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清)李绿园-第九十八回 重书贾苏霖臣赠字 表义仆张类村递呈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歧路灯

      

第九十八回 重书贾苏霖臣赠字 表义仆张类村递呈

  却说王象荩得那窖藏银两,约在一千一百上下。若是气量浅小的人,在路上拾条手巾,道边拾几文钱尚不免喜形于色,逢人自夸造化。王象荩本是笃挚肝肠,又是谨密性情,一点矜张气儿也是没有的。

  一日备了一顿粗饭,杀鸡烹蛋,菜蔬仍是金针,豆角,葫芦之条,亲自来到书店街,请阎楷过午。恰遇阎楷空着,同行并到南园。进草舍坐下,地是扫的洁哩,桌是抹的净哩,茗壶一把,茶盅两个,确实有清净趣昧。二人又说开书铺的话。王象荩道:"铺面房子不曾安顿明白,如何突然贩的书来?"阎楷道:"铺面已就,吃亏表兄回家养病,话未说得清楚,所以现今没安插处。"王象荩道:"咱家临街房子何如?账房院做柜房、厨房,使的使不的?"阎楷道:"我当管账时,早已看就前院正好做生意。因老主人是不贪利的人,从来不敢说起。"

  王象荩道:"老家主最好借书看,难说开书店不更便宜些?总为事无因由,所以俱不曾想起来。我今日有句话,非你我断不肯说。昨日井池石板下,得银不知多少数目,共称了十三秤半。

  这园子原是老大爷在日赏我的,我立意没有要主人产业的理。

  因见少主人做事不好,怕将来受难过,故此留下这个后手*今大相公改志,中了副榜,小主人十四五岁进了学。我挖这银子,仍然是上下土木金石相连,还是主人家财帛。你若有宽裕之地,我把这交与你,就将这房子赎回,开成书店。少主人爱看什么书,就与他看,没有了,就在南京再与他捎来。"阎楷道:"王哥,你真正是天下第一个奇人。得银子不肯昧,还与主人经营事体,真正天下少有。"王象荐道:"银子易昧,心难欺。你要是昧心人,今日这话,我就不说。要之,今日你先就不来了。"

  二人说话投机,商量到一处。当下王象募去鞋铺借天平,买了包裹皮纸,取出银子。阎楷连称带包,共称了一千两。王象荩又向北屋去取,阎楷道:"不必。房价共多少呢。"王象荩道:"共一千三百两。"阎楷道:"我明日拿三百两来。你留下余剩的,与嫂子先做几件衣服,若尽情用净,怕王嫂异日争执,这事将来,就美中不足了。明日一早回赎。若是千金在野菜园中放着,怕有泄露。墙有缝,壁有耳,银子就是贼。王哥要赶紧办。我明日清晨早到。"

  王象荩收了包封,摆上饭来。吃完了饭,阎楷即催王象荩同走,去知会当主,明晨执契收价。二人去讫。赵大儿、全姑自收家伙。

  二人走到蒙恬庙门分路。王象荩到前门铺内,说明晨拿原约面收当价,在南菜园取齐。铺家问银子齐备否,王象荩道:"分文不欠。"当主疑是道台大人备出,不得不去。

  次日早晨,当主拉两头骡子,搭上褡裢,径到南园。阎楷早至,一同为礼坐下。当主展开原契,写明一千三百两,"银到回赎"字样。王象荩用卧单背了一大包来,当主拨验成色,俱是足纹。抽了三五封,用自己戥子称准,法马相投,一封一封数了一千两石单里没了,阎楷跟的小厮拿过三百两。当主展开一封,成色微末差些。收了二百,推住封儿说:"您有情,我有义;我有义,您也有情。我辞回一百两,让我二十天,再找寻铺面,以便迁移。"王象荩道:"就一月何妨!"大家欣喜如意而散。

  谁知天随人愿,三日后京货铺恰逢着闲铺面,又迁移了三日,竟搬移个干于净净。王象荩才把菜园得银,旧管账阎相公添银二百两,把前截房子赎回,阎相公开设书铺,大厅依然咱家坐客,大门仍然咱家往来,一一述于主母王氏,并少主人父子。这合家欢喜,一端难尽其美。

  阎楷扫除房屋,裱糊顶,排列书架,张挂对联,选择了吉日开张。先期拜客,多系旧年宿好。街邻走贺,又添书香新知。鼓乐喧天,火炮震地,长匹红绸挂满一檐。悬出新彩黑髹金字两面招牌,一面是"星辉堂"三个大字,一面是"经史子集,法帖古砚,收买发兑"十二个小字。盒酌满街,衣冠盈庭,才是开张日一个彩头。此下,街坊比舍另出约单,各攒分金,约在十天以后送绫条对联,治礼奉贺,不在话下。

  单说阎楷开张书铺,虽与谭绍闻商量过,固然回赎即是转当,毕竟办成僦居方与主人有益。况且银子是王象荩拿出来的,话不清白,后来难以作个局阵规程。因想当日在账房时,老主人待的器重,也蒙孔、张、程、苏诸先生青目。今日在此开书铺是斯文一气,若没一个老成典型人走动,不但亵了目前兴头,且负了旧年抬举盛情。因此卜定吉日,先期竭诚去几位老先生家拜见,拜匣内即一带"豆觞候教。眷晚生阎楷"帖子,顺便投上。前日见过四位礼生,也投了眷弟请帖。恳了谭绍闻父子初六日陪客,谭绍闻又叫补了张正心请帖。

  初五日买珍羞,叫厨丁,办了三席。又替绍闻把当的桌椅春凳、围裙垫子回赎出来。

  到初六日,大厅上摆设整齐。酒炉茗灶不用说的。未入已牌,四个新秀才到了,谭绍闻父子出来陪客。又迟一会,四位前辈及娄朴也到,张正心随行。这宾主长幼互相为礼,四位少年整容敛息,极其恪恭。阎楷把奉邀聆教的话,申明本意。孔耘轩道:"连年久违,今日远来,又开设书店,叫这几条街上读书人得迩典籍。我们尚未申点水之敬,先来讨扰,多谢。"

  阎楷道:"晚生不敢当。"苏公是写家,只是看绫条对联,说道:"怎的只写个翁字,没有表字么。"阎楷道:"与财东当小伙计,江湖奔走,那敢有号。"苏公道:"你是行第几?"

