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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疑轩
褚青,馀杭人,年少负才,跌宕不羁。从其舅氏马公官山左,每为狭邪游。马知之,召而切责,褚遁不敢归。薄暮将投逆旅宿,遥见驺从甚盛,呵叱而来。褚避立道左,一贵官坐车中,问曰:"是何少年?"褚以姓名告,官惊曰:"是褚先生耶?愿乞相过。"即吁马来载先生,褚漫从之。
须臾,至其第,闳高敞,阀阅家也。主人下车,肃客入。曲栏洞室,不知几落。竹林花径,曲折数重。达一书斋,窗几精洁。西偏小室,匾曰"卜疑轩"。揖褚坐其中,曰:"久耳先生名,幸不交臂相失,可舍此以为东道主。一日之积,一宿之卫,不足道也。"褚逊谢,叩问姓名。主人笑曰:"咏于《诗》,系于《易》,杂见于百氏之书,先生何问焉?"竟不告。褚甚疑之。
既而设宴享客,水陆具陈。诸妓行酒,众乐并喧,繁音靡曼。褚素善音律,竟不知其为何曲也,询于主人。主人曰:"佳客在坐,安用旧曲?皆妮子辈自制新腔,不识中听否?"褚赞赏不已,请其曲名,则有《九尾醮》、《夜篝红》、《玉面娘》、《绎缯囊儿慢》之属,皆新奇诡异,莫晓其意。为诵《玉面娘》一阕云:
"如孤洞,今夜月华云涌。东瓜棚侧犬初眠,北斗垣中星欲动。你莫西,我莫东。大家看看,大家拜拜,大家送送。青翰被,与谁共?也则待掠鬓梳头,学那些颠鸾倒凤。帐钩正挂。灯影偏红。不管小夭娘指尖儿湿破窗缝,睡也么浓;怕则怕,晓鸟数声,啼断一林幽梦。"云云。
乐既阕,一女前而歌曰:
"张家阿姊赵家姨,同向春山学画眉。
更抹樱桃唇一点,檀郎颊上印胭脂。"
一女继歌曰:
"吴王宫柳醉春烟,阿姊腰肢二八年。
昨夜伴郎郎未惯,今宵珍重向婵娟。"
又一女向主人歌曰:
"元邱校尉太风魔,漫使佳人斗艳歌。
斗柄栏干天欲曙,须防华表照双娥。"
主人笑曰:"褚先生非其人也。虽然,先生醉矣,可扶先生睡。吾与东城君闲话去矣。"别褚径出。
时褚己被洒,神飞目眩,形骸都非。诸女引入卧室。即拥一姬与狎,诸女顾之而笑。有顷而褚已颓矣,诸女以次嬲淫,俱觉梦寐中交融欢洽,非复人道之常也。
次日梦觉,体不胜惫。开目瞪视,乃卧丛薄间,宛转细思,盖狐所为也。卜疑轩者,狐性善疑也。其语言词曲,皆狐隐语也。狼狈归舅所,卧不能起者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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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回 月老作和事老 二郎收哮天犬
却说嫦娥虽然两经历劫,终成仙体。而对于后羿之事,兀自心含愧怍。今听洞宾问及后羿,先当他有心开玩笑,稍含愠怒,继见洞宾惶恐情状,随也谅解过来,知道他并非故意翻自己的陈账,因也大大方方地答道:"关于此人,星君原欲将他移至别球。怎奈这人和娑婆树已经连成一体,仿佛此树为此人而设,此人又不能离开此树。欲要解去别处,须得连同那树一起迁种过去。这事太过麻烦,只好暂缓商量。所以后羿至今,仍在原处。可是星君既有此念,早终要实行罢了。"
洞宾听了,心下方觉释然。又问:"月老既在仙姬那边,可能前往灌口,向二郎解释这事么?"嫦娥道:"现在就为这事,张果大仙托我和月老交涉,务要请他到灌口来一趟,这倒是月老义不容辞的。我此刻回去,就得首先办妥这件事,顺便也托月老带个信给二郎,把哮天犬之事告诉他听。一则替你解了一个围;二则也是月老劝二郎出来任事的一种措词。只因他这一走,就连他身边的哮天犬,都会偷下凡尘。何况还有别人别事,因他一去而受影响的,更不知有多少。他也不能因一时个人的私愤,就把许多公事都抛弃不管,甚至还要害及无辜的好人,如王员外一家,即是其列。二郎为人,最肯负责,最不肯害人。有这一说,管叫他马上要销假视事。同时你这重围也解了,岂非一举两得之事么?"
洞宾大喜,下拜道:"若非仙姬如此关切,我弟子真如困在重围,一筹难展。但不知何日可到庐山传授剑法,却不枉害何大仙姑等得性急么?"嫦娥一面还礼,一面笑答道:"这是大众的公事。据张大仙说,道友来历大是不凡。不但我辈比不上,就是大罗天仙,也没几个够得上的。道友虽还在访道,但所至之处,都有仙人照应、保护。张大仙也不过尽他个人的心罢了。而且多半还是为元真夫人之事。因为何仙姑失言,激走二郎神,这天他也是庙中的上客。现在大家都在暗庇夫人,他当然也要出些力气,方见得同道的义气呢!"
嫦娥说毕,嫣然一笑,道声再见。一霎时彩云复现面前,嫦娥跨上一步,冉冉上升。俄顷之间,高达天半,还在挥手示意咧。洞宾送过嫦娥,这才定心定意的住在王家。不觉又过了三天,看看犬精不来,二郎又不见到,又无从打听消息,倒又弄得莫名其妙起来。
这天晚上用完功课,正想上床安歇,忽闻隔窗飒然作响,心中一动,向窗外一看,只见一个和尚头颅,隔着一层薄纸,在窗外探头探脑地张看。这要在凡人,就再也瞧不清楚,至多望得见黑茸茸的一件东西,已算十分眼力了。洞宾的眼光却与众不同,既能察见极细之物,又能望到极远的路。所以隔着纸张,离着十多步路远,还能看得清楚。但他生性忠厚,绝不料人为恶,也不防人作歹。看了一眼,知道没甚事情,自顾熄烛睡他的觉。谁知隔不多时,窗子又响起来。这一次却不对了,飒然一声之后,继之以刮刺刺一阵子响。洞宾大疑道:"莫非这犬奴又幻化为僧人,前来寻事么?"心虽然如此想着,却还不起来。隔着帐子望去,只见一个壮健的和尚,伸着一只手,把很坚厚的墙垣,如撮土抓灰般扒了一个大洞。和尚便从洞中爬了进来。洞宾这时瞧得清清楚楚,便是那天同来收妖的知圆和尚。想他如此鬼祟,倒也不能不疑他有甚么歹意。只得跨下床来,点起油灯,大大方方地和知圆相见。
知圆一见洞宾,却不说什么,先打量他身上的这件道袍,然后问道:"吕道兄,贫僧冒昧问一句话。道兄所穿的道袍,可就是那天穿的这一件么?"洞宾笑道:"我弟子贫到如此,哪里还有第二件道袍?"知圆又打量了一会儿,又持个灯火,在他身上照了一遍,方欣然道:"是的是的,方才在暗处看不大清楚,以为和那天所穿的颜色不同。如今仔细一瞧,却看明白了,是一样的颜色。如今要和道兄商量一件小事,不知可肯答应么?"
