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认牝牛为母_杜骗新书(明)张应俞著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和尚认牝牛为母

 

  夏六月间,一行脚僧过于路,见小竖牧一伙牛。内有黄牝牛,大而肥。牧竖伸左脚与之舐,牝牛舐之;又与右脚与舐。僧问曰:"此牛何为舐你脚?"牧竖曰:"此牛最驯熟,吾甚爱之。我脚多汗咸,故牛爱舐。"僧知牛爱舐咸味,密此牛,系索长者家所畜的。

  次日,僧取浓盐汁,厚涂头脸及遍身手足等处,寻到索长者家,跪门涕泣曰:"愿赐慈悲心,超度我母子。"索老曰:"我不会说法念经,怎能超度人?"僧曰:"我先母在生,不肯修斋布福。今已死七年,知冥中必受罪谴,奈家贫不能功果追荐。因慕目连救母,情愿削发从师,专求度母。前月得遇善知识,指老母在长者家投生为黄牛母,敬来求超度。"索老曰:"我栏有四头牝牛,知何牛是?"僧曰:"愿同往看。畜物更有灵性,母子相见,必有恩爱情在,自与别的不同。"索老与僧同到栏前,放出群牛。僧见大牝牛到,即揭下袖蒂帽,涕泣跪向前曰:"此是吾母也!"牝牛嗅其咸味,以舌遍舐其头脸,若怜惜状。僧愈加流涕,又自剥去衣服,牛遍舐其身,不忍去。索老看见果异,真似母之爱子,但不能言耳。问曰:"既是你前生之母,今须何以超度?"僧曰:"我若有银,当以半价买去养,奈贫僧衣钵罄空。愿长者权舍贫僧,牵往山庵,日采草煮粥喂养。待其谴罪完满,天年数终,贫僧当收埋,念经卷超度,庶来世转身为人,不堕畜生道矣。"长者怜其词情恳切,曰:"吾舍与你去。"僧叩头拜谢,牵此牛往三日路外,付出庵寄养。

  至十月,天气寒凉,叫屠子来宰,以一半分与,卖得价银一两五钱;一半僧自留,做成干粮,收藏衲袄中各处。径到索长者厅前,结双趺而坐。长者出曰:"何僧敢升厅而坐?"僧曰:"你颇认得我么?"长者曰:"不知你是何人,怎么认得?"僧曰:"亦自然觉得面熟么?"长者曰:"并无相会,何处面熟?"僧长叹曰:"你本来灵性且尽丧,何故不识故人色相!"长者曰:"何为是故人?"僧曰:"昔佛印点醒东坡,远公唤回乐天,非苏、白二公之故人乎?你前生与我同修,因尘心未断,复来享此人福。我今特来度你,急宜丢手尘债,再去勤修,庶不废前生功行也。"长者曰:"你安能识得前生?"僧曰:"我功行高你一倍。你今且享半生福禄,我又加半生苦修,何难知三生事因?"长者曰:"你今生若何苦修?"僧曰:"从前苦修且休提,现今已辟谷三年矣。"长者始惊曰:"你能辟谷,在我家辟一月何如?"僧笑曰:"三年于是,何有一月?"长者曰:"亦服茶汤乎?"僧曰:"清茶滚水,日一瓯耳。"长者留之,扫一空室与坐,早进瓯茶,夜进瓯滚水。

  连坐七日,再请出,答对如常。长者惊服,问曰:"我当如何修?"僧曰:"只弃家长往,自有修行善方。"长者曰:"妻寡子幼,产业付谁?此事不能。其次修何如?"僧曰:"唯有舍施,修寺奉佛,来生亦受福报。现今庐山一庵,化人独力修造。倘捐五百金,一完修之,亦一大功德也。"长者依言,遣仆同僧送五百金往,交付与住持明白,留仆住数日,送归报主。后僧分住持银二百五十两而去。其以辟谷动富翁,则私食所带之干粮耳,宁有人而真辟谷者!

  按:此僧脱牛,犹其小者,转卖之可也。名为生前母而宰食之,罪浮于天矣。至用为干粮而诈称辟谷,其骗亦大。虽半舍入庵,亦是好事,僧若得劝缘功。然周急赈贫,自当施于邻里,何必投入于庵?此愚人信福田利益之过也,亦未读傅奕公《高识传》矣。

 

 

第七十二回小团圆商量联宅眷真妖孽研究到文言_广陵潮(民国)李涵秋著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七十二回小团圆商量联宅眷真妖孽研究到文言

 

  扬州南河下花园巷东首,有住宅一所,前面是个大厅,厅后便是三进住宅。甬道西边,有个六角小门。进了那门,便是书房。书房背后,辟了一座幽深雅洁的花圃。其时那所住宅,已收拾得非常精致。一例的楠木椅子,地上的毡毯,屋里的电灯,应用尽有。第二重上房,格外华丽,炉霭微飘,瓶花欲笑。这一天晚上,有男女二人,对坐在房里。那女子浑身穿着缟素,流转星眸,四面望了望,不禁怃然说道:"这一番到狠费了仪姊姊的心力,承她盛爱,替我们布置得这般周到,累你明天赶得过去,将一切帐目,调查清楚,好让我将款子交代给她。至于她待我们的情义,一时也酬报不来,且放着再说。"

  那男子躺在一张沙发椅子上,尽管听她说,也没回答,只是傻傻的望了一会,笑一会,笑得那女子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啐了一口,低问道:"你敢是痴了?尽笑则甚?"那男子方才笑着说道:"我痴便不痴,我正在这里想呢,想我们怕是做梦。"那女子也就盈盈一笑,说道:"清醒白醒,甚么梦不梦呢。今天在火车上,你也累得辛苦了,还该回去早点睡觉才好。"这句话不打紧,转把那个男子吓了一跳,顿时收敛笑容,望着她憨憨的说道:"哎呀,好容易将你接得回来,便是做梦也该让我遂一遂心愿,怕醒时懊悔,已是迟了,怎么你还狠心,催我回去睡觉。"

  这时候已走过一个小婢,到他们两人面前,各倒了一钟酽茶。那女子捧着茶杯,向唇边呷了一口,正色说道:"唉,飘泊半生,甚么酸甜苦辣的味儿,我都尝过了。我原感激你待我不薄,自从遭了这番魔动,所以巴巴的还叫你来接我。第一件我是孝服在身,一时还不能同你提起婚嫁。我如今已打定主意,你近年的境遇,前日已经告诉过我了。可怜老太太生你一人,今日并不曾得着你一点好处。便是你那太太的性情,也是十分贤慧。一颗珠子能值几何,你宁可挨着饥饿,都不肯将这珠子割舍。我当时听见这话,狠感激你的用心。好在我别的没有安慰你的去处,至于这区区银钱,除得我们那个给我一千两现银而外,其余珠宝珍饰,算来也值得万金。我又没有一个亲人,我预备先拣一个好日子,将老太太同你们太太接过来住在一处,我在名目上便算是你的姬侍,借此可以稍尽我孝敬老太太一片私心。那座书房,便给你在里面安心求学。后面的上房两重,一重安置老太太,一重安置你们太太。我呢,便权将这所卧房,当做静室,长斋绣佛,修一修来世,不至再堕落烟花,沉沦孽海。"那男子听见她这番侃侃正论,又有些感她,又有些恨她。知道她主意已定,一时断断不能挽回,只得勉强笑说道:"此时我权且依着你,但是你这孝服,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也该除掉了。到了那时候,你总不能再不理我。"那女子笑了笑,重行说道:"等到那时候再议。"

  著者说了这一大篇话,恐怕诸君还不知道这男女是谁呢。原来那女子便是红珠,那男子便是云麟。云麟自往上海去接红珠时候,淑仪便将这事告诉了他的父亲,伍晋芳也狠替云麟欢喜,便照依淑仪的分付,命人预先在南河下租好房屋,连伺候的几名家人,都由伍晋芳替他们雇得妥贴。是以云麟将红珠接回扬州,一切不劳费心。所有的用度,后来均由红珠清算价还。再说云麟当晚别了红珠,匆匆回家,将红珠所说的办法,从头至尾禀告他母亲秦氏。柳氏也坐在旁边静听。据云麟的心理,总以为他母亲听了必然欢喜,及至将话说完,不防秦氏转沉下脸色,向云麟冷笑道:"你瞧她这话准备怎样办法呢?"

