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贤淑仪历劫归太虚呆云麟忏情入幻境_广陵潮(民国)李涵秋著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九十九回贤淑仪历劫归太虚呆云麟忏情入幻境

 

  上回书中,朱成谦来拜谢云麟的时候,曾说云麟已经他出,是因为伍淑仪的病去的,这事因接着钱星仲的案子,一枝笔不能兼顾,只得暂时搁起。如今只得用补笔,将前事叙述一回,庶可使读者了然。伍淑仪自从富玉鸾身死之后,自伤生世,慷慨悲歌,自问已经心如槁木,无如一个人只要一心,到也毫无牵缠。那知幼小就有个云麟,和她情意缠绵,几几乎成了比翼鸳鸯,因误于日者祖母又极迷信,一对好姻缘,遂致被罡风吹散。后来嫁得富玉鸾,名义所在,又以父母作主,自不得不俯首听命。结婚之后,何尝不得其所。哪知数日之间,遽尔风流云散。从此孤鸾寡鹄,只影单形,青春少妇,如何对此孤凄之境。那一缕芳魂,早已柔肠欲断。当时如没有人能动其心,到也就可以了结。无如云麟爱心未死,自己之密室幽情,红珠之深闺秘语,均足以引起离情。在那门第不当之家,原可去故从新,琵琶别抱。乃晋芳既系世禄之家,淑仪又系贞娴之女,如何肯蹈此辙。不过多遭一次缠绵,即多受一番痛苦。个中人语,难对人言。镜里空花,只悲命保轻躯弱骨,何堪受此磋磨,只怨今生遇合不偶,因此由悲生怨,由怨成愁,日积月累,酿而成病,云麟尚不识其病之自来,每听消息,必亲往慰问。淑仪一见其来,即增其病,幸得其母三姑娘知其原因,对于淑仪,则专心劝慰。对于云麟,不令其相见。但是为病既深,虽时好时作,终不能脱离病根。前时病作,云麟来看视一次,并未见面。后因秦老太太稍有不适,三姑娘知道了,以手足情深,带了淑仪亲来视疾。秦老太太虽则有疾,但系老弱之症,起居尚不改常度。见三姑娘和淑仪同来,心中欢喜,忙同柳氏、红珠接待。三姑娘自和秦老太太谈话。柳氏、红珠等陪着淑仪。云麟因在清乡局办事,不在家中,淑仪闻知,放下了一条心。那淑仪和红珠,未认识之前,已经心心相印,及在龙华见面之后,红珠竟以赠珠之事相托,可想其知己。不过前几年来,红珠受了云麟之托,常以情话打动,淑仪怕遭魔障,因此不敢亲近,所以不大到云家来了。这次虽得到来,自有一番特别感情。所以和柳氏谈了几句之后,红珠就让她到自己房里,细谈衷曲,淑仪也就跟了进去。

  红珠见她一病恹恹,面庞消瘦,忧郁神情,天然流露,因说道:"妹妹近来,比从前益加清减了。常听趾青说,妹妹时有清恙,我们年轻的人,总宜保养身体,不可过于糟蹋了。"淑仪道:"我这病呢,在初起时,觉得很有危险,如今已有许多年了,有时候好,有时候歹,不但人家看我以为平常,就是我自己也觉得不过如此,到了今日,也只好听天由命了。"红珠说:"身体是要紧的,不得不加意调养,不知近来还吃些什么药?"红珠道:"吃药呢,我也厌烦极了。不过在家严慈的意思,每有不适,必须强令医药。但是服药之后,也不过如水浇石,并没有什么应验。我每在夜静更深的时候想起来,我的病是不能好的了,也只挨挨日子罢哩,何必要吃什么药呢。我的病,姊姊是知道的,哪里用着得医药呢。"

  红珠道:"妹妹的病,由于隐忧。我也素来知道,不过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水泡幻影,一刹那间的事情。所以在我看起来,得过一天,就算一天。在姊姊的境遇,说来也是可惨。但是就我说起来,现在总算有了结果。回想在前几年,哪里有一事能彀使我自由呢。所遭遇的,也不过自怨命薄罢了。我常恨老天,为什么一样生人,偏偏要分出男女,既分了男女,又什么要分轻重,女子和男子,为什么要不平等呢?后来仔细一想,这也都是有一定的,有的先苦后甜,有的先甜后苦,天意如此,我们又何必介意呢。如今我劝妹妹,可以放开的地方,总要放开一步着想,那病也就会慢慢的全愈了。"

  淑仪听了红珠的话,像是句句打入她的心坎,想从前的事,是错怪红珠了。其实红珠为人极为聪明,自上次谈话,已知淑仪是个具有松筠之操,哪里敢再以浮辞戏谑之言,作知己谈心之资料呢。两人正在畅谈,云麟刚从清乡局回来,知淑仪来家,心里欣慰异常,忙匆匆的走进去,见了三姑娘,说了些闲话。出来见了柳氏,知道淑仪在红珠房内,就赶过去,说:"妹妹如今大好了。"

  淑仪见了云麟,脸上一红说:"承哥哥纪念,近来也不见什么。"云麟又将她仔细一看,惊起来说:"妹妹为什么近日脸色不好,消瘦的很,总要寻寻开心才好。"红珠知道这句话说得过分,难免淑仪恼,就说:"你此刻从局里来吗?难得淑仪妹妹来,你也该息息,让我们姊妹谈谈体己。"云麟笑道:"我和仪妹妹幼小耳厮磨,手足相似,不过等嫁了人,才稍疏远些,今天来此,我们也该谈谈,你忽然撵我出去,是什么道理呢?"一面向着淑仪说:"仪妹妹你看我的话是不是呢?"

  淑仪听了云麟说幼小的事,心里已是难受,又被云麟一问,叫她怎样回答的好呢。其实论到年纪,云麟和淑仪,多已不小,这时开诚布公,谈谈闲话,有什么要紧。无如各有各的心愿,在云麟以淑仪不归己,认为终身憾事,所以谈吐之间,终不免流露着旧时感情。那淑仪心中,未始无云麟,不过要保持自己贞洁,所以愈不欲与云麟叙话。因此病人情虽密切,外面却像是生疏了。红珠笑道:"谁来撵你呢!不过我们谈的正好,你偏偏幼时哩,长大哩,说个不了,显见得你们哥哥妹妹哩。"

  云麟道:"闲话且慢,我要问妹妹一件事,那个人现在怎样?"说着拿二个指头做手势。淑仪道:"她又可怜得很,自从那年和父亲不合之后,直至现在,也不十分去睬她。她现在也是一个人,有的时候常和我谈谈,其实这人的病,都在口角锋,不肯让人,现在是悉心忏悔,把从前祖母念佛的地方,作为她的经堂,终日在里面看经念佛。据她说这青灯黄卷,就是伴她终身的良友,你道可怜不可怜呢。"

  云麟听了,不觉脱口而出说:"这是红粉飘零,美人薄命罢了。可知一个女子,容颜不可生得太好,如果美了,不但自己保持不住,就是老天也不容她。像那人前半世因择婿太苛,以致年过梅,一旦把持不定,遂令终身失足。近来姨父复作秋扇之捐,未免也太狠心了。就是妹妹这等青年。"正要说下去,自知说溜了口,容易惹起她的伤心,就改了口说:"看了他们这前车之鉴,也该旷达些,保养保养身体了。"淑仪听说红粉飘零,美人薄命,顿引起身世之感,不觉珠泪盈盈,含睇欲堕。红珠忙说:"妹妹你许多时不来了,你还记得我们后园的月季花么?现在盛开,我们何妨同去走走。"

  淑仪正想脱身,就立起身来,携着红珠的手出去。只恼了一个云麟,正想谈几句话,被红珠深深夺去,也只得怏怏的走了。红珠和淑仪走到园里,就在金鱼缸边站着谈谈,见月季花果然开得十分茂盛,淑仪道:"姊姊你看我们也不过和这花一样,在盛开的时候,娇艳欲滴,有得几许光阴,转瞬即行枯萎,还有谁人再来赏鉴呢。"红珠见她说着总是伤心人语,就解释道:"我们年龄不大,如今要当作盛开的时候看哩。况且妹妹一生,虽则不能圆满,但有双亲在堂,尚有知心着意的人,如我这父母早世,并已堕过风尘的人,到如今还觉自惭形秽,妹妹同我一比,还胜于我哩。"

  淑仪道:"姊姊的话,真不错,我现在也只因二老在堂,兄弟犹小,侍奉之事,尚不能脱卸。不然,如此世界,尚有何事可恋呢。"说到此也不觉唏嘘欲绝。这时珍儿正来请吃点心,遂同红珠出来。三姑娘、柳氏均在秦老太太房中,见他们来,三姑娘笑道:"你们谈了这半天,显见你们亲爱。"又说:"红姑娘近来益发鲜艳了,虽则生了几胎的人,一点看不出。到是我们柳少奶奶,脸黄黄的,神情委顿,像是有病,"红珠笑道:"姨太太又来取笑我了。我们虽则年轻,也是中年已上的人,哪里还可说鲜艳。到是柳家姊姊,真是常常有病,使我们忧心呢。"

  秦老太太也道:"我是已经年老了,有病到也不甚希罕。只是柳家媳妇,真使我烦心。"三姑娘又问:"近来吃药呢么?"柳氏道:"药呢,到也常吃,不过仍旧如石投水,我也吃得厌烦了。"三姑娘对秦老太太道:"姊姊你看柳少奶奶的病,到不是轻的,应该赶紧请个有名的医生,诊治才好。"秦老太太道:"哪得不是,我曾嘱咐麟儿,在外面探听。据说扬州有名的医生甚少,想等我稍好点儿,同到上海去走一趟,一则麟儿可以碰碰机会,二则替柳家媳妇觅个医生诊治。经我摧了他们好几次,到现在也没有动身。"三姑娘对柳氏道:"少奶奶自己也须静养,应做的事情,好在有红姑娘,只好偏劳她了。"柳氏道:"现在的事,哪一件不是妹妹当先,不过我心上总觉不安罢咧。"谈了好久,三姑娘等要回去,秦老太太坚留着夜膳,到晚才行回家。哪知这天夜里,淑仪忽然咳嗽,吐了几口鲜血,她这病已经患了长久,时发时止,那种止血药是家常备的,所以就起床来,拿茶嗽了嗽口,吃了点药,深恐父母着急,也不肯声张。哪知到了第二天,便觉头重心跳,不能起床。

  三姑娘知道了,忙来看她。淑仪不过说稍微受了点风寒,大家也都不介意,不过觉着她咳嗽次数,比前加增,就熬了些冰糖燕窝,吃吃罢了。到了晚上,三姑娘正拿了一碗莲心煮的薄粥给她吃淑仪喝了两瓢,觉得心头作恶,连忙停止,已觉容留不住,哇的一声,吐将出来。三姑娘看了叫声"阿呀",原来吐出来的,连方才吃下去的两口粥,都变红了。口里当着淑仪的面,不好说什么,但觉心头突突的跳个不住,淑仪听了三姑娘阿呀一声,知道又吐血了,但觉得这一次和从前吐血不同,心里却凉了半截。又觉胸口只是涌上来,接连又吐了好几口,顿时头脑子昏沉沉的似睡非睡,耳中还听得娘的喊声,不过远远的,但是口里要想答应,竟说不出话来了。等了许久,才觉渐渐醒来,张开眼睛,见点的灯光是绿阴阴的,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朱二小姐就喊起来说:"好了,回过来了。"

  淑仪就随着朱二小姐的身边望过去,见父亲母亲,均站在床前说话,远带着呜咽的声音。三姑娘就赶着过去,低声问道:"仪儿仪儿,你身体觉着怎样呢?"淑仪这时还不能说话,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点了一点头,似乎表示她说好些的意思。晋芳道:"我看她乏极了,且把那参汤给她送点下去,可以接一接力。"朱二小姐忙拿了一只小碗,倒了半碗参汤,又拿了一只小调羹,递给三姑娘,轻轻的往她嘴里送了两调羹,大家就寂净无声地坐着。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微微有点声息,拿灯去照,渐渐的转回了些。三姑娘轻轻的对着晋芳说道:"光景是不要紧了,你快去睡一下子,到天亮了赶紧去接医生要紧。"

