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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接木移花丫环充小姐 弄巧成拙牯岭属他人
"这件事,到底被他诈了三万银子,方才把那封信取回。然而叶军门到底不免于罪。他却拿了三万银子到京里去,用了几吊,弄了一个道台,居然观察大人了。有人知道他这件事,就说他足智多谋,有鬼神不测之机了。当日洪太守奉了言中丞之命,专诚到营务处去拜陆观察,闲闲的说起儿女姻亲的事情来,又慢慢的说到侯、言两家一段姻缘,一说即合,我两个倒做了个现成媒人。说笑一番,方才渐渐露出言夫人不满意这头亲事的意思。陆观察道:'这个大约嫌他是个武官,等将来过了门,见了新婿的丰采,自然就没有话说了。'洪太守道:'不呢!听说这位宪太太,竟有誓死不放女儿嫁人家填房之说。这位抚帅是个惧内的,急得没有法子,跑来和我商量。'陆观察道:'既是那么着,总不是一天的说话,为甚么不早点说,还受他的聘呢?'洪太守道:'这亲事当日席上一言为定的,怎么能够不受聘。'陆观察笑道:'本来当日定亲的地方不好,跑到那"黄鹤一去不复返"的去处定个亲,此刻闹得新娘变了黄鹤了,为之奈何!'洪太守道:'我们虽是他们请出来的现成货,却也担着个媒人名色,将来怕不免费手脚代他们调停呢。'陆观察道:'说是督帅的意思,只怕言夫人也不好过于怎样。'洪太守道:'当日的情形,登时就有人报到内署,明明是抚帅自己先说起的,怎样能够赖到督帅身上;何况言夫人还说过,要到督帅那边,问为甚要把我女儿许做人家填房呢。'陆观察道:'这就难了!据阁下这么说,言夫人的意思,竟是不能挽回的了?'洪太守道:'果然不能挽回。请教有甚妙策?'陆观察道:'这又何难!拣一个有点姿色的丫头,替了小姐就是了。'洪太守道:'这个如何使得!万一闹穿了,非但侯统领那边下不去,就是督帅那边也难为情。'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暗暗佩服他的妙计;但是此计是他说出来的,不免要拉他做了一党,方才妥当。陆观察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除非抚帅的姨太太连夜再生一位小姐下来,然而也来不及长大啊。'洪太守一面低头寻思,有甚妙策可以拉他做同党。陆观察也在那里默默无言,肚子里不知打算些甚么。
"歇了好一会,忽然说道:'法子便有一个,只是我也要破费点,代人家设法,未免犯不着。'洪太守道:'是甚么妙计?倘是面面周到的,破费一层,倒好商量。'陆观察又沈吟了一会道:'兄弟有个小女,今年十八岁,叫他去拜在抚帅膝下做个女儿,代了小姐,岂不是好。'洪太守大喜道:'得观察如此,是好极的了!'陆观察道:'但是如此一来,我把小女白白送掉了,将来亲戚也认不得一门。'洪太守道:'这个倒不必过虑。令千金果然拜在抚帅膝下,对人家说,只说是抚帅小姐,却是观察的干女儿,将来不是一样的往来么。'陆观察道:'我赔了小女不要紧,虽说是妆奁一切都有抚帅办理,然而我做老子的不能一点东西不给他。近年来这营务处的差使,是有名无实的,想阁下也都知道。'洪太守道:'这个更不必过虑。要代令千金添置东西,大约要用多少,抚帅那边尽可以先送过来。'陆观察道:'这是我们知己之谈,我并不是卖女儿,这一两吊银子的东西是要给他的。"洪太守道:'这都好商量。但不知尊夫人肯不肯?'陆观察道:'内人总好商量,大约不至于象言宪太太那么利害。'洪太守道:'那么兄弟就去回抚帅照办就是了'。