  云麟忙笑道:"做儿子的不能孝顺母亲,常常累母亲为我们操劳家务,难得她银钱宽裕,肯接母亲前去享福,儿子已经允许她了。母亲几时高兴搬去,就是几时搬去也好。"秦氏摇头说道:"可又来了。你做儿子的,不能孝顺我,到成大伙儿去累她一个女孩子,她的银钱再多些,也是她挣得来的,不应该我们跑去享她这福。还有一说呢,她若果肯嫁了给你,这名目上我便是她婆婆,她便是我的媳妇,一家骨肉,或者不分彼此,住在一处,也还成了体统。照你适才口气,她嫁你不嫁你,还没有定准,我们冒失住过去,这究竟算是什么呢?"柳氏也笑起来说道:"婆婆的话,真有至理。所谓非李非柰,可笑人也。"

  云麟见他母亲不肯同红珠去住,心里正不自在。又因为母亲的议论正大,一时不能驳回,忽然见柳氏在旁边说这样话,不觉忿忿的说道:"你便料定她不肯嫁我吗?甚么非李非奈,咬文嚼字的打趣我,你上次不是说的,我若要同她会面,除非再蹈那个革命嫌疑,今儿又怎么样呢?可是堵住你的嘴了?"柳氏笑道:"她嫁你也好,不嫁你也好,与我有甚相干?我又不曾妒着你们。照你这样意思,是凡女人家,嫁了丈夫的,都该希望那丈夫,遇着有情的妓女,一般才有享福指望了。"

  秦氏忙拦着说道:"一件事还没有分晓,你们夫妻不应该就在这里拌嘴。我替麟儿打算,这红珠姑娘,年纪轻轻的,也没有就这样结局的道理,归根总须还要嫁人。既要嫁人,除得麟儿是谁呢?并不是我贪图她的家私,这事总等我替你们设法,也要顾全她的身分。我心里已想着一个人了,必须这人出来撮合这事,明公正气,将她收做偏房,她自然不肯推诿,麟儿且缓着急。"

  黄大妈连日已知道这事了,她兀自非常快活,此刻见他们在这里谈笑,也就插嘴说道:"先前听见仪小姐他们讲起这姑娘来,像是美人儿似的,我活到这么大了,究竟不晓得这美人是个什么模样儿,好少爷,你几时带我去见一见她,便是死了,也算长过见识,不枉我生在世上。"

  云麟见黄大妈说这样话,不由眉飞色舞,又不好意思去回答她,只是抿着嘴格格的笑。秦氏笑道:"黄妈你不用着忙,她是见过世面的,礼节儿一定不会讹错,包管明天她到我们这里来见我,你有多少捧不着她,你到是提点心儿,将家里打扫洁净些。但凡人家贫穷不怕人笑,只怕灰尘垢腻,叫人瞧着生厌,好像入了古庙似的。便在这些上面,可以瞧得出人家的兴衰。"

  黄大妈听了这话,有些待信不信。主母的分付,又不敢违拗,果然在第二天早晨,真个将房屋里打扫了一会。凡是条凳桌椅,都用抹布抹得干干净净。云麟勉强在家里睡了一夜,起身下床,匆匆梳洗,早飞也似的跑到红珠那里去了。红珠刚坐近妆台旁边,掠那鬓儿,见了云麟,含笑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刚要收拾收拾,到你府上去拜见老太太,同你们太太,却好累你引导引导。"

  云麟将头摇了几摇,笑道:"怪不好意思的,你去就去,我替你在这里看守屋子。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我那拙荆,生得狠是不济,你见了她,你不许发笑,以后并不许拿来打趣我。"红珠将眼皮儿微抬了抬,不由啐道:"这是什么话!他有福气嫁给你,便是我及不来她的地方,我岂有嘲笑她的道理。你懒待同我走也罢,我带着珍子好了。"当时便命珍子到前面招呼,雇一乘寻常小轿,临上轿时候,珍子捧出两个描金匣子,放在轿子里面,自家便挟着一幅素花毡毯,一路径奔笔花巷而来。珍子将门敲了几下,黄大妈开门不迭,果然见是他们,又惊又喜,早跑进里边去通报秦氏。秦氏已有了预备,偕着媳妇迎至二门旁边,红珠已经挟着珍子珊珊走入,偷眼瞧见秦氏鬓发半白,慌忙跨入屋内,由珍子将毯子铺在地上,红珠端肃跪拜,秦氏只还了半礼,红珠站起来,又同柳氏相见,也就跪拜下去。柳氏不敢怠慢,忙回了全礼。然后才分宾主坐下,轿子里的匣子,重行由珍子取得进来。红珠命她将匣子开了,捧出一座白玉寿星,一对翡翠如意,另外珠花四支,金钏一副。红珠站起身子笑说道:"这寿星同如意,是送给老太太的。那珠花金钏,留着给我们太太添妆。这点点物件,原不成个意思,不过聊表寸心,老太太同太太不要笑话。"

  秦氏欠身答道:"这又做什么呢?姑娘到了扬州,我们还不曾替姑娘接风,今天到先生受了。小儿多蒙错爱,前年那一次祸事,若非姑娘婆心侠气,小儿性命已不知作何结局,我们婆媳们常常提起姑娘,非常感激。"红珠笑道:"老太太说那里话,云少爷原是受了人的诬陷,荷蒙天佑,转危为安,这都是老太太的福气。这一次不幸身遭大故,又蒙少爷不辞跋涉,前去相接,我昨天还同少爷讲的,老太太若不鄙弃婢子出身微贱,那边房屋狠多,意欲请老太太同太太过去,永远住在一处,平时可以常常领受老太太的教诲。"秦氏点头笑道:"小儿也曾告诉过我了,只是一时还谈不到这事,容待过后再行斟酌罢。"

  她们坐在那里谈话,只把个黄大妈看得呆了,想世界上竟有这许多标致人物,说我们家大小姐生得好了,还有一个仪姑娘比她还好。如今看起来,这位姑娘比仪姑娘又觉得风流娜些,真是一个赛过一个。不怪我家那个云少爷,同他亲热得如胶似蜜了。刚自沉吟,忽然想着厨下蒸着点心,原是太太分付,等红珠姑娘过来给她吃的,忙匆匆的拿了四个青花碟子,装得满满的,送入桌上,设下杯箸。秦氏便凑近前来相陪。红珠看见黄大妈,便向珍子附了一个耳朵,珍子早从身边取出四块洋钱,递给黄大妈说:"这是我们姑娘赏你的。"黄大妈接到手里,觉得生平还不曾领过这般厚赏,欢喜不迭,随即扒在地上磕头。红珠忙命珍子将她拉着,笑道:"哎呀,怎么大的年纪,不要折煞了我。"

  红珠说话当儿,早流转眼光,将柳氏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荆钗布裙,落落大方,端然坐在那里,裙幅静垂,丝毫动也不动。虽然面目不甚妖艳,然而却是不苟言笑,比较自家觉得厚重了许多,心中不由暗暗叹服。见她始终不曾开口,却又不是恼着自己,当时便搭讪着问道:"连日太太可曾会见伍小姐么?我们在上海碰过一次,至今狠挂念她。房屋什物,又承她的盛情,替我布置得妥贴周详,我打算到她们公馆里去走一趟,又恐怕近于冒昧,几时请太太替我们介绍介绍,我还有好些话要同她讲呢。"

  柳氏这才含笑答道:"仪妹妹轻易也不出来,姑娘既这般说,改一天请婆婆打发人去请她,顺便给姑娘一个信儿,便在舍间同她会一会也好。"柳氏说完这话,低下头又不言语了。红珠坐了一会,也就立起身来,向秦氏告别。秦氏也不便强留,从房里捧出几盒茶食,命黄大妈送给轿夫,摆在轿子后面,然后笑向红珠说道:"我又没有什么好物件赠给姑娘,这点点东西,替姑娘发个吉兆罢。倘遇见闲暇时候,不妨常过来走走。"

  红珠道谢了两句,方才带着珍子上轿,回去不提。再说云麟闲着没事,终日都在红珠那边坐地,有时读书写字,红珠也不去扰他。只是一到夜晚,便催云麟回去宿歇。云麟的那几家亲眷,得了这个信息,没有一个不替他欢喜。惟有那田焕夫妇,因为自此以后,云麟获着这意外际遇,再也不愁穷困,也就常常的命绣春回家走动,借此好联络联络的意思。红珠也知道云麟境遇不宽,当初虽极拮据,总不肯卖掉自己那一颗明珠,心里老大不狠过意,因此上得便总送银子过去,给云麟夫妇使用。柳氏前番听见红珠要会淑仪,遂同云麟商议,拣了一个好日子,去请淑仪,并请红珠。云麟自是高兴,便去禀告母亲,秦氏笑道:"这事却一定是要做的,请你姨妹妹,还在其次,我想起来,你那仪妹妹的姨娘朱氏,第一是要将她请得过来,我有一件要紧的事,须烦她替我们料理。她的口齿又伶俐,心地又细密,比起你三姨娘来,就大不相同了。"

  云麟听出他母亲话中用意,只是傻笑,连连点头答应,笑问道:"还用写帖子不用?"秦氏笑道:"这倒可以不必,姨娘姨妹,都是家里至亲,红姑娘虽说生分些,然而他同你却不生分,必定去闹那排场,转叫红姑娘瞧着,疑惑我们将她当做外人看待了。你仔细去想我这话,可是不是?"云麟脸上一红,刚要再望下说,忽的黄大妈进来说道:"何先生那边打发人来请少爷,叫少爷快去,我已替少爷答应下来,叫那人回去了。"云麟皱眉说道:"又巴巴来请我则甚?谁有这闲工夫去同他厮缠。"秦氏正色道:"麟儿,你不可这般讲。他是你的训蒙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厮,他想念着你,是他的好意,你不用耽搁,赶快去罢。请客的事,有我同你媳妇料量,包不讹误的。"

  云麟没法,只得换了一件长衫,命黄大妈关了门,自己径向何其甫家里行去。他早知道何先生的书房,不在小时候上学地方了,现已移至旧城府署西首。其时刚是暮春天气,云麟走得急促,身上已微微浸了些汗,离何书房不远一带地址,狠是荒凉,遍地芳草,都已长得碧绿,还夹杂好些菜花,引得一般小蝴蝶儿,成群结队的在那里飞舞。耳边又送过一阵念书声音,大半是些天地元黄,宇宙洪荒,嚷得烟舞涨气。抢了两步,一眼瞧见何先生手里拿着一根秤杆,臂上套着小篮子,对面同一个卖茨菇荸荠的汉子,站在门口讲话。何先生向那汉子问道:"其价几何?"那汉子翻了一阵白眼,像是不懂的意思。何先生急道:"其价几何者,问汝之价目,几何几何也。"那汉子益发不懂,只管摇头不住,云麟忍不住好笑,暗暗想道:"奇呀,怎么好几时不瞧见我们先生,他这文法益发大进了。要是不知道的,还只当他在这里研究几何算学呢。"