洞宾这时,也已料着了七八分的意思,便笑道:"只要与我无损,与和尚有利的,无有不遵命。"知圆笑道:"不能说与你无损,但损失也不能算大。再说得爽快些,就是要你损失,你也不能不允就是了。我老实对你说吧,自从那天和你分别之后,我心中哪一时哪一刻儿放得下"才说得半句,洞宾忙道:"承情关切,感激之至。"
知圆先是一呆,后来把他的话儿一想,不觉呸了一声道:"慢来,慢来,我和你萍水之交,哪见得支眦关切于你。我是悬念你的道袍啊!"洞宾这才弄清知圆和尚的来意,也笑了笑道:"这也算得关切之一种,因为道袍是小弟身上之物,和尚悬念我的道袍,也是我应当感激的呀。"知圆笑道:"你太客气了,我僧家只讲实在,不谈虚话。爽爽快快地告诉你,我从那天起,想到你这道袍,虽然现时穿在你的身上,可深合我的用途。因此我就接连恭候了你几天,打算等你上床安睡,我就替你收了回去,代你保管起来,岂不便利?哪知你们当道土的,可说句对不住的话,真是小气,真不够交情。区区一件道袍,能值几何?一天到晚就是连皮带肉一般,早晨爬起床,直到晚上睡觉、做梦、大小便,总没叫他离开一刻时。你看我们当和尚的,谁不晓得是靠菩萨吃饭,也没见一天到晚,躲在菩萨身边?舍不得离开。偏你们这批穷道人,看得一件道袍比我们和尚见菩萨还来得紧要。倒难为我一连候了六七天,有时躲在屋脊上,有时挨在墙脚边。有一天,竟在你的帐子顶上望了大半夜。你要不信么,我还找几件凭据给你瞧瞧。当我挨在墙边这一天,不是王员外派人送果子给你。你吃了一个杏子,把余下的分赠下人们,这事可有?当我坐在你帐顶这天,你在天井内,和一个女人讲了许多见神见鬼儿的话。什么二郎神例、铁拐李咧,还有什么夫人、什么土地,讲得好不起劲儿。吕道兄,请你告诉我,这女子是谁?怎么不见她从门外进来,也不见你邀她进来坐地。后来是怎生出去的?怎么我一点儿也看不到。难道也像我小僧这般,有些飞檐走壁的技能么?再不然,许是你修道修出魔来,弄出什么妖怪鬼魅来捉弄你么?吕道友,我倒替你着着实实地担心咧。"
洞宾听了他这番不伦不类尖酸刻薄的话,真觉好笑又好气,便笑答道:"这倒真个大费你的盛情了。我倒很想把这女子的姓氏来历说给你听。无奈你做了和尚,看得自己衣食父母的菩萨,还不晓得敬礼。甚至看得菩萨还不及我们道士的一件道袍。那么,对于毫无关系的神仙,你还知道尊重么?与其说了出来,受你一场奚落,还不如不说为是。须知仙法广大,断断不是怕你奚落,是恐增添你的口过,加深你的罪孽。我贫道心中,万万不能过得去。所以要说还忍,只好对你不住,恕不奉告了。"
知圆见说,却也不气,仍是笑容满面地说道:"这些全是空话,谈也无用。还是对你说句老实话吧,以后我才晓得你这小气派头。无论如何,休想脱下这件道袍。也许你身无长物,只有这一领道袍,所以没法子脱下来,或者竟连内衣都没有一件,因此脱不下来,这都很难说。总而言之,你这道袍,是一定不肯剥下的了。"
洞宾大笑道:"说也惶恐,上人所言贫道的穷态,如描如画,又如亲眼目睹一般。好在君子固穷,穷也何害?只要眼光放远些,气量大些,不要眼热人家的财物,不要偷盗人家的东西,哪怕是穷得连道袍都没有,也不要紧。若像有种无耻之辈,眼中见不得一些稀罕物件,一入他的眼睛,便千方百计图谋到手,甚至为贼为盗,也所不惜。这等人,即使富可敌国,横竖品行扫地,连人类的资格都挨不进去。这等富厚,有何用处咧。"
知圆也笑道:"你倒会骂人,须知人到我们这样的程度,真是奖骂赏罚,一无效用,最是考究个实在的利益。尽你怎说怎好,我还是我行我素。当时我回到寺中,想了许多时候,才给我得了一个很好的主意。这主意还须分两层作法:第一步,是软功。就如现在你我相见的情形。我再向你施下一礼,说一声:'吕道友,对不住,可肯将尊袍见赐?贫僧备有白银百两,足够制得同样道袍十多二十件,比算起来,对于道友似亦无甚么大损失。'道友如一口允许了,我俩还可作个方外至交,彼此称兄道弟,永久不断的好交道。这是何等的美好?"
洞宾点头笑道:"那第二层办法呢?"知圆一声不响,挺出大圆乌珠,在室中瞧了一会儿,忽然瞧见墙下有孩子玩耍的纸球,大小共是四个。知圆拾在手中,排成一串儿,张口一吹,一个个吹向墙壁,打穿一个壁洞,四球都从孔中穿出。洞宾大惊,自思:"这真是实在的功夫,绝非虚假邪巧的妖法可比。我的道袍虽说可御刀兵水火,但不知这等功夫,可能抵挡得住。"正想咧,知圆忽地回转脸来,向他狰狰狞狞地一笑,跟手儿一声咳,吐出一口痰来。痰着地板,板上顿穿一个洞。这痰便沿着洞边,慢慢地粘粘连连价流将下去。
洞宾虽在师父身边受过几年仙道,懂得许多玄理,却从来不曾看见这等武术功夫。心中越发惊骇,面上却不肯示弱。不等知圆启口,先从从容容地笑道:"想不到上人还有这等本领。大概还是三五岁小孩子的时候学就的玩意儿么?倒可惜了你不该身入佛门,枉负你一番好身手。须知佛法无边,凭你多大本领,怎经得佛法一嘻笑,一弹指,怕不立成灰烬。假如你不入佛门,只和常人比长较短长玩一下子,哈哈,不是我贫道当面恭维你,总不能说天下无敌,可也不容易找得这么七八十个出来咧。但这并不干贫道之事。刚才承你赐示两种玩意儿,大概就是天上人说的硬做之一斑。大概说贫道要是不识好歹,不中抬举,一定敝帚自珍,不将道袍奉献,那么上人就可以施之墙壁地板者,施之于贫道血肉之躯。可是么?论理,贫道出家之始,一点本领都没有。而上人的真实功夫,厉害得如此地步。双双相比,只当以卵敌石。贫道明知无辜,而且抗争的结果,少不得仍要奉献道袍,那何必多此一举呢?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在行行,遵照你的软做办法,赶紧脱下道袍,双手奉赠,还可领你百两白银的酬报,比较值得多了。但恨贫道此袍,并非人工所成,也非本人所有,乃家师云房先生所赐,以御刀兵水火之用。所以出门至今,未敢一刻脱离。正因为它有这许多好处,大抵上人所以爱它,也就在这些上头。而贫道所以不敢轻易奉送,也就是这个原因。但上人专诚为此而来,辛苦多日,至不惜身为盗贼,拼此区区一袍,也很可作得此袍唯一知己了。贫道虽为此袍的主人,却还不知它的效用究竟有多大。据家师言,能御刀兵水火,但不知除了刀兵水火之外,还可能抵挡如上人手中的纸球,和口中的痰沫否?所以贫道惶恐万分,自愧还不能算得它的知己。如今贫道却想得一个彼此和平解决的办法,也不必规定纸球、痰沫,但请上人施展生平全才,椿此袍尽力毁损。如一经尊技,马上碎裂,那么此一袭破袍,贫道得之无用,上人如此体面,自然更用它不着了,这问题便解决了。反转来说,若是上人这样本领,这般勇武。竟不能损坏道袍,可见贫道不必有上人这般才技,只赖区区一袍,已可制胜上人。上人纵有千万只手,能掷万千铁球;有千百张口,能吐无数痰沫,徒然为此袍所笑。上人又如何能够将它披在身上呢?这样,问题又可解决了。上人,你瞧,这等办法,还公允妥当么?"