"说罢,辞了回去,一五一十的照回了言中丞。中丞正在万分为难之际,得了这个解纷之法,如何不答应。一面进去告诉言夫人,说:'现在营务处陆道的闺女,要来拜在夫人膝下,将来侯家那门亲,就叫他去对,夫人可以不必恼了。'言夫人道:'甚么浪蹄子,肯替人家嫁!肯嫁给兔崽子,有甚么好东西!我没那么大的福气,认不得那么个好女儿!你干,你们干去,叫他别来见我!'言中丞碰了这个钉子,默默无言。只得又去和洪太守商量。洪太守道:'既然宪太太不愿意,就拜在姨太太膝下,也是一样。'言中丞道:'但不知陆道怎样?'洪太守道:'据卑府看,陆道这个人,只要有了钱,甚么都办得到的。就不知他家里头怎样,等卑府再去试探他来。'于是又坐了轿子到营务处,谁知陆观察已回公馆去了。原来陆观察送过洪太守之后,便回到公馆,往上房转了一转,望着大丫头碧莲丢了个眼色,便往书房里去。原来陆观察除正室夫人之外,也有两房姨太太。这碧莲是个大丫头,已经十八岁了,陆观察最是宠爱他,已经和他鬼混得不少,就差没有光明正大的收房。这天看见陆观察向他使眼色,不知又有甚么事,便跟到书房里去。陆观察拉他的手,在身边坐下,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老实答应我。'碧莲道:'有甚么话只管说。'陆观察道:'你到底愿意嫁甚么人?'碧莲伸手把陆观察的胡子一拉,瞟了一眼道:'我还嫁谁!'陆观察道:'我送你到一个好地方去,嫁一个红顶花翎的镇台做正室夫人,可好不好?'碧莲道:'我没有这么个福气,你别呕我!'陆观察道:'不是呕你,是一句正经话。'说罢,便把言中丞一节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又道:'此刻没了法子,要找一个人做言小姐的替身。我在言中丞跟前,说有个女儿,情愿拜在中丞膝下,替他的小姐,意思就叫你去。'碧莲道:'那么你又要做起我老子来了!'陆观察道:'这个自然。你如果答应了,我和太太说好,即刻就改起口来;不过两三天,就要到抚台衙门里去了。'碧莲道:'你也糊涂了!还当我是个孩子,好充闺女去嫁人?'陆观察道:'你才糊涂!须知你是抚台的小姐,制台做的媒人,他敢怎样!何况他前头的老婆--'说到这里,附着碧莲的耳朵,悄悄的说了两句。碧莲笑道:'原来是个张着眼睛的乌龟!我可不干这个。'陆观察道:'你真是傻子!他又怎敢要你干这个,便是制台也不好意思啊。'碧莲道:'你好会占便宜!开坛的酒,自己喝的不要喝,才拿来送人。还不知道是拿我卖了不是呢。'陆观察道:'我卖你,还要认你做女儿呢!'正说话时,家人报洪大人来了。陆观察叫请。又对碧莲道:'这是讨回信的来了,你肯不肯,快说一声,我好答应人家。'碧莲道:'由得你摆弄就是了,我怎敢做主。'陆观察便到客堂里会洪太守。洪太守难于措词,只得把言夫人的情形,及自己的意思说了。陆观察故意沈吟了一会,叹一口气道:'为上司的事情,说不得委屈点也要干的了!'洪太守得了这句话,便去回复言中丞。陆观察便回到上房,对他夫人说知此事。陆太太笑对碧莲道:'这丫头居然是一品夫人了!'碧莲道:'这是老爷太太的抬举!其实到了别人家去,不能终身伏侍老爷太太,丫头心里着实难过。求老爷另外叫一个去罢。'说着,流下两点眼泪来。陆太太道:'胡说!难道做丫头的,应该伏侍主人一辈子的么。'陆观察道:'叫人预备香烛,明天早起,叫他拜拜祖宗,大家改个称呼。言中丞那边,不知几时来接呢。'到了明天,果然点起蜡烛来,碧莲拜过陆氏祖宗,又拜过陆观察夫妻两个,改口叫爹爹妈妈;又向两位姨娘行过礼;然后一众家人、仆妇、丫头们都来叩见,一律改称小姐。陆观察又悄悄地嘱咐他,到了言家,便是我的亲女,言氏是寄父母;到了侯家,便是言氏亲女,我这边是寄父母。碧莲一一领会。这天下午,洪太守送了二千银子的票子来,顺便说明天来接小姐过去认亲。陆观察有了银子,莫说是认亲,就是断送了,也未尝不可,何况是个丫头。过了一天,言中丞那边打发了轿子来接,碧莲充了小姐,到抚台衙门里去。原来言中丞被他夫人闹得慌了,索性把四姨太太搬到花园里去住,就在花园里接待干女儿;将来出嫁时,也打算在花园里办事,省得惊动上房。这天碧莲到来,一群丫头仆妇,早在二门迎着,引到花园里去。四姨太太迎将出来,搀了手,同到堂屋里。抬头看见点着明晃晃的一对大蜡烛,碧莲先向上拜过言氏祖宗,请言中丞出来拜见,又拜了四姨太太,爹爹妈妈叫得十分亲热。