  勉强近前叫了一声先生,何其甫凝神望了望,见是云麟,却也不同云麟打话,依旧几何几何的,向那汉子辩论。云麟笑道:"汉子,我们先生问你这荸荠卖几文一斤?"那汉子笑道:"哦,这就不错了,茨菇六十四。荸荠四十六。"何先生咂了一顿嘴,接着说道:"噫,自有茨菇荸荠以来,未有如是之重价者也。减其半,与汝之半,可乎其不可乎?汝其明以告我。"云麟怕那汉子又不懂得,忙笑着说道:"我们先生还你的价呢,茨菇三十二荸荠二十三,你能卖不能卖?"那汉子听见这话,气愤愤的挑起担子便走,口里还咭咕说道:"你的荸荠还在田里,不曾生长呢。怪道同我文绉绉,想是骗我荸荠吃了。呸,清大早起,头一笔生意,撞着这死书呆子,晦气晦气。"何其甫见他不卖,倒也不曾生气,顺手将秤同篮子,搁在门边,引着云麟便向里走。云麟抬头一望,见那门上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文言统一研究七个大字,也猜不出是何用意,只得跟着进了书房。那书房平列只有三间,七八岁的小学生,都坐满了。却好严大成也坐在里面,一见了云麟笑道:"时哉时哉,文明少年,胡为乎来哉。"

  云麟听了,只是发怔。勉强坐下,何其甫已沉下脸色问云麟道:"子来几日矣?。"云麟被他们这一阵文话,弄得不知所以,不由顺口就溜出来说道:"昔者。"何其甫见云麟说这昔者两字,登时拍掌大笑,望着严大成说道:"子亦知我乐否?可引为文言统一之同调者,舍我云生其谁与归。"说过这话,又郑郑重重的说道:"子亦知我召汝之意乎?今日者斯文将丧,妖孽横兴,人将树白话之旗,夺我文言之帜,障狂澜于既倒,作砥柱于中流,拚我馀生,以卫圣教,是以设此文言统一研究会,与二三子日夕从事,彼以白话簧鼓后生之耳目,我以文言统一世界之方音,有志竟成,誓进无退。若严君大成也,若古君慕孔也,若龚君学礼也,皆吾之同志也。汝虽年少,毕竟老成,昔日既肯为惜字会之功臣,今日岂不能为文言研究会之健将。云生云生,吾之衣钵,将传于汝矣。勉乎哉,勉乎哉!"

  何其甫年纪已渐渐老上来了,说了这一大篇文言,觉得有些费力,上气不接下气,着实喘了一会。云麟虽然有些明白,终究因为他话里的之乎也者太多,闹得有些发昏,几乎同那卖荸荠的汉子有些仿佛,转一时不甚摸着头脑,尽管望着他先生,对答不出话来。毕竟严大成比较何先生圆通得许多,他虽然一般主张文言,此时见云麟悟会不来他先生的语意,倒肯破一破戒,说了几句白话,向云麟笑道:"我来告诉你罢,外间新近出了一班少年,说中国文言,不能使一般普通人应用,预备全行将文言改革,拿白话去做文章。你的先生痛心疾首,深恐这二千年国粹,一日销灭,他便发表了一种主张,说他们既想用白话统一全国,我们何不就拿文言来统一全国,假如能使普通的人,一例都懂得文言,但凡寻常讲讲话儿,都拿文言来替代,不到三五年光景,包管全国的人,就没有不会讲文言的了。既没有不会讲文言的人,这白话定是无形消灭。他怀抱了这样大愿,所以发誓再不去讲白话。你适才不听见他同那卖荸荠的交涉么?这就是他实行改革白话的作用了。我们已经联络合好几个同志,便借这地方做个文言统一研究所,先前本想在油漆铺里做他一面金字招牌,后来因为经费难筹,大家公凑了二十四文,买了一张白纸,写好了贴在门外,你进来应该瞧见的。"

  云麟点头笑道:"瞧见的。但是主张白话的,他们也有个讲究。因为近来一班学校学生,读书不多,那词藻堆砌,便狠觉得吃力,大约改成白话,容易下笔些,这也怪不得他们。"何其甫怒的说道:"谁叫他们不多读书呢?"云麟笑道:"学校科学繁重,那里有许多功夫读书。"何其甫又拍案骂道:",书到不要去读,到去忙那科学,这科学有什么益处呢?"云麟笑道:"科学可以富强。"

  何其甫蓦的想起适才说话大意,怎么忘却引用文言,脸上一红,忙改口说道:"科学果可以富强乎?吾国闭关时代,本无科学,何以若是其富,若是其强。今日科学兴矣,强者已转而不强,富者已转而不富。科学欤,吾无以名之,名之曰妖孽。"严大成笑道:"彼此者乃师生,安用争论之闲事,惟有间汝愿耶,入夫社耳。入夫社岂同志矣。"云麟听他这番文言,益发茫无头绪,一时实在解释不得。再望望那些小学生,都搁着书不念,把来拿眼望着他们。不防美娘在对面屋里,向云麟招了招手,云麟趁势走得进去,见美娘肩下,立着个小女孩子。云麟笑问道:"这是世妹呀,今年约莫也有五六岁了。师母后来生过世弟没有?"

  美娘笑道:"这女孩子底下,也怀过两胎,不幸小产了,没有招得住,"云麟问道:"世妹生得狠是聪慧,叫什么名字?"美娘道:"他爹替他取名光孟,说古时候有个贤女孟光,先本拟叫做孟光的,他爹又恐怕同古人相混,所以颠倒喊着,又指望她大来能光大孟夫子学术的意思。我说可惜是个女孩子,她那里能比譬孟夫子呢。"云麟笑道:"这个到不好说。目前世界男女是平权的了,男人能彀学问,女人也能。"

  美娘连连摆手笑道:"你快别这样说,给他听见了,又要骂你是反叛,他最可恨的是这些话。你可知道先生他们,招呼你过来的意思么?固然为的是什么文言不文言,其实是他们打听你如今有几个钱了,什么你在当初,相与了一个婊子,这婊子嫁过制台大人的,腰包里狠丰足,制台大人死了,目前又转嫁给你,先生便想向你借点款子,做他们会里的经费。我看你为人狠是忠厚,你的先生又老了,委实穷困得狠,你若肯答应,说了数目,我替你去告诉他,包他们听着欢喜。"

  云麟笑道:"嫁我这句话,如今还没有定实,我也不敢欺师母。她的钱便是我的钱,却从不曾分家。师母既这样说,改一天我便送十块洋钱过来,看可使得?"

  美娘笑道:"有十块洋钱,尽彀他们好些时吃用了。你跟我来,我把你这话去告诉他知道。"说着,便笑盈盈的扯了孩儿光孟,走入书房。云麟也背着双手,跟了出来。美娘望着何其甫笑道:"好呀,我刚才已向你的学生讲过了。"一句话未完,何其甫虎也似的跳起身子,重重对着美娘粉脸,吐了一口又臭又粘的吐沫,吓得美娘退避不迭,从怀里掏出手巾擦脸。连严大成都觉得过意不去,忙说道:"怎么怎么?"

  美娘苦着脸说道:"真是的呢,怎么拿吐沫吐我?"何其甫指着他说道:"古人不云乎,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迓于家邦。我辈提倡文言,连女寡妻尚不能感化,而况他人乎哉,而况他人乎哉!"美娘急道:"连日被你这文言,将人头脑都闹昏了,我又不曾念过书,叫我这文言怎生讲法呢,这不坑死了人。"何其甫跳脚说道:"不曾念过书,难道连个之乎也者已焉哉都没理会乎?一句话里搀杂几个之乎也者已焉哉都不可乎?"严大成笑道:"是极是极,大嫂你便依着办好了。"

  美娘想赌气不说这话,又觉得这十块钱狠有关系,只得捺着性子,想了一会,方才缓缓的说道:"我同你学生谈到借钱的话,。"说到这里,忙安了一个之字,底下便照这样说道:"你学生已经答应我了乎,他问要多少钱才彀呢也,我说随你的意思罢者,改一天他准送十块洋钱来已,做你们会里的经费焉,你看可使得么哉?"