  晋芳这时也是心神无主,听三姑娘说,就慢慢地踱了出去睡了。原来三姑娘看见淑仪吐了血之后,忽然晕去,心里非常着急,忙喊:"仪儿醒来!仪儿醒来!"这时朱二小姐正在经堂里做功课,听得三姑娘的声音,知道有变,忙赶过来,一面又着人去告知晋芳。等到走进来看看淑仪,已像死过去了,不觉放声大哭。究竟朱二小姐尚有主意,走近前去,用手掌在淑仪口上一按,确是呼吸断绝。复在脉息上切了一切,尚觉丝丝的有些跳动,知道这是晕绝,并非真死,忙劝住晋芳和三姑娘。大家都在床前守着,约有一个钟头,方才悠悠的醒转来。大家虽暂时放心,但看她病情,总觉不妥。三姑娘暗暗着急。到了天亮,晋芳起来,急须请医。但是淑仪病了长久,扬州有名的医生,多已诊过,并不见效。此次紧急关头,究竟请哪个医生好呢?忙着伍升去请云麟前来商议。不多一时,云麟来了,说起请医,云麟道:"侄儿前日在友人家听说天宁寺里新近来了一个和尚,深知医理,他是浙江萧山竹林寺出身。竹林寺向来妇科医生著名,所以他也专精妇科一门。不过他自来此之后,并不替人治病,必须有熟悉的人,方肯施治。姨父如果以为这和尚可以诊治,不妨请来试一试看。"

  晋芳道:"我现在方寸不宁,一时竟想不出个医生来。贤侄既道有这和尚,或者是个有道高僧,仪儿的病,应得他来治愈,也未可知。就请贤侄去请。"云麟道:"我还得去寻这友人,他是一向出仕浙江,所以和他认识,须请他去代邀,方得肯来哩。"说毕,就匆匆辞别晋芳,自去找那医生。这里淑仪到了晨牌时分,精神才渐渐的回复转来,但是咳嗽依旧不停。看见三姑娘在旁,说:"母亲,你白养我了。从前我自己总想病好起来,伏侍你们两老归天,也是我一点心。到了今天,我已自己知道这病是个不起的症候了,好在弟弟虽小,将来倚托有人。女儿虽死,也就瞑目。父亲母亲,只当没有生我这个女儿罢了。"说着不觉泪珠儿下来了。三姑娘听了这话,格外伤心。朱二小姐虽则不是己生,但有师生之谊,听了也不觉落了许多眼泪。勉强安慰说:"好姑娘,且不要思前想后,一人疾病,总是不免的。现在你父亲已经去请医生去了,吃几剂药,当然好的。"

  淑仪笑了一笑,说:"姨娘,你是爱我的话,但这病我也只有自家知道,恐离死期已不远了。"一面正要再拿说话来安慰他,人报请的医僧已经来了。朱二小姐当时回避,三姑娘仍在床前,是晋芳陪着进来。见这医僧年已七十余岁,精神饱满,须眉皓然,确是一个有道高僧,进来和三姑娘招呼之后,就在床前诊脉,也不待人家报告就说:"这病由于忧愁郁结,久而不散,由肝胃及于心肺。病已好多年了,她这病外面看来,时发时止,但是病发的时候,必有特别感触,并非偶然。"

  晋芳三姑娘听了这话,都念声阿弥陀佛,谁说不是这样呢。老和尚诊察脉象,所说病症,有如目睹,高明可想,小女的病遇着大和尚诊治,后当然有救了。医僧道:"岂敢岂敢。这一次的病,也是因受了刺激,所以复作,照这脉象,未始不可医治,但是必须静养,万不可再有伤感的事,自然服药之后,日有起色。不然,虽有神医,也无能为力了。"晋芳连说:"老和尚高明的很,说的病源医理,句句都对。"就陪着出外开方。这时云麟正等着信息,见他们出来,忙向老和尚问道:"这病如何?尚可救药么?"老和尚摇着头说:"我尽我心,其余只可听她的命了。"

  就斟酌了好一会,开了一个方子,告辞而去。若讲这位医僧,原是云麟请来,何以看病的时候,云麟不陪进去呢?读者不无有点疑问。不知云麟为淑仪知己,淑仪就是云麟的知己,自小及今,都是心心相樱只因凭空里掉下一个富玉鸾,才将他们的姻缘生生拆散。等到富玉鸾出事之后,又因限于门第,因守礼法,都是勉强抑制。自从前次到云家,经红珠用话打动回来,生了大病之后,云麟早已看透,所以不敢常常和她见面。这次再到云家,云麟说话,虽则步步留心,但情之所钟,总不免在无意之中,流露出来,使淑仪大受感激,回来又复大病,云麟深知原委,与其陪着医僧进去,使淑仪增病,不如在外等消息。后来医僧说尚可医治,不觉也放了心。果然服药之后,咳嗽渐渐缓起来,血亦止了,精神亦稍稍振作。第二天复请医僧,据说受病已深,外面虽似见效,其实尚无把握,总须不受忧郁,方可见痊。晋芳等因病势和缓,虽则心里仍不放心,总觉比前天安心了许多。无如云麟逐日来问病状,究竟不敢和淑仪见面,心里终觉不妥,连夜里也睡不着了。想了一个方法,托红珠去走一趟。一则她二人素来和好,见面之后,只有欢喜,不患忧愁。二则托红珠去善言开导,她是个灵俐的人,一经红珠的口才说法,必可排除一切魔障。红珠也是义无可辞,并且自己也想去探望。所以这天乘了轿子,到伍家去。

  离淑仪病剧之时,已经第三天了。晋芳当然回避。三姑娘等接了进去,各问了安,谈起淑仪的病,三姑娘说:"虽则好些,但是也只可看她的命罢了。"说着不觉眼圈儿一红。珠连连忙劝慰。不一时,朱二小姐从淑仪卧房内出来说:"红姑娘,今日好风吹得到,你是没有来过哩。说也奇怪,仪妹妹也没有得着人的报告,她就知道你已经来了,我还不相信,亲自出来看看,果不其然,你红姑娘真的来了,你和她岂不是前世有缘,所以能彀心心相印哩。"红珠听了,忙站起来说:"既是仪妹妹醒了,我就进去看看。"三姑娘恐淑仪劳神,就说:"姑娘进去看看,就出来罢。有病的房里,是不洁净的。"

  红珠应允,和朱二小姐一同进去,见淑仪枕头垫的很高,半身靠在上面,用一只手支着要想坐起来的样子。红珠忙赶过去说:"妹妹不须劳动。"一面又见她脸上雪白,全无半点血色。两颧高起,双目微凹,和前天见面的时候,迥然不同,不觉吃惊道:"两天不见,妹妹怎样病的这个样儿了。"说着觉得鼻子一酸,大有盈盈欲涕之意。朱二小姐着急,正想支开她的话,又见淑仪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来,握着红珠的手道:"妹妹,我以为今生不能见面的了,今天你来看我,我很欢喜,因为我一生除父母之外,知己的人,有得几个,你来了也不枉我们知己一常你多坐一刻,我们谈谈体己。我有许多话,要想和姊姊谈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你坐一会儿,我可想起来了。"

  红珠道:"妹妹你在病中,不要劳神罢。"淑仪道:"我恐怕劳神,所以请你坐哩。"一面说,一面望着朱二小姐,像是叫她暂时离开的意思。朱二小姐何等聪明,看见这样情形,就对红珠说:"姑娘来坐了多时,我们连点心也没有预备,我去看看就来。"一面望着红珠丢了一个眼色,像是叫她说话要谨慎的意思,红珠就点了一点头。朱二小姐出去了,淑仪低低的携着红珠手说:"你可知那人听见我病,急得怎样?"红珠忙捏着手说道:"也并不见怎样,不过替姊姊请来的这个医僧,是他介绍来的。据说姊姊亦不过一时之灾,稍服几剂药,当然安全。"

  淑仪道:"妹妹,我虽则和你踪迹不甚亲近,其实我心里当你亲姊姊看待一样。方才我说那人着急,在他人看起来,以为我是逾越范围的话。但是那人的心,我知道,姊姊未必不知道,我又何必瞒姊姊呢。在从前大家都是幼小的时候,自然毫无禁惧,我们亲近的怎么似的。到了年纪稍长,就渐渐生疏起来,我还怪为什么男女要有分别,并愈到了年长,愈有分别呢。直到富家的事成功,我的名分已定,虽则中道分离,我心自甘我素,然那人之恋恋于我,心仍不死。在他虽属情深,在我何能逾分。这种情形,别人不知,姊姊自当洞悉无遗。所以将我这隐衷向姊姊明白表示,并望姊姊转言,如若我真下世,叫他也不可过于悲伤。人生在世,有如朝露,譬如父母,尚要分离,何况朋友亲戚呢。我深知那人深于情者,对于我的生死关系,尤切于心,还望姊姊善言开导,我虽死也瞑目了。"

  红珠忙安慰道:"妹妹的说话,真如金石,我自当转达。不过妹妹又何至一病不起,你总须自己宽心静养,深愿你极早安全。至他的心事,已与从前不同,视妹妹同聊斋志上的娇娜咧,妹妹千万不可因此自生感触,致增病症。不但我等稍慰,就是只里老爷太太,亦深望你早日全可哩。"淑仪听了,不觉点头微叹,红珠见她说话过多,恐伤病体,不便再谈,适朱二小姐送了一碗雨前茶来,红珠接了,就和朱二小姐闲谈。哪知朱二小姐见红珠和云麟几经患难,居然成了美满姻缘,想到自己忽然竟与晋芳不睦,暗自伤感,叹道:"玉苹玉苹,你原自个闺门小姐只因出处不谨,竟连个妓女不如哩。"

  因此正在出神,却巧三姑娘进来邀红珠出去午膳。红珠别了朱二小姐出来,和三姑娘吃了午膳,辞别回家。这里淑仪到了夜里,病势忽然加重。咳嗽之外,又加气喘。不多时候觉着精神渐渐涣散,呼吸又渐渐低下。三姑娘等在旁,见她颜色不像,急急忙忙,替她净身,穿好衣服,忽见她面泛桃花,笑容可掬,喉间嘟一声,竟长辞晋芳与三姑娘,赴她的极乐世界去了。这里晋芳、三姑娘忽然失去了掌上明珠,朱二小姐自伤身世,均号啕大哭起来,惊得男女仆人进来,齐齐解劝,方才稍止。看看时晨钟,短针正指着个一字。且说云麟自嘱红珠去后,专在家里等候消息。秦老太太亦十分记念。直至午后,才见红珠回来。秦老太太问病情如何?红珠把头摇了一摇,已呜咽着说:"我看起来,恐怕已经不相干罢。今天和她谈了许多话,大概都是说的死后的话。看她的人情,已经衰弱已极,似非药力可能挽回的了。"

  秦老太太听了说:"可怜的孩子。"这时柳氏因病在房里睡着,故不在面前,便说:"这都是卜老太太害了她了。我看这孩子,面貌果然生得太好,但是她平常的一举一动,都是教人可怜可爱的,并没有一点短命的相,何至于只有这点点年纪呢。咳,不嫁富玉鸾,哪里会年纪轻轻的夫妇,折散得怎样快呢!不是夫妇折散哪里会生出这样的病来。像这孩子,我想起来,岂不可怜。"说着不禁老泪也流下来了。红珠不敢再哭,忙上前安慰。秦老太太又道:"麟儿呢,在幼年时候,果刻刻忘不了她。近年稍微好些,但是他的性情,你是深知道的,你看他近日因仪儿有病,急得像失魂落魄似的,你对于他应该说得和缓一点,不要叫他急坏了。"

  红珠连称知道。看秦老太太悲伤好些,也告别了回房,换衣服去了。哪知云麟知道红珠此去,淑仪对于自己必有说话。红珠当秦老太太的面,必不能说,所以预先在房里等着。看见红珠进来,两眼红红的,知道这事不妙,忙问说怎样怎样?红珠道:"你且不要着急,我来告诉你。"一面换衣裳,一面说道:"你仪妹妹恐怕你过于悲伤,所以嘱我劝解你,须以母亲为重,自己要保重自己。"云麟急道:"你这话我真不明白了。仪妹妹既然会说话,自然不曾死。她不死,我又何必悲呢!"红珠道:"你不要急,我看她是不久了,她自己也说不久就要死了,所以叫我拿这番话来劝你。"云麟道:"你今看她果真不相干了么?"