  阎楷道:"第二的。"苏公道:"何不叫做仲端呢。"程公道:"通,通,通。"苏公笑道:"我从几日不通过?嵩老如今说我通,是你今日才通了。"大家鼓掌而笑。阎楷道:"晚主谢过。"

  却说四个新秀才,外边虽煞是恭敬,却个个带之态。

  程公笑道:"四位少年,我眼花,也认不清,还得寻个方便地方,闲散闲散。我们这些老头儿,说话不甚合时宜,诸位虽外饰礼貌以敬之,其实颇有针毡之感。离开了各自方便些。"内中一个少年道:"晚生们正当聆教,唯恐老先生们见外。"程公向张公笑道:"今日之少年,不比当年咱们作少年,见了前辈是怕的。今日风气变了,少年见咱是厌的。咱何苦拘束他们,他们也何苦受咱的拘束?"张公道:"'见父执进则进之'。"

  程公道:"类哥你这话,就讨厌极了。谭念修,另有地方么?"

  绍闻道:"有。"起身引的四个新秀才向旧日账房去了。

  安插坐下,回来叫篑初往陪。阎仲端方徐徐说起回赎房子一事。因把王象荩在南园井池石板下得银一千两,商量回赎房子开设书铺,大门得以行走,大厅得以坐客,那所添二百两,只作二年租价,今日说到当面,立个租到房屋每年租银一百两整的文券,对诸公说了本意。张公道:"这一千两算谁赎的?"

  阎仲端道:"王中。"程公道:"王象荩。"阎仲端道:"他说鞋铺莱园虽是老大爷赏过他的,他只是暂用度日,立心不要。

  既不要园子,难说园中不是金石土木相连么,这银子自还是谭少爷的。这房子虽未同少爷回赎,就如少爷回赎一般。"众人听了,又奇又感,孔耘轩站起来说道:"王象荩真不愧嵩老所赠象荩两字。诸公是朋友,我又兼亲戚,亡女当日常对我说,这人是他家一个柱脚,不但家业仗他恢复,谭宅这个门风。也还仗他支撑。今日看亡女之言不诬。这样的好人,我们知之极真,若徒作夸赞而不为表扬,则杵臼、程婴不传。看来获金不昧,犹是小节目。至于别的好处,却又全无形色迹象,难以人之案犊。不如就这一端为题,从县公手里做将起来,得个皇恩旌表,也是有的。"苏公道:"现在举、贡、禀、增俱全,请那四位少年做个附学尾儿,好不好?"

  这张正心、谭绍闻即向账房去请。只听的账房有诟谇之声,问其所以,乃是一个洗手,取出绸帕擦手,放在桌上,一个说:"送了我罢。"那个不肯,这个不还,恼了就吵起来。张正心劝解,谭绍闻把洗手的请到厅上,兀自犹作怒语。

  绍闻道:"小事,看人笑话。"那秀才道:"他一生好拿人的东西,今年夏天还拿了我几把扇子,揭了我书房的字画。"

  张公道:"朋友相与,是真心送的,裘马可共。若无心送我,虽牙杖挖耳,不许要别人的。你说你爱见,他心里比你先爱见,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我经的多了,往往朋友们因至微之物翻了脸,后来丢久了,还不好见面哩。"程公道:"君子交人,当避其短。知朋友爱拿人东西,一切都藏着些。一根帕子,擦了手就该塞到腰里,你为何放在桌上慢藏呢?这个还算你的不是。"苏公道:"不通,不通。丝帕儿塞在腰里,那字画也贴在腰里不成?"满座呵呵大笑。

  天已将午,摆上席来。张首座,次程,次孔,次苏。侧席斜陪,一个娄朴,一个张正心,一个年纪大的新秀才。三位新秀才,一桌一个侧坐。谭绍闻陪首桌,阎仲端陪次桌,篑初陪侧席。碟盏匙箸,深簋巨盘,丰洁何必重复。阎仲端再三恳劝,张公道:"少吃一杯酒,还有正经事办。王象荩这宗获金不昧的事,若单说不做,不像咱们的事,文昌也要责成咱哩。现既举、贡、禀、增、附俱全,我算东院邻居,写俺的小儿张正名,阎仲端又是南邻,又是证佐。排开人名,写个呈稿,开列事实四条,具呈本县县尊,申详本府,府申布政司,司详院咨部。

  部里汇奏孝子、顺孙、节妇、烈女,缀上一个义仆,将来必得旌表旨意。省会办事,比不得外州县,书办讹滞要多少钱。咱一箭上垛,书办使费,大家公摊。正心,娄老侄,谭老侄,你三个走些路儿就成。上京打点,娄老侄会试受个偏劳。"阎仲端道:"省城各衙门,以及部里使费,不用老先生们均摊,尽出在晚生一人身上。"

  却说王象荩旌表获金不昧的牌坊,张类村撮其大要,不过这样周旋。阎仲端任其钱财,已举真实本领月南园石工运石刻字,还在来年旨意准旌之后。看这桃杏圪儿,就是明春开放的花了。

  席完事毕,各谢扰而去。谭绍闻扶张类村穿后院看杏花母子。张正心赶到,搀入东院。正名小儿子,早牵住衣袖,又是一番欢喜团儿。这也是张类村善气迎人,故有此高龄遐福。正是:无为而为本圣修,诞登道岸儿能俦?

  若因祈福方行善,也算人间第一流。

第98 回 广庆园三杰会仙猿  侯化泰再施惊人艺_康熙侠义传(清)贪梦道人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中国古代小说

      

 

第98 回 广庆园三杰会仙猿  侯化泰再施惊人艺

 

  诗曰:

  安分身无辱,知机心自闲。

  虽居人世上,犹处天台间。

  话说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吒张玉峰三人到了广庆茶园,见了铁头孙兆英之面,细看那孙兆英虽是秃子,与昨晚耍笑他三人的那个秃子模样儿不对。昨夜耍笑他三人的那个秃子六七十岁的年纪,孙兆英年纪才二十七八岁,故此四人见面,一说昨夜晚之事,张玉峰即说 :"有个秃老头儿, 有六七十岁,假充四哥你的名姓,他自通名说 :'我是广庆茶 园铁头孙兆英是也。'故此小弟前来请教,却多有得罪四哥 。" 铁头孙四说 :"三位,这件事不怨你们,总是那假充我的字号 的那小子不是东西,他是我孙兆英的重孙子 !"这句话尚未说 完,只听得正面楼上有人答言说:"呔!孙兆英,你休要骂人,我也是个朋友 。"说着,从楼上跳下一人,站在当中。孙四抬 头一看,见那人身高五尺,头上油亮,没有一根头发,面如满月,细眉圆眼,眼光足满,皂白分明,神光似电,准头端正,唇若涂脂,一部花白胡须;身穿青绉绸一件长衫,内衬紫花布裤褂,青洋绉单套裤,白布袜,青缎子实纳帮皂鞋;手内擎着

  全棕竹一百单八将折扇,笑嘻嘻地说 :"孙四,我听说你也是 个朋友,你先别骂人哪 !"孙兆英一看这人的面目,知道是位 侠义英雄,非等闲之人,不敢轻慢,连忙问道说:"尊驾贵姓?