  美娘说完了,可巧将这之乎也者已焉哉七个字,安在里面,一个字不曾漏落,心里暗暗欢喜。谁知何其甫同严大成听见这话,真是喜得手舞足蹈,又因为适才吐了美娘,狠不过意,忙近前安慰她说道:"寡妻寡妻,我知罪矣。此一唾沫也,比之春初之微雨,未免拟不于伦,例以痢后之粪花,似觉亦无不可,戏汝焉耳,吐云乎哉!"美娘见他又掉文起来,含笑转身进去。这时候何其甫同严大成,着实周旋了云麟一顿,又叮咛嘱付的问他,这十块洋钱在几时送来。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遵化署狐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遵化署狐

 

  诸城邱公为遵化道[1].署中故多狐[2].最后一楼,绥绥者族而居之[3],以为家。时出殃人,遣之益炽[4].官此者惟设牲祷之[5],无敢迁。邱公莅任,闻而怒之[6].狐亦畏公刚烈,化一妪告家人曰:"幸白大人[7]:勿相仇。容我三日,将携细小避去[8]."公闻,亦默不言。次日,阅兵已,戒勿故,使尽扛诸营巨炮骤入,环楼千座并发;数仞之楼,顷刻摧为平地,革肉毛血,自天雨而下[9].但见浓尘毒雾之中,有白气一缕,冒烟冲空而去。众望之曰:"逃一狐矣。"而署中自此平安。

  后二年,公遣干仆赍银如干数赴都[10],将谋迁擢[11].事未就,姑窖藏于班役之家[12].忽有一望诣阙声屈[13],言妻子横被杀戮;又讦公克削军粮[14],夤缘当路[15],现顿某家[16],可以验证。奉旨押验。至班役家,冥搜不得[17].叟惟以一足点地[18]悟其意,发之,果得金;金上镌有"某郡解"字。已而觅叟,则失所在。执乡里乡名以求其人,竟亦无之。公由此罹难。乃知叟即逃狐也。

  异史氏曰:"狐之祟人,可诛甚矣。然服而舍之[19],亦以全吾仁。公可云'疾之已甚'者矣[20].抑使关西为此[21],岂百狐所能优哉!"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注释"

  [1]诸城:县名。今属山东省。遵化:州名,清时属直隶,治所在今河北省遵化县。道,道员,别称道台。清时省以下、州府以上一级的官员,也称观察。

  [2]故:原来。

  [3]绥绥者:代指狐。《诗

第六十八回 心隔蛮弦还留芳影在 目空螳臂起舞剑光寒_春明外史(民国)张恨水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六十八回 心隔蛮弦还留芳影在 目空螳臂起舞剑光寒

 

  却说板并引着何杨二人,向东城来,过了东单牌楼汽车一拐弯,转进一个小胡同。杨杏园心里很纳闷,这地方有什么可玩的?这时,汽车便在一家人家门口停了。那大门是个洋式的围墙,进里面是一所院子,院子里有一幢东洋式的房子。大门上挂着一丛草茎和白纸条一类的东西,在中国是个丧事人家树的引魂幡一般,在日本却是庆贺新年的东西。三人下得车来,板井一个人首先进门。杨杏园轻轻的问道:"这是板井先生"府上两个字,还没有说出,何剑尘好象很惊讶似的,极力的扯了他几下衣服,不让他说。杨杏园会意就不作声。穿过那院子,只见那屋门上,一个玻璃电灯罩子,上面有三个字"琵琶亭"。将门一推,杨杏园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个东洋妇人,拥抱着一个西装汉子接吻。他们虽然走进来了,那个东洋女子,却熟视无睹的,依然和那男子亲亲热热的情话。杨杏园一直到了此时,心里才为明白,原来是个日本妓馆,何剑尘所说有趣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里是个小过堂,四面是玻璃门围着,上去两层术梯,又进一重门,便是那半截楼式的正屋。当板井走到木梯边下,一个四十来岁东洋妇人出来,和板井一鞠躬,便伏到地板上的席子上。板井便站在木梯边脱鞋。杨杏园一想,糟了,我这双毛袜,破了一个窟窿,这一脱鞋,岂不有伤国体?人急智生,便对何剑尘道:"呀!我一样东西,大概丢在汽车上了,让我找来,请你等等。"于是抽身便出来,一脚跨上汽车。恰好汽车夫不在车上,连忙将毛袜和衬的线袜一齐脱下。何消片刻,把毛袜穿起,再把线袜罩在毛袜上,穿好了,再进门去,何剑尘也脱了鞋,站在梯上等了。这时,杨杏园也就大大方方的脱鞋。那东洋妇人,将鞋子一齐接了过去,放在梯子边一只木柜里,便让他们进去。这里面屋子的花格玻璃门,和外面护檐玻璃门,恰好夹成一条夹道。大家光着袜子,在这夹道里走。只一拐弯,那东洋妇人,推开一扇玻璃门,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过上面有纱罩笼住的电灯,下面铺着整洁的东洋席子。这屋与别间屋,也是菊花玻璃格扇隔的,推开一重格扇,又进一重,一直走了三重屋,都是一个样子。最后一重屋,席上多了几方绸制的软垫,和一个四方木板的小火笼。笼里一只小火盆,正燃着熊熊的炭火。那个东洋妇人,操着极不规则的北京话对大家说道:"请坐下,请坐下。"于是大家盘着腿,团团的坐下。就在这个工夫,进来两个日本女子,都不过二十岁附近。两个人手上,各托着一只铜托盘。当她一推开那格扇门,早就蹲下身去,向这边带跪带鞠躬,满面堆下笑容,说了一句日本话。板并听着笑了,何剑尘也笑了,杨杏园也跟着笑了。她们将东西送过,是三个茶碗,三个小碟子,三双银筷。那茶碗里有大半碗有色的热水,也不知道是茶不是茶,水里浸着几丝一寸来长指头粗细的糯米糕,还有一两样不识的菜叶,飘在面上。这小碟儿,也只和平常的酱油碟子那么大,里头放着三四条一寸长的成鱼,四五条直豆般的小秧瓜,两三条咸萝卜片。杨杏园心里想着,这或者是如中国酒席的上小菜一般,一会儿还有好吃的送出来。但是那两个日妓送了东西来之后,就坐在一处谈笑,并没有离开。接上来了一个年纪小些的妓女,手上托着一个木盘子,里面放着啤酒瓶和玻璃杯,到了面前,照例一跪一鞠躬。接上便和大家进酒。她敬酒敬到杨杏园面前,便操了日本话来问他。杨杏园摇摇头道:"我不懂日本话。"她就说中国话道:"你先生贵姓?"杨杏园道:"姓杨。"她就偏着头想了一想,说道:"哦!杨,姓杨,我明白了。"杨杏园道:"我可以问你的贵姓吗?"她倒是说了,可是闹了半天,还是没法儿懂。何剑尘才接过来道:"她叫川岛樱子。"樱子笑道:"对了,山大影机。"杨杏园听说,心想道:"你不说我还明白,你一说,我倒糊涂了。"便问何剑尘道:"是哪几个字?"樱子捉住杨杏园的手,便用一个指头,在他手心里东西南北,乱画了一阵,说道:"这个影,这个机,明白不明白?"杨杏园笑了一笑,也不说不明白,还是何剑尘说明了四个字,他才恍然。正在这时,照样的又有一个日妓,鞠着躬,送了啤酒进来,一直到第四个人头上,是个小小的身材。杨杏园一见她的面孔,好生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她原坐在板井身边,板井用中国话给她介绍道:"这位是杨先生,认识不认识?"她对杨杏园望了一望,说道:"认识。"又摇摇头道:"不认识。"杨杏园这时看清楚了,正是穿黑绒衣服,在北海溜冰的那个女子。原来她是日本妓女,这真是梦想不到的事情了。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那天不是在北海溜冰吗?"于是私问何剑尘她叫什么名字?何剑尘和她说了一大串日本话,她笑着点点头,便坐到杨杏园一处,伸手递了一张小名片过来。杨杏园接着名片一看,乃是芳园杏子。何剑主笑道:"怪不得你二位默契已久,你看她的名字,把你的台甫,都已包括在内。"杏子问道:"说什么?不明白。"何剑尘又用日本话,对她说了一遍。芳园杏子对杨杏园望了一望,噗哧一笑。便将他的玻璃杯拿过来,给他斟上一满杯,说道:"请干这一杯。"杨杏园道:"我喝得不少了,不能喝了。"杏子将玻璃杯捧在手上,送到杨杏园嘴边,一定要他喝。杨杏园没有法子,只得就在她手上,喝了一口。何剑尘因对杨杏园道:"这也是未免有情吧?"板井听了何剑尘说,因问道:"什么?我不明白。"何剑尘于是说了几句日本话,把意思告诉他听了。板井一看这种情形,也就哈哈大笑。这时那山岛樱子,已经捧着一柄日本月琴,扑通扑通,弹了起来。杏子含着笑容,也就随琴调而唱,日本人说话,声音极是粗野,她那种歌调,却也不大受听。板并听了,倒很像是有趣味似的,另外拥抱着一个日妓,站了起来,在一边跳舞。那杏子眼睛瞧着板井,扯扯杨杏园的衣服,对着他笑。杨杏园又不能说什么,也对她一笑。何剑尘让杏子唱完了,便用日语和她谈话。谈完了,又对杨杏园道:"怪不得她对你很有意。据她说,她在长崎的时候,有个好友,和你很相象。"说到这里,故意说两句文言道:"所谓夫己氏,焉知非有白首之约,啮臂之盟者耶?"杨杏园只是以目示意,叫他别说。何剑尘哪里管,依旧笑道:"可惜你双方,言语不能了解。只好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杨杏园道:"你这真打趣得无所谓,不让主人难为情吗?"何剑尘道:"主人翁正因为我从中说明,他要给你俩作撮合山呢。"杨杏园道:"全是你一个人的鬼,我要走了。"何剑尘道:"不会把你放下来作押账,你放心坐下罢。"但是杨杏园以言语不通,只是喝那清淡的啤酒,究党乏味,坐了会子,一定要走。何剑尘见他不受强留,也只得由他,对板井道:"都走吧?"板井以为二人有事,便答应走。芳园杏子见杨杏园要走,又把半玻璃杯酒举起来,强要杨杏园喝下去。杨杏园见她捧杯在手,不肯放下,也就未便拒绝。杏子等他把酒喝完,转身就走开。一会儿工夫,她又跑回来,取了杨杏园的大氅,给他披上,临别的时候,她又是嫣然一笑。大家出了屋子,那个日本妇人,便在木柜里取出鞋子,让他各人穿上。那板井倒是很客气,把他的汽车亲送何杨二人回家。杨杏园到家,一脱大氅,忽觉胸面前有一阵香味,冲了出来。心想我身上并无一件香的东西,这香从何而来,这些日本妓女,身上的香料,实在不少,我只和她们坐在一处两个钟头,身上就会惹了这很浓的香味,怪是不怪?这样想时,大襟一掀,又是一阵香味,这香味从大氅里面出来,决不是粉迹余香,便拿起大衣来,仔细一看,却闻见那香气是从大衣袋里出来的,心想大衣袋里如何有气味呢?顺手向里一掏,却掏出两件东西来。第一件是一方水红绸手绢,却拴了一个同心结子。第二件是一张四寸全身相片。那相片上正是芳园杏子的芳影。他这就明白了,当大家动身的时候,杏子曾匆匆的跑了开去,然后又把大氅取过来了,不用说,相片和手绢,就是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她何以对我一面之交的人,如此做作呢?真个我和她的情人,有些貌似吗?杨杏园胡思乱想了一会,却又把手绢相片放下,转身一想,我这不是太傻。这不过是妓女一种谎话,藉以打动人心罢了,我何必理她。这晚酒意很浓,老早的便睡了。次日起来以后,听差的忽然进来说道:"杨先生,有一个和尚要见您。"杨杏园道:"有一个和尚要见我?这很奇了,我哪里认得和尚呢?但是管他认得不认得,见一见也不要紧,你请他在前面客厅里坐。"及至自己走到前面去看,原来就是出家的张敏生悟石和尚。连忙笑道:"悟石师,难得来的,快请到里面。"于是就把悟石引到自己这屋里来。悟石道:"杨先生大概不会想到和尚会来找你,就是和尚自己,也没有想到来找哩。阿弥陀佛,清水老师父前天在庙里圆寂了。他老人家圆寂以前,对我说了,叫我上五台去走一趟,我打算一两天内就动身。到过五台之后,我就要游历一番。说不定还要到印度去。"杨杏园拱手道:"恭喜恭喜!这是好事。我早就说悟石师的前途,未可限量。"悟石道:"我并不是来辞行,出家人也用不着辞行。我还是为老师父一件事来的。"说毕,在他的僧衣大衫袖里,掏出一个手抄本子,捧着交给杨杏园看道:"这是他老人家半生来所作的诗。不是和尚阿私所好,这诗很有可传的。他老人家虽然没有吩咐我保留,我也不忍抛弃。但是我飘荡天下,带着到处走,不是办法。我想把这事拜托杨先生。"杨杏园不待他说完,连忙说道:"请你放心,我可以负完全责任,将来可以找一个机会付印。"悟石笑道:"杨先生是此中能手,且请看一看再说。不要先依允了,后来一看待不好,又停止了。"杨杏园道:一清水方丈这样道德清高的人,只看他行事,就不带人间烟火气,决不会做出不好的诗来。不好的诗,我猜他也就不至于做了。"说时,翻开那抄本,只见都是蝇头小字,誊写得很清楚。随便看了两首,诗的体格,在王维储光羲二人之间。笑道:"我就原说不错,而且不失出家人的本色。我一定留着印出来的。"悟石合掌道:"那就很为感谢,我要去了。"说毕,转身便走。