  红珠就将淑仪和她谈的话,一一告诉了云麟,急的云麟顿足道:"我错了,我从前的妄想真错了,她现在病到如此,才把真心话和你说,恨我这双眼睛瞎了,怎么看不出她的心呢。咳,我悔已迟了。"说罢,不觉哭起来了。虽经红珠劝慰,略略好些,但是终不能解他的愁闷。到了夜里,虽则就枕,一心记念淑仪,辗转不能成寐。忽然见黄大妈走进来,说:"麟相公麟相公,快点起来,外面有一个外国人来拜望你哩。"云麟道:"我从来没有外国人的朋友,你去回他,我不见。"黄大妈道:"他一定要见,自己要走进来了。幸亏得我拦住,他在厅上等着。"云麟有气道:"什么事,半夜三更的跑来。"只得勉强忍着气,走出床来,穿好衣服。黄大妈战战兢兢的替他掌着灯到了外面,果然有一个少年,穿着西装,手里拿着司的克,既不是田福恩,又不是柳春。那少年见云麟出来,忙放下司的克,走过来和云麟握手。云麟仔细一看,说:"啊呀,你不是富大哥吗?怎样来的,你来为什么不预先给我一个信?"

  富玉鸾笑道:"我若无事,你请我也不来哩。今天我是因为有一件事,来报你一个信,包你可以如愿,你还须感激我哩。"云麟道:"这话我却不懂,我现在一无所愿的事,又何必如我的愿呢!"富玉鸾道:"你不记得我从前定亲之后,和你说的话,并敲断那玉狮子的故事吗。这事我如今已与母亲说妥,卜老太太也应允了,我情愿将那人双手捧来,送给哥哥,我想你一定是情愿的,怎么说不是如你心愿的事呢?"

  云麟听了,忙答道:"原来你说的是她。富大哥,你不但不知道我的心,你连他的心都不知道了。我现在已不是二十余年前头的云麟了,我已经明白过来,原来她是一个冰清玉洁,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子,你如何可以拿这话来侮辱她。你从前说我不能逼着你去做狗彘,如今我若依了你的话,我真狗彘都不如哩。"富玉鸾听了他这话,不觉一呆说:"大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来,你不是仍旧依你的俗见吗。我们男子应该做着他人所不能做的事,才算出人头地。你这话真是妇人女子之言,又何足以登大雅之堂呢。"说得云麟到无言可对,勉强道:"这事岂是我们两个人可以作得主的。你知道对手的这个人,意思如何呢?"

  富玉鸾笑道:"原来你大哥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说要得那人同意,这个容易,还是那人已经来了,我和你去看来,你就可以相信我的话了。"说着携了云麟的手就走。云麟也脚不点地的跟了出去。走不多远,但见月在中天,晶莹朗澈,照得大千世界,纤毫毕现,前面一片池塘,遍种菡萏,但见翠盖翻飞,清香披拂,个个含苞未放,那花蕊都有碗来大,枝头乱战,像是面着云麟点头。忽见池中放出万道金光,花蕊忽然齐放,万花之中,都有一个美人,笑盈盈的起来往云麟站立的地方跳来。转眼间,那花枝花叶,枯萎的枯萎,拗拆的拗拆,吹残零落,无复完枝。云麟点头微叹说:"好花看到半开时,这话真不错了。"

  回头看那无数美人,已经合并身体,变成一个,站在面前,真是容颜盖世,仪态万方,向着云麟盈盈而拜。云麟忙还礼不迭,仔细一看,不觉大惊说:"你是仪妹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姨父不要着急吗!"美人笑道:"谁是你的妹妹?谁是你的姨父?你话到也稀奇了。"云麟着急道:"你明明是仪妹妹,为什么自称不是呢?"那美人道:"你这人疯了,人各有缘,缘在则合,缘尽则散。我原因为你是有点灵机,当然可以澈悟,哪知你愈说愈不明白了。"

  云麟忽然想着:"这是富大哥引我来的,我问他便知端的,回头一看,富玉鸾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见站着一个金甲神人,手执钢鞭,对着云麟怒目而视。云麟大惊,又复看那美人,已变了形像,似有四五十岁的人。再仔细一看竟不是仪妹妹,原来是个七八十岁的一个老婆婆。云麟不觉呆了,说一个人老的也没有这么快?照此看来,做一个人还有什么趣味呢。忽的又看见淑仪在老婆婆背后缓缓的走将过来,说:"哥哥,我来别过你了,你也不要悲伤,须知人生朝露,如幻如电,哪一件是真的呢。"

  云麟此刻恐其再去,忙说:"仪妹妹,富大哥专诚和我来接你回去的,怎么你说别过我了。"这句话没有说完,只听见后面金甲神如霹雳的一声喊嚷,说:"哪里来男女,敢到这里来说这些哥哥妹妹的野话,须知这是清净世界,哪里容得你们混迹在此。"说罢就将钢鞭向池中一指,那池里的水,忽然涌起,如银涛雪浪般滚将过来。这云麟自己要逃已来不及,又见淑仪已被池水卷了过去,不觉惊惶失措,大喊一声,把个红珠在梦中惊醒,忙问云麟说:"怎样了?"云麟这时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忙忙的坐起来着衣服,听红珠醒来问他,就说:"你不知道仪妹妹已经死了。"红珠道:"你怎样知道?"云麟道:"我刚才已经见她过了。"红珠道:"这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苦来枉口白舌的咒人。"正在说话,忽听得外面人来报说:"伍升来了,说是他们小姐去世,伍老爷太太哭得悲伤了不得,要请这里少爷早些过去,可以劝劝。"云麟对红珠道:"你看我的话灵不灵呢?"

  红珠也自纳罕。云麟忙忙的整理衣服,喝了口茶嗽了口出去。伍升还在门口等着,就同了到伍家,见晋芳和三姑娘已哭得和泪人儿相似。虽有朱二小姐解劝,如何有效。幸亏云麟到了竭力劝慰,方始略住悲声。当议办理丧事,奈一层是他为富家的人,不过寄在母家。第二究竟是一个小辈,不能大举。只得将衣衾棺椁,格外从丰。因晋芳心绪不宁,三姑娘只知哭女,两人均不能办事外面一切,统统托了云麟。里面的事,就由朱二小姐主持。这几天里,虽则无甚外客,但是洛钟夫人、秦老太太、绣春、何师母等一班女眷均伤淑仪遭逢不偶,齐来痛哭。还有伍晋芳的一班朋友,知道此事,前来慰问的。来来往往,到也络绎不绝。直等到出殡之日为止,他内外二人,虽忙个不了,一切也办得井井有条,并未落人褒贬。事了之后,伍晋芳因为这事,多亏朱二小姐,深爱其才,也和她常常谈天,不多几时,就和好如初,与三姑娘一律看待。在朱二小姐虽则冷淡多年,尚能苦尽回甘,也非初愿所及哩。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九十九回 ⒍砹R王六骸俜㈥金瓶梅(明)陵笑笑生著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九十九回 ⒍砹R王六骸俜㈥/span>

 

  格言:

  「一切溃 〗牟蝗躺BR>
  C而耐性,  妙悟生光明;

  佛戒o,  儒F莫,

  好快活路,  只是少人行。」

  ^了扇眨降谌眨s是五月二十五日他生日。春梅後d整置酒肴,他上郏霞g妨艘蝗铡4稳赵绯剑f:「我一向不曾往河下去,今日]事去走一遭。一者和主管算ぃ砭捅苎资睿⒆咦弑慊亍!勾好贩指叮骸改闳プ怀宿I子,少要诼怠!菇牢抬著子,小姜焊S,往河下上家大酒堑曛恚宦o。午後r分,早到河下大酒乔埃铝宿I子,入面。主管⒁,:「官府好些?」那恍闹辉陧n劢闵砩希愕溃骸干芏烩酚煨模 棺艘换兀闫鹕怼7指吨鞴埽骸覆橄つ浚任硭恪!咕娃D身到後。八老又早迎,笈c王六悍D。劢阏巧掀谂瓮]毫洒翰,作了资自,以遣选:箨砹耍B忙移步,款蹙湘裙,走下怼D缸用嫔希严滦碛樱f道:「官人,人面,那捍的愕桨尺@里?c母子作了揖,同入茸āI夙,王六狐c茶上怼3援茶,劢愕溃骸刚官人到巧吓茸!菇系恚如得水,似漆投,o非些深情密意的骸劢愠底下,露出一幅花。碛^看。劢惚阏f:「此是奴家兹张文悴恚e中在巧献鞯资自~,以消遣选?治酃偃速F目!」盍艘槐椤I著:

  「倦倚床愁樱 ¢f垂W鬟低;

  玉郎一去o消息,  一日相思十二r。」

  右春

  「危歉咛眺晴光,  M架薇香;

  十二诟碎e凭遍,  南薰一味透襟觥!BR>
  右夏

  「だ滠饺舨怀桑 ≈娜巳マD椋BR>
  枕I似前雨,  隔著窗旱蔚矫鳌!BR>
  右秋

  「羞α饣ㄊQ,  槔墒pp容光;

  不管月,  分付梅花自主。」

  右冬

  戳耍O口,喝采不已。不一r,王六喊才啪齐壬恰苓^架,就[在梳卓上。K坐,劢愫Y酒一,手钌畹懒巳f福,:「官人一向不恚or不念!前八老恚侄嘀x,家感之不!」泳圃谑郑了喏,:「疾不安,有失期,姐姐休怪!」酒,也一,敬奉劢愠赃^。扇俗ǎ丫碚濉M趿骸㈨n道恚才愠粤装,各取方便下侨チ恕=趟俗栽诔装,⑿╅e骸A季茫缘镁r,情如火,免不得再把情一ⅰ=g之,o限恩情。穿衣起恚词指茫诛蛋,醉眼朦V,未。小郎君一向在家中不快,又心在劢悖幌蛭磁c家行事。今日一旦了情人,未肯一次即休。正是:

  「生死冤家,  五百年前撞在一!」

  觎`,都被他引y。少,情推穑忠欢取W杂X身困倦,打熬不。午也]吃,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也是合起,不想下何官人砹恕M趿号闼窍鲁跃啤mn道鋈ソ稚希I菜蔬肴品果子砼渚啤在下行房。落後道I⒐恚擞殖粤装。日西r分,只酒家店坐地虎⒍缘孽笞恚身衣衫,露著一身紫肉,提著拳,走砭窍麓蠼校袢ズ涡U子硪颉U的主管,巧纤炙。慌忙走出恚蚯斑稣f道:「⒍纾喂偃K不曾怼!惯@⒍抢镆缆,大拔步撞入後道菅Y,一手把扯上半。何官人正和王六K肩酒,心中大怒,那何官人:「狗男女!我{入日}你娘!那里]つ悖s在里!你在我店中占著粉,自庑X不。又塌下我月房,s磉@里老婆?」那何官人忙出碚f:「老二你回,我去也。」那⒍R道:「你?你狗{入日}!」不防的一拳恚蚝喂偃嗣骈g上,登r就青起怼D呛喂偃似恚Z了跑了。⒍⑼趿壕谱恳荒_登翻,家活都打了。王六罕懔R道:「是那里少死的⒉牛o事砝夏镂菅Y放屁?老娘不是耐耐怕旱娜耍 贡⒍蚯耙荒_,跺了仰八叉,道:「我{入日}你淫D娘!你是那里淼o名少姓私窠子?不砝手里筮^,你在酒店瘸檬欤窟我搬去!若搬,乞我一好拳!」那王六旱溃骸改闶悄抢淼墓夤v子?老娘就]戚海S你便砥圬老娘,要老娘命做甚?」一撞倒哭起怼⒍R道:「我把淫D子也踢嗔耍∧氵不知老是哩?」喧y,蛇舍并街上往人,登rs有多。不知道的旁人:「王六耗阈恚恢鞘淅府中管事虞候的小舅子,有名坐地虎⒍诰萍业曜。R皇谴蚍垲^的班,降酒客的袖!你他些毫T,休要不知利害,地方人敢惹他?」王六旱溃骸高有大是他的,采⒉抛錾踝觯俊龟秉⒍虻矗椭x胖子做好做歹,把他竦娜チ恕j诖采希窍氯y,便起砜础r天已日西r分,:「那里攘y?」那道恢叩耐抢锶チ恕V灰王六号垢面上牵绱诉@般告:「那里走硪⒉v子,名镜鼗⒍诰萍业曜。f是咱府里管事虞候小舅子,因ぞ瓶停o事把我踢打,了恁一去了!又把家活酒器,都打得粉碎!」一面放大哭起怼=猩主管他,都面面相,不敢。主管嘴快,:「是府中主管小舅子,磉@里ず喂偃耍f少他二月房,又是歇,碛。他在屋吃酒,不由分,把子扯下半恚蛄撕喂偃艘蝗的何官人跑了。又和老娘子相,踢了一,烘的M街人看。」峙绿焱砣瞧恚指栋驯人喝散。⒍P,主管道:「被小人袼厝チ恕!菇了,在心取0嵬趿耗缸臃判模骸赣形伊ǎ环潦隆D隳缸又磺樽≈壹胰プ杂刑置。」主管算了利桑f他,打起身上,伴跟,打著走。走城恚煲鸦韬冢闹猩馈5郊乙了春梅,交了利息伞w入房中,一宿o。到次日,心心念念,要告春梅。展に迹骸盖易。〉任衣倌P准凭`,亦教我姐姐了,嗨土怂悦∝夏瓦@状卧谖疑砩掀坌模艺f我是他さ恚腋境錾恚恳我,禁不得他!」正是:

  「冤仇螽如此,  C忮棠hD;

  踏破鞋o,  得砣毁M工夫。」

  一日,淼胶酉戮频龋了劢隳缸樱f:「外日吃!」又主管道:「⒍P不曾走樱俊龟主管道:「自哪侨杖チ耍俨辉怼!褂劢恪D呛喂偃艘]硇凶摺_@粤孙,算つ浚幻庥值劢巧希⒘嘶刂阅c之,钟一度出怼R蜷e中叫量酒三航埃绱诉@般:「打府中俸⒍鬃凭`。」三呵Р缓希f不合,出侔贾谐淼难┒鹪诰萍业曜霰碜印⒍衷醯母魈巢加三利,放私`逞老氖隆_@豢诼在心,又了劢愣杀P。和主管算了つ浚死€y勺e,口砑摇ie休。一向岩庠谛模徽咭彩窃┘蚁,二砗袭般起怼2涣|京朝中徽宗天子,大金人犯,至腹鹊胤剑息十分急。天子慌了,大臣,差官往北v和,情每年q沤疸y彩帛蛋偃f。一面魑慌c太子登基,改宣和七年榫缚翟辍P烟J宗皇帝在位,徽宗自太上道君皇帝,退居德m。朝中了李楸可植恐T路人。道榇ⅲ督韧庑铡R蝗战盗艘坏细洌他樯|都制,提人一,往|昌府扎,岫加叔夜防守地方,阻金兵。守湔细谜鋈蛔笥螅骸赣谐⒔恚老接旨意!」周守洳桓业÷惆赣戎迹蚵宣。使命官,其略曰:

  「奉天承皇帝制曰:朕文能安邦,武能定H{范蟹饨宓塾谜鞣ザㄌ煜隆捻逆,人有愚。朕承祖宗不拔之洪基,上皇付托之重位。造事,惕然悚。自古舜征四凶,ビ忻纭7怯帽荒w,非威武而莫能安。兵乃邦家爪牙,武定封疆I。者中原沉,大羊犯。寇肀_,金控南侵。生民T炭,朕甚焉!山|现浦檬怪苄悖暇之才,干城之ⅰ医ㄆ欤矣旅S帽新裕鹩蟹健=耜樯|都制,兼四路防使。|巡岫加叔夜,提所部人,前赴高防守,大⒎N道分布截ⅰ0孜V琊ⅲ猖獗之腥膻!韬酰∪钨t匡半y勤王,乃臣子之忠;旌善功,激P鳎朝廷之大。名厥忠,以副朕意。J哉!故。

  下缚翟昵锞旁氯罩I。」

  周守溟_已,打使命官去了。一面叫佟⒗畎虞候近前,分付先押绍箱行李器物家去。原碓献隽艘荒旯俾,也撰得巨金。都在行李箱任卸耍骸秆旱郊抑校桓蠲靼住夜巡仔,我不日阊,四路兵,打清河起身。」二人日了旨,打起身先行,一路o。有日到於府中,交割明白。二人夜韧庋诧L,不在下。s傺很砑遥潢了山|制,不久⒌健U研母怪惺拢嬖V春梅。等守砑遥l露僦隆2幌胍蝗眨家葛翠屏往娘家回住去了,他自在西歇,春梅早辰房看他,o丫鬟跟,就解衣在房入雨做一。不防u著巡怼5航情T外,柔酚D人笑之。就按住,慢慢走泶跋赂`。原泶好吩谘Y面,ァB得嬖V春梅:「叵耐倌P,好生欺红段遥≌f我初他さ恚状卧谙氯饲奈摇W蛉找我在河下酒店恚绞剐【俗幼鼗⒍R灰谐阉诮惴蝼庀拢谀抢镩_巢,放私讶パ┒穑[占在外λ蕖V徊m了姐姐一人眼目,昨日教他小舅子⒍蛭揖频恚丫瓶投即蛏⒘恕N状魏蹋桓腋娼憬阏f。趁姐夫砑遥舨辉缯f知,往後我定然不敢往河下做去了!」春梅了,道:「P恁般o!雪娥那人了,他如何又留住在外?」溃骸杆鞘瞧何遥褪瞧航憬阋话悖 勾好返溃骸傅人砑遥凰ńY果了P!」常言道:「隔有耳,窗外o人!」只管在日f,s不知俅巴饴了不亦泛酰】谥胁谎裕劝档溃骸复r教他算我,我先算了他!」一面撇下,走到前班房龋×税呀馔箐刀。r,那r快,在石上磨了赡ィ呷褐恚幌胩旒倨浔悖春梅不死於他手!忽被後小丫鬟花海呕抛斫写好罚笳f:「小衙冉鸶海鋈伙Lu倒了,快奶奶看去。」的春梅刹阶硪徊阶撸既脶岱恐锌春喝チ恕去了,那偬嶂蹲愚奔到取2灰春梅,只诒桓C取R他恚械溃骸赴⒀剑∧碜錾觞N?」倥溃骸肝⒛悖∧闳绾σD倒要害我?我さ媚聿皇橇耍》炊⒊螅砍Q裕骸汉陬^翰豢删龋戎鸵匀巳狻!恍葑撸〕晕乙坏蹲樱∶髂杲袢帐悄闼兰桑 鼓墙獬l身子,]躲,е唬蛩贿^一,向他身就扎了一刀子怼T肋,血就邈出怼_@僖他暝陀忠坏度ィ林靥派希不得了!一面裰^,把割下怼U牵BR>
  「三寸庠谇О阌茫 ∫蝗o常事休!」

  可z啻翰簧先牛漓斗敲偬岬叮v屋床背後ご好凡灰,大拔步望後d走。走到x首,只李安背著牌,在那里巡。一瓷褚菜铺嶂杜苓M恚:「那里去?」俨淮穑活走,被李安r住。倬拖蚶畎步匾坏怼@畎怖湫Φ溃骸肝沂迨逵忻|夜叉李,我的本不用借!」早起右,只忒楞的一,把手中刀子踢落一。偌绷耍就揪裨谝惶。被李安一,跌番在地。解下腰Вr了,攘的後d春梅知道。:「俪值度龋〉住了!」那春梅方救得金哥s著,言大失色。走到龋驯⑺涝诜恐校坏仵r血M流,不放大哭。一面使人笾家,葛翠屏慌奔家怼?匆⑺溃薜乖诘兀皇∪耸隆1淮好贩鼍犬d省恚线^剖祝I棺材。把俣真i在龋蔚冉y制砑姨治件事。那消等掌诔蹋情事站o急,兵牌泶叽伲芙y制完各路兵,巡嵊衷缦韧|昌府那里等候取。制在家,春梅把⑺澜还了。李安雌鞣旁诿媲埃蚍A前事。制大怒,坐在d上,提出伲膊短,喝令牢:「五棍一Q,打一百棍!」登r打死。即上差旗牌快手,往河下捉坐地虎⒍i解前怼O雪娥了⒍峙他,走到房中自身死。旗牌⒍礁校y制也分付打一百棍,日打死。烘恿饲搴涌h,大了清洲。正是:

  「平生作浩厶欤 〗袢丈仙n BR>
  有樽C:

  「槿饲心闷坌模 ∨e三尺有神明;

  若作o √煜赐饺耸橙恕!BR>
  r制打死二人,除了地方之害。分付李安:「ⅠR大酒店本主,把本收算砑摇!狗指洞好罚骸冈诩遥c鳊S累七,打城外永福寺窦赵崧瘛!沽衾畎病⒅芰x看家。把周忠、周仁ボ等4好吠硐εcO二娘置酒送,不簇地尚I下,:「相公此去,未知r回?出鹬g,要仔。番兵猖獗,不可常 菇y制道:「你每自在家清心寡j,好生看守孩海槐n念!我既受朝廷爵,忠V领都状嫱觯吨煲玻 诟懂,了一宿。次日,都在城外屯集,等候制起程。果然人整!但:

  「旗В鼓。三股叉,五股叉,NN秋霜;六花,,瑞雪。牌引路,弓硬弩先;火炮,大斧刀在後。鞍上ⅲ颇仙矫突ⅲ巳撕敏`偏;坐下,如北海蛟虬,能敢稹6说牡舵j流水急,果然人撮行!」

  下一路o。有日哨笳f:「不可前,哨|昌府下。」制差一面令字旗,把人屯城外:「我筮M城。」巡叔夜周制人淼剑c|昌府知府天道出衙迎接,至公d⒍Y坐下,商情,打息慢,一夜。次日人早行,往上防守去了。不在下。s表劢隳缸釉谥x家堑曛校阉溃劢夜只是哭泣,茶都不吃。一心只要往城冉y制府中,剖滓灰,死了也甘心!父母旁人,百般窠獠摹mn道o法可,使八老往制府中,打`柩,已出了,埋在城外永福寺取_@八老走砘亓嗽。劢阋恍闹灰剿上,哭一觯彩呛退嘟灰觥W龈改傅模坏靡浪n了一乘子,到永福寺中,老:「葬於何?」老令沙引到寺後:「新堆便是。」劢阆铝宿I子,到前著,道了福,叫:「郎!我的哥哥!奴指望我你同到老,想今日死了!」放大哭,哭的昏倒了,撞於地下,就死去了。慌了道屯趿合蚯胺鼍龋骸复蠼憬悖 菇胁桨l慌了。只那日是葬了三日,春梅家葛翠屏,坐著沙宿I子,伴跟,抬三牲祭物恚c他墓。看一年小的D人,穿著素,戴孝髻,哭倒在地。一男子h,和一中年D人,П銎碛值沽耍皇∪耸隆F蛄艘惑@!因:「那男子h是那里的?」道D,向前施,把那耙淹,告了一遍:「是我的女孩喉n劢恪!勾好芬宦劢阒拖肫鹞羧赵谖鏖Tc家中^,又得王六骸mn道ぐ|京蔡府中出硪还了一遍:「女孩涸c官人有一面相交,不料死了,他只要前他一。不想到里又哭倒了。下救了半日,劢阃铝丝谡程担嚼u省。尚哽咽哭不出怼M纯蘖艘觯砼c春梅、翠屏,插T也似磕了四,道:「奴他是露水夫妻,他奴山盟,言海誓,情深意厚!指望和他同到老,知天不娜祟,一旦他先死了,撇得奴四脯著地。他在日曾奴一方蔷c帕海嫌兴木淝樵。知道宅中有姐姐,奴做小!倘不信向袖中取出蔷c帕怼I厦四句,春梅同葛翠屏看了,云:

  「蔷c帕嚎,  洒翰]毫墨新;

  寄多情五姐,  永百年情。」

  劢愕溃骸概灿小小囊,他佩г谏磉。都扣著K。每朵花瓣阂字海骸杭呐c情郎,君膝下。』」春梅便翠屏:「怎的不香囊?」翠屏:「在地〈衤旋〉子上拴著不是?奴替他在棺攘恕!巩下祭,他母子到寺中,[茶,他吃了些食。做父母的天色⑼恚叽偎鹕怼K活不思由怼R幻婀蛑好贰⒏鸫淦量拚f:「情愿不w父母,同姐姐守孝寡居,也是奴和他恩情一觯』钍撬扌。腊觎`!」那翠屏只不言。春梅便:「我的姐姐,只怕年小青春,守不住!只怕了你好r光!」劢惚愕溃骸改棠陶f那里?奴既樗m刳目啾牵伯守,誓不再配他人!」诟端改福骸改憷瞎富厝チT,我跟奶奶和姐姐府中去也!」那王六貉壑写I;哭道:「我承望你活俺煽旱嚼希u幕⒀潭中Z得你恚袢盏归W了我!」那劢憧谘Y只:「我不去了,你就留下我到家,也ちo常!」那道蛞女孩砸獠蝗ィ屯趿捍罂抟觯I而e,回上清店中去了。劢阃好贰⒋淦磷I子往府里怼D峭趿阂宦飞媳星校皇尾坏乃骸?蘖艘觯忠觥D琼n道峙绿焐砹耍上神忸^口,望前路。正是:

  「心急路途,  身似浮萍蓬;

  只有都巧显拢 ≌杖穗x恨各西|。」

  竟未知後砣绾危衣下回分解:

 

 

汇评全本金瓶梅-第九十七回 假弟妹暗续鸾胶 真夫妇明谐花烛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九十七回 假弟妹暗续鸾胶 真夫妇明谐花烛

 

  【张批:夫一回"热结"之假,"冷遇"之真,直贯至一百回内。而假父子则已处处点明。桂姐之于月娘,银姐之于瓶儿,三官之于西门,西门之于蔡京是也。真父子,则磨镜之老人,李安之老母等类。至于假夫妇,满部皆是,并未有一真者。有自己之妻而为人所夺,且其妻莫不情愿随人,是虽真而实假也。有他人之妻而己占之,是以假为真,乃假中之愈假者也。故此处一写假弟妹,结上文如许之假夫妻;一写真夫妻,结上文如许之假弟妹。总之,为假夫妻结穴,见"色"字之空,淫欲之假。觉"东门"之叶无此慨恻也。

  看他下"葛"字,便有正大光明,三媒六聘,全无一点苟合之意,所为真也。

  总之"财色"二字,财是交游,着兄弟上讲,故用"冷热"二字;色是淫欲,着夫妻-上讲,故用"真假"二宇,总之一样也。

  此处结黄三等一案,特为来保背主之罪下一审语,非有别也。

  伯爵于此回文内,结其死者,盖至吴典恩、杨光彦,则十兄弟"热结"之文已完。下文云理守,乃借云以收月娘,非犹是"热结"文字。故此处以伯爵死即结煞"热结"之文矣。然则假弟妹,盖又结十兄弟也。总之。此回已完。下文另出爱姐,以劝假夫妻中之少有良心者。另出二捣鬼,以劝亲兄弟中之全无良心者,作第二番结束, 以示叮咛告戒之意,实则此回已结完也。


  

  诗词曰:追悔当初辜深愿,经年价,两成幽怨。任越水吴山,似屏如障

  堪游玩,奈独自慵抬眼。赏烟花,听弦管,徒欢娱,转加肠断。

  总时转丹青,强拈书信频频看,又曾似亲眼见。

  话说陈敬济,到于守备府中,下了马,张胜先进去禀报春梅。春梅分付,教他在外边班直房内,用香汤沐浴了身体,后边使养娘包出一套新衣服靴帽来,与他更换了。然后禀了春梅。那时守备还未退厅,春梅请敬济到后堂,盛妆打扮,出来相见。

  这敬济进门就望春梅拜了四双八拜,让姐姐受礼。【张夹批:比见玉楼何如?】那春梅受了半礼,对面坐下。叙了寒温离别之情,彼此皆眼中垂泪。【张夹批:真正史笔。】春梅恐怕守备退厅进来,见无人在根前,使眼色与敬济,【张夹批:真正史笔。】悄悄说:"等住回他若问你,【绣像夹批:绝妙关目。】只说是姑表兄弟。我大你一岁,二十五岁了,四月廿五日午时生的。"【张夹批:表明向日未得时,不曾知得生日。】敬济道:"我知道了。"不一时,丫鬟拿上茶来,两人吃了茶,春梅便问:"你一向怎么出了家做了道士?守备不知是我的亲,错打了你,悔的要不的。若不是那时就留下你,争奈有雪娥那贱人在这里,不好安插你的。【张夹批:点出。】【绣像眉批:卖雪娥心事,到此方说出,岂浅人所知。】所以放你去了。落后打发了那贱人,才使张胜到处寻你不着,谁知你在城外做工,流落至此地位。"敬济道:"不瞒姐姐说,一言难尽。自从与你相别,要娶六姐,【张夹批:必竟从他发源。】我父亲死在东京,来迟了,不曾娶成,被武松杀了。闻得你好心,葬埋了他永福寺,我也到那里烧纸来。落后又把俺娘没了,刚打发丧事出去,被人坑陷了资本。来家又是大姐死了,被俺丈母那淫妇告了一状,【绣像眉批:感恩积恨俱可言,独有孟玉楼事说不出矣。】【绣像夹批:口角妙。】床帐妆奁,都搬的去了。打了一场官司,将房儿卖了,弄的我一贫如洗。多亏了俺爹朋友王杏庵周济,把我才送到临清晏公庙那里出家。不料又被光棍打了,拴到咱府中。自从咱府中出去,投亲不理,投友不顾,因此在寺内佣工。多亏姐姐挂心,使张管家寻将我来,得见姐姐一面,犹如再世为人了。"说到伤心处,两个都哭了。【张夹批:一句抹过前文。】【绣像夹批:惨然。】

  正说话中间,只见守备退厅,左右掀开帘子,守备进来。这陈敬济向前,倒身下拜。慌的守备答礼相还,说:"向日不知是贤弟,被下人隐瞒,误有冲撞,贤弟休怪。"敬济道:"不才有话,一向缺礼,有失亲近,望乞恕罪。"又磕下头去。守备一手扯起,让他上坐。敬济乖觉,那里肯,务要拉下椅儿旁边坐了。守备关席,春梅陪他对坐下。须臾,换茶上来。吃毕,守备便问:"贤弟贵庚?一向怎的不见?如何出家?"敬济使告说:"小弟虚度二十四岁。俺姐姐长我一岁,是四月二十五日午时生。向因父母双亡,家业凋丧,妻又没了,出家在晏公庙。不知家姐嫁在府中,有失探望。"守备道:"自从贤弟那日去后,你令姐昼夜忧心,常时啾啾唧唧,不安直到如今。【张夹批:补出。】【绣像眉批:春梅一段相思,守备又为说出,妙甚。】一向使人找寻贤弟不着,不期今日相会,实乃三生有缘。"

  看官听说,若论周守备与西门庆相交,也该认得陈敬济,原来守备为人老成正气,旧时虽然来往,并不留心管他家闲事。就是时常宴会,皆同的是荆都监、夏提刑一班官长,并未与敬济见面。况前日又做了道士一番,那里还想的到西门庆家女婿?所以被他二人瞒过,【张夹批:补出方是笔墨不漏。】只认是春梅姑表兄弟。一面分付左右放桌儿,安排酒上来。须臾,摆设许多杯盘肴馔,汤饭点心,堆满桌上,银壶玉盏,酒泛金波。守备相陪叙话,吃至晚来,掌上灯烛方罢。守备分付家人周仁,打扫西书院干净,那里床帐都有。春梅拿出两床铺盖衾枕,与他安歇。又拨了一个小厮喜儿答应他。又包出两套绸绢衣服来,与他更换。每日饭食,春梅请进后边吃。正是:一朝时运至,半点不由人。光阴迅速,日月如梭,但见:行见梅花腊底,忽逢元旦新正。

  不觉艳杏盈枝,又早新荷贴水。

  敬济在守备府里,住了个月有余。一日是四月二十五日,春梅的生日。吴月娘那边买了礼来,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两只汤鹅,四只鲜鸡,两盘果品,一坛南酒。玳安穿青衣拿贴儿送来。守备正在厅上坐的,门上人禀报,抬进礼来。玳安递上贴儿,扒在地下磕头。守备看了礼贴儿,说道:"多承你奶奶费心,又送礼来。"一面分付家人:"收进礼去,讨茶来与大官儿吃。把礼贴教小伴当送与你舅收了。封了一方手帕、三钱银子与大官儿,抬盒人钱一百文,拿回贴儿,多上覆。"说毕,守备穿了衣服,就起身拜人去了。玳安只顾在厅前伺候,讨回贴儿。只见一个年少的,戴着瓦楞帽儿,穿着青纱道袍,凉鞋净袜,从角门里走出来,手中拿着贴儿赏钱,递与小伴当,一直往后边去了。"可霎作怪,模样倒好相陈姐夫一般。他如何却在这里?"只见小伴当递与玳安手帕银钱,打发出门。

  到于家中,回月娘话。见回贴上写着"周门庞氏敛衽拜"。月娘便问:"你没见你姐?"玳安道:"姐姐倒没见,倒见姐夫来。"【张夹批:与对王婆一言相照。】月娘笑道:"怪囚,你家倒有恁大姐夫!【张夹批:丑绝。】守备好大年纪,你也叫他姐夫。"玳安道:"不是守备,是咱家的陈姐夫。我初进去,周爷正在厅上,我递上贴儿与他磕了头,他说:'又生受你奶奶送重礼来。'分付伴当拿茶与我吃,'把贴儿拿与你舅收了,讨一方手帕、三钱银子与大官儿,抬盒人是一百文钱。'说毕,周爷穿衣服出来,上马拜人去了。半日,只见他打角门里出来,递与伴当回贴赏赐,他就进后边去了,我就押着盒担出来。不是他却是谁?"月娘道:"怪小囚儿,休胡说白道的。那羔子知道流落在那里讨吃?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张夹批:月娘自己如此,安怪吴典恩!】【绣像眉批:月娘一味小量人,小量至敬济,可谓万万无失而犹不然,则人苟一口不死,安可以贤愚贵贱小量之哉!】文龙旁批:月娘亦曾受敬济恩情来?亦曾借敬济百金来?亦曾因敬济得官来?私物,西门庆作主,月娘为从。敬济之戏孝哥是应当的,敬济之死大姐是应当的,比拟不类,也要批书。他平白在那府里做甚么?守备认的他甚么毛片儿,肯招揽下他?"玳安道:"奶奶敢和我两个赌,我看得千真万真,就烧的成灰骨儿我也认的。"月娘道:"他穿着甚么?"玳安道:"他戴着新瓦楞帽儿,金簪子。身穿着青纱道袍,凉鞋净袜。吃的好了。"月娘道:"我不信,不信。"这里说话不题。