又要拜见言夫人,言中丞只推说有病,改日再见罢。又因为喜期不远,叫人去和陆观察说知,留小姐在这边住下。碧莲本来生得伶牙俐齿,最会随机应变,把个言中丞及四姨太太巴结得十分欢喜,赛如亲生女儿一般。丫头们三三两个的便传说到上房里去。言夫人忽发奇想,叫人到冥器店里定做了一百根哭丧棒。家人们奉命去做,也莫名其妙;便是冥器店里也觉得奇怪,不知是那个有福的人死了,足足一百个儿子。买回来堆在上房里。言中丞过来看见了,问是甚么事弄了这个东西来。言夫人道:'我有用处,你休管我!'言中丞道:'这些不祥之物,怎么凭空堆了一屋子?'喝叫家人:'快拿去烧了!'言夫人怒道:'哪个敢动!我预备着要打花轿的!'言中丞道:'夫人!你这个是何苦!此刻不要你的女儿了,你算是事不干己的了,何必苦苦作对呢?'言夫人道:'我这个办法,是代你言氏祖宗争气。女儿的事,是叫我板住了;偏不死心,那里去弄个浪蹄子来充女儿,是要抬一个兔崽子的女婿,辱到你言氏祖宗!你自己想想,你心里过得去过不去?'言中丞说:'此刻是别姓的女儿了,我只当代人嫁女儿,夫人又何必多管呢。'言夫人道:'他可不要到我衙门里来娶;他进我辕门,我便拿哭丧棒打出来!'言中丞知道他不可以理喻的了,因定了个主意,说衙门的方向冲犯了小姐的八字,要另外找房子出嫁。又想到在武昌办事,还怕被夫人侦知去胡闹,索性到汉口来,租了南城公所相近的一处房子,打发几位姨太太及三少爷陪了小姐过来。明日是亲迎喜期,拜堂的吉时听说在晚上十二点钟,这边新人也要晚上上轿,所以用了灯船。"
我道:"看灯船是小事,倒是听了这段新闻有趣。但是这件事,外面人都知得这么明亮透彻,难道那侯统领是个聋子瞎子,一点风声都没有么?"作猷道:"你又来了!有了风声便怎样?此刻做官的那一个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故智?揭穿了底子,哪一个是能见人的?此刻武、汉一带,大家都说是言中丞的小姐嫁郧阳镇台,就大家都知道花轿里面的是个替身,侯统领纵使也明知是个替身,只要言中丞肯认他做女婿,那怕替身的是个丫头也罢,婊子也罢,都不必论的了。就如那侯统领,哪个不知他是个兔崽子?就是他手下所带的兵弁,也没有一个不知他是兔崽子,他自己也明知自己是个兔崽子,并且明知人人知道他是个兔崽子。无奈他的老斗阔,要抬举他做统领,那些兵弁,就只好对他站班唱名了,他自己也就把那回身就抱的旖旎风情藏起来,换一副冠冕堂皇的面目了。说的是侯统领一个,其实如今做官的人,无非与侯统领大同小异罢了。"大家闲谈一回,各自走开。
到了次日下午,作猷约了早点到一品香去眺望江景。到了一品香之后,又写了条子去邀客。我自在露台上凭栏闲眺,颇觉得心胸开豁。等到客齐入席,闹了一回酒,席散时已是七点多钟。忽听得远远一阵鼓乐之声,大家赶到露台看时,只见招商局码头,泊了二三十号长龙舢舨,船上灯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日。另外有四五号大船,船上一律的披红挂彩,灯烛辉煌,鼓乐并作,陆续由小火轮拖了开行;就是长龙舢舨,也用了小火轮拖带,船上人并不打桨,只在那里作军乐。一时开到江心,只见旌旗招展,各舢舨上的兵士,不住的燃放鞭炮及高升炮。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火龙一般,果然热闹。直望他到了武昌汉阳门那边停泊了,还望得见灯火闪烁。作猷笑道:"这也算得大观了!"我道:"我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些长龙舢舨,停在招商局码头,旗帜格外鲜明。我还以为是甚么大员过境来伺候的,不料却是迎亲之用。然而迎亲用了兵船兵队,似乎不甚相宜。"作猷道:"岂但迎亲,他那边来迎的是督标兵,这边送亲的是抚标兵呢!"我笑道:"自有兵以来,未有遭如是之用者!"作猷道:"在外面如是之用,还不为奇;只怕两个开战时,还要他们摇旗呐喊,遥助声威呢!"