  杨杏园送到大门口,他已扬长而去。由南城到悟石所住的庙里,路要经过袁卫道家,他心想袁卫道与清水感情很好,清水已经圆寂三天,这事不能不告诉他一声。因此特意到袁家去,把这事报告了。袁卫道听说,嗟叹不已,埋怨悟石,怎样当时不来说。悟石笑道:"老先生当时知道了,他老人家是去,不知道也是去。况且他老人家早起还是好好的,到了上午,先盘坐入定,后来嘱咐几句话,就圆寂了。就是要报告,也来不及。"袁卫道点点头道:"来清去白,好和尚。"后来悟石说要出去游历名山大水,走遍天下,袁卫道又赞赏不已。他的儿子袁经武也道:"我们空活一辈子,哪有这个机会?我也愿意出家了。"袁卫道笑道:"你也要出家?你没有那个福气。"他父子二人,都在羡慕出家,悟石微笑了一笑,向他们合掌打个问讯,转身就走了。袁经武道:"这个人出家不多久,就修得道德很高了,实在可怪。这样看来,不见得和尚都是坏人。从前我说看见和尚就生气,倒是错了。"袁卫道道:"靠你那股子火气,和出家人就没法子接近,你还说要出家呢。"袁经武笑道:"古人说,放下屠刀,还立地成佛呢,有一点子火气,那要什么紧。"袁卫道笑道:"别和我说嘴了,时候到了,上衙门去罢。"