知圆听了,更不答话,袖出宝剑,直刺洞宾。洞宾身无利器,只把道袍作护身的铠甲,躲闪避拒。谁想知圆又恐伤及道袍,只拣袍子遮不到的地方刺去。亏得洞宾乖巧灵便,可避则避;不可避时,总用道袍采遮。往来刺击了几个回合,忽听乓的一声,知圆的剑锋误触袍袖,火光进发,剑锋立折。知圆不觉大惊,却又越爱逮道袍了。咬牙恨道:"我如今先刺瞎了你的两眼,看你还有方法躲避么?"且言且从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向洞宾两眼刺去。洞宾心中也最怕他这一着儿。见一道亮光,向眼睛奔来。慌忙要避,已是来不及了。由不得啊呀一声,往后便倒。知圆大喜,正要上前来剥他的道袍。洞宾却也矫健,等他来近,忽地一跃而起,绕过二张方桌的后面,从此可以逃出门外。洞宾心生一计,把方桌一推,推了下去,拦住知圆去路,方得脱身逃出门来。知圆大怒,一脚踢开方桌,用力过猛,把方桌踢得粉碎,桌面桌腿儿飞到各处,又打倒了一道粉墙。随后知圆也追了出来。
一阵大闹,早把王家全体人等一齐惊起,灯笼火把,照耀而出。王员外见一僧一道如此闷斗,只叫不迭那连珠箭的苦,高叫道:"两位师父有话好说,为的什么事情,说来大家商量,没有说不明白的,千万不要动手。"二人打得热闹,哪里听得入耳。此时洞宾全赖道袍遮掩,连逃走的路子都没有了。幸而知圆的匕首又伤在道袍的袖口,只能赤手空拳,拣他头脸足部攻击。有时误中道袍,宛如碰在极坚厚的钢铁上面。虽然练过功夫的人禁得起痛苦,究竟身子是血肉所成,怎能和钢铁相抗?一连几下,倒也很吃了些小亏。这面洞宾却计穷力竭,再难支持了。正在性命交关的当儿,猛可地空中一阵子狗吠。王员外夫妇吓得蹲下地去,只叫天爷爷救命,狗精又来报仇来了。洞宾和知圆却明明听得有人在那里叱道:"孽畜,闯了大祸,还敢叫吵。"
二人听得清楚,不由都抬头一望,一眨眼间,一位金甲神人,带着一犬自天而下。神人见洞宾战不过知圆,忽地伸出一足,把洞宾踢起半空,瞬息不见了。再伸一手,将知圆扯住,交给那只跟来的狗,吩咐道:"带他去报国寺,交他师父。我随后就来。"那犬狂叫一声,咬住知圆的腿。知圆认识就是那天行逐的哮天犬,便知金甲尊神,必是犬的主人二郎神。心中一慌,全身的武功,不知吓到哪儿去了。被那犬连咬几口,血流如注,痛苦难言,大叫饶命。二郎叱道:"不必咬他,这等做贼的人,血肉都不干净,不怕污了你的狗嘴。"那哮天犬便又叫了一声,猛地把知圆扛起来,纵入半空,直奔报国寺而去。
不知二郎对王员外有何吩咐,知圆、洞宾二人性命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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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 回 宝船撞进酆都国 王明遇着前生妻
诗曰:
门庭兰玉照乡间,自昔虽贫乐有余。
岂独佳人在中馈,却因麟趾识关睢。
云车忽已归仙府,乔木依然拥旧庐。
忽把还乡千斛泪,一时洒向老莱裾。
却说王明行了三五里路,前面是一座城郭,郭外都是民居,又尽稠密。王明恨不得讨了信,回复元帅,算他的功。趱行几步,走进了城,又只见城里面的人,都生得有些古怪 :"也有牛头的,也有马面的,也有蛇嘴的 ,也鹰鼻的,也有青脸的,也有朱脸的,也有獠牙的,也有露齿的。王明看见这些古怪形状,心下就有些害怕哩。大凡人的手脚,都管于一心,心上有些害惶,手就有些酸,脚就有些软。王明心上害怕,不知不觉,就像脚底下绊着甚么,跌一毂碌,连忙的爬将起来,把一身的衣服都跌污了。
王明跌污了这一身衣服,生怕起人之疑,找到城河里面去洗这个污衣服。就是天缘凑巧,惹出许多的事来。怎么天缘凑巧,却又惹出许多的事来?王明在这边河里洗衣服,可可的对面河边,也有一个妇人在那里洗衣服。王明看着那个妇人,那个妇人也看着王明。王明心里有些认得那个妇人,那个妇人心里也有些认得王明。你看我一会,我看你一会。王明心里想道:"这妇人好像我亡故的妻室 。"那妇人心里想道 :"这汉子好像我生前的丈夫。"两下里都有些碍口饰羞,那妇人走上岸去,又转过头来瞧瞧儿。王明忍不住个口,叫声道 :"小娘子,你这等三回四转,莫非有些相认么?"那妇人就回言说道 :"君子,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为何到此?"王明道 :"我是大明国征西大元帅麾下一个下海的军士,姓王,名字叫做王明。为因机密军情,才然到此。"那妇人道:"你原来就王克新么?"那妇人又怕有天下同名同姓的,错认了不当稳便,又问道:"你既是下海的军士,家中可有父母、兄弟、妻子么 ?"王明道:"实不相瞒,家中父亲早年亡故,母亲在堂,还有兄弟王德侍奉。有妻刘氏,十年前因病身亡。为因官身下海,并不曾继娶,并不曾生下子嗣 。"王明这一席话 ,说得家下事针穿纸过的,那妇人却晓得是他的丈夫,心如刀割,两泪双流,带着眼泪说道 :"你从上面浮桥上过来,我有话和你讲哩!"王明走过去,那妇人一把扯着王明,大哭一场,说道 :"冤家!我就是你十年前因病身亡的刘氏妻室 。"王明听见说道是他的刘氏妻室,越发荡了主意,好说不是,眼看见是,口说又是;好说是,十年前身死之人,怎么又在?半惊半爱,说道 :"你既是我妻刘氏,你已经死了十数年,怎么还在?怎么又在这里相逢我哩?你一向还在何处躲着么?"刘氏说道 :"街市上说话不便,不如到我家里去,我细细的告诉你一番。"
