,棺材铺掌柜的说:"给您找辆车拉回去吧。"慧斌摇摇头说:"不用。"就一伸手一挟棺材。嘿!跟挟个小孩似的,就这样的回庙了。

  慧斌一白天就是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去。一直到了天黑,盼到二更天,挟着棺材可就来到山神庙。哥儿俩一头一个,搭进了角门,放在了前殿的台阶下。然后把绳子、铁锹取下来,棺材盖好,角门关上。"师兄,师父在么?"

  "在呢!""许可小弟进去吗?""哈哈哈,你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瞧瞧师父呢!随愚兄前来。"哥儿俩一块儿往里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抬头,"啊!"

  可吓坏了,土坑上四个棕团,连师父在内,坐着四位老人,有僧有道有俗,并不是一位。慧斌心里纳闷:这都是什么时候请来的呀?看师父坐在正中的上首最尊贵的地方,那慧斌就明白了。在老人家的右肩膀下,也就是第二位,棕团以上坐着一位老和尚,赤红脸,明显显的光头,露着九块受戒的香疤。

  慧斌看了看这个和尚,再瞧瞧师父:老人家耷拉着眼皮,闭目吸气养神,还是一身蓝粗布,依然故我。唉!看着师父不觉得悲从中来。再看看老恩师的左肩下,是一位出家的道长。这位道长爷是个矮个,身上穿着杏黄色道袍,配宝剑,黄中衣,寸五的粉底的云鞋,白袜子打护膝过了膝盖,面似三秋古月,金簪别顶,背插着绳刷。再看和尚的右肩下,棕团上坐着一个俗家。也跟师父的个头儿差不离,五短的身材,瘦小枯干,不大点的小辫垂于脑后,四字海口,一对元宝耳,山羊胡子黄焦焦,蓝粗布大褂,煞着绒绳。这位老人坐在那儿,就瞧着厉害呀!

  慧斌躬身施礼,跪倒了磕头:"恩师在上,弟子慧斌大礼参拜。"趴地下磕头。老师把眼睛睁开了,微抬眼帘,眼神还是那么足。"慧斌,你来啦?"

  "是!弟子谨尊恩师之命,来到庙中待奉恩师。""慧斌哪,在场的僧道俗,你可认识?""恩师,弟子一位不识。""那么着好,我就告诉告诉你!"

  一指和尚:"慧斌你记住了,他是你的二师叔。他家住在山西太原府寿阳县姜家屯姓姜名达字本初,江湖人称碧目金睛佛。""哎哟!"慧斌一听,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十五年来不但听见师父经常说,师哥也经常提呀。其实这位就是四大名剑的二爷。姜二爷不是个和尚,姜二爷开始有媳妇,有个儿子,有儿媳妇。儿子死后生下一个孙子,孙子又生下重孙。为什么出家当了和尚?就因为自己的儿子让人家给打死了,老头一狠心。他原来叫碧目金睛客姜达姜本初,后来才改了碧目金睛佛。慧斌赶紧跪倒磕头:"二师叔在上,侄男慧斌大礼参拜!""弥陀佛!"姜二爷眼睛一撩,绿眼珠放光,"弥陀佛,听你师父说起你来,刻苦用功,是一位好徒弟。我门户将来发扬光大,全靠你了。""谢谢二师叔的夸奖!""起来,起来,起来。慧斌哪,你看这位道长你认识吗?""弟子不认得。""这是你的三师叔。家住在江西信州龙虎山玄天观,身为观主,姓张名鸿钧,江湖人称太极八卦庶士,排行在三,这是我的三师弟。""哎哟,弥陀佛!弟子早就久仰三师叔的名子了。侄男慧斌参拜。""无量佛!起来吧。你师父说你很用功,功夫也很好。功夫虽好也不成,得有才有德。将来发扬光大门户,全靠你等这样的!""三师叔夸奖,弟子谨记三师叔的教训。""起来,起来,起来。"老头一指边上一位老头:"你认得吗?""弟子不认得。""他家住在山东莱州府城东南三十五里地董家铺,是为师的四师弟,你的四师叔。姓董名瑞,江湖人称珍珠佛。上前见过!"慧斌过来了赶紧磕头:"四师叔在上,侄男慧斌参拜!"

  "哈哈哈"老头一乐,把眼睛睁开了,黄眼珠子亚赛明灯一般,射在慧斌的脸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师父提起你总是夸,今日一见你倒也不错!孩儿,四师叔可老了,走到街上你可先叫一声。不然的话,我可瞧不见你!"慧斌一瞧,二师叔,三师叔都很慈善。唯有这四师叔可凶得很,怎么见面瞧着害怕呀。您看,从这儿慧斌就怕上四爷董瑞了。老人家又用手点指:"慧斌哪,我教了你十五年了,为师的名姓你可知道?"

  慧斌"扑嗵"跪下了,十五年,耳鬓厮磨,恩师以绝技相传,总想问问恩师的名姓。可无奈,老师不言,弟子不敢动问。""老师!离别在际,您老人家还不告诉告诉弟子,您老人家的名姓嘛?"老人家一托银髯,笑道:"哈哈哈,那么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