说得众人大笑。闲谈一回,各自散了。
我又住了十多天,做了几次无谓的应酬,便到九江去走一次。管事的吴味辛接着,我清查了一向帐目。我因为到了九江好几次,却没有进过城,这天没事,邀了味辛到城里去看看。地方异常龌龊,也与汉口内地差不多。却有一样与他省不同之处,大凡人家住宅房屋,多半是歪的,绝少看见有端端正正的一方天井,不是三角的,便是斜方的。问起来,才知道江西人极信风水,其房屋之所以歪斜,都为限于方向与地势不合之故。
走到道台衙门前面,忽见里面一顶绿呢大轿,抬了一个外国人出来。味辛道:"这件交涉只怕还未得了,不知争得怎样呢。"我道:"是甚么交涉?"味辛道:"好好的一座庐山,送给外国人了!"我吃惊道:"是谁送的?"味辛道:"前两年有个外国人,跑到庐山牯牛岭去逛。这外国人懂了中国话,还认得两个中国字的。看见山明水秀,便有意要买一片地,盖所房子,做夏天避暑的地方。不知哪里来了个流痞,串通了山上一个甚么庙里的和尚,冒充做地主。那外国人肯出四十元洋银,买一指地。那和尚与流痞,以为一只指头大的地,卖他四十元,很是上算的。便与他成交,写了一张契据给他,也写的是一指地。他便拿了这个契据,到道署里转道契。道台看了不懂,问他:'甚么叫一指地?'他说:'用手一指,指到哪里,就是哪里。'道台吃了一惊道:'用手一指,可以指到地平线上去,那可不知是那里地界了!我一个九江道,如何做得主填给你道契呢!"连忙即叫德化县和他去勘验,并去提那流痞及和尚来。谁知他二人先得了信,早已逃走了。那外国人还有良心,所说的一指地,只指了一座牯牛岭去。从此起了交涉,随便怎样,争不回来。闹到详了省,省里达到总理衙门,在京里交涉,也争不回来。此时那坐轿子出来的,就是领事官,就怕的是为这件事了。"我叹道:"我们和外国人办交涉,总是有败无胜的,自从中日一役之后,越发被外人看穿了!"味辛道:"你还不知那一班外交家的老主意呢!前一向传说总理衙门里一位大臣,写一封私函给这里抚台,那才说得好呢。"
正是:一纸私函将意去,五中深虑向君披。未知那总理衙门大臣的信说些甚么,且待下回再记。
长阪坡赵云救主
曹操亲领铁甲五千,限一日一夜赶上玄德。令如风火,谁敢怠慢,都跟文聘而进。
却说玄德引十数万百姓、一千余军马,一程程挨着往江陵进发,分付赵云保护老小,张飞断后。孔明曰:"云长去了,绝无音信,不知如何?"玄德曰:"欲烦军师亲往催促。刘琦昔日感公之教,以获全生,今公一往,事必谐矣。"孔明不敢推辞,引刘封带五百军,先往江夏求救,应允去了。当日,玄德自与简雍、糜竺、糜芳正行之间,忽然一阵狂风,就马前撮起尘土冲天,平遮红日,无半点光彩,耳边只闻嚎啕之声。玄德惊曰:"此是何兆也?"简雍颇明阴阳,袖传一课,失惊曰:"大凶之兆也!应在今夜。主公可弃百姓而走。"玄德曰:"吾从新野相随到此,安忍弃之?"雍曰:"主公恋而不弃,祸不远矣!"便问:"前面是何处?"答曰:"前面便是当阳县,这座山名为景山。"玄德曰:"只就此山住扎。"秋末冬初,凉风透骨;黄昏将近,哭声遍野。宿到四更时分,只听得西北喊声震地而来。玄德大惊,急忙上马,引本部精兵二千,迎敌曹操。操率精兵掩至,势不可当。玄德死战。正在危急,忽一彪军来,乃张飞也,杀开一条血路,救玄德望东而走。回头观看,南边有千百人马杀到长阪坡下,文聘当先拦住。玄德骂曰:"背主之贼,非大丈夫也!"文聘羞惭满面,领兵投东北角去。背后许褚赶来。张飞保着玄德,杀散铁骑,迤逦望东而走。渐渐喊声远去,玄德方才歇马。喘息未定,回看手下,随行止有百余骑;百姓老小并糜竺、糜芳、简雍、赵云等,皆不知下落。玄德望西哭曰:"居民十数万,皆因恋我,遭此大难!吾家老小,皆不知下落存亡。虽土木之人,宁不悲乎!"