转一弯,抹一角,进了一个八字门楼三间横敞,青砖白缝,雅淡清幽 。进了第二层,却是三间敞厅,左右两边厢房侧屋。刘氏就在厅上拜了王明,王明道 :"你这是哪里 ?"刘氏道:"你不要忙,我从头告诉你。我自从那年十月十三日得病身故,勾死鬼把我解到阴曹,共有四十二名。灵曜殿上阎罗王不曾坐殿,先到判官面前,把簿书来登名对姓。"王明吃慌说道:"你说甚么阎罗王?说甚么判官?终不然你这里是阴司么?"刘氏道:"你不要慌,我再告诉你。那判官就叫做崔珏,他登了名,对了姓,解上阎罗王面前。一个个的唱名而过,止唱了四十一名。阎罗王道 :'原批上是四十二名,怎么今日过堂只是四十一名?'崔判官说道 :'内中有一个是错勾来的,小臣要带他出去,放他还魂 。'阎罗王说道 :'此举甚善,免使冤魂又来缠扰,你快去放他还魂 。'崔判官诺诺连声,带我下来。来到家里,我说道 :'你放我还魂去吧 。'判官道 :'你本是四十二个一批上的人。我见你天姿国色,美丽非凡,我正少一个洞房妻室。我和你结个鸾凤之交罢了 。'我说道 :'你方才在阎罗王面前说道放我还魂,怎么这如今强为秦晋?这是何道理?'崔判官说道 :'方才还魂的话,是在众人面前和你遮羞,你岂可就认做真话 !'我又说道 :'你做官的人,这等言而无信。'崔判官说道 :'甚么有信无信,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你若违拗之时,我又送你上去就是 。'我再三推却,没奈何,只得和他做了夫妇。"
王明道:"你这里却不是个阴司?"刘氏道 :"不是阴司,终不然还是阳世?"王明道 :"既是阴司,可有个名字?"刘氏道:"我这里叫做酆都鬼国。"王明道:"可就是酆都山么?"刘氏道:"这叫做酆都鬼国。酆都山还在正西上,有千里之遥,人到了酆都山去,永世不得翻身。那是个极苦的世界,我这里还好些 。"王明道 :"你这里可有个甚么衙门么 ?"刘氏道:"你全然不知,鬼国就是十帝阎君是王,其余的都是分司。"王明道 :"既是这等一个地方,怎么叫我还在这里坐着?我就此告辞了。"刘氏道:"你慌怎的?虽是阴司,也还有我在 。"王明道:"你却又是崔判官的新人 。"刘氏道 :"呆子,甚么新人!你还是我生前的结发夫妻,我怎生舍得着你 !"王明道:"事至于此,你舍不得我,也是难的。你是崔判官的妻,这是崔判官的宅子,崔判官肯容留我哩?"刘氏道:"不妨碍,判官此时正在阴间判事,直到下晚才来。我和你到这侧厅儿长叙一番。"
王明道 :"阴司中可饮食么?"刘氏道 :"一般饮食。你敢是肚饥么 ?"王明道 :"从早上到今,跑了三五十里田地,是有些肚饥了 。"刘氏说道 :"我和你讲到悲切处,连茶也忘怀了 。"叫声 :"丫头们 !"只叫上这一声,里面一跑就跑出两三个丫头们来。刘氏道 :"我有个亲眷在这里 ,你们看茶,看酒饭来。"那丫头道 :"可要些什么肴品吗?"刘氏道:"随意的也罢 。"即时是茶,即时是酒肴,即时是饭,王明连饥带渴的任意一餐。自古道:"饭饱就有些弄箸 。"王明说道:"当初我和你初相结纳之时,洞房花烛夜,何等的快活!到落后你身死,我下海,中间这一段的分离。谁想到如今,反在阴司里面得你一会。这一会之时,可能够学得你我当初相结纳之时么?"王明这几句话,就有个调戏刘氏之意。刘氏晓得他的意思,明白告诉他,说道 :"丈夫,我和你今日之间虽然相会,你却是阳世,我却是阴司,纵有私情,怕污了你的尊体。况兼我已事崔判官,则此身属判官之身,怎么私自疏失?纵然崔判官不知,比阳世里你不知,还是何如?大抵为人在世,生前节义,死后也还忠良 。昔日韩擒虎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以此观之,实有此事 。"好个刘氏,做鬼也做个好鬼 ?王明反觉失了言,告辞要去。
刘氏道 :"只你问我,我还不曾问你。你既是下海,怎么撞到阴司来?"王明道 :"我自从下海以来,离了南京城里五六年了,征过西洋二三十国。我元帅还要前行,左前行,右前行,顺着风,信着船,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刘氏道:"怎么又进到这个城里来?"王明道 :"元帅差我上岸打探着是个甚么国土,哪晓得是个阴司!故就进到这个城里来了 。"刘氏道 :"你船上还有个元帅么?"王明道 :"你还有所不知,我们来下西洋,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还有一个天师,还有一个国师 。"刘氏道:"你在船上还是哪一行?"王明道:"我是个下海的军士,只算得雄兵百万里面的数 。"刘氏道:"你可有些功么?"王明拿起个隐身草来,说道 :"我全亏了这根草,得了好些功 。"刘氏道:"既如此,你明日回朝之日,一定有个一官半职。我做妻子虽然死在阴司,也是瞑目的。"王明道 :"我元帅专等我的回话,我就此告辞了。"刘氏道:"也罢,我崔判官也只在这早晚来也。"
道犹未了,崔判官已自到厅上,问说道 :"侧厅儿是哪个在讲话哩?"王明慌了,悄悄地说道 :"你出去,我且站在这里 。"刘氏道 :"他岂可不看见?"王叨道:"我有根隐身草,不妨碍。"刘氏道 :"隐身草只瞒得人,怎瞒得神。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站着转不好,你不如同我出来,只我先行一步就是。"