  却说陈敬济进入后边,春梅还在房中镜台前搽脸,描画双蛾。敬济拿吴月娘礼贴儿与他看。因问:"他家如何送礼来与你?是那里缘故?"这春梅便把清明郊外,永福寺撞遇月娘相见的话,诉说一遍。后来怎生平安儿偷了解当铺头面,吴巡简怎生夹打平安儿,追问月娘奸情之事,薛嫂又怎生说人情,守备替他处断了事,落后他家买礼来相谢。正月里,我往他家与孝哥儿做生日,勾搭连环到如今。他许下我生日买礼来看我一节,说了一遍。敬济听了,把眼瞅了春梅一眼,【张夹批:活跳。】说:"姐姐,你好没志气。想着这贼淫妇那咱,把咱姐儿们生生的拆散开了,【张夹批:不知正是志气。】【绣像眉批:春梅自厚,敬济自薄。然春梅出谷迁乔,富贵缘此而起,故易厚;敬济流离辛苦备尝之矣,自不得不追恨而薄矣。】文龙旁批:这是志气?从此,奸情条例可以删却矣。真是不通。又把六姐命丧了,永世千年,门里门外不相逢才好,反替他去说人情儿。那怕那吴典恩拷打玳安小厮,供出奸情来,随他那淫妇一条绳子拴去,出丑见官,管咱每大腿事?他没和玳安小厮有奸,怎的把丫头小玉配与他?【张夹批:写出仇恨。】【绣像夹批:仇口硬判,酷肖。】有我早在这里,我断不教你替他说人情。他是你我仇人,又和他上门往来做甚么?六月连阴--想他好情儿!"几句话,说得春梅闭口无言。这春梅道:"过往勾当,也罢了,还是我心好,不念旧仇。"敬济道:"如今人好心不得这报哩。"春梅道:"他既送了礼,莫不白受他的?他还等着我这里人请他去哩。"敬济道:"今后不消理那淫妇了,又请他怎的?"春梅道:"不请他又不好意思的。丢个贴儿与他,来不来随他就是了。他若来时,你在那边书院内,休出来见他,往后咱不招惹他就是了。"敬济恼的一声儿不言语,走到前边,写了贴儿。春梅使家人周义去请吴月娘。月娘打扮出门,教奶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坐着一顶小轿,【张夹批:映春梅大轿。】玳安跟随,来到府中。春梅、孙二娘都打扮出来,迎接至后厅相见,叙礼坐下。如意儿抱着孝哥儿,相见磕头毕。敬济躲在那边书院内,不走出来,由着春梅、孙二娘在后厅摆茶安席递酒。叫了两个妓女韩玉钏、郑娇儿【张夹批:冷结金钏、月儿。言下有物是人非之感。】弹唱,俱不必细说。

  玳安在前边厢房内管待。只见一个小伴当,打后边拿着一盘汤饭点心下饭,往西角门书院中走。玳安便问他拿与谁吃,小伴当说:"是与舅吃的。"玳安道:"代舅姓甚么?"小伴当道:"姓陈。"这玳安贼,悄悄后边跟着他到西书院。小伴当便掀帘子进去,放卓儿吃。这玳安悄悄走出外来,依旧坐在厢房内。直待天晚,家中灯笼来接,吴月娘轿子起身。到家,一五一十告诉月娘说:"果然陈姐夫在他家居住。"自从春梅这边被敬济把拦,两家都不相往还。【张夹批:一语煞住。】正是:谁知竖子多间阻,一念翻成怨恨媒。

  敬济在府中与春梅暗地勾搭,人都不知。或守备不在,春梅就和敬济在房中吃饭吃酒,闲时下棋调笑,无所不至。守备在家,便使丫头小厮拿饭往书院与他吃。或白日里,春梅也常往书院内,和他坐半日,方归后边来。彼此情热,俱不必细说。

  一日,守备领人马出巡,正值五月端午佳节。【张夹批:出爱姐矣。】春梅在西书院花亭上置了一卓酒席,和孙二娘、陈敬济吃雄黄酒,解粽欢娱。【绣像眉批:便是亲姑表兄妹亦不宜入幕同饮如此。】丫鬟侍妾都两边侍奉。春梅令海棠、月桂两个侍妾在席前弹唱。当下直吃到炎光西坠、微雨生凉的时分。春梅拿起大金荷花杯来相劝。酒过数巡,孙二娘不胜酒力,起身先往后边房中看去了。独落下春梅和敬济在花亭上吃酒,猜枚行令,你一杯,我一杯。不一时,丫鬟掌上纱灯来,养娘金匮、玉堂打发金哥儿睡去了。敬济输了,便走入书房内躲酒不出来。这春梅先使海棠来请,见敬济不去,又使月桂来,分付:"他不来,你好歹与我拉将来。拉不将来,回来把你这贱人打十个嘴巴。"这月桂走至西书房中,推开门,见敬济歪在床上,推打鼾睡,不动。月桂说:"奶奶叫我来请你老人家,请不去,要打我哩。"那敬济口里喃喃呐呐说:"打你不干我事。我醉了,吃不的了。"【绣像夹批:无情人语。】被月桂用手拉将起来,推着他:"我好歹拉你去,拉不将你去,也不算好汉。"推拉的敬济急了,黑影子里佯装着醉,作耍当真,搂了月桂在怀里就亲个嘴。那月桂亦发上头上脑说:"人好意叫你,你就大不正,倒做这个营生。"敬济道:"我的儿,你若肯了,那个好意做大不成?"又按着亲了个嘴,方走到花亭上。【张夹批:写诸婢总为守备不知作地。】月桂道:"奶奶要打我,还是我把舅拉将来了。"春梅令海棠斟上大钟,两个下盘棋,赌酒为乐。当下你一盘,我一盘,熬的丫鬟都打睡去了。春梅又使月桂、海棠后边取茶去,两个在花亭上,解佩露相如之玉,朱唇点汉署之香。正是:得多少花阴曲槛灯斜照,旁有坠钗双凤翘。有诗为证:花亭欢洽鬓云斜,粉汗凝香沁绛纱。

  深院日长人不到,试看黄鸟啄名花。

  两个正干得好,忽然丫鬟海棠送茶来:"请奶奶后边去,金哥睡醒了,哭着寻奶奶哩。"春梅陪敬济又吃了两钟酒,用茶嗽了口,然后抽身往后边来。丫鬟收拾了家活,喜儿扶敬济归书房寝歇,不在话下。

  一日,朝廷敕旨下来,命守备领本部人马,会同济州府知府张叔夜,征剿梁山泊贼王宋江,早晚起身。守备对春梅说:"你在家看好哥儿,叫媒人替你兄弟寻上一门亲事。我带他个名字在军门,若早侥幸得功,朝廷恩典,升他一官半职,于你面上,也有光辉。"【绣像眉批:为老婆面上用情,人人都肖。】这春梅应诺了。迟了两三日,守备打点行装,整率人马,留下张胜、李安看家,止带家人周仁跟了去。不题。

  一日,春梅叫将薛嫂儿来,如此这般和他说:"他爷临去分付,叫你替我兄弟寻门亲事,你须寻个门当户对好女儿,不拘十六七岁的也罢,只要好模样儿,联明伶俐些的。他性儿也有些厥劣。"薛嫂儿道:"我不知道他也怎的?不消你老人家分付。想着大姐那等的还嫌哩。"春梅道:"若是寻的不好,看我打你耳刮子不打?我要赶着他叫小妗子儿哩,休要当耍子儿。"【绣像眉批:居移体,养移气,便看得自家大矣。】说毕,春梅令丫鬟摆茶与他吃。只见陈敬济进来吃饭。薛嫂向他道了万福,说:"姑夫,你老人家一向不见,在那里来?且喜呀,刚刚奶奶分付,交我替你老人家寻个好娘子,你怎么谢我?"那陈敬济把脸儿迸着不言语。薛嫂道:"老花子怎的不言语?"春梅道:"你休要叫他姑夫,那个已是揭过去的帐了,你只叫他陈舅就是了。"【绣像眉批:写三人语默嬉笑,宛如闻声见色。】薛嫂道:"真该打,我这片子狗嘴,只要叫错了,往后赶着你只叫舅爷罢。"那敬济忍不住,扑吃的笑了,说道:"这个才可到我心上。"那薛嫂撒风撒痴,赶着打了他一下,说道:"你看老花子说的好话儿,我又不是你影射的,怎么可在你心上?"连春梅也笑了。

  不一时,月桂安排茶食与薛嫂吃了,说道:"我替你老人家用心踏着,有人家相应好女子儿,就来说。"春梅道:"财礼羹果,花红酒礼,头面衣服,不少他的,只要好人家好女孩儿,方可进入我门来。"薛嫂道:"我晓得,管情应的你老人家心便了。"良久,敬济吃了饭,往前边去了。薛嫂儿还坐着,问春梅:"他老人家几时来的?"春梅便把出家做道士一节说了:"我寻得他来,做我个亲人儿。"薛嫂道:"好好,你老人家有后眼。"又道:"前日你老人家好日子,说那头他大娘来做生日来?"春梅道:"他先送礼来,我才使人请他,坐了一日去了。"薛嫂道:"我那日在一个人家铺床,整乱了一日。心内要来,急的我要不的。"又问:"他陈舅,也见他那头大娘来?"春梅道:"他肯下气见他?为请他,好不和我乱成一块。嗔我替他家说人情,说我没志气。那怕吴典恩打着小厮,攀扯他出官才好,管你腿事?你替他寻分上,想着他昔日好情儿?"薛嫂道:"他老人家也说的是,及到其间,也不计旧仇罢了。"【绣像眉批:薛婆数语不抹杀敬济,又劝慰春梅,暗暗与月娘销怨。使君言之不过如此,安可以媒人嘴薄之?】春梅道:"咱既受了他礼,不请他来坐坐儿,又使不的。宁可教他不仁,休要咱不义。"薛嫂道:"怪不的你老人家有恁大福,休的心忒好了!"当下薛嫂儿说了半日话,提着花箱儿,拜辞出门。

  过了两日,先来说:"城里朱千户家小姐,今年十五岁,也好陪嫁,只是没了娘的儿了。"春梅嫌小不要。又说应伯爵第二个女儿,年二十二岁。春梅又嫌应伯爵死了,【张夹批:结。】在大爷手内聘嫁,没甚陪送,也不成。【绣像夹批:忽完冷案,妙。】都回出婚帖儿来。又迟了几日,薛嫂儿送花儿来,袖中取出个婚贴儿,大红段子上写着:"开段铺葛员外家大女儿,年二址岁,属鸡的,十一月十五日子时生,小字翠屏。""生的上画儿般模样儿,五短身材,瓜子面皮,温柔典雅,联明伶俐,针指女工,自不必说。父母俱在,有万贯钱财。在大街上开段子铺,走苏杭、南京,无比好人家。陪嫁都是南京床帐箱笼。"春梅道:"既是好,成了这家的罢。"就交薛嫂儿先通信去。那薛嫂儿连忙说去了。正是:欲向绣房求艳质,须凭红叶是良媒。有诗为证:天仙机上系香罗,千里姻缘竟足多。