  袁经武一看壁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了,实在也不能耽搁。戴上一顶帽子,套上一件马褂,便走出门来。偏是他出门走得匆促,忘记在家喝一饱茶。街边有一家新开的水果铺,陈列着许多红红绿绿的水果。于是一脚走进水果店,在果盘子里,拿起一个梨同价钱。这水果店里的掌柜,是个肉胖子,坐在那里也不动身,只把眼睛斜着望了一眼。袁经武道:"这梨多少钱一个?"掌柜的道:"不打价,十六个子一个。"袁经武道:"这也不是那样顶好的东西,卖这些个钱,十个子,成也不成?"掌柜的嫌他不是好东西这一句话,不大受听,就没理他。袁经武倒也没有留意,又在盘子里将梨挑着看了一看。掌柜的高声说道:"你买不买?不买,就别乱动手。"袁经武道:"嘿!做生意人,和气生财,说话客气一点。这样大呼小叫的作什么?我没把梨掐一块,挑着看看,要什么紧。"掌柜依旧高声说道:"爱买不买,我们这东西就不让看。买一个梨,还不够你麻烦的,你给我出去罢。"袁经武道:"你又不是批发生意,一个梨当然卖,为什么这样凶?"掌柜的道:"我就有这样凶!你怎么样?"袁经武本来不屑于和这个人生气,看他那一派骄傲样子,料他向来是这样藐视主顾惯了的。便冷笑道:"我没有瞧见过做生意人这样不讲理的!我问你,你是个什么来头?"掌柜的道:"告诉就告诉你,怕你告了我不成,我对你实说了罢,我们少爷是筹边使边防军营长。"袁经武不由哈哈大笑道:"就是这个,还有吗?"这吗字刚说完,耳边听见身后有响动,赶紧抽身望旁边一闪,只见一个穿灰色制服的人,拿着一根藤鞭子,向前扑了过来。幸喜袁经武躲闪得快,那人扑了一个空。袁经武瞪着眼睛说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怎样动手就打人?"那人举着鞭子拦腰又向袁经武抽来,口里说道:"揍你这混帐小子,你妈的!"袁经武倒退两步,又躲开了。那人追过来打两回,袁经武都不生气,惟他开口便伤人父母,就忍耐不住。便道:"要打就打,那很不算什么。我问你是掌柜的什么人?"那人道:"我就告诉你,看你怎么样?我叫毕得胜,是这里朱营长名下的弟兄。"袁经武笑道:"那也难怪,你是要打人,向老太爷讨好的。可是我姓袁的,平生服软不服硬,你要打,我也不怕打。今天闲着没事,找个地方闹着玩两手,你看好不好?"这时,他们已闹到果子铺门口来了,街上人看见有个穿便衣的要和一个穿制服的打架,就停住脚来看。正这么闹着,接上铺子里又出来三个穿制服的人。其中有一个,是一套黄呢的制服,而且挂了指挥刀,这样子,大概就是朱营长了。他一看见袁经武,便喝道:"你是什么混帐东西,敢在这里胡闹?"毕得胜道:营长,这小子他充好汉,要和咱们讲打。"朱营长听说这句话,早就挺着胸脯,抢上前来。袁经武不等他上前,已经退到街心。街心里的人,见有这样热闹的事,就围了一个人圈圈。袁经武道:"我说较量较量,决计不会逃走的。可是这地方,是来往过路的大道,咱们别因为打架,连累别人不能走道。就是南头,有一个大敞地。咱们到那儿去玩玩。"朱营长将两只手掌,互相将手腕一擦,说道:"好!谁揍赢了谁有理。咱们这就走。"街上几个警士,看见有人和朱营长在这里闹事,不解劝,责任所在,说去解劝,又实在不便上前。急得没法,只好轰看的人。现在听说他们愿意走开,喜出望外,自然也犯不着去干涉。那朱营长拖着指挥刀,挺着胸脯在前走,毕得胜拿着鞭子,和其他两个同伴,押解着袁经武,别让他逃跑。那些看热闹的人,哪里肯放,也就遥遥的跟了下来。到了敞地上,他们五人一站,周围又是站满了的人。袁经武早就看见了,他们并没有带手枪,就是朱营长身上有一把指挥刀,毕得胜手上有一根皮鞭子。可是到了这时,毕得胜两个同伴,各人在街上夺了一根扁担带了前来。看的人却都替袁经武捏着一把汗。他在许多人中间一站,笑道:"怎么着,你们四位一齐上吗?"毕得胜一看袁经武从容不迫的样子,就料定他有点武术,和他一个对一个,恐怕有些敌不过。便道:"我不管那些,揍得赢的就是。"袁经武笑道:"全来也好,打得热闹些。我有话在先,凭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当面,请他们将来作一个证据。我若被你们打死了,不要你们偿命。你们呢?"毕得胜道:"自然也是一样。"袁经武道:"好!你们就动手罢。"在这一句之先,朱营长和他的同伴,丢了一个眼色,又把嘴一努,自己和毕得胜站在对面,让那两个拿扁担的,也各占一方,恰好四人各居东西南北一面。袁经武早看在眼里的,只不理他。当他说完了"动手罢"三个字,右边一个拿扁担的,对着袁经武的脑袋直砍下来。同时,毕得胜的鞭子,也由背后,横着抽了过来。袁经武且不理那鞭子,横着一只右胳膊,向右边扁担迎了上去,已算躲开了鞭子。可是那扁担不偏不歪,正砍在胳膊正中,只听见啪轧一声,哎哟一声,扁担中断,成为两截,那个拿扁担的人,竟伏在袁经武脚下。毕得胜还没看清楚,第二鞭子又来。袁经武身子一闪,毕得胜已窜到身边,他一伸手拉着鞭子向怀里一带。恰好左边那根扁担,也侧着扑了过来。袁经武两只手抓住毕得胜,已不能去抵御。他索性让那扁担来得近切,口里喊道:"好!我给你们一个玩意儿看看,身子一跳,左脚一踢,那一条扁担竟让他踢在半空,落到人圈子以外去了。扁担飞了出去,那人竟也会站不住,仰跌在地上。那毕得胜仍旧被袁经武抓着,摆动不得。袁经武笑着把手一松道:"就是这副本领,还凶什么?"毕得胜哪里还能打架,只觉两条被执的胳膊,象触了电一般,都酥麻了,便蹲在地下,站不起来。那个朱营长,究竟位分高些,他早就没预备动手,除了冷不防拣两下便宜而外,便把这事,交付三个弟兄了。不料这三个人,都只战了一个回合,各各躺下,这自己还动什么手?呆在一边,却不知怎样好?袁经武对朱营长一拱手道;'营长,您不是说一齐动手吗?还有您没来较量,这场架还没分胜负,我得领教领教!您别瞧这三位都躺下了,一来是他们不留神,二来也是兄弟碰在巧上,未必您上前,也躺下来吧?"他说到这里,周围看的人,轰天轰地的笑了起来。朱营长逃又逃不得,打又打不得,便喝道:"你这东西,打倒我三个弟兄,你还敢和我开玩笑?你叫什么?我要叫警察拿你。"袁经武道:"我们有言在先,打死人都不要偿命啦!怎么着?你们刚刚躺下,就要和我打官司吗?打官司我也不怕,咱们这一场架,总非得打完不可!"说着,身子只一耸,便立在朱营长面前。朱营长到了这时,势成骑虎,不打不行。他就存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等袁经武过来,抽出指挥刀,劈柴也似的,向袁经武脑袋上身上乱砍。袁经武且不夺那刀,也不还手,只是东问西窜,不让他砍着。朱营长虽然身上没有挨到一下,可是砍来砍去,老砍一个空,却累出一身的臭汗。袁经武老是这样躲来躲去,只把打架当游戏一般。朱营长越是着急,看的人越是好笑。袁经武也觉闹得够了,然后停住脚步,故意让朱营长砍将过来。身子一偏,朱营长往前一栽。袁经武然后提起后腿对他手腕一踢,将那一把指挥刀踢在地上。一伸手把刀拾将起来,笑着将朱营长一推,对他笑道:"念你是个军官,我不让你躺下。别说你这四个人,就是四十个人,也不放在我眼里。靠你们这样一点小前程,就作威作福,比你前程大的多着啦,那还了得吗?今天若是别人,骂是让你们骂,接是让你们揍了,遇着我教训教训你,那是你合该倒霉。我这算是十二分宽待你们,不要你们的性命,只扫一扫你的面子就得了。你们以后,别再这样子,第二回碰到我一样的人,就不能放过你了。你不信的话,我耍两套玩意给你看看。"说时,将指挥刀拿在手上,当他是一柄单剑,就将左手一比剑诀,右手拿指挥刀向外一指,先起了一个势子,试了一试。然后上腾下扑,左盘右转,便舞将起来。他舞得一阵快似一阵,太阳底下,竟看不清指挥刀,只见一道寒光,在袁经武四周飞舞。舞到吃紧之际,空气中更是呼呼作响。那道刀光,几次逼近朱营长,离人只有几寸路,却又收回去,他吓得那敢作声。猛然间寒光一闪,袁经武就不见了。只听当的一声,那把指挥刀落在地上。这个时候,看的人不由得轰然一声,都含有惊异的意味。那朱营长也就目定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再看先在地下躺着的那三位,这时勉强爬了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毕得胜道:"营长,我们今天白白的吃了这一个大亏,不能放过这小子。不知这小子是谁?"这些看的人里面,有嘴快的,便搭腔道:"论起这人,倒是别和他斗的好呢。他是袁卫道的儿子,父子俩,都练把式,他父亲从前还走镖啦,谁不知道?"毕得胜道:"这人我知道了,还和咱们同事啦。他就在咱们二爷那里教把式。"朱营长道:"真的吗?弄到这样,咱们还有什么面子在这儿混事?得了,我也不回去了,另找上司去。若是找得了,咱们一块儿走,你就回衙门去听我的信儿罢。"

  朱营长扑了一扑身上的灰,就雇了一辆人力车,到铁儿胡同鲁公馆去。这鲁公馆的主人鲁大昌,是一个现任巡间使,手下带有几十万大兵,拥有两省的地盘,他所用人,专以师长而论,就有一百多名。而且他极肯顾同乡,只要是他夕县的人,他总得给你一点事干。于是当时有了一种童谣。乃是:

  会说少县话,就把洋刀挂。

  据人调查,夕县的男子,没有官衔的,只有两种半人。一是鲁大昌的仇人,二是没有出世的,还剩下半种人,就是不会说话,或不会走路的小孩。因为小孩里面也有少数挂官衔的,所以叫做半种。

  朱营长原是夕县人,只因差事干得还好,所以没有去找鲁大昌。现在为了面子关系,只好靠着夕县话,去把洋刀挂了。他当时到了铁儿胡同,早就见胡同外三步一警,两步一兵,杀气森严。朱营长原知道鲁大昌在任上,不过到公馆去找他的留守副官,现在看这个样子,胡同里已经戒严,不知来了什么人。自己穿了一身武装,又不便上前去打听,只好离了胡同口,远远的站着。只在这个时候,只见马路上远远尘头大起,几辆油亮崭新的大汽车,风驰电掣而来。车子两边,各站着两个挂盒子炮的卫兵。车子里面,却是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辆车里有五个的,一辆车里有半打的,但至少也是四个,看这些女子的装束,一望而知,是窑子里的姑娘。一辆一辆的过去,一直过去六辆,都进了鲁公馆。朱营长心里一想,这除了鲁大帅自己来了,不会有别人,这样大叫条子。他自己在这里,要碰上机会这就更好办了。自己踌躇了一会子,只得大了胆子,走上前去。那守卫的兵士,看他的肩章,知道他是一个军官。走上前一步,问他是哪儿的。朱营长不敢说是见大帅,只好说是去会黄副官的。兵士一听他的口音,明明是夕县话,不敢得罪他,就让他进胡同口。到了号房里,朱营长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让传令兵送了进去。他所要会的这位黄副官,也是和鲁大昌一样的人,非常的照顾同乡。他一见有同乡前来拜访,而且又是一个营长,当然不能拒绝,便说一声请。朱营长到了副官室里,不由大出乎意料之外,却是满堂不可思议的怪客,简直不愿意进去。要知道是些什么怪客,且听下回分解。

 

 

汇评忠义水浒传-第六十九回 没羽箭飞石打英雄 宋公明弃粮擒壮士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六十九回 没羽箭飞石打英雄 宋公明弃粮擒壮士

 

  【金批 :批详前一回中。

  古亦未闻有以石子临敌者。自耐庵翻空出奇,忽然撰为此篇,而遂令读者之心头眼底,真觉石子之来,星流电掣,水泊之人,鸟骇兽窜也。此岂耐庵亦以一部大书张皇一百余人,实惟太甚,故于临绝笔时,恣意击打,以少杀其势耶?读一部七十回,篇必谋篇,段必谋段,之后忽然结以如卷如扫,如驰如撒之文,真绝奇之章法也。

  叙一百八人,而终之以皇甫相马。嘻乎,妙哉!此《水浒》之所以作乎?夫支离臃肿之材,未必无舟车之用;而蹄啮嘶喊之疾,未必非千里之力也。泥其外者,未必不金其裹;灶下之斯养,未必不能还王于异国也。惟贤宰相有破格之识赏,斯百年中有异常之报效,然而世无伯乐,贤愚同死,其尤驳者,乃遂走险,至于势溃事裂,国家实受其祸,夫而后叹吾真失之于牡骊黄之外也。嗟乎!不已晚哉!】