好个刘氏,行止疾徐,曲中乎礼,行到厅上,说道 :"侧厅儿是我在那里讲话 。"判官道 :"好一阵生人的气味!你和哪个讲话?"刘氏道 :"是我一个哥哥在这里。"判官道:"他怎么认得到这里来?"刘氏道 :"是我在河边洗衣服,撞遇他的,故此请他进来 。"判官道 :"他可曾过堂么 ?"刘氏道:"他还是阳世上的人,误入到这里的 。"判官道 :"他既是阳世之人,怎么误入到这里的?"刘氏道:"他随着征西大元帅,宝船千号,来下西洋,顺着风,就走到这个地方上来了。他又是元帅差遣着打探军情,却又误入到这城里来了。"判官道:"一个阳世人,误入到我阴司里面,奇哉!奇哉!他叫甚么名字?"刘氏道 :"他叫做王明。"判官道:"呀!你姓刘,他姓王,怎么是你的哥哥 ?"刘氏连忙的转过口来,说道 :"哥哥为因家道贫穷 ,出赘在王老实家里,做个女婿。王老实是名军,吃担米。王老实没儿子,哥哥就顶他的名吃他的米。这如今就当得是他的差,故此姓王 。"判官道 :"既如此 ,快请他出来,我和他相见 。"刘氏道 :"哥哥是个穷军,敢长揖于贵官长者之前?"判官嘎嘎的大笑三声,说道 :"夫人差矣!他既是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大舅 。天子门下有贫亲,请他相见,有何不可?快请出来。"
刘氏请出王明来,行了礼,叙了话。判官道 :"人人都说千载奇逢。大舅,你是个阳世,我们是个阴司,今日之间,却是个万载奇逢 。"王明道 :"不知进退,万望长者恕却唐突之罪 !"判官道 :"说哪里话!请问大舅,你是大明国人,随着甚么征西大元帅来下西洋?"王明道 :"有两个元帅,一个是三宝太监,叫做郑某;一个兵部尚书,叫做王某 。"判官道:"还有哪个?"王明道 :"还有一个江西龙虎山引化真人,号为天师;一个金碧峰长老,号为国师。"判官点一点头,说道:"金碧峰就在这里。这等还好 。"王明道 :"大人曾相认金碧峰来?"判官道 :"虽不相认,我晓得他。共有多少船来?"王明道 :"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 。"判官道 :"甚么贵干?"王明道 :"下西洋抚夷取宝 。"判官道 :"可曾取得有宝么?"王明道 :"取的宝不是以下之宝,是我中朝历代帝王传国玉玺,并不曾取得 。"判官道 :"怎么走到我这里来了?"王明道 :"只因不曾取得有宝,务死的向前。故此就来到这里。"
判官道 :"来头差矣!你前日可曾到天堂极乐国么?"王明道 :"已经到来 。"判官道 :"天堂国是西海尽头处。我这里叫酆都鬼国,是西天尽头处。你走到这个尽头路上来,怎么转侧?况兼阴司里面有许多魍魉之鬼,纷纷的告状说道,是甚么抚夷取宝的人,枉杀了他 。原来就是大舅。你这船上还好,喜得见了你,你又和我至亲。"王明看见判官口里说话不干净,相问说道 :"这些魍魉之鬼,要怎么哩?"判官道 :"枉杀了他,他们要一命填一命,你们就不得还乡。"
王明听见"不得还乡"四个字,肚里就是刀割,安身不住,告辞要去。判官道 :"尊舅,你好不近人情,千难万难,难得到这里,怎么就说个'去'字?今日天晚,我已自吩咐你的令姐,安排些薄酌,权当作接风,草榻了这一宵。明日该我巡司,带你到各司狱里面去看一看,也不枉到我这里一遭。"王明道:"少不得有一遭到大人这里 。"判官道 :"那时节就不得回去告诉世上人一番 。"道犹未了,酒肴齐到。虽然崔判官敬着王明,其实王明的心里吞不下这个香醪美酝,当不过这个贤主情浓,强支吾了一夜。
到了明日,判官道 :"尊舅,你来,我和你同进了城里面去走一走儿 。"崔判官前走,王明后随。走到了城门口,阴风飒飒、冷雾漫漫,一边走出一个鬼来:左一边是个青脸獠牙鬼,右一边是个五花琉璃鬼。看见王明,喝声道 :"t!你是个生人,走到哪里去?"崔判官回转头来,说道 :"胡说!他是我一个大舅子,你怎敢阻挡于他?"鬼说道 :"既是令舅,只管请去罢。"
王明跟定了崔判官,走了一会 ,只见左壁厢有一座高台,四周围都是石头叠起的,约有十丈之高。左右两边两路脚擦步儿,左边的是上路,右边的是下路。台下有无数的人,上去的上,下来的下。上去的也都有些忧心忡忡,下来的着实是两泪汪汪。王明低低的问说道 :"姐夫,那座台是个甚么台?为甚么有许多的人在那里啼哭 ?"判官道 :"大舅,你有所不知,大凡人死之时,头一日,都在当方土地庙里类齐。第二日,解到东岳庙里,见了天齐仁大帝,挂了号。第三日,才到我这酆都鬼国。到了这里之时,他心还不死。阎君原有个号令,都许他上到这个台上 ,遥望家乡。各人大哭一场,却才死心塌地。以此这个台,叫做望乡台。"
右壁厢也有一座高台,也是石头叠起的 ,也有十丈之高,却只是左一边有一路脚擦步儿,却不见个人在上面走。王明问道:"姐夫,右边那座台是个甚么台?为甚么没有个人走哩?"判官道 :"大舅,你听我说。为人在世,只有善恶两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为善的,见了阎君之后,着赏善分司备办彩旗鼓乐,送上天堂,却才这个台上上去。以此这个台叫做上天台 。"王明道 :"怎么只一条路?"判官道 :"可上而不可下,故此只一条路 。"王明道 :"怎么人走的稀少?"判官道 :"为人在世,能有几个上天的?"王明道 :"上天台是个美事,怎么又做在右边?"判官道:"左入右出,依次序而行,原无所分别。"
走了一会,只望见左右两座高山,一边山上烟飞火爆,烈焰腾空。王明问道:"姐夫,那座山怎么这等火发?"判官道:"叫做火焰山。为人在世,肚肠冷不念人苦 ,手冷不还人钱,冷痒风发,不带长性;这一等人见了阎君之后,发到这个火焰山上来烧,烧得他筋酥骨碎,拨尽寒炉一夜灰 。"那一边山上刀枪剑戟,布列森森。王明问道:"那座山怎么有许多凶器?"判官道 :"那叫做枪刀山。为人在世,两面三刀,背前面后,暗箭伤人,暗刀杀人,口蜜腹剑,这一等人见了阎君之后,发到这个枪刀山上来,乱刀乱枪,乱砍做一团肉泥,问君认得刀枪否?"