  天上牛郎配织女,人间才子伴娇娥。

  这里薛嫂通了信来,葛员外家知是守备府里,情愿做亲,又使一个张媒人同说媒。春梅这里备了两抬茶叶、粮饼、羹果,教孙二娘坐轿子,往葛员外家插定女儿。回来对春梅说:"果然好个女子,生的一表人才,如花似朵,人家又相当。"春梅这里择定吉日,纳采行礼。十六盘羹果茶饼,两盘头面,二盘珠翠,四抬酒,两牵羊,一顶髻,全副金银头面簪环之类。两件罗段袍儿,四季衣服。其余绵花布绢,二十两礼银,不必细说。阴阳生择在六月初八日,准娶过门。春梅先问薛嫂儿:"他家那里有陪床使女没有?"薛嫂儿道:"床帐妆奁都有,只没有使女陪床。"春梅道:"咱这里买一个十三四岁丫头子,与他房里使唤,掇桶子倒水方便些。"薛嫂道:"有,我明日带一个来。"

  到次日,果然领了一个丫头,说:"是商人黄四家儿子房里使的丫头,今年才十三岁。黄四因用下官钱粮,和李三还有咱家出去的保官儿,都为钱粮捉拿在监里追赃,【绣像眉批:李三、黄四,瓦罐不离井上破;来保背主盗财,皆人事天理所必败者。故节上生枝,详完此案。知此则知《金瓶梅》非淫书也。】监了一年多,【张夹批:总结。】家产尽绝,房儿也卖了。李三先死,拿儿子李活监着。咱家保官儿那儿僧宝儿,如今流落在外,与人家跟马哩。"【张夹批:全结。】春梅道:"是来保?"薛嫂道:"他如今不叫来保,改了名字叫汤保了。"春梅道:"这丫头是黄四家丫头,要多少银子?"薛嫂道:"只要四两半银子。紧等着要交赃去。"春梅道:"甚么四两半,与他三两五钱银子留下罢。"一面就交了三两五钱雪花官银与他,写了文书。改了名字,唤做金钱儿。【张夹批:因钱至此。】

  话休饶舌,又早到六月初八。春梅打扮珠翠凤冠,穿通袖大红袍儿,束金镶碧玉带。坐四人大轿,鼓乐灯笼,娶葛家女子,奠雁过门。陈敬济骑大白马,拣银鞍辔,青衣军牢喝道。头戴儒巾,穿着青段圆领,脚下粉底皂靴,头上簪着两支金花。【绣像眉批:敬济一少年,不经事妄人也。一流落便当该死,乃从冷铺佣奴中忽又有一番富贵,人生信乎有命矣。】正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一番拆洗一番新。到守备府中,新人轿子落下。头盖大红销金盖袱,添妆含饭,抱着宝瓶进入大门。阴阳生引入画堂,先参拜了堂,然后归到洞房。春梅安他两口儿坐帐,然后出来。阴阳生撒帐毕,打发喜钱出门,鼓手都散了。敬济与这葛翠屏小姐坐了回帐,骑马打灯笼,往岳丈家谢亲。吃的大醉而归。晚夕女貌郎才,未免燕尔新婚,交媾云雨。正是:得多少--

  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

  当夜敬济与这葛翠屏小姐倒且是合得着。两个被底鸳鸯,帐中鸾凤,如鱼似水,合卺欢娱。三日完饭,春梅在府厅后堂张筵挂采,鼓乐笙歌,请亲眷吃会亲酒,俱不必细说。每日春梅吃饭,必请他两口儿同在房中一处吃。彼此以姑妗称之,同起同坐。丫头养娘、家人媳妇,谁敢道个不字?原来春梅收拾西厢房三间,与他做房,里面铺着床帐,糊的雪洞般齐整,垂着帘帏。外边西书院,是他书房。里面亦有床榻、几席、古书【张夹批:即后死所。】并守备往来书柬拜贴,并各处递来手本揭贴,都打他手里过。春梅不时出来书院中,和他闲坐说话,两个暗地交情。正是:朝陪金谷宴,暮伴绮楼娃。

  休道欢娱处,流光逐落霞。

  

  

  

  
文禹门云: 此书以《金瓶梅》命名,盖取三个淫妇人之名以成此书。是三人者,名既平列,固德无高下,品无轩轾,而其淫则一也。不过福有厚薄,寿有修短耳。阅者往往重视春梅,褒多贬少,是亦从炎凉势利起见,又何责乎吴月娘一人也。

  至此一回,金、瓶均已收结,故放笔写春梅之不畏人言,不虑物议,不顾羞耻,不为其夫其子留脸面,其淫乱故不在金,瓶二人之下,尚得谓之有志气哉!陈敬济一无知、无能、无行,无晶之恶少年,为人世之所不容,为亲友之所不齿,侯林儿亦不过取其下体耳。春梅乃念兹在兹而寻之,三薰三沐而进之,亦无非采葑采菲,金宗明据其后,庞春梅攘其前;迨至已为之娶妻,而犹食人之唾余,其后卒死于周义身上,

  其淫视金,瓶何如哉1故金之淫以荡,瓶之淫以柔,梅之淫以纵。娇儿不能入其党,玉楼亦不可入其党,雪娥不配入其党。此三人故淫妇中之翘楚者也,李瓶儿死于色昏,潘金莲死于色杀,庞春梅死于色脱。好色者其鉴诸!贪淫者其鉴诸!


  

 

汇评忠义水浒传-第九十六回 幻魔君术窘五龙山 入云龙兵围百谷岭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九十六回 幻魔君术窘五龙山 入云龙兵围百谷岭

 

  话说宋阵里破乔道清妖术的那个先生,正是"入云龙"公孙胜。他在卫州接了宋先锋将令,即同王英、张清、解珍、解宝,星夜赶到军前。入寨参见了宋先锋,恰遇乔道清逞弄妖法,战败樊瑞。那日是二月初八日,干支是戊午,戊属土。当下公孙胜就请天干神将,克破那壬癸水,扫荡妖氛,现出青天白日。宋江 、公孙胜两骑马同到阵前,看见乔道清羞惭满面,领军马望南便走。公孙胜对宋江道:"乔道清法败奔走,若放他进城,便根深固柢。兄长疾忙传令,教徐宁、索超,领兵五千,从东路抄至南门,绝住去路;王英 、孙新,领兵五千,驰往西门截住。如遇乔道清兵败到来,只截住他进城的路,不必与他杀。"宋江依计传令,分拨众将遵令去了。

  此时兀是巳片时分,宋江同公孙胜统领林冲、张清、汤隆、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七个头领,军马二万,赶杀前来。北将雷震等保护乔道清,且战且走。前面又有军马到来,却是孙琪,聂新领兵接应,合兵一处。刚到五龙山寨,听得后面宋兵鸣锣擂鼓,喊杀连天,飞赶上来。孙琪道:"国师入寨驻扎,待孙某等与他决一死战。"乔道清在众将面前夸了口,况且自来行法,不曾遇着对手,今被宋兵追迫,十分羞怒,便对孙琪道:"你们且退后,待我上前拒敌。"即便勒兵列阵,一马当先,雷震等将簇拥左右。乔道清高叫:"水草寇,焉得这般欺负人?俺再与你决个胜败。"原来乔道清生长泾原,是极西北地面,与山东道路遥远,不知宋江等众兄弟详细。

  当下宋阵里把旗左招右展,一起一伏,列成阵势,两阵相对,吹动画角,战鼓齐鸣。南阵里黄旗磨动,门旗开处,两骑马出阵:中间马上,坐着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左手马上,坐的是"入云龙"公孙一清,手中仗剑,指着乔道清说道:"你那学术,都是外道,不闻正法,快下马归顺!"乔道清仔细看时,正是那破法的先生,但见:

  星冠攒玉,鹤氅缕金。九宫衣服灿云霞,六甲风雷藏宝诀。腰系杂色彩丝绦,手仗松纹古定剑。穿一双云缝赤朝鞋,骑一匹黄昂首马。八字神眉杏子眼,一部掩口落腮须。

  当下乔道清对公孙胜道:"今日偶尔行法不灵,我如何便降服你?"公孙胜道:"你还敢逞弄那鸟术么?"乔道清喝道:"你也小觑俺,再看俺的法!"乔道清抖搂精神,口中念念有词,把手望费珍一招,只见费珍手中执的那条点钢,却似被人劈手一夺的,忽地离了手,如腾蛇般飞起,望公孙胜刺来。公孙胜把剑望秦明一指,那条狼牙棍,早离了手,迎着钢,一往一来,风般在空中相 斗:两军迭声喝采。猛可的一声响,两军发喊,空中狼牙棍,把打落下来,的一声,倒插在北军战鼓上,把战鼓搠破;那司战鼓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那条狼牙棍,依然复在秦明手中,恰似不曾离手一般,宋军笑得眼花没缝。公孙胜喝道:"你在大匠面前弄斧!"

  乔道清又捏诀念咒,把手望北一招,喝声道:"疾!"只见北军寨后,五龙山凹里,忽的一片黑云飞起,云中现出一条黑龙,张鳞鼓鬣,飞向前来。公孙胜呵呵大笑,把手也望五龙山一招,只见五龙山凹里,如飞电般掣出一条黄龙,半云半雾,迎住黑龙,空中相斗。乔道清又叫:"青龙快来!"只见山顶上飞出一条青龙,随后又有白龙飞出,赶上前迎住。两军看得目瞪口呆。乔道清仗剑大叫:"赤龙快出帮助!"须臾,山凹里又腾出一条赤龙,飞舞前来。五条龙向空中乱舞,正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生互克,搅做一团。狂风大起,两阵里捧旗的军士,被风卷动,一连颠翻了数十个。

  公孙胜左手仗剑,右手把麈尾望空一掷,那麈尾在空中打个滚,化成鸿雁般一只鸟飞起去。须臾,渐高渐大,扶摇而上,直到九霄空里,化成个大鹏,翼若垂天之云,望着那五条龙扑击下来。只听得刮剌剌的响,却似青天里打个霹雳,把那五条龙扑打得鳞散甲飘。原来五龙山有段灵异,山中常有五色云现。龙神托梦居民,因此起建庙宇,中间供个龙王牌位;又按五方,塑成青、黄、赤、黑、白五条龙,按方向蟠旋于柱,都是泥塑金装,彩画就的。当下被二人用法遣来相 斗,被公孙胜用麈尾化成大鹏,将五条泥龙,搏击的粉碎,望北军头上,乱纷纷打将下来。【袁眉:愈出愈奇。】北军发喊,躲避不迭,被那年久干硬的泥块,打得脸破额穿,鲜血迸流,登时打伤二百余人,军中乱撺。乔道清束手无术,不能解放。半空里落下个黄泥龙尾,把乔道清劈头一下,险些儿将头打破,把个道冠打。公孙胜把手一招,大鹏寂然不见,麈尾仍归手中。

  乔道清再要使妖术时,被公孙胜运动"五雷正法"的神通,头上现出一尊金甲神人,大喝:"乔冽下马受缚!"乔道清口中喃喃呐呐的念咒,并无一毫儿灵验,慌得乔道清举手无措,拍马望本阵便走。 林冲纵马捻矛赶来,大喝:"妖道休走!"北阵里倪麟提刀跃马接住。雷震骤马挺戟助战,这里汤隆飞马,使铁瓜架住,两军迭声呐喊,四员将两对儿在阵前杀。倪麟与 林冲斗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林冲觑个破绽,一矛搠中马腿,那马便倒,把倪麟颠翻下来,被林冲向心窝卡察的一搠死。雷震正与汤隆战到酣处,见倪麟落马,卖个破绽,拨马便走,被汤隆赶上,把铁瓜照顶门一下,连盔带头打碎,死于马下。宋江将鞭梢一指,张清 、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一齐冲杀过来;北军大乱,四散乱撺逃生,杀死者甚众。

  孙琪、聂新、费珍、薛灿保护乔道清,弃了五龙山寨,领兵欲进昭德。转过山坡,离城尚有六七里,只听得前面战鼓喧天,喊声大振,东首小路撞出一彪兵来,当先二将,乃是"金手"徐宁,"急先锋"索超。两军未及交锋,昭德城内,见城外杀,守将戴美 、翁奎领兵五千,开南门出城接应,徐宁、索超分头拒敌。索超分兵二千,向北抵敌,戴美当先,与索超斗十余合,被索超挥金蘸斧,砍为两段。翁奎急领兵入城,索超赶杀上去,杀死北军一百余人,直赶至南门城下,翁奎兵马已是进城去了。急拽起吊桥,紧闭城门,城上擂木炮石,如雨般打将下来,索超只得回兵。