正j惶嚎啕之时,忽见糜芳面带数箭,跪于马前,口言:"反了常山赵子龙也!投曹去了!"玄德叱之曰:"子龙是吾故人,安肯反也?"张飞曰:"他知我等势穷力尽,反投曹操,以图富贵。此乃常理也,何故不信?"玄德曰:"子龙与吾相从患难之时,他心如铁石,岂以富贵能摇动乎?"糜芳曰:"我亲见他引军投操去了。"玄德曰:"子龙必有事故。再说子龙反者,斩之!"张飞曰:"兄弟亲去寻他去。如撞见,一枪刺死!"玄德曰:"休错疑了!岂不见你二兄云长诛颜良也?子龙必不弃吾,任他自去,不要相逼。吾料子龙必不弃吾也。"此玄德知人为哲处。张飞唤众将:"跟我来!"只有二十骑跟去。其余都跟玄德去了。原来张飞常要鞭挞军士,愿跟者少。张飞引二十余骑,同至长阪桥。此桥皆是木植,非石桥也。张飞回看,桥东一带树木,飞生一计粗人作细事,教从者二十余骑,却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只在树林内往来驰骋。飞远看,笑曰:"这二十余骑,当五百人!"飞自横矛立在桥上,凭西而望。
却说赵云自四更军至,与曹军厮杀,往来在曹军阵内冲突,寻不见玄德,又失了主人老小。赵云自思曰:"家眷二十余口,至亲三口:甘、糜二主母,小主人阿斗,都分付在我身上。今日军中失散,有何面目见主人乎?不如决一死战,报答平昔知遇之恩!"此时只有三四十骑随从。云拍马在乱军中寻觅,二县百姓嚎哭之声,震天动地;中箭着枪,抛男弃女,着伤带血而奔走,不计其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十万居民,四方八面乱窜逃命。子龙正走之间,见一人卧在草中,子龙近前视之,却是简雍。云急问曰:"曾见主母乎?"雍答曰:"我与你一处赶散,二主母弃了车仗,抱阿斗而走。我飞身上马,转过山坡,被一将背上刺了一枪,跌下马来,马被夺了去。我争斗不得。"云曰:"随骑有马,借一匹来。"又着二将扶简雍先去报主人:"我上天入地,好歹寻主母来!如不见,宁死在沙场上矣!"教扶雍上马,令跟随之人尽脱衣甲,好生扶侍而去。
云引军望长阪坡而去。忽一军大叫"将军"之声,云问曰:"你是何人?"答曰:"我是刘使君帐下小军,护送车仗的,被数箭射倒在此。"赵云便问夫人消息,军答曰:"却才见夫人披头跣足,相随一伙百姓,投南而走。"云见说,也不顾军,望南赶来。只见一伙百姓,男女数百人,相结而去。赵云大叫曰:"中间有甘夫人否?"夫人在后面见赵云,放声大哭。云滚鞍下马,扎枪而泣曰:"使主母失散,云之罪也!"又问:"糜夫人、小主人安在?"甘夫人曰:"我与糜夫人被逐,弃车仗杂于百姓内步行,又撞见一枝军马冲散,糜氏并阿斗不知何处。我独逃生至此。"言未毕,百姓发喊,又撞一枝军来。赵云绰枪上马看时,面前马上绑着一人,乃是糜竺也。背后一将,手提宝刀,又有千余军跟着,乃是曹仁部下健将淳于导,拿住糜竺,正要送去献功。被赵云大喝一声,淳于导便舞刀来迎,只一合,刺导于马下,向前救了糜竺,夺下马二匹。赵云请甘夫人上马,前面杀开大路,直送到长阪坡。张飞横矛立马于桥上,大叫:"子龙!你如何反我哥哥?"赵云曰:"我跟寻不见主母,因此落后,安敢反耶?"张飞曰:"不是简雍先来报我,见你时,那得干休也!"赵云曰:"主公安在?"飞曰:"只在前面不远。"云曰:"糜子仲保夫人先行,赵云仍去寻糜夫人并小主人也。"言罢,引数骑再回旧路。
正走之间,见一将手提铁枪,背着一口剑,引十数骑跃马而来。赵云便不答话,直取那将。交马处,一枪刺着,倒于马下,从者奔走。那员将乃是曹操随身背剑心腹之人夏侯恩。原来曹操有剑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倚天剑自佩之,青剑教夏侯恩佩之。倚天剑镇威,青剑杀人。夏侯恩以为无敌之处,乃撇了曹操只顾引人抢夺掳掠。正撞子龙,一枪刺于马下,就夺那口剑,视看靶上有金嵌"青"二字,方知是宝剑也。云听后军已到,看时,马步官军漫山遍野,尽皆围定百姓掳掠,杀害老小。赵云挺枪拍马,直杀透重围,回头观之,将士渐渐落消。又杀一阵,只剩得孤身。赵云无半点退心,只顾往来寻觅,但逢百姓,便问糜夫人消息。忽一人指曰:"夫人抱着孩儿,左腿上着枪了,走不动,只在面前墙缺内坐的。"