  哪里人氏?来此何干 ?"那秃老头儿说:"我这话也长了,一 时间也说不完。我过时拜访,细谈肺腑就是了。我今日要会会这玉面哪吒张玉峰是何如人也 。"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三 人早已听见了,过去说 :"秃老头儿,我等与你何冤何仇,你 这样耍笑我们!咱们也不必在这里乱人家的买卖,你跟我走,找一个地方,咱们分个高低 。"那秃老头儿听他等之言,说: "好,你我就此前往永定门外大沙子口儿见吧 !"说完,一转 身往外去了。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吒张玉峰等三人说 :"很好,我们一同跟你去 !"说话之间,这三人随后也追出去了。铁头孙四要拦阻也来不及了,告诉伙计套车,也要随后追去。

  且说那个秃老头儿乃是天下扬名的人物,姓侯名化泰,外号追风仙猿。因为他身体灵便,日行一千一百里,夜行一千程途,方得这个绰号。练得一身软硬的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各种的暗器,无不精通。平生专爱结交天下的英雄好汉。家住在山东东昌府离城二十五里的侯家寨。只因他胞弟无发侠义侯化和,前者被铁胆书生诸葛吉赢了,受了子母鸳鸯杈的亏,他回归山东,与兄长追风仙猿侯化泰一说,在京中如何与诸葛吉等三人比武,自己不能取胜,"求兄长替我报仇,方消此恨 !" 侯化泰说 :"既是如此,你在家中等我,我去必要把他三人的 首级给你带回山东来。我再邀请两位朋友跟我去,你在家中候音信吧 。"过了几日,侯化泰邀他同乡两个知己的朋友:一个 叫李汉卿,是一位秀才,以教书为生,与侯化泰是近邻舍,又是知己的朋友;那第二位是周茂源,卖珠宝石的客人,久不作

  此生理,家财巨万,为人乐善好施,慷慨大义,故与侯化泰说得到一处,是知心之友。这三人商议好了,雇了两辆车,周茂源带了两个家人,名叫周兴、周旺,侯化泰与李先生并未带跟人,择了吉日起身。在路上正值九月初旬,金风飒飒,残芦飘絮,败柳凋零,北雁南飞。在山东道上非止一日,这三人沿途遇景而观。

  这日到了直隶交界,住在二十里铺。这夜西北风大作,彤云密布。天有初鼓,三人正自吃酒谈心,忽听那窗外点点滴滴下起雨来,越下越大。李先生说 :"这场秋雨可要凉了。堪刻 立冬,今日九月二十七日,再过几日十月了,你我要在京都过冬。"周茂源说:"我遨游九省,惟京都我未能尽情逛到。我这一入都,要把燕都八景、各处古迹、五坛八庙、居楼戏馆、山场庙宇,各处有名胜迹全都逛到,方称心怀。"侯化泰说:"我久有此心。天下有名之地,惟京都属第一,我未到过。这一到都中,一则替二弟报仇雪恨,二则要逛逛京内胜景 。"三人谈 些闲话。外面雨还未息,叫店小二撤去杯盘碗盏,三人安歇。

  次日,幸喜雨已住了,浮云已散,碧天如洗,三人坐车上路。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到了京都,住在杨梅竹斜街广升店内,找的是三间上房,给了赶车的车价钱、酒钱。

  店内小伙计送上洗脸水来。李汉卿一看这三间上房,屋内倒干净,靠北墙上挂着一张挑山纸画,画的花卉百果水仙。两旁有一幅对联,上写是: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下款落的是杨继盛。笔法秀硬,丰采悦人。靠下面是一张八仙桌儿,两边各有太师椅一把。东里间垂着落地幔帐,里边是两张大床,西边靠北墙一张,西北一个茶几,南窗下一张榆木檀漆的八仙桌儿,两边有两张椅子。侯化泰三人洗完了脸,叫店中伙计要酒菜吃酒,直闹至初更时候,方才安歇睡觉。次日,周、李二

  位逛前门大街去,侯化泰便去访那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这二人是如何的人物。从此步步留心,暗访张玉峰等为人作事如何。

  不知不觉残冬已过,又至新春,侯化泰把事也访明白。过了灯节之后,又至二月天气,侯化泰把主意立定。这日,他请李汉卿、周茂源听戏,三人又逛了几天。侯化泰先访张玉峰,在纸铺买纸,后来夜内在他家耍笑他,直闹了半夜;又去找欧阳善、诸葛吉耍笑,临走说:"我是铁头孙四,你二人若不服,明天去找我,咱们那里准见。"侯化泰回到店内,次日早起来,告诉李汉卿说 :"你二人在此处等我,我去访一个朋友去 。"

  说着,他就出了店门,走到肉市广庆茶园内。此时并未上座,他就在楼上占了一张桌儿,自己吃茶,静听下面的消息。不多一时,听见张玉峰问孙四,又听见有人说话声音,是欧阳善、诸葛吉二人,他四人见面,并未翻脸。那孙四一骂,他才跳下楼去,说 :"孙四,你先别骂人,我在这等候多时了,我今日 要会会你这几个人物。我在永定门外大沙子口儿等你们,那里见吧!敢去者即是英雄,我领教领教你们的武艺,凭你们也敢藐视天下的英雄!我要看看尊驾等 !"说罢,他先走了。欧阳 善等三个人各带兵刃,言道 :"你先别说大话,我三人与你分 个上下 !"