  话说宋江打了东平府,收军回到安山镇,正待要回山寨,只见白胜前来报说,卢俊义去打东昌府连输了两阵:"城中有个猛将,姓张,名清,原是彰德府人,虎骑出身。善会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呼为没羽箭。【金夹批: 写出张清。】手下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著虎斑,脖项上吞著虎头,马上会使飞枪;【金夹批: 写出龚旺。】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金夹批: 写出丁得孙。】卢员外提兵临境,一连十日,不出厮杀。前日张清出城交锋,郝思文出马迎敌,战无数合,张清便走,郝思文赶去,被他额角上打中一石子,跌下马来,【金夹批: 先就口中虚写一石子作引。】却得燕青一弩箭射中张清战马,因此救得郝思文性命,【金夹批: 燕青弩箭,亦先虚写作引。】输了一阵。次日,混世魔王樊瑞,引项充、李衮,舞牌去迎,不期被丁得孙从肋窝里飞出标叉,正中项充;因此又输一阵。【金夹批: 悉从口中虚写。】二人见在船中养病。军师特令小弟来请哥哥早去救应。"【金夹批: 不闻为设一计,而竟请救应,二人诡谋如镜照面。】宋江见说,叹道:"卢俊义直如此无缘!特地教吴学究、公孙胜都去帮他,【袁夹批: 照破。】只想要他见阵成功,坐这第一把交椅,谁想又逢敌手!【金夹批: 看他无数权诈,无数丑态,遂令人不愿卒读。】【容眉批:口然心不然。】既然如此,我等众兄弟引兵都去救应。"当时传令,便起三军。诸将上马,跟随宋江直到东昌境界。卢俊义等接著,具说前事,权且下寨。

  正商议间,小军来报:"没羽箭张清搦战。"宋江领众便起,向平川旷野摆开阵势;大小头领一齐上马,随到门旗下。三通鼓罢,张清在马上荡起征尘,往来驰走;门旗影里,左边闪出那个花项虎龚旺,右边闪出这个中箭虎丁得孙。三骑马来到阵前。张清手指宋江,骂道:"水洼草贼,愿决一阵!"宋江问道:"谁可去战此人?"只见阵里一个英雄,忿怒跃马,手舞镰枪,出到阵前。宋江看时,乃是金枪手徐宁。宋江暗喜,便道:"此人正是对手。"【金夹批: 或予之,好。】徐宁飞马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斗不到五合,张清便走,徐宁赶去。张清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囊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徐宁面门较近,只一石子,眉心早中,翻身落马。【金夹批: 写石子一法。】龚旺、丁得孙便来捉人。宋江阵上人多,早有吕方、郭盛,两骑马,两枝戟,救回本阵。【袁眉批: 双枪斗,两戟救,文甚巧凑。】宋江等大惊,尽皆失色。再问那个头领接著厮杀。宋江言未尽,马后一将飞出,看时,却是锦毛虎燕顺。宋江却待阻当,那骑马已自去了。【金夹批: 或夺之,好。】燕顺接住张清,斗无数合,遮拦不住,拨回马便走。张清望后赶来,手取石子,看燕顺后心一掷,打在镗甲护心镜上,铮然有声,伏鞍而走。【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宋江阵上一人大叫:"匹夫何足惧哉!"【容夹批:有文理。】拍马提槊飞出阵去。宋江看时,乃是百胜将韩滔,不打话,便战张清。两马方交,喊声大举。韩滔要在宋江面前显能,抖擞精神,大战张清。不到十合,张清便走。韩滔疑他飞石打来,不去追赶。【金夹批: 又好。】张清回头,不见赶来,翻身勒马便转。韩滔却待挺槊来迎,被张清暗藏石子,手起,望韩滔鼻凹里打中,只见鲜血迸流,逃回本阵。【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彭圯见了大怒;不等宋公明将令,手舞三尖两刃刀,飞马直取张清。两个未曾交马,【金夹批: 又好。】被张清暗藏石子在手,手起,正中彭圯面颊,丢了三尖两刃刀,奔马回阵。【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袁眉批:石子打得历乱纷披,使人目眩。】

  宋江见输了数将,心内惊惶,便要将军马收转。只见卢俊义背后一人大叫:【金夹批:好。】"今日将威风折了,来日怎地厮杀!且看石子打得我么?"宋江看时,乃是丑郡马宣赞,拍马舞刀,直奔张清。张清便道:"一个来,一个走!两个来,两个逃!你知我飞石手段么?"【容夹批: 卖弄。】宣赞道:"你打得别人,怎近得我!"说言未了,张清手起,一石子正中宣赞嘴边,翻身落马。【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容眉批:直得说嘴。】龚旺、丁得孙却待来捉,怎当宋江阵上人多,众将救了回阵。

  宋江见了,怒气冲天,掣剑在手,割袍为誓:"我若不得此人,誓不回军!"呼延灼见宋江设誓,便道:"兄长此言,要我们弟兄何用?"就拍踢雪乌骓,直临阵前,大骂张清:"小儿得宠,一力一勇!【金夹批: 妙语如古谣谚。】【袁夹批:妙词。】认得大将呼延灼么?"【金夹批: 好。】张清便道:"辱国败将,也遭吾毒手!"言未绝,一石子飞来。呼延灼见石子飞来,急把鞭来隔时,却中在手腕上,早著一下;便使不动钢鞭,回归本阵。【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宋江道:"马军头领,都被损伤。步军头领,谁敢捉得这厮?"【金夹批: 唤一起笔。】只见部下刘唐,手捻朴刀,挺身出战。张清见了大笑,骂道:"你这败将!马军尚且输了,何况步卒!"刘唐大怒,迳奔张清。张清不战,跑马归阵。刘唐赶去,人马相迎。刘唐手疾,一朴刀砍去,却砍著张清战马。那马后蹄直踢起来,刘唐面门上扫著马尾,双眼生花,早被张清只一石子打倒在地;【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O一路都写石子,此忽插入马尾,奇笔。】【容眉批: 太繁碎,没收拾,可厌可厌。】【袁夹批:更变幻。】急待挣扎,阵中走出军来,横拖倒拽,拿入阵中去了。宋江大叫:"那个去救刘唐?"【金夹批: 接上卸下,又换上起笔。】只见青面兽杨志便拍马舞刀直取张清。张清虚把枪来迎。杨志一刀砍去,张清镫里藏身,杨志却砍了个空。张清手拿石子,喝声道:"著!"石子从肋窝里飞将过去。张清又一石子,铮的打在盔上,得杨志胆丧心寒,伏鞍归阵。【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宋江看了,辗转寻思:"若是今番输了锐气,怎生回梁山泊!谁与我出得这口气?"朱仝听得,目视雷横说道:"一个不济事,我两个同去夹攻!"【金夹批: 亦换。】朱仝居左,雷横居右,两条朴刀,杀出阵前。张清笑道:"一个不济,又添一个!由你十个,更待如何!"【容夹批: 有得说。】全无惧色。在马上藏两个石子在手。雷横先到;张清手起,势如"招宝七郎",雷横额上早中一石子,扑然倒地。 朱仝急来快救,脖项上又一石子打著。【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O上两石子打不着杨志,此两石子连打朱仝、雷横。】关胜在阵上看见中伤,大挺神威,轮起青龙刀,纵开赤兔马,来救 朱仝、雷横。刚抢得两个奔走还阵,张清又一石子打来。关胜急把刀一隔,正中著刀口,迸出火光。关胜无心恋战,勒马便回。【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O写前胜短。】【余评:张青凭一石子而敌众,使诸将胆裂而心丧矣。】

  双枪将董平见了,心中暗忖:"我今新降宋江,若不显我些武艺,上山去必无光彩。"【袁眉批: 董平出战甚异,叙得独长,妙。】手提双枪,飞马出阵。张清看见,大骂董平:"我和你邻近州府,唇齿之邦,共同灭贼,正当其理!你今缘何反背朝廷?岂不自羞!"【容眉批: 骂得好。】董平大怒,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两条枪阵上交加,四只臂环中撩乱。约五七合,张清拨马便走。董平道:"别人中你石子,怎近得我!"张清带住枪杆,去锦囊中,摸出一个石子,右手才起,石子早到。董平眼明手快,拨过了石子。【金夹批: 好。】张清见打不著,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董平又闪过了。【金夹批:好。】两个石子打不著,张清却早心慌。那马尾相衔,【金夹批: 好。】张清走到阵门左侧,董平望后心刺一枪来。【金夹批:好。】张清一闪,镫里藏身,董平却搠了空;【金夹批: 好。】那条枪却搠将过来;【金夹批:好。】董平的马和张清的马,两厮并著,【金夹批: 好好。O马尾相衔妙,两马厮并妙,两人大战,精彩却从两匹马上活写出来。】张清便撇了枪,双手把董平和枪连臂膊只一拖,【金夹批: 好好。】却拖不动,两个搅做一块。【金夹批:好好。】【余评: 此段张青、董平大战,皆不能胜,若棋逢敌手,半步难争。】宋江阵上索超望见,轮动大斧,便来解救。对阵龚旺、丁得孙两骑马齐出,截住索超厮杀。【金夹批: 好好。】【芥眉批: 团花簇锦。】张清、董平又分拆不开;索超、龚旺、丁得孙三匹马搅做一团。林冲、花荣、吕方、郭盛四将一齐尽出,两条枪,两枝戟,来救董平、索超。【金夹批: 好好。O又添出四人。】张清见不是势头,弃了董平,跑马入阵。【金夹批:好。】【容夹批: 是。】董平不舍,直撞入去,却忘了提备石子。张清见董平追来,暗藏石子在手,待他马近,喝声著:"著!"董平急躲,那石子抹耳根上擦过去了,董平便回。【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O写董平长。】索超撇了龚旺、丁得孙,也赶入阵来。【金夹批:好。】张清停住枪,轻取石子,望索超打来。索超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提斧回阵。【金夹批: 写石子又一法。O索超只就董平一段顺手带下。】