再走一会 ,王明原是出门之时吃了两钟早酒,走到这里,口里有些作渴,只见前面一个老妈妈儿坐在芦席篷里,热汤汤的施茶。王明道 :"姐夫,我去吃钟茶来 。"判官笑笑儿,说道 :"我这里茶可是好吃的?"王明道:"怎么不是好吃的?不过只是要钱罢了 。"判官道 :"只是要钱,说他做甚么?这个老妈妈原旧姓贪,在阳间七世为娼,死了之时,阎君不许投托人身。他却摸在这里,搭个篷儿,舍着茶儿。哪里真个是茶?大凡吃他的一口下肚,即时心迷窍塞,也就不晓得我自家姓甚么,名甚么,家乡住处是甚么 。"王明道 :"这茶叫做甚么名字?"判官道 :"不叫做茶,叫做迷魂汤 。要晓得娼家的事,贪心不足,做鬼也要迷人。"
再走了一会,只见前面一条血水河,横撇而过,上面架着一根独木桥,围圆不出一尺之外,圆又圆、滑又滑。王明走到桥边,只见桥上也有走的,幢幡宝盖,后拥前呼。桥下也有淹着血水里的;淹着的 ,身边又有一等金龙银蝎子,铁狗铜蛇,攒着那个人,咬的咬、伤的伤。王明问道 :"姐夫,这叫做甚么桥,这等凶险?却又有走得的,却又有走不得的。"判官道:"这叫做奈何桥。做鬼的都要走一遭。若是为人在世,心术光明,举动正大,平生无不可对人言,无不可与天知。这等正人君子,死在阴司之中,阎君都是钦敬的,不敢怠慢,即时吩咐金童玉女,长幡宝盖,导引于前,拥护于后,来过此桥,如履平地。你方才看见走的,就是这一等好人。若是为人在世心术暗昧,举动诡谲,伤坏人伦,背逆天理,这等阴邪小人,死在阴司之中,阎君叱之来渡此桥,即时跌在桥下血水河里,却就有那一班金银蝎子,铁狗铜蛇,都来攒着咬害于他。你方才看见淹着的,就是这一等歹人 。"王明说道 :"果真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再走一会,走到一条孤埂上,四望寂寥,阴风刮面,冷雨淋头 ,好凄惶人也 !王明问道 :"姐夫,这条埂叫做甚么名字?"判官道 :"这叫做凄惶埂。凡在阴司之间,走过这条埂上,两泪双重偏惨切,伤心一片倍凄惶,故此叫做凄惶埂。"那埂约有三五里之长,埂上的人,来也有,去的也有。只见一群三五个,东歪西倒,手风脚斜,一个口里叫说道 :"三枚 。"一个口里叫说道 :"两谎 。"王明道 :"这一干是甚么人?"判官道 :"都是些酒鬼 。"又一群三五个衣衫褴褛,脸青口黄,一个一手攒着一个大拳头,两手攒着一双拳头。王明道 :"这一干是甚么人?"判官道 :"都是些穷鬼 。"又一群五七个,眉不展,眼不开,头往东,脚又往西,手向前,身子又退后,死又不死,活又不活,峥峥。王明道 :"这一干是甚么人?"判官道 :"都是些瘟鬼 。"又一群五七个,一个一头拳,撞到东,一个一头拳,撞到西,一个逢着人,打个失惊,喝声道 :"t !"一个逢着人,也不管认得认不得,招下手,叫声 :"来 !"一个支支舞舞,一个吆吆喝喝 。王明道:"这一干是甚么人?"判官道 :"都是些冒失鬼 。"又一群七八十来个,都生得嘴唇短,牙齿长,里多外少,扯拽不来,包裹不过。王明道 :"这一干是甚么人?"判官道 :"都是些呲牙鬼 。"又一群八九十数个,仰叉着睡在地上,手又撑,脚又蹬,眼又眨,口又赓。王明道 :"这一干都是些甚么人?"判官道 :"这都是些挣命鬼 。"又有一群十二三个,一个个儿有帽儿,没有网儿,有衫儿,没裙儿,有鞋儿,没袜儿,有上梢来,没下梢;一个手里一根拐棒,一个手里一个椰杓。王明道:"这一干都是些甚么人?"判官道 :"都是些讨饭鬼 。"又有一群十二三个,一个肩上据着一根屋梁 ,一个手里一条绵索。王明道:"这一干都是些甚么人?"判官道:"都是些吊死鬼。"又有一群二三十个,内中有一等拿着黄边线儿,照着地上只是一洒;有一等拿着个钱,左看右看,收着又看,看着又收,闹闹吵吵,成群结党而来。王明道 :"这一干都是些甚么人?"判官道 :"那撒着钱的,是个舍财鬼儿;那看着钱的,是个吝财鬼儿。凄惶埂虽然是长,走的鬼多,样数又多,王明见一样问一样,判官问一样答应一样,不觉的走过了这条埂。
王明抬头一看,前面又是一个总门,门楼上匾额题着"灵曜之府"四个大字。进了总门,却是一带的殿宇峥嵘,朱门高敞,俨然是个王者所居气象。走近前去,一连十层宫殿,一字儿摆着。一层宫殿上一面匾额,一面匾额上一行大字。从右数过左去:第一,秦广王之殿;第二,楚江王之殿;第三,宋帝王之殿;第四,五官王之殿;第五,阎罗王之殿;第六,变成王之殿;第七,泰山王之殿;第八,平等王之殿;第九,都市王之殿;第十,转轮王之殿。王明道 :"这些殿宇,都是些怎么府里?"判官道:"轻些讲来。这正是我们十帝阎君之殿。"王明道 :"两廊下都是些甚么衙门?"判官道 :"左一边是赏善行台,右边是罚恶行台。"
王明道:"可看得看儿?"判官道:"我和你同去看看。"判官前走,王明随后。先到左一边赏善行台。进了行台的总门里面,只见琼楼玉殿,碧瓦参差。牵手一路 ,又是八所宫殿,每所宫殿门首,都是朱牌金字。第一所宫殿,朱牌上写着:"笃孝之府"四个大字。判官领着王明走将进去,左右两边彩幢绛节,羽葆花旌,天花飞舞,瑞气缤纷 ,异香馥郁,仙乐铿锵,那里说个甚么神仙洞府也?判官到了府堂上,请出几位来相见。出来的都是通天冠、云锦衣、珍珠履 ,左有仙童,右有玉女。分宾主坐下,叙话献茶,一一如礼。判官道 :"内弟王明是大明国征西军士,因为宝船走错了路,误入阴司,斗胆进来相探。"那几位说道:"我们同是大明国,但有幽冥之隔耳 。"王明道:"在下肉眼不识列位老先生 。"判官道 :"列位都是事父母能竭其力,笃孝君子。我略说几位你听着:这一位姓刘,尊讳殷,孝养祖母,天雨粟五十钟,官至太保 ;这一位姓严,尊讳震,割股疗父,天赐舜孝草,涂所割处,即时血止痛除;这一位姓高,尊讳上达,未冠时割股愈母疾,官至右佥都御史;这一位姓顾,尊讳仲礼,事母至孝,母卒,庐墓三年 ,得朝廷旌表,赐金十斤;这一位姓王,尊讳延,事继母至孝,官至尚书左丞相 ;其余列位,大率都是孝子,都在这个'笃孝之府。'王明诺诺连声。判官领着他告辞而出,王明道:"列位既都是孝子,怎么不轮回出世?"判官道 :"这些赏善行台里面的人,都得天地之正气,无了无休,每遇明君治世,则生为王侯将相,流芳百世。不遇明君治世,则安享阴府受天福 。"王明道 :"平生不信叔孙礼,今日方知孝子尊 。"第二所宫殿,朱牌上写着"悌弟之府"。