  这三位豪杰立刻出了戏园子大门,坐着张玉峰那辆车,一直的出了永定门,到了大沙子口儿。俗言说 :"仇人见面,分 外眼红 。"诸葛吉说 :"秃老头儿,你姓什么,叫什么?我三人也要知道你的名字 。"侯化泰说 :"我姓侯,名化泰,外号人称追风仙猿便是。你们三人哪一个会使子母鸳鸯杈?我要领教领教 。"诸葛吉说 :"很好,我就使的是这个兵刃,你我二人比较比较吧 !"说着,一摆兵刃,直奔侯化泰咽喉而来。 

  侯化泰不慌不忙的,把随身带的双刃纯钢圈迎面一摆,这二人在当中动起手来。诸葛吉自学会这件兵刃,并未遇过敌手,今日自己知道 :"侯化泰这厮不是等闲之人,我今遇此人,不可 轻敌 。"兵刃处处留心。那侯化泰见诸葛吉少年英雄,又知道 他三人素日所为,不是为非作恶之人,故此有一番不忍杀害他之心。他的纯钢圈门路精通,要赢诸葛吉早就赢了他啦,他为是要看他们有几番的门路,要看个真实。

  二人正在酣斗之际,正北有一辆车如飞相似赶到,说:"你二位先别动手,看在我的面上吧 !"一行说着,就从车上跳将 下来。原来铁头孙四方到这里,看见诸葛吉的子母鸳鸯杈被侯化泰的双刃纯钢圈给套上了,一只圈套在脖子上。侯化泰并不加害于他,一撒手,拍掌大笑,说 :"诸葛吉,你休要藐视天 下英雄!我此来为你兄弟三人在这大沙子口儿独显己能,把山东路的无发侠义侯化和给战败了,我这来就是要与他出气 !" 张玉峰二人一见,各摆兵刃,要往上闯。铁头孙四说:"不可,全有我哪 !"把两人的兵刃各归本主,说道 :"你四位不要这样,天下的把势是一家人,也无多大冤仇 。"侯化泰说 :"三位好汉,我这人也不会送情,我要害你们的时节,夜内你三人性命休矣,焉能留到此时?我看你们三位也是英雄,常言说得好 :'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 。'你三位要不择嫌,你我今日谈谈 。"张玉峰见这侯化泰语言潇洒,乃是一位侠义英雄。 孙兆英又给四人见礼,说 :"我今讨个大脸,在我广庆茶园一 叙,我略备一杯水酒,奉请四位畅谈一会,你们意下如何 ?" 侯化泰说:"很好,我也久仰尊驾之威名,故昨朝借尊名相戏,我这里赔罪了 。"孙四说 :"既往不咎就是了 。" 五人分坐两辆车,进了永定门,到了肉市广庆茶园楼上,占了一个官座,叫伙计要一桌酒菜。五人对坐吃酒,谈些今古

  英雄、侠义豪杰,心投意合,五人遂订金兰之好。侯化泰居长,欧阳善次之,孙四行三,诸葛吉行四,张玉峰行五。孙四说:

  "我今日与你四位说,我有一个拜兄,姓马,名梦太,住家在安定门内国子监,练得一身好功夫,在前门外打过土匪,与神力王比过武,兴顺镖店救驾擒贼,真乃当世之英雄!此时跟神力王保升副将,随征四川峨嵋山,拿叛逆天地会八卦教赛诸葛吴恩,早晚要一跑红旗,他必要高官得作,骏马任骑。我想大丈夫生在世间,为的光宗耀祖、显姓扬名为是。还有一位姓张,名广太,现任西海岸独龙口的总兵,都是由异路得的功名 。" 欧阳善等听孙四之言,说 :"好,我三人正想要上军营,虽说 有武艺在身,无奈我等不得其门而入。求贤弟写信一函,我三人要走一趟 。"孙四也是慷慨之人,立刻写了一封字柬,交给 他三人。侯化泰说 :"我也要访访张广太是何如人也。"席散, 张玉峰说 :"我本欲留兄台盘桓几天,无奈我等也要起身往四 川去,兄台也要回府,知己之交不叙套言,你我五人后会有期。"

  侯化泰说 :"我此刻回归山东,不久也要到四川走一趟,看机 会行事吧 。"孙四送走四人。

  张玉峰回到家中,安置好了,择了吉日,与二位拜兄一同起程,把茶馆派家人照应,他三人坐车两辆,出了彰仪门。时值仲春天气,一路春风送暖,淑气迎人,嫩柳生香,桃花争艳,鸟语花香,到处可观。三人坐车,头一站住良乡县;二站涿州,住在南关和顺张家老店。方一下车,把行囊取下来,又将随带的三般兵刃拿下去。住的是上房。店小二送上洗脸水来,又送上茶来,三人吃茶净面。店小二又送上一桌果席来,是二十四样果碟,十六样冷荤,绍兴酒一坛,说 :"我家大爷叫送给你 们三位爷吃的 。"欧阳善说 :"你家大爷姓什么?在哪屋里居住 ?"小伙计说 :"你们三位爷先喝着,我也不敢说姓什么。

  我去问他,他说叫三位爷千万留下吧。不必说他的名姓 。"张 玉峰说 :"你给我请过来,我们见见就知道了,这万不是没名 的朋友 。"小二答应下去。不多一时,只听小二说:"三位爷, 我家大爷前来拜访 。"他三位往外一看。不知来看的系何人, 且听下回分解。

 

 

哭笑疾_耳食录(清)乐钧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哭笑疾

 

  昔吾乡一人有笑疾,视人颜色举动少异,即大笑不止。复一人有哭疾,与笑者殆称合璧。每两人相遇,便各发其疾。笑者见哭者之哭,则大笑。哭者见笑者之笑,则大哭。愈哭愈笑,愈笑愈哭。闻者往观,填衢塞巷。数十里之外,多有至者,亦或笑或哭。各因其哀乐之所感,而从旁骇叹者,亦十之五六。群狗闻人声鼎沸,又从而狺狺不休。于是笑声、哭声、众哗声、千百狗吠声,哄然数里。两家亲朋劝慰,言语皆不闻。笑者至于痰喘气索,哭者至于泪尽咽乾,犹相对张口拭目不少止、但无声而已。日暮,观者渐散。家人强牵其臂归,闭之室中,乃已。

 

 

第九十六回 改装衣服将士潜行 巧语花言强人受骗_七剑十三侠(清)唐芸洲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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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改装衣服将士潜行 巧语花言强人受骗

 

  话说徐鸣皋同尤保一齐出了营门,到了尤保家内.但见他家那一座草房,虽不宽大,只有前后两进、六间四厢,却甚干净。尤保将徐鸣皋让入上首一间坐下,他便进去拿出一把瓦茶壶,两个粗笨茶杯,到了房内,当下便倒了一杯茶,送到徐鸣皋面前,说道:

  "粗茶请用一杯。"鸣皋持在手中,也就喝了一口。尤保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徐鸣皋正要问他的闲话,只见房外走进一人,年纪二十来岁,虽生得粗鲁,倒像有些膂力。走进房来,尤保便命他道:"我儿,你给这位客人行礼。"尤能即望徐鸣皋磕了一个头。

  徐鸣皋也就还了半礼,又问过他名姓。尤能站立一旁。尤保问道:"我叫你打的野味,可曾打回来没有?"尤能道:"打回来了,今日可打的不少,共有四只山鸡,两只白兔,还有一个獐子,一个小狗獾,都挂在对面房里呢,听爹爹取用。"尤保道:"这位客人是从远方来的,你可将那山鸡去烧一只出来,晚间下酒。再将我从前穿的那件蓝布夹袄寻出来,我另有用处。"尤能答应去了。

  徐鸣皋便问道:"令郎今年贵庚多大了?"尤保道;"二十六岁了,只没有什么大用。"徐鸣皋道:"曾讨亲没有?"尤保道:"讨了五年了,我那媳妇已经生了两个小孩子了。"徐鸣皋道:"想是令孙么?"尤保道:"一男一女。"徐鸣皋又问道:"老丈想是夫妇双全?"尤保道:"小人今年六十三,老妻比小人大一岁,今年六十四。"

  徐鸣皋听了,甚是企慕,因道:"夫妇齐眉,儿孙绕膝,真好福气。"尤保忙称"不敢"。

  正闲谈间,尤能已送进晚膳,摆在桌上。但见一壶酒,四碟小菜,五碗大菜,无非鸡、鱼、肉、豆腐、青菜之类,这也不必细表。尤保便让徐鸣皋坐了上首,因道:"盘飧市远,樽酒家贫,未免怠慢了。"徐鸣皋谦道:"极承雅爱,好极好极。"尤保就命他儿子也坐下来,一齐用了晚饭。又叫尤能将床铺料理妥当,便请徐鸣皋安歇,尤保即告别出去。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天明,尤保起来,拿出那件蓝布夹袄,走到外面,却好徐鸣皋也起来了。

  梳洗已毕,用了早点,尤保便请徐鸣皋将那件蓝布夹袄穿上。自己来到对面房内,将野味取了出来,与徐鸣皋两人各自背上。尤保此时才向他儿子说道:"我儿,你将门关好了,我同这位客人到个地方去走一趟。设若有人来问,你就说出去了,不许告诉人家昨日留这位客人在此住宿,今日一齐出去的。如果泄漏了出去,我回来晓得了,定送你的命。你再进去告诉你的母亲与你妻子知道,五日后你们自然知道今日的事。我爽性告诉你,这件事作成了,你随后还有好处呢。我就是与这位客人前去,也是为你的事,你不要看差了。"尤能唯唯答应。

  尤保吩咐已毕,便与徐鸣皋出了大门,直望送氛ァW吡擞惺铮对都蛔呱健U媸欠迓偷洌粤胪锨啵捅谛拢湎站S缺1阒傅溃骸敖憧辞懊婺亲剑闶送氛恕K拇笳饷婵汕撇怀隼矗虢寺菟抗龋趴吹眉亍!毙烀蘅窗眨闹邪迪氲溃骸叭舨恢肪叮趺茨芷拼松剑俊闭爰洌训搅寺菟抗瓤冢缺1愦判烀藿ァBR>
  走了半里多路,已有喽兵呼喝出来,走到外面,见是尤保,便放他进去。再一看后面还跟着一人,便来阻拦。尤保道:"你不须拦得,前日我在山上,已与大王说明的。

  这是我的外甥郑才。你们如不相信,可先进去问明白了,我在这里等你。"那喽兵见他这样说,想是与大王说明白的,也就不来阻拦,因道:"既是你与大王已经说明,你们两人就会罢。"尤保同鸣皋便慢慢走进。徐鸣皋也就各处留心,将那转湾抹角的处所,细细记明。原来,这螺丝谷没有什么难处,只要把清了进去的时节,都向右手转湾,出来的时节,都向左手转湾,那就毫无窒碍。若不知道,进去的时节,却不难走;等到出来的时节,明明见前面是一条正路,那里知道反是走入有埋伏的地方去了。而且树木丛杂,深奥异常,所以令人往往走错。徐鸣皋此时已将进去的路径,切记在心。

  不到一刻,已走出螺丝谷,尤保就同他先到王老么小寨内。见过王老么,当由王老么将他二人带进大寨,一同到了聚义厅。王老么先代他两人回明了寨主,那守山虎等五人即命他们进去。尤保即带着徐鸣皋一同上了聚义厅。

  尤保先给守山虎等人行了礼,又命徐鸣皋给他们行礼。此时徐鸣皋守定了那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也就忍着一肚子气,给五个强盗行礼已毕,将野味交纳下去,站在一旁。偷眼一看,见那五个强盗个个状貌狰狞,真个是穷凶极恶。正在偷眼看时,忽听上面问道:"这就是你外甥么?"尤保道:"正是小老儿的外甥郑才。"守山虎道:

  "怎么你这外甥生得如此体面,不似你们村庄中的样子么?"这句话一问,把个尤保与徐鸣皋两人直吓得魂不附作,暗道;"可不要给他识破了才好嘘,不然,不但大事不成,连性命都难保。"尤保赶着说道:"大王爷又来说笑话了,难道我们村庄中应该都是粗笨人,不应有体面的?常言道,一母生九子,还各不同。而况当日西施生于苎萝之村,那种美貌,至今日人还称赞他好看。他还是个女子,尚且生得那种绝色,何况是个男子?