赵云慌来追寻,只见一个人家,被火烧坏矮墙,糜夫人抱着三岁幼子,坐地上而哭。赵云慌忙下马,入见糜夫人。夫人曰:"妾身得见将军,此子有命矣。望将军可怜他父亲飘荡半世,只有这点骨肉。将军可护持此子,教他得见父面,妾死无恨矣!"赵云曰:"夫人受难,是云之罪也。不必多言,请夫人上马。云自步行,遇敌军必当死战。"糜夫人曰:"不然。将军若不乘此马,此子亦失矣。妾已重伤,死何惜哉!望将军速抱此子去,勿以妾为累也。"云曰:"喊声又近,兵又来到,速请夫人上马。"糜氏将阿斗递与赵云,曰:"此子性命在将军身上,妾身委实不去也。休得两误!"赵云三回五次请夫人上马,夫人不肯上马。四边喊声又起,云大喝曰:"如此不听吾言,后军来也!"糜氏听得,弃阿斗于地上,投枯井而死。赵云恐曹军盗尸,推土墙而掩之。后来子龙不得入武臣庙,与子胥把门,盖因吓喝主母,以致丧命,亦是不忠也。后来史官有诗赞糜夫人曰:
贤哉糜氏,内助刘君。言词无失,进退有伦。
心如金石,志似松筠。身虽归土,名不沾尘。
千载之后,配湘夫人。
赵云推土墙而掩之,解开勒甲条,放下掩心镜,将阿斗抱护在怀,而嘱曰:"我呼汝名,可应。"言罢,绰枪上马。早有一将,引一队步军围住土墙。云乃拍马挺抢,杀出墙外。拦路者乃曹洪手下副将晏明也,持三尖两刃刀来迎。交马不及两合,一枪刺晏明落马身死,杀散步军,冲开一条路。正走之间,前面又一枝军拦路,为首一员大将,旗号明白,乃河间张。赵云更不答话,来战张。约战十余合,赵云料道不能胜,夺路而走。背后张赶来,赵云连马和人颠下土坑。忽然红光紫雾从土坑中滚起,那匹马一踊而起。后人有诗曰:
当阳救主显英雄,杀透曹兵几万重。
马踊红光离土窟,将军怀内抱真龙。
人马踊出土坑,张大惊而退。赵云又走,背后二将大叫:"赵云休走!"前面又有二将,使两般军器来到。后面是马延、张铠,前面焦触、张南,皆是袁绍手下将。赵云力战四将,杀透重围。马步军前后齐搠赵云。赵云拔青剑乱砍步军,手起,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染满袍甲;所到之处,犹如砍瓜截瓠,不损半毫。真宝剑也!
却说曹操在景山顶上,望见一大将军横在征尘中,杀气到处,乱砍军将;所到之处,威不可当。操急问左右是谁。曹洪听得,飞身上马,下山大叫曰:"军中战将,愿留名姓!"赵云应声曰:"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曹洪回报曹操,操曰:"世之虎将也!吾若得这员大将,何愁天下不得乎?可速传令,使数骑飞报各处,如子龙到处,不要放冷箭,要捉活的。"因此子龙得脱此难,乃是主人洪福之致也。
却说赵云身抱后主在怀中,直透重围,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史官有诗曰:
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又诗,单道幼主之福:
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阪围。
四十二年真命主,将军应得显神威。
又诗,单道将军之能:
八面威风杀气飘,擎王保驾显功劳。
非干后主多洪福,正是将军武艺高。
又诗,赞君臣庆会:
风云起处君臣走,惊倒当年曹阿瞒。
马上将军真猛虎,怀中又有蛰龙蟠。
又司马温公有长阪词:
当阳草,当阳草,点点斑斑如血扫。
借问当时何事因?子龙一战征旗倒。
曹公军将魂魄飞,杀入重围保家小。
至今此血尚犹存,不见英雄空懊恼。
林汉泉古风一篇为证:
当年玄德走江陵,路次当阳少甲兵,
忽被曹瞒驱铁骑,军民胆落尽逃生。
赵云独仗英雄气,舍命浑如落叶轻,
枪搅垓心蛇动荡,马冲阵势虎飞腾;
怀中抱定西川主,紫雾红光射眼明。
斩将夺旗世罕比,擎天保驾功业成。
我来少憩长阪下,斑斑莎草血犹腥。
子龙子龙在何处?仰天长叹三两声。
全忠全义真堪羡,永远标题翰墨青。
当时赵云杀透重围,已离大阵,身上热血污满征袍。正行之间,山坡下两路军出,截断去路。旗号分明,乃是夏侯窒麓蠼苄侄耍阂桓鲲耒疲桓鲲裆稹g剖勾蟾鹗够蠛日栽疲骸翱煜侣硎芨浚 北澈笳帕伞⑿眈腋侠矗南潞吧笃稹W恿绾翁由空遣爬肓叮种祷⒖摺N粗悦故侨绾危
第八十四回 崔龙崔豹双双逃命 义兄义弟个个施威