  且说林冲、花荣把龚旺截住在一边,【金夹批:一边。】吕方、郭盛把丁得孙也截住在一边。【金夹批: 一边。O两边双起,下分叙之。】【芥眉批: 清楚之极。】龚旺心慌,便把飞枪拷矗坎恢ㄈ佟⒘殖濉9ㄍ让涣司鳎涣殖濉⒒ㄈ倩钭焦檎蟆span class="q">【金夹批: 龚旺一边毕。】这边丁得孙舞动飞叉,死命抵敌吕方、郭盛,不堤防浪子燕青在阵门里看见,暗忖道:"我这里,被他片时连打一十五员大将;若拿他一个偏将不得,有何面目?"放下杆棒,身边取出弩弓,搭上弦,放一箭去,一声响,正中了丁得孙马蹄,那马便倒,却被吕方、郭盛捉过阵来。【金夹批: 丁得孙一边毕。】张清要来救时,寡不敌众,只得了刘唐,且回东昌府去。太守在城上看见张清前后打了梁山泊一十五员大将;虽然折了龚旺、丁得孙,也拿得这个刘唐;回到州衙,把盏相贺。先把刘唐长枷送狱,却再商议。

  且说说宋江收军回来,把龚旺、丁得孙先送上梁山泊。宋江再与卢俊义、吴用道:"我闻五代时,大梁王彦章,日不移影,连打唐将三十六员。【余评: 吴用有囗囗张青而比王彦章,见张青义(艺)高胜人。】今日张清无一时,连打我一十五员大将,【芥眉批: 打一十五员大将句凡三见,却变出,有气色。】真是不在此人之下,也当是个猛将。"众人无语。宋江又道:"我看此人,全仗龚旺、丁得孙为羽翼。如今羽翼被擒,可用良策,捉获此人。"吴用道:"兄长放心。小生见了此将出没,久已安排定了。【金夹批: 何不早行?我欲问之。O久已,字法。】虽然如此,且把中伤头领送回山寨,却教鲁智深、武松、孙立、黄信、李立,尽数引领水军,安排车仗船只,水陆并进,船只相迎,赚出张清,便成大事。"吴用分拨已定。

  再说张清在城内与太守商议道:"虽是赢了两阵,贼势根本未除,可使人去探听虚实,却作道理。"只见探事人来回报:"寨后西北上,不知那里将许多粮米,有百十辆车子;河内又有粮车船,大小有五百余只;水陆并进,船马同来。沿路有几个头领监督。"太守道:"这厮们莫非有计?恐遭他毒手。再差人去打听,端的果是粮草也不是?"次日,小军回报说:"车上都是粮草,尚且撒下米来。水中船只虽是遮盖著,尽有米布袋露将出来。"【金夹批: 说得如画。】张清道:"今晚出城,先截岸上车子,后去取他水中船只。太守助战,一鼓而得。"太守道:"此计甚妙,只可善觑方便。"叫军汉饱餐酒食,尽行披挂,稍驮锦袋,张清手执长枪,引一千军兵,悄悄地出城。

  是夜月色微明,星光满天。行不到十里,望见一簇车子,旗上明写:"水浒寨忠义粮"。【金夹批: 堂名忠义,乃至粮亦名忠义,世人可笑,每每有此。】张清看了,见鲁智深担著禅仗,皂直裰拽扎起,当头先走。张清道:"这秃驴脑袋上著我一下石子。"【容夹批: 趣。】鲁智深担著禅杖,此时自望见了,只做不知,大踏步只顾走,却忘了提防他石子。正走之间,张清在马上喝声:"著!"一石子正飞在鲁智深头上,打得鲜血迸流,望后便倒。【金夹批: 又一石子,妙妙,譬如大雨既歇,犹闻余滴也。】【袁眉批:又打一个才不懈。】张清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武松急挺两口戒刀,死去救回鲁智深,撇了粮车便走。张清夺得粮车,见果是粮米,心中欢喜,不来追赶鲁智深,且押送粮草。推入城来。太守见了大喜,自行收管。张清要再抢河中米船。太守道:"将军善觑方便。"张清上马,转过南门。此时望见河港内粮船不计其数。张清便叫开城门,一齐呐喊,抢到河边,都是阴云布满,黑雾遮天;马步军兵回头看时,你我对面不见。此是公孙胜行持道法。【金夹批: 何不早行?我欲问之。】张清看见,心慌眼暗,却待要回,进退无路。四下里喊声乱起,正不知军兵从那里来。林冲引铁骑军兵,将张清连人和马都赶下水去了。河内却是李俊、张横、张顺、三阮、两童,八个水军头领,一字儿摆在那里。张清挣扎不脱,被阮氏三雄捉住,绳缠索绑,送入寨中。水军头领飞报宋江。

  吴用便催大小头领连夜打城。太守独自一个,怎生支吾得住。听得城外四面炮响,城门开了,吓得太守无路可逃。宋江军马杀入城中,先救了刘唐;次后便开仓库,就将钱粮一分发送梁山泊,【金夹批: 结完本题。】一分给散居民。太守平日清廉,饶了不杀。【金夹批: 东平、东昌两太守,两样结果,好。】【容夹批:这好。】【袁眉批: 清廉太守,朝廷未必知,当道未必录,而公论乃在梁山,可幸可叹。】

  宋江等都在州衙里聚集众人会面。只见水军头领,早把张清解来。众多弟兄被他打伤,咬牙切齿,尽要来杀张清。【余评: 董平(张清)解见公明,若非公明救之,此时平(清)自一霎时如粪矣。】宋江见解将,亲自直下堂阶迎接,便陪话道:"误犯虎威,请勿挂意!"邀上厅来。说言未了,只见阶下鲁智深,使手帕包著头,著铁禅杖,迳奔来要打张清。【容夹批: 好点缀。】宋江隔住,连声喝退。张清见宋江如此义气,叩头下拜受降。宋江取酒奠地,折箭为誓:"众弟兄若要如此报仇,皇天不佑,死于刀剑之下。"【容眉批: 宋公明最善用人,若有片长寸艺,无不留心,所以一百单七人死心塌地,如七十子之服仲尼也。试想官天下者,有如是之人更当何如?】【芥眉批: 此宋江所以能为山寨 众豪杰之主也。】众人听了,谁敢再言。

  设誓已罢,众人大笑,尽皆欢喜;收拾军马,都要回山。只见张清在宋公明面前举荐东昌府一个兽医:【芥眉批: 不肯留心举荐地方人才者,见此岂不愧杀。】"覆姓皇甫,名端。此人善能相马,知得头口寒暑病证,下药用针,无不痊可,真有伯乐之才。原是幽州人氏;为他碧眼黄须,貌若番人,以此人称为"紫髯伯"。梁山泊亦有用他处。可唤此人带引妻小一同上山。"【金夹批: 一百八人而以相马终之,岂非欲令读者得之于牝牡、骊黄之外耶?】宋江闻言,大喜:"若是皇甫端宜去相聚,大称心怀。"张清见宋江相爱甚厚,随即便去,唤到兽医皇甫端来拜见宋江并众头领。宋江看他一表非俗,碧眼重瞳,虬髯过腹,夸奖不已。皇甫端见了宋江如此义气,心中甚喜,愿从大义。宋江大喜。

  抚慰已了,传下号令,诸多头领,收拾车仗粮食金银,一齐进发;把这两府钱粮运回山寨。前后诸军都起。于路无话。早回到梁山泊忠义堂上。宋江叫放出龚旺、丁得孙来亦用好言抚慰。二人叩头拜降。又添了皇甫端在山寨,专工医兽;董平、张清亦为山寨头领。宋江欢喜,忙叫排宴庆贺。都在忠义堂上各依次序而坐。宋江看了众多头领,却好一百单八员。【金夹批: 大结束语,如椽之笔。】宋江开言说道:"我等弟兄自从上山相聚,但到处,并无失,皆是上天护佑,非人之能。今来扶我为尊,皆托众弟兄英勇。【金夹批:至此竟一句揽归自己,更不再用推让,宋江权术过人如此。】我今有句言语,烦你众弟兄共听。"吴用便道:"愿请兄长约束。"宋江对著众头领开口,说这个主意下来。正是,有分教:

  三十六天罡符定数,七十二地煞合玄机。

  毕竟宋公明说出甚么主意,且听下回分解。

  【容评:李卓老曰:这回文字不济不济。张清石子固好,叙处却没伸缩变化,大不好看,特是张清人品差胜董平耳。 】

  【袁评:张清石子连打十五将,燕青一弩可谓差强人意。

  又评:梁山泊一百八员好汉,得一善相马者以足其数,然则当时千金买骏马者谁乎?此英雄俱为宋公明所右也。】


  【王望如曰:《兵法》"矢石"并称,以矢制胜者多,以石制敌者少若张清真留侯者流也。飞石如锥,有同博浪,十五人者,一世之雄,中伤几死水泊,开山以来,从无此挫锐之事。

  又曰:粮与壮士孰重?吴用画计,粮车粮船水陆并进;公孙胜使法,阴云满布,黑雾遮天,虽曰弃粮取士,实是得士而并得粮.且救出刘唐,收录皇甫端,又是得士而并得士。所荐之士,共成百八名数,故酒誓箭,不报鲁达并十五人飞石中伤之仇。

  又曰:宋江破高唐州擒高廉,破青州摘慕容,破华州擒贺州守,破东平擒程太守,虽太名未擒梁中书,而王太守则正之以法,为其贿赂公行,簋不饬也.东昌太守素有廉名,遂不杀。梁山黜陟大是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