  小老儿的儿子,就与我这外甥不同了,他就生得极其丑恶。小老儿所以不叫我儿子前来,恐怕大王爷看见他讨厌,因此才叫我外甥来的。若大王爷不愿意看我这外甥体面样子,喜欢看那丑恶的形容,小老儿就叫我那儿子前来送野味。我这外甥未来的时节,还不敢上来,他说怕大王爷的利害,说不定将他绑了,那才无辜呢。后来还是小老儿再三与他商量,说大王爷待人最是好的,我同你先去,你见着那山上那许多热闹、许多好处,恐怕你还不肯回来呢。他被小老儿这些话骗了他,他才肯来的。小老儿的姐姐也是这样怕,不肯让他来,还被小老儿与我姐姐抬了半天杠,我姐姐才肯叫他来的。现在大王爷既如此说,以后如有野味,还是叫小老儿的儿子来罢,那时大王爷可不要借他粗鲁丑怪。"

  徐鸣皋在旁,听了这许多话,心下实在好笑,暗道:"这老儿真个会说。"

  正自暗想,只听上面强盗又说道:"你这老儿实在讨厌,咱们不过问了你一句,就引出了你这一篇话来。既是你的儿子丑恶,又是粗鲁,以后还是叫你这外甥送罢。"尤保道:"既大王爷愿意我外甥前来,并没有什么别意,小老儿自然仍叫他来便了。但有一件要与大王爷说明,前日小老儿已领过大王爷的赏,今日这些须野味,就算给我外甥作个进见之礼罢。以后只要大王爷另眼看待些,小老儿就感激不尽了。若大王不赏脸,以后小老儿便不敢再叫他送野味来了,便请大王向别人再买。若大王赏脸,今日以过,随后送来的,皆领大王的赏就是了。"守山虎等听了他这番言语,甚是喜悦,因道;"你既这么说,咱们就收了你的罢。你那外甥既不曾来过,你可与王老么带着他,各处游玩一回,早早回去罢。"这一句话,把个徐鸣皋说得乐不可支,暗道:"合该这恶贼死在目前了。"尤保心内也是那么着想。

  当下尤保便告辞了,带着徐鸣皋与王老么一齐退下。出了大寨,便请王老么同他两人各处游玩。王老么当下说道:"咱可不同你去了,好在你山上是熟的,你便同你外甥耍一回罢。"尤保道:"还是请头目与我去走一趟,便当多了,不然又有许多阻隔。"

  毕竟王老么是否与他同行,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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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回 轧神仙留姑苏佳话 望仙桥为西子增光

 

  却说叶百民回到家中,将剩余的香灰拌入臂肉,煎汤给父亲喝。其时八仙已跟踪而来。一面召来当方土地、日夜游神传授止痛免腐之方;一面查问叶百民平日的行为。知他是个一贫如洗的寒士兼医道,替人治病为他性情愚笨,读了二十年的书,连普通文字还写不像样。一半也因家中太苦,二十年之中,倒有三分之二的光阴,费在诊病上头,得些蝇头薄利,用来孝敬父母。他今年四十多岁了,还不曾娶妻。他也不曾想到这些念头,只是一味巴巴结结,规矩营生,孝顺父母。偏偏他娘又于前年去世,把他自己身子押与一家药店内悬牌应诊。说明三年之内,所得诊金统归店中,才得借了五十两银子办完丧事。

  幸得这店主人也怜他是个孝子,每年仍给些小薪水。他是一文舍不得用,全供他父亲的甘旨。不料新近他爹又得了一病,势将不起,因此跑到吕祖庙求了些香灰,割臂救父。恰喜刚巧给八仙碰到。吕祖便替他调理刀伤,又送到他家,洒了口法水在他父亲面上,毛病顿时好了。吕祖因见他如此清寒,当对众仙说道:"这人如此孝顺,偏又这般贫苦,我倒替他不平。"何仙姑笑道:"人家这样崇拜你,你不替人家想个法子,还算得有道神仙么?"吕祖笑道:"那还不容易么?你们却在庙里坐着,看我来照应他一个发财的方法。"于是他便化成一个乞丐,前去叶家求乞。叶家房子本小,里边讲话,外面句句听得出。

  吕祖一面喊叫,一面静听里面。一个老头儿声气说道:"儿啊,靠神仙老爷的庇佑,侥幸我的病又好了。须知往后的日月,全是仙爷爷赐给我的。你要格外做好人,做好事。虽说家中贫困,但是世上的贫人,也是比较不尽的。你我自谓苦到不堪,安知没有比我们更苦的呢?你听着,外面不是有叫化子在那里求讨么?这人就比我们更不如了。你可将我刚才吃剩下来的一碗冷饭,还有些咸菜鲜肉,全是你早上买回来的,一起都给了他吧。"又听得一人答道:"爹爹放心,我一定要去照应他的。"说罢,便见一个中年男子出来。吕祖认得,即是昨天割臂的那个男子。当即上前哀声求讨。百民向他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不料你一表堂堂的人才,却比我们父子更穷。这也真个可怜极了。你且等着,待我到灶下去瞧瞧,替大哥设法点一点饥吧。"吕祖谢了一声。

  百民去不多时,果然拿了两碗饭、两块肉、一碟子咸菜,放在中堂,说道:"大哥来吧。我这舍下也就剩这两碗饭了。我俩各吃一碗吧。"吕祖便走了进去,大模大样的和他对面坐下,看看只有腐干大小的两块肉,不觉皱眉道:"我不信府上就这般省俭,怎么只有这点点肉。老实说,光这两小块儿,就是完全送给我吃,也还不够润一润我的枯肠咧。"百民见说,不觉呆了一呆道:"大哥怎说这话?你我都在穷苦头里,所以才冒昧邀你同吃这些残肴剩饭。若如大哥所说,那不成了公子哥儿的脾气了么?休说小弟不敢屈邀,大哥你又怎么肯做这沿门托钵的生涯呢?"

  吕祖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到你家,便是你的客人。你便真个为难,也要去想个法子,多少弄几个菜来大家对酌一回,才像个意思。何况你家中现藏着大锅子的肉,还有一罐子很好的白米饭。为什么不拿出来,倒向我说出这般话来。这岂是待客之道呢?"百民大诧道:"你这位哥哥倒说得好笑。我小弟穷到这个样子,连寻常蔬菜都买不起,就是这些猪肉,因是我父亲大病初愈,不耐蔬食,才把我的一件小衫典了钱,买了二百文肉,烧来给他老人家开开胃的。哪里还有什么大锅子的肉?就是米,有便还有升把的,得留在晚上和明天上午吃。现成的饭,就只有这一点儿。哪里还有一罐子饭?大哥,这话真是有意来寻我开心了。"

  吕祖大笑道:"好好,你便带我同去灶下瞧瞧,看我这话可是冤枉你不是?"此时百民有些不悦起来,便拉了他的衣服一同走到灶下一看,哈哈,这真是奇事。一进灶间,就闻得一阵阵的肉香,扑入鼻子管里。掀开锅子一看,可不是,还剩下一只大猪蹄,已经烧得稀烂,正好吃咧。吕祖又替他揭起烧饭的罐子,里面也正好盛着热腾腾的一罐子饭。这一来才把个百民弄得目瞪口呆。吕祖却指着他冷笑说道:"何如,我不冤枉你么?亏你口口声声还说顾恋我穷人呢!原来却在这里装穷给我看。"