〔西江月〕曰:
可恨崔龙崔豹,终日设谋害人。投宿入店命难存,多少银钱劫尽。也是合该倒运,来了弟兄四人。看破机关怒生心,欲把贼人杀尽。
且说徐良、艾虎、胡小记叫醒了乔宾,吊衣襟,挽袖袂,刀鞘全放在带子里,把刀亮出来,开门蹿在院内,喊喝声音:"原来这里是个贼店,贼人快些出来受死!住店的,大家听真,他们是个贼店。"店中就是大乱。仗着这天住店的不大很多,前头起火小店的人倒不少,前头小店里住的俱是些个穷人,更乱了。山东、山西、本地的人全有,俱是作小买卖的人。这个说:"我丢了东西了,是个贼店。"那个说:"不错,是贼店,我把裤子没了。"这个说:"我裤子丢了,得赔我裤子。你们找去,我出去找地保去,就是赔我裤子。"旁边那个人说:"你赤着身,怎么出去找地保去?"这个人复又一笑,说:"不用找了,我穿着哪。"这就有开店门的,还有乘乱拿着人家东西跑了的。
店中人顾不得这些事情,都帮掌柜的动手来了。伙计也有四五十人,也有拿兵器的,也有拿叉耙、扫帚、大铁锨、棍子、杠子、切菜刀,众人一围裹四位小英雄。艾虎抵住崔龙,胡小记抵住崔豹,乔宾打围,徐良打围。就听一阵"嗑(口叉)嗑(口叉)",就把店中伙计手中的家伙削为两段,"叮叮",那半截折兵器坠落于地。大众嚷:"利害呀,利害!"就顾不得动手了,就打算逃蹿性命。算好,连一个也没死。再少刻间,那些个伙计就连踪迹也不见了,就剩了六个人交手。内中单有个小耗子儿在暗地里,此时正对着明亮亮的月色,他在那黑影儿里藏着,捡了一块砖头,对准了徐良,"吧(口叉)"就是一砖。只听见"噗(口甬)"一声响,红光崩现,死尸腔栽倒。列公听明白了,可不是徐良躺下了,就是犹三躺倒死了。山西雁瞧着周围那些人全逃跑了,就剩下崔龙、崔豹,自己掏出一只镖来要打崔龙。一眼看见犹三在暗处躬着腰蹲着,捡砖头要打。徐良暗说:"这只镖照顾了你。"容他砖头出来,自己一闪,一反手,"噗哧"正中咽喉,"噗(口甬)"躺倒在地。崔龙、崔豹一惊,看见犹三一死,手下人俱跑了,就知今天事败。两人抵住两人,就不能取胜,何况他们四个人一齐而上?又不肯败阵,若要一败,这店就得算人家的了。徐良嚷道:"你们两个人还不过来受死!"崔龙拔刀就剁,徐良用刀往上一迎,"呛啷"一声,削为两段,仍是"R啷啷",刀头坠地,吓了个胆裂魂惊。早被艾虎一刀剁将下来,崔龙缩颈藏头,大哈腰躲过了脖颈,躲不过头巾,只听见"嗤"的一声,把头巾砍去了一半。此时也顾不得兄弟了,抹头就跑。崔豹一人慌成一处,那有心肠还与大众动手,虚砍一刀,抹头就跑。将一转脸,"吧"的一声,面门上中了飞蝗石子,"哎哟"一声,疼痛难忍,"噗哧",肩头上又中了一枝袖箭,恨不能肋生双翅,逃出店外。可是蹿在房上,跃脊而走。徐良、艾虎也是由房上紧紧追赶。胡小记、乔宾由门内追出,紧跑紧追,一直的奔东南逃跑。论脚底下,两个还是真真的不慢,徐良、艾虎竟自追他不上。
前边黑忽忽一片树林,两个人直奔树林而跑。按着规矩说,逢林而入,遇灯而吹,这是夜行人的规矩。若是行家追人,你只要进了树林,他就不追赶了。这叫穷敌莫追。这两个人就这么点想头,要按规矩,他们就活了;不按规矩,他们就死了。将才蹿进树林,后边四个人陆续着就到了。老西说:"人家可就不应例追赶了,这叫穷敌莫追。按说这就不应例追赶了。无奈一件,这时我要想着杀人了,我就不按情理不情理了。""嗖",往上一蹿。崔龙、崔豹听见说他不追了,稍微的放了点心,刚一缓气,就见他"嗖"的一声,印进来了,把两个人吓的又跑。就听见崔豹说:"咱们扯花神凑子儿罢。"徐良不懂,穿树林紧追赶。远远看一段红墙,"檐前铁阵阵,频摇惊鹊铃。"就知道是个庙宇。追到庙前,踪迹不见。徐良一伏身爬在地下,周围细看。艾虎赶到,说:"三哥作什么哪?"徐良说:"我把贼追丢了。"艾虎说:"我知道地方。"徐良说:"你怎么知道地方?"艾虎说:"三哥,他们调坎儿,你不懂的。他说扯花,就是走奔;神凑子,是庙。他们奔了庙去了。"徐良说:"我怎么没瞧明白?咱们等等胡大哥。他既然上庙内,庙里就有他们同伙的贼。胡大哥他们来了时节,咱们进庙里去看看。"