毕竟不知这个"悌弟之府"是些甚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土行O夫妻亡
地行妙法l奎更占先;猛崖前身已死,瞥爻巧Dw泉。多功I成何用,锥烀嗤魅唬涣舻尚星嗍吩冢沓】由天。
子牙在中,正兵之策,忽螅骸奎搦稹!鼓倪冈唬骸傅茏宇往。」登火而出,出八臂三,奎,大呼曰:「奎,若不早降,悔之晚矣!」奎大怒,催,使手中刀砣。荒倪甘故种墟j劈面迎恚醇叭搴希倪⒕琵神火罩祭起,去把奎人яR罩住,用手一拍,只九l火,一L吐出火,遍地怼2恢奎匦兄g,如土行O一般;彼r奎罩落⑾恚啦缓茫L下,就地行去了。哪吒不曾留心看,缀跽`了大事,只浪黄ヱR,哪吒掌鼓回I,子牙奎已被溃友来笙膊槐怼G艺f奎城,ζ拮釉唬骸附袢张c哪吒接穑焕Γ凰榔鸹瘕罩,⑽艺肿。舨皇俏矣械匦兄g,缀醣凰馈!垢咛m英曰:「④今夜何不地行他I寨,刺⑽渫蹙迹皇且挥成功,大事已定,又何必他能僖俊奎深悟曰:「夫人之言,甚是有理。只因那炜海岛ξ依夏福y吾心,日神思不定,缀跬耍褚贡囟ǔ晒Α!奎打收拾,暗Ю叮傻叵逻M周I怼U牵BR>
武王洪福蛩矗杂懈呷耸卮I。
子牙在ぶ校得奎已死,取城池;至晚令箭,士卒,至三更造,四更整,五更登程,一鼓成功。子牙吩附已,也是天意,恰好是钊窝餐I。那r⒔r分:奎把身子一扭,往周I而恚⒅赁@,遇钊窝I,奎不知钊窝劭粞Y出淼呻b手,手心有呻b眼,此眼上看天庭,下地底,中看人千里。彼r钊魏鲆地下有奎,提一口刀,,钊卧唬骸傅叵碌奎慢恚形嵩诖耍 奎大:「周I中有此等人,如何是好?」自思:「吾在地下行得快,待吾中,⒘私校硪彩沁t了。」奎仗刀饺耄钊我r著急,㈦霞一磕,至三尤ψ龋綦板大呼曰:「有刺客I,各哨仔!」不一r合I起,子牙急忙ぃ⒐俟舷遥冻銮剩蛇火把羟蛘找缤。子牙曰:「刺客哪茄Y恚俊钊芜M⒃唬骸甘奎提刀在地下,,弟子故敢綦板笾!棺友来篌@曰:「昨日哪吒已把奎溃褚谷绾斡钟奎?」钊卧唬骸复巳诉在此,元。」子牙疑未定,旁有煸唬骸负虻茏犹烀鳎僮鞯览怼!咕桶阎Iy了半夜,奎情知不得成功,只得回去;钊我浑b眼,只看著地下,奎走出,钊我渤鲛@,直送奎至城下方回。r奎城,碇粮校咛m英曰:「功I如何?」奎只是u道:「利害!利害!周I中有多高人,所以五萑缙浦瘢荒茏杩埂!顾⑦MI的事,了一遍。夫人曰:「既然如此,可急修本章,往朝歌兵f守。不然孤城能阻周兵?」奎钠溲裕π薇静罟偻璨槐怼G艺f天明焱窍恚校骸奎出硪我!」奎螅像R提刀,放城,正是仇人了仇人,大曰:「好匹夫!暗害我母,你不共戴天!」煸唬骸改氵@逆天之,若不⒛隳福阋膊恢I中利害。」奎大叫:「我不齑撕拊跣荩俊古e刀直取臁焓种械陡懊娼贿,神R相交,刀K,未及岛希旒榔鹣烊奎,奎此犬奔恚ο埋R即r就不了。煊^之,不咨嗟。正是:
奎道真伶俐,周I土行O。
旎I硪,子牙曰:「今日奎如何?」彀奎匦械佬g,了一遍,真好似土行O。夜钊沃δ笱伞W友来笙玻髁钜葬幔涣钊窝捕韧猓朗I。彼r奎城,夫人曰:「今欤掷ΓI道之士甚多,吾夫妻不能守此城也。依我愚,不若了瞥兀一爻瑁僮魃套h。你的意下如何?」夫人曰:「④之言差矣!俺夫妻在此,守多年,名P四方,可一旦城而去。r此城S非\,乃朝歌屏障,今若一此城,t河之,周兵共之,嗳徊豢伞C魅沾页鋈ィ匀怀晒Α!勾稳崭咛m英出城,至I前搦穑友勒螅骸赣幸慌⒄稹!棺友:「可出?」有扔曰:「末㈩住。」子牙曰:「要小心。」扔裨唬骸改⒅馈!寡粤T上,一炮,展筛舜蠹t旗,出I大呼曰:「⒑稳耍靠焱怼!垢咛m英一看,是一T女ⅲ南乱苫螅唬骸肝岱e人,乃守瞥④夫人高英是也。你是人?」扔裨唬骸肝崮耸嵌竭\ν④夫人扔袷且病!垢咛m英,大:「人!你父子奉敕征,如何苟就成婚,今日有何面目w故也?」扔翊笈桦p刀砣「咛m英,高英一身素,⑹种须p刀,急砑苡6T女ⅲ患t一白,⒃诔窍隆T跻得?有樽C:
「一上金盔耀日光,那一束冠列凰;一金子,那一是白雪初施玉琢娘。一似向杏枝,那一似月下梨花断悖贿@一似五月榴花似火,那一似雪梅花靠粉;一腰肢啬仍诎啊酰ㄗ蟆父铩褂摇獭梗┥希且B流十指。一刃晃晃如,那一二刀如劈面P;分明是V寒仙子凡世,月嫦娥降下方。T女⑻煜律伲t似白似霜。」
扔翊鸶咛m英有二十回合,荞R就逃,不知扔裨p。汶S後怼扔衤後,忙取五光石回手一下,正中高英面上,只打得嘴青,掩面而回。扔竦龠MI,硪姜元,:「高英被五光石打∵M城。」子牙方上功诓荆灰左右官螅骸付\官土行O等令。」子牙髁恚列O上⒅]:「弟子已完,督印,征伐。」子牙曰:「今五,有天下侯叮幌愕榷竭\,俱征了。」土行O下ぃ硪ⅲ不④,忙哪吒。哪吒曰:「今瞥夭贿^一小,反ⅫS④、崇君侯五人一而亡。且奎善有地行之,比你分外精奇,前日I,欲硇写蹋嗵钊尉戎蚀俗枳∥,不能前。」土行O:「有邮拢r吾傅吾此,可世o。知此,又有人也。待吾明日!怪玲扔瘢骸复耸驴烧妫俊灌扔裨唬骸腹遣徊睢!雇列O躇一夜,次早上ぃ硪姜元,去奎。子牙之。旁有臁⒛倪浮⑧扔窬阌ヂ雨,土行O之,碇脸窍罗稹I隈R笈c奎,奎出城,一矮子曰:「你是何人?」土行O曰:「吾乃土行O是也。」道手中棍L恚^就打;奎手中刀急忙架迎,二人大穑恚醇岛希倪浮忑R出碇穑倪该榔鹎と泶奎,奎看,L下砭筒灰了。土行O也把身子一扭,碲s奎,奎一大,周I中也有此妙之人,在地}下,二人又痛稹4蟮奎身子大,不好Q,土行O身子矮小,Q伶俐,故此或前或後,奎反不拢坏∪ァM列O了一程,不上,也自回怼D奎地行,一日可行一千五百里,土行O止得一千里,因此不上他,只得回I,硪子牙。言:「奎果然好地行之。此人若是阻住此,深椴槐恪!棺友涝唬骸肝羧漳父擒你,用指地成法,今欲治奎,非此法不可;你枕W得此法,以治之。」土行O曰:「元可修环猓茏尤A山吾,取此符印,砥屏瞥乜h,方得早T侯。」子牙大喜,忙修杜c土行O。土行Oe了妻子,往A山怼?z正是:
丹心欲佐真明主,首高以瞥亍BR>
土行O往A山去。且奎被土行O。硪高英,眉,吁曰:「周I中有多人,如何是好?」夫人曰:「楫人?」奎曰:「有一土行O,也是地行之,如之奈何?」高英曰:「如今再修告急本章,速往朝歌取救,俺夫妻二人死守此,不必交兵,只等救兵前恚樯套h破场!狗蚱拚h,忽然一怪恚跏瞧娈。怎得好?有樽C:
「走石砂莞祝齐盱Fy行;暗藏妖孽砀Q簦炙凸路^楚峰。」
一,把府前纛纾徽啥危蚱薮篌@曰:「此不祥之兆也。」高英排香席,忙取金排卜一封,已解其意。高英曰:「④可速橹煌列O往睚山,取指地成之,砥颇阋玻豢蛇t。」奎大,忙忙收拾,束停,往A山去了。土行O一日止行千里,奎一日行一千五百里,奎先到A山,到得崖畔,等土行O。等了一日,土行O方至猛崖,望洞,M心g喜,今日又至故土也。不知奎在崖傍,壬矶隳洌训短崞穑坏人怼M列O那知道,只是往前走,也是翟加此,看看至面前,奎大叫曰:「土行O不要走!」土行O及至□(左提手右「」)r,刀已落下,可z砍了肩П场奎取了首,回瞥乜h硖令。後人有@土行Ow周,末受茅土之封,可zo辜死於此地。
「昔西岐wr,君督未愆期;功槭祝俸I世所奇。名播侯空KK,P宇宙恨;A山下亡身,反本元正在。」
奎非止一日,碇瞥乜h,夫妻相,⑺劳列O一事,了一遍。夫妻大喜,把土行O的首,煸诔巧稀V灰周I中探,瞥乜h城移痤^恚唤翱r,s是土行O的首,忙笕胲中:「⒃!瞥乜h城上令了土行O首,不知何故,令定Z。」子牙曰:「他往A山去了,不在行I,又未出,如何被害?」子牙蹈指一算,拍案大叫曰:「土行O死於o辜,是吾之也!」子牙甚是小2灰め狍@恿肃扔瘢知丈夫已死,哭上恚夫主蟪稹W友涝唬骸改氵斟酌,不可造次。」扔衲茄Y肯住,啼泣上,碇脸窍拢唤校骸奎出硪我!」哨笕氤牵骸赣信⑥稹!垢咛m英曰:「人我正欲笠皇蓿袢蘸显死於此地。」高英上提刀,先⒁患t葫淘谑种校懦鏊氖鸥神,先在城提出。扔裰宦得,二目被神射住,看不明,早被高英手起一刀,]於下。可z正是:
孟津未T侯面,今日夫妻瞥亍BR>
高英先祭太神,射住扔耠p目,因此上亓肃扔瘢M城令了。哨笕胫熊,溲郧笆拢友乐浚Ρ人曰:「今高英有太神,射入二目非同小可,⒕阋洹9蚀税幢樱僭O法以取此。」南m适曰:「料一小,今po限大ⅲ元著人四面攻打此,可以踏槠降亍!棺友髁睿四面攻打,架起梯大炮,三群埃ゴ蛏跫薄奎夫妻,千方百,看守此城,一攻打夜,不能得下,子牙心中甚溃颐和耍樵O,不然徒令士诳o益耳。ⅧQ金收,回I。且奎又修本往朝歌城恚罟俣闪它S河,前至孟津,有四百侯,人差官,一路o,至中歇了一宵。次日⒈局廖客哆f,那日看本乃是微子。微子接本看了,忙入韧ィ灰王在鹿上宴罚⒆又僚_下侯旨,王宣上鹿,微子行臣,王曰:「皇伯有何奏章?」徵子曰:「奎有本,言武王兵五,已至瞥乜h,p兵折ⅲ芍危T诘┫Γ陛下速援兵,早f守。不然臣惟一死,以缶鞫r此都城不四五百里之,陛下在此宴罚灰陨琊橹亍C辖颥F有南方、北方四百侯兵,侯西伯共至商郊,事有燃眉之急,今此螅钩忌硇募臃伲耄陛下早求士,以治拢话荽⒁喾磁眩倪^憾民,修仁政以回天,庶不失成R也。」王奏大曰:「姬反叛,侵陷隘,覆ⅲ瞥兀槭饪珊蕖9庐御征,以除大骸!怪写蠓蝻w廉奏曰:「陛下不可,今孟津有四百侯兵,一陛下出,他陛下,阻住後路,首尾受常侨f全之道也。陛下可出榜招,大屹p格,自有高明之士,蠖痢9旁疲骸褐刭p之下,必有勇夫。』又何陉下御六,叛臣凫缎形樵眨俊辜q王曰:「依卿所奏,速髦伊①p格,祆冻杷拈T,招豪埽趴岸R痴撸淮毋除。」四方哄樱桶朝歌城热f民,日受荡误@慌。只一日砹巳豪埽斫野裎模匕褴士,同三人,先往廉府⒅]:官笕胫刑茫w廉道:「有。」三人府,廉,言曰:「天子招募天下士,愚下三人,自知菲丁,但君父有事,捐敢效犬。」廉三人庥钋迤妫兔n坐,三人曰:「吾等俱是子民,大夫在上,下民焉敢坐?」廉曰:「求定馨舶睿m高爵重,直受不。又何妨於一坐耶?」三人告,方坐下。廉曰:「三位姓甚名?住居何所?」三人⑹直境噬希w廉看,原硎敲飞饺耸希幻椋幻驱,一名常昊,此乃梅山七,先是三人投,以下俱而怼T檎撸税自尘玻驱者,乃蜈蚣精也;常昊者,乃蛇精也;俱借袁浅H秩≈樾找病ow廉看了姓名,氤T,沓王。廉入韧ィ熳釉陲@c殿,磙绕澹官⒆啵骸钢写蠓蝻w廉候旨。」王曰:「宣怼!癸w廉,奏曰:「臣⒈菹拢〗裼忻飞饺苁浚菹虑筚t之,在午侯旨。」王大,髦迹骸感怼!股r三人碇恋钕拢胶舭莓,王三人平身,三人恩,侍立砂M踉唬骸盖涞却恚泻蚊畈撸汕芙校俊乖樽嘣唬骸附幸蕴言巧,合大下侯。鼓惑黎庶作反。依臣愚,先破西岐,拿了姜尚,t八百侯」望下降招安,赦免前罪,天下不鸲云揭病!辜q王奏,心大,封袁洪榇④,驱、常昊橄刃校笃④。雷槲遘都督,使殷成秀、雷□(左「昆」右「」)、雷、仁艿龋汶S征伐。王髦迹骸讣c殿排宴,c臣。」扔恤仁茏杂锥嘀牵V英雄,袁洪行事不按,暗思曰:「此人行事,不是大⒅牛铱此傺萑笋R,便知端的。」日宴散。次日恩,三日後下教霾傺萑。仁芸丛榕e哟胫茫悴蝗绶ǎ非姜子牙呈帧5r是用人之,仁芤仓坏C就而已。次日,袁洪朝王,王曰:「元可先一枝人,往瞥乜h,佐奎以阻西兵,元意下如何?」袁洪曰:「以臣之,都中之兵,不宜出。」王曰:「如何不宜出。」袁洪奏曰:「今孟津已有南北陕分T侯,以其後;臣若往瞥兀硕分T侯,拒守孟津,阻臣道,那r使臣前後受常瞬鹱≈溃r槿生命,是未行而先需者也。依臣之,不若三十人,阻住孟津之咽喉,使侯不能侵_朝歌,一鸪晒Γ笫露ㄒ印!辜q王大:「卿言甚善,真乃社稷之臣,使卿所奏施行。」袁洪兵三十,驱、常昊橄刃校笃①,雷槲遘都督,使殷成秀、雷□(左「昆」右「」)、雷、仁茈S征伐,往孟津而怼2恢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