  也是百民福至心灵,忽地心中一清,扑翻身向吕祖就拜,口中说道:"大哥一定是天上的神仙,怜念弟子穷苦,特地前来搭救我父子的。还求大仙大发慈悲,速赐援手则个。"吕祖听了不觉大笑道:"原来你这人不但是个吝啬鬼,还是一个笨人。怪不得你弄得这样穷苦。你几时见过世上有什么神仙?真个是神仙,又怎肯无缘无故跑到你贫苦人家来,难道还想你些香火不成?"说罢,大踏步走到中堂,拍着桌子,只叫快拿肉来大家受用。百民一面把锅中的肉,装了一大盘,又把饭也换上热的。说也不信。盛出这些肉饭,那锅中的肉和罐中的饭,仍同原样这么多,一点也不曾减少。百民益发深信吕祖必是神仙。

  苏州人最信的是吕祖。再则昨天刚从吕祖庙中来,愈加容易想到吕祖身上去。百民于是又疑惑这位神仙,可能就是吕祖的化身,前来试察我的心迹行事的。他战战兢兢地把肉和饭放在吕祖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声:"大仙请用。"自己却跪在地上,替他添饭。吕祖也不去理他,总是碗到便吃完,一连吃了二十多碗。百民便替他添了二十多次饭,又盛了五六次肉。吕祖笑道:"你这傻主人家,这样才算懂得一些主人家的道理了。我吃了这么多的饭和肉,你也不心疼么?"百民并不回言,只是伏地叩头,哀求救援。吕祖也不理他,自顾吃饭和肉,一直吃到三十碗的光景,方才立起身,打了个懒腰,摸一摸肚子,仰天打个哈哈,口中说道:"好好,如今才有些意思了。主人家,你也来吃一碗呀。恕我懒惰,我要休息一会儿。"

  说毕,伏在案上,一霎时鼾声雷动,睡得个人事不剩,百民哪敢走开,仍是一秉虔诚地伏在地上。一会儿,他爹因不见儿子,也扶着拐杖出来。一瞧,见百民跪在化子面前,大为惊诧。百民忙对他说:"这位真是吕纯阳祖师。"他爹听了,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咕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儿子旁边。吕祖醒了转来,见父子俩一同跪在身边,不觉哈哈大笑道:"你父子俩敢是问我要饭钱来了。有话便说,何必如此做作。"二人忙说:"求大仙照应,求祖师赐福。"吕祖几次唤他们起来。父子俩却老是跪着不肯起来,激得吕祖大怒道:"天下哪有你们这样的蠢才?这样长跪不起,敢是舍不得我吃你们的肉饭么?那么,我就还给你们。"

  一语未完,哇的一声,吐得满地狼藉,连父子身上头上,也沾染许多。慌忙抬头一看,已不见了那个化子,只觉得一阵芬芳,闻而心醉,原来便是他所吐的东西。父子俩叩头而起。百民把方才的情形,禀告父亲。父子俩只叹没有仙缘,互相叹息而已。当下把他所吐的东西扫了出去,丢在天井泥地上面。不料一转眼间,泥土中忽然生出一枝香草,满屋中全是清香,触入五官、百骸,顿觉周身舒适,精神十倍。百民的父亲忽然白发转黑,眼耳清亮,步履如飞起来。百民自己也是灵府清明,身心愉乐。

  此事传将开去,远近数百里内,有病的人,都到百民这里来求诊。百民此时神智大启,头脑清灵,开的脉案,无不切合病情。每服药中,放下一撮香草,真有药到病除之效。一霎时间,叶百民神医之名,传颂遐迩。不上三年,顿成巨富。因此人人都说吕祖现在苏州,无论何人,能够遇到了他,必能得财得福。

  大家到了四月十四日这一天,都要打扮一新,前去吕祖庙中烧香。地小人多,轧得不知所云。乡人以讹传讹,又称此举为轧神仙。据说,这天吕祖生日,每年要救度一人,或得福或得利。吕祖本人轧在众人之中,如遇有缘之人,和他轧在一处,便可如心满意,富贵双全。更可笑的是,因传闻叶家仙草形状宛如万年青,因此无识之徒,辗转附会,在吕祖生日前一天的晚上,取万年青的叶子丢在门口,以为可以种出仙草,和叶家的仙草一样。这等传讹,几乎尽人皆晓。但总不想到吕祖庇佑叶百民,是因为他虔诚行孝。如今这班人,却把这个主原因丢开一边,专想得他这种发财赐福的果报,真可谓不揣其本而逐其末。天下可笑之事,再没有比这更甚的了。

  闲话丢开,再说一桩和这事相仿的事情,也是出于苏州城内。却在吕祖救应叶氏之后,相去不过数年工夫。其时苏州城中有一家专制酱肉酱鸭的铺子,姓陆,外号称为陆善人。因他每年所赚的利钱,自己舍不得用,都拿来施与贫苦人家,所以有这一个美名。这一年冬天,因乡间年岁不佳,穷人更多,闻得陆老喜欢施舍,这批穷苦乡人,扶老携幼的前来求讨。可奈这片铺子本来并不甚大。这年也因年成不好,中下人家都取省俭主义,市面上顿受影响,尤其是这小酱货店,更觉生意清淡,陆老自己尚觉难以维持,哪有余钱施舍。可是人家慕义而来,又断无拒绝之理,只得把祖遗几亩薄田、一所住宅都卖给人家,以作施舍之资。但是所得有限,求助者却日多一日。不上几时,早已罄其所有。有些远道而来,得不到他的帮助,反而归去不得。陆老对着他们,只有嗟叹流泪的份儿。

  这日晚上,忽然又来了一个浑身烂疮、奄奄垂毙的损脚叫化,走到他的门口,就躺了下来,不能行动。问他话,也只能咿咿哑哑地说得不明不白,不时还以手指着肚皮表示饿极之意。陆老见他如此可怜,看看天色又变,似有雪意,便对一个夥计说:"看这人苦到这般地步,今夜如再被风雪一吹,敢情不到明天,就得饥寒而死。我今虽在穷乡,焉有见死不救之理?你却把他扶了进来,叫他睡在灶间取点暖意。然后给他喝点热茶,吃点热饭。明儿还请对街叶先生来替他瞧瞧,给些什么药吃吃,将他医治好了,也是一件功德。"