不多一时,乔宾、胡小记赶到,两个人跑的喘息不止。他们本来不会夜行术的工夫,跑了这么远,怎么会不喘?艾虎就把怎么调坎儿,三哥追到此处,怎么不见的话,说了一遍。胡小记问:"老兄弟,你打算怎么样?"艾虎说:"我同三哥进去瞧瞧。庙中要有同类之人,我们一并拿获。你们二人不能蹿跃脊,先在外边等候,我们打里头追出来,你们在外头截杀。"徐良说:"奔在头里去就是等候,也在庙头里等候。咱们也看看是个什么庙。"四个绕在前边一看,红的大门,密摆金钉,石头上镌着字是蓝地金字:"敕建古迹云霞观"。西边有两个角门,俱都关闭。胡小记问徐良,说:"不然叫开他的庙门,我们也就进去,帮着你们一同搜寻去。"徐良说:"不好。深更半夜,又得惊动人开门。若要庙中有他们同类的人,一开门有声音,岂不惊动跑了呢。"庙前有两颗大树,大树旁有两块石头,就叫胡小记、乔宾在石头上等候。
徐良与艾虎蹿上墙来,一看好大个庙宇,头里有三条神路,内有三座石桥,有些个松柏树林。钟鼓二镂,就是二道山门。两个人奔了二道山门,蹿上卡子墙去。往里一看,三四层佛殿,尽都是黑洞洞的,惟独看着西北有灯光闪亮。艾虎就同山西雁,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奔了灯光来了。看看临近,徐良低语与艾虎说:"这个庙这样的宽大,地面宽阔,房屋甚多,大略这两个贼不容易找了。"艾虎说:"咱们奔那个灯亮。那刚才你不是念的什么观,观,必是老道。他们要是和老道同类,必在老道那里躲避。如今和尚老道不法的甚多。"徐良说:"老兄弟,你别说,我师傅可就是老道。"说毕,两个人一笑,直奔西北。到来,原是个跨院,三间西房。两个人就由南边那个墙头蹿上房去,奔前坡,把身子一伏,爬在房上,手搬瓦口,双足踹住阴阳瓦陇,身子往下一探,看里边灯光闪烁,并无一点声音。
忽然见帘子一启,出来了一个小道童儿.头上挽着道冠,蓝布袍,白袜青鞋,面白如玉,五官清秀。见他说:"我们祖师爷打发我出来,问你们是那里来的?下来罢。"当时就把艾虎、徐良吓了一跳,自己觉着脚底下轻巧,又并无踹破瓦,他怎么会听出来了?两个人暂且先不言语。小童儿又说:"你们到底是打那里来的?祖师爷算出来了,知道你们来。下来罢,也不害你们。"徐良就答言说:"下去就下去罢。老兄弟,咱们就下去见见祖师爷去。"这两个人飘身下来。小童说:"就是你们二位罢?"徐良说:"不错,就是我们两个人。"问:"祖师爷现在那里?"小童指告说:"就在这鹤轩里边。"就叫童儿在前引路。可见得真是艺高人胆大。
启帘而入,到了里边,迎面有张八仙桌子,上头有个四方乌木盘子,里头摆着个金钱卦盒,有一个十二元辰的盘子。有几个木头棋子儿,上头刻着字:父母、兄弟、子孙、官鬼、妻财这些个言语。还有几个长条木头上画着单拆交重。再见屋中,摆列着许多经卷。由里间屋中出来一位老道,黄杨木道冠,横别着金簪,穿一件豆青色的道服,斜领阔袖,通身到下绣的是三蓝色的百蝠百蝶,周身镶宽片锦边,白袜青鞋,上背着一口宝剑,豆青挽手绒绳飘摆,鹅黄丝绦拴住了剑匣,背于背后,胸前十字绊系蝴蝶扣,走穗飘垂;生就一张东瓜脸,两道宝剑眉,一对大三角眼,蒜头鼻子,四字口,一部花白胡须,大耳垂轮,身高八尺,脸生横肉,不像道家仙风的形色。见了艾虎、徐良,单手打稽首,念声"无量佛",说:"原来是二位施主。"徐良、艾虎也就一躬到地,说:"原来是道长仙翁,弟子二人有礼。"老道说:"二位贵客请坐。"小老道献茶。就见他过去把金钱盒一摇,哼了一声,说:"二位施主贵姓?"徐良说:"弟子姓徐。"艾虎说:"弟子姓艾。未曾领教道长仙爷的贵姓?"老道说:"贫道姓梁,叫梁道兴,匪号人称先知子。"徐良说:"原来是位高人。"老道说:"贫道何敢称高人。方才略占一数,你们不是四位吗,怎么来了两位呢?"艾虎看着徐良,只是发怔,暗说:"遇见神仙了。"直是不住的瞅着徐良。徐良答道:"不错,我们正是四个人,庙外坐着两个人呢。"老道吩咐一声,则小童把庙外二位请进来。不多时,就把二位请进来了。老道单手打稽首,口念声"无量佛",说:"未领教二位贵姓?"二人回答:"弟子姓胡,弟子姓乔。"徐良说:"仙爷既是先见之明,我们也不必隐瞒。是我们住在店中,那是个贼店,如今我们追下贼人来了,见他进到庙中,我们这才赶到庙内,被道爷算出。索性恳求道爷占算占算,指引着我们将他拿住,与一方除害,岂不是妙?"那老道说:"不难。"就把金钱卦盒一摇。毕竟不知怎样指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