  原来陆老所说的叶先生便是吕祖所救的叶百民,他此时已经有了名声。凡是经他诊治的人,没有一个不药到病愈的。他因自己是仙人救援才得有这般结果,所以对贫病之人,不但不取诊金,甚至把药钱也倒贴进去,后来索性在门口开了一家药材铺子,不求赚钱,只为积德。可是年终结账,每年总还有盈无亏。这时正是药材店新开之时,陆老和他向来要好,所以有此话。

  谁知那夥计却嫌乞丐龌龊,不肯去搀扶他。陆老没法,只得亲自将他搀进来。不料一经搀起,却便发现一件怪事。陆老的鼻子中,只觉一阵阵的清香,发自乞丐身上,钻入骨窍,浑身觉得舒服。陆老此时一心行善,又在计划如何打发一班求助的穷人,和救治这乞丐的方法,心头乱得什么似的,没有注意及此。

  这乞丐在他家一住多日,又叫叶百民亲来诊视施药。大约旬日光景,方才精神复原,叩谢而去。临去时对陆老说道:"小人承老先生救治,起死回生,无可为报,只有一句话,请老先生切记勿忘。凡是小人用过的东西,和遗下的什么物件,务须一一珍藏。今后发财升官,尽在此中。"说毕,一跛一拐辞别而去。

  后来夥计前来报称:"这乞丐真不是人类。东家这样待他,临动身时,连他所睡的破席子,破被头,都没曾收拾收拾,还在灶下拉了许多秽粪。他那被头内,又尽是些疮痂发垢。这等下作的人,早应该让他死在外面,却去救他作什么?"一句话,提醒了陆老,忙叫他们不许动那乞丐的东西。自己跑去一看,果然席子被头弄得一蹋糊涂,还有许多粪秽疮痂。陆老心中想道:这乞丐的举动,实在有些可怪。低下头去一瞧,奇怪的事情发生出来,只觉阵阵清香从这被窝中出来,就是那些粪痂之类,也闪闪发光。情知有异,伸手一摸,其硬如铁,其冷如冰。

  再一辨认,原来粪已成金,痂都成金。这才知道乞丐是神仙变化的,特来赐福与他。这陆老便立时变成富人。后来他用这破席烧肉,肉发异香,每一大锅肉,只要放入一根草,就会发出香来。因此这陆家酱肉,就非常驰名。人人都晓得是神仙用过的稿荐所烧,所以有此异味。大家都称陆家酱货为陆稿荐,陆稿荐三个字,传得天下皆知,和叶百民医生一样的传诵。陆家子孙,也发了几世的财。还有那床被头,据叶百民说,同那仙草有同样的功用。无论什么重病,只要割下一方寸煎汤,便可立除病根。陆老因自己有钱,不肯再做这个生意,将这被头剪成无数方块。数年之间,倒也救活了不少病人。后来有个什么王爷的一位爱妃临产不下,诸医束手。有人说起陆稿荐酱肉店有这般仙传异宝,叫人要了一些去不敷出,服下肚中,即刻生产,大小均安。王爷大喜,奏明皇上,特加封赠,应了神仙的升官发财之说。这位神仙,据陆老对人说,当初疑心也是吕祖,便到吕祖庙中焚香答谢。经吕祖示明,乃是铁拐李祖师。因此陆家世世供奉这位李道祖。这却慢表。

  单说八仙在姑苏游玩多时,方到杭州。在城隍山上游赏几天。这时的西湖,已不是从前荒烟蔓草的光景。苏、白二堤,横亘湖中,六桥三竺,宝塔奇峰,天然人工交相为用,真个成了天下第一胜景。诸仙流连多时,恋恋不忍去。闻得城隍山下涌金门内,有一家面馆,馆中有一伙计,为人正直慈厚,自己无家无眷,永不娶妻,每年所得工钱,完全资助贫人。还有一件好处,就是客人吃剩之物,他总不肯扔掉,收拾得干干净净,施舍一班乞丐。舍不完的,送在自己肚中。因此人家都称他是个积德的善人。吕祖听在耳中,心想:"这人倒有些憨气。如有仙缘,倒可度他一下。"于是化个穷道人,前去向他讨些残肴剩饭。那人把客人吃剩下的面,装了一大碗与他。吕祖接在手中,嫌这面味不佳,吃进吐出的闹了一阵。一碗面,照旧满满的分毫不少,还给那人说道:"你这面太不中吃。贫道不领你这个情,还了你吧。"那人也不动怒,笑了笑,收了回去。

  因嫌他弄得太脏了,实在吃不下去,凑巧一条癞皮狗跑了进来,砸嘴吮舌地,意在讨吃。那人便把这面给它吃了。哪知面入狗肚,这狗立时就升天了,变成一条金龙,摇头摆尾地如飞而去。那人才知所见的是位神仙,慌忙追了出去找这道人时,早已不知哪里去了。那人从此发了心疾,生意也不做了,天天在那门口小桥上,昂头仰望,希望神仙再来。望了几年,不见一个神仙,他自己却狂得愈甚,落水而死。死后才得吕祖度为鬼仙。

  这是因他没有仙缘之故,命中只有成鬼仙的福份,而且必要待他死后,才能度得。至于那条癞狗,却便是吕祖幼年所害之狗。如今得了他的恩泽,解了一世之冤。这话上文早已表过。读者大概还能记得,自从那店伙计死后,后人因他为望仙而死,大家便都称这桥为望仙桥。

  再说八仙遨游尘世,又过了一百多年,恰值王母万寿之期,八仙会议前去祝寿,大家约齐了渡海而去。这日到了东海之上,蓝采和偶不小心,把手中所持白玉花篮堕入海中。龙王夫妇正在宫中,和几位官吏议论海中政务。忽见一派白光,照耀满宫。

  龙王之孙摩昂、摩闰年轻好奇,带了几名夜叉前来巡查,却才瞧见是只白玉花篮。两摩大喜,正要拿回宫去。这边采和已约着何仙姑,一同入海追来,见了两摩,便向他索回花篮。二人大怒道:"这是我兄弟拾来的,怎见得是你们的东西。"双方先是口角,继而相打。两摩不知利害,率领夜叉举兵相攻。二仙也抽剑还抗。你想两摩怎能抵得过二仙法力?不上几合,都死于二仙剑下。

  未知此事如何解决,却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