  再说徐宁领兵三千,拦住北军去路。北军虽是折了一阵,此时尚有二万余人,孙琪,聂新二将,敌住徐宁兵马;费珍、薛灿无心恋战,领五千兵马,保护乔道清投西奔走。这里徐宁力敌孙琪 、聂新二将,被北军围里上来,正是寡不敌众,看看围在垓心。却得索超、宋江南北两路兵都到,孙琪、聂新当不得三面攻击。聂新被徐宁一金枪刺中左臂,坠于马下,被人马践踏如泥;孙琪夺路要走,被张清赶上,手起一枪,搠中后心,撞下马来。北兵大败亏输,三万军马,杀死大半。杀得横遍野,流血成河,弃下金鼓旗,盔甲马匹无数,其余兵马,四散逃走去了。

  宋江、公孙胜、林冲、张清、汤隆、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与徐宁、索超,合兵一处,共是二万五千,闻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五千兵马,望西逃遁,欲上前追赶。此时已是申牌时分,兵马鏖战一日,饥饿困罢,宋先锋正欲收兵回寨食息,忽报军师吴用知宋先锋等兵马鏖战多时,特令樊瑞 、单廷、魏定国,整点兵马一万,准备火把火炬,前来接应。宋先锋大喜。公孙胜道:"既有这枝军马,兄长同众头领回寨食息,小弟同樊、单、魏三位头领,领兵追赶乔道清,务要降服那。"宋江道:"赖贤弟神功,解救灾厄。贤弟远来劳顿,同回大寨歇息了,明日却再理会。乔道清这,法破计穷,料无他虞。"

  公孙胜道:"兄长有所不知。本师罗真人常对小弟说:"泾原有个乔冽,他有道骨,曾来访道,我暂且拒他,因他魔心正重,亦是下土生灵造恶,杀运未终。他后来魔心渐退,机缘到来,遇德而服。恰有机缘遇汝,汝可点化他,后来亦得了悟玄微,日后亦有用着他处。"小弟在卫州,遵令前来,于路问妖人来历,张将军说降将耿恭知他备细,道是乔道清即泾县乔冽。适见他的法,与小弟比肩相似,小弟却得本师罗真人传授"五雷正法",所以破得他的法。此城叫做昭德,合了本师"遇德魔降"的法语。若放他逃遁,倘此人堕陷魔障,有违本师法旨。此机会不可错过,小弟即刻就领兵追赶,相机降服他。"只一席话,说得宋江心胸豁然,称谢不已。当下同众将统领军马,回营食息。公孙胜同樊瑞,单廷,魏定国,统领一万军马,追赶乔道清不题。

  再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马五千,奔窜到昭德城西,欲从西门进城,猛听得鼓角齐鸣,前面密林后飞出一彪军来,当先二将,乃是"矮脚虎"王英、"小尉迟"孙新,领五千兵,排开阵势,截住去路。费珍 、薛灿抵死冲突。孙新、王英奉公孙一清的令,只不容他进城,却不来赶杀,让他望北去了。城中知乔道清术窘,大败亏输,宋兵势大,惟恐城池有失,紧紧的闭了城门,那里敢出来接应。

  无移时,孙新、王英见公孙胜同樊瑞、单廷、魏定国,领兵飞赶上来。公孙胜道:"两位头领,且到大寨食息,待贫道自去赶他。"孙新,王英依令回寨。此时已是酉牌时分。却说乔道清同费珍 、薛灿,领败残兵,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望北奔驰。公孙胜同樊瑞、单廷、魏定国,领兵一万,随后紧紧追赶。公孙胜高叫道:"乔道清快下马降顺,休得执迷!"乔道清在前面马上高声答道:"人各为其主,你何故逼我太甚?"此时天色已暮,宋兵燃点火炬火把,火光照耀如白昼一般。乔道清回顾左右,止有费珍,薛灿及三十余骑;其余人马,已四散逃窜去了。

  乔道清欲拔剑自刎,费珍慌忙夺住道:"国师不必如此。"用手向前面一座山指道:"此岭可以藏匿。"乔道清计穷力竭,随同二将驰入山岭。原来昭德城东北,有座百谷岭,相传神农尝百谷处。山中有座神农庙。乔道清同费薛二将,屯扎神农庙中,手下止有十五六骑。只因公孙胜要降服他,所以容他遁入岭中;不然,宋兵赶上,就是一万个乔道清,也杀了。话不絮繁。却说公孙胜知乔道清遁入百谷岭,即将兵马分四路,扎立营寨,将百谷岭四面围住。至二更时分,忽见东西两路火光大起,却是宋先锋回寨,复令 林冲、张清,各领兵五千,连夜哨探到来。与公孙胜合兵一处,共是二万人马,分头扎寨,围困乔道清不题。

  且说宋江次日探知乔道清被公孙胜等将兵马围困于百谷岭,即与吴学究计议攻城;传令大兵拔寨起营,到昭德城下。宋江分拨将佐到昭德,围的水不通。城中守将叶声等,坚守城池。宋兵一连攻打二日,城尚不破。宋江城南寨中,见攻城不下,十分忧闷,李逵等被陷,不知性命如何,不觉潸然泪下。军师吴用劝道:"兄长不必烦闷,只消用几张纸,此城唾手可得。"宋江忙问道:"军师有何良策?"当下吴学究不慌不忙,叠着两个指头,说出这条计来。有分教

  兵不血刃孤城破,将士投戈百姓安。

  毕竟吴学究说出甚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袁评: 女祸氏炼石补天、断鳌立极;帝尧使羿缴风射日;古今盖载中何所不有。】

 

汇评证道西游记-第九十六回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九十六回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

 

  【李本总批:或问:"今人修西方,只为身在东土耳。那寇员外已在西方矣,缘何又修?"曰:"东人要修西方,西人要修东土,总只是在境厌境,去境羡境。如今在家人偶到僧房道舍,便生羡慕,殊不知僧道肚里又羡慕在家人也。倘令之易地,亦必相羡相厌,亦复如是也。"】

  【澹漪子曰:天竺已过,则灵山在望,取经者宜有乐而无悲矣。乃乐莫乐兮寇洪之斋僧,而悲莫悲兮铜台之系狱也。按三藏之难,以贼始以贼终,始于刘洪而终于寇洪。刘洪之洪固贼矣,寇洪之洪非贼也,然贼实因寇洪而起。故此洪虽不同于彼洪,而此寇遂能召夫彼寇则甚矣。多财之为害也。因多财而斋僧,因斋僧而送行,因送行而遇贼,此多财之害中于寇洪者也。因遇贼而获赃,因获赃而报恩,因报恩而系狱,此又多财之害波及于唐僧者也。夫曾参杀人,冶长螺绁,无妄之灾,圣贤不免,又何疑于唐僧等之冤哉?独惜寇洪有财而不善用,幸生极乐之乡,既不能舍火宅而L莲台,又不能散金钱而积功行,其视给孤长者之风,有愧多矣。

  灭法王许杀万僧,而寇洪许斋万僧。灭法王两年之内,已杀九千九百九十六僧,待四众作圆满;寇洪二十四年已斋九千九百九十六众,亦待四众作圆满。同一圆满也,而善恶悬绝如此。试问世间之为庸僧者,将何去而何从耶?】


  色色原无色,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话表唐僧师众,使法力,阻住那布金寺僧。僧见黑风过处,不见他师徒,以为活佛临凡,磕头而回不题。他师徒们西行,正是春尽夏初时节--【证道本夹批: 夏。】

  清和天气爽,池沼芰荷生。梅逐雨余熟,麦随风里成。

  草香花落处,莺老柳枝轻。江燕携雏习,山鸡哺子鸣。

  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

  说不尽那朝餐暮宿,转涧寻坡。在那平安路上,行经半月,前边又见一城垣相近。三藏问道:"徒弟,此又是什么去处!"行者道:"不知,不知。"八戒笑道:"这路是你行过的,怎说不知!却是又有些儿跷蹊。故意推不认得,捉弄我们哩。"行者道:"这呆子全不察理!这路虽是走过几遍,那时只在九霄空里,驾云而来,驾云而去,何曾落在此地?事不关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却有甚跷蹊,又捉弄你也?"

  说话间,不觉已至边前,三藏下马,过吊桥,径入门里。长街上,只见廊下坐着两个老儿叙话。三藏叫:"徒弟,你们在那街心里站住,低着头,不要放肆,等我去那廊下问个地方。"行者等果依言立住,长老近前合掌叫声"老施主,贫僧问讯了。"那二老正在那里闲讲闲论,说什么兴衰得失,谁圣谁贤,当时的英雄事业,而今安在,诚可谓大叹息。【证道本夹批:冷趣。】忽听得道声问讯,随答礼道:"长老有何话说?"三藏道:"贫僧乃远方来拜佛祖的,适到宝方,不知是甚地名,那里有向善的人家,化斋一顿?"老者道:"我敝处是铜台府,府后有一县叫做地灵县。长老若要吃斋,不须募化,过此牌坊,南北街,坐西向东者,有一个虎坐门楼,乃是寇员外家,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似你这远方僧,尽着受用。去,去,去!莫打断我们的话头。"三藏谢了,转身对行者道:"此处乃铜台府地灵县。那二老道:'过此牌坊,南北街,向东虎坐门楼,有个寇员外家,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教我到他家去吃斋哩。"沙僧道:"西方乃佛家之地,真个有斋僧的。此间既是府县,不必照验关文,我们去化些斋吃了,就好走路。长老与三人缓步长街,又惹得那市口里人,都惊惊恐恐,猜猜疑疑的。围绕争看他们相貌。长老吩咐闭口,只教"莫放肆,莫放肆!"三人果低着头,不敢仰视。转过拐角,果见一条南北大街。正行时,见一个虎坐门楼,门里边影壁上挂着一面大牌,书着"万僧不阻"四字。三藏道:"西方佛地,贤者愚者俱无诈伪。那二老说时,我犹不信,至此果如其言。"八戒村野,就要进去。行者道:"呆子且住,待有人出来,问及何如,方好进去。"沙僧道:"大哥说得有理,恐一时不分内外,惹施主烦恼。"在门口歇下马匹行李。

  须臾间,有个苍头出来,提着一把秤,一只篮儿,猛然看见,慌的丢了,倒跑进去报道:"主公!外面有四个异样僧家来也!"那员外拄着拐,正在天井中闲走,口里不住的念佛,一闻报道,就丢了拐,出来迎接,见他四众,也不怕丑恶,只叫:"请进,请进。"三藏谦谦逊逊,一同都入。转过一条巷子,员外引路,至一座房里,说道:"此上手房宇,乃管待老爷们的佛堂、经堂、斋堂,下手的,是我弟子老小居住。"三藏称赞不已,随取袈裟穿了拜佛,举步登堂观看。但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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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净了手,拈了香,叩头拜毕,却转回与员外行礼。员外道:"且住!请到经堂中相见。"又见那--

  方台竖柜,玉匣金函。方台竖柜,堆积着无数经文;玉匣金函,收贮着许多简札。彩漆桌上,有纸墨笔砚,都是些精精致致的文房;椒粉屏前,有书画琴棋,尽是些妙妙玄玄的真趣。放一口轻玉浮金之仙磬,挂一柄披风披月之龙髯。清气令人神气爽,斋心自觉道心闲。

  长老到此,正欲行礼,那员外又搀住道:"请宽佛衣"。三藏脱了袈裟,才与长老见了,又请行者三人见了,又叫把马喂了,行李安在廊下,方问起居。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闻知尊府敬僧,故此拜见,求一斋就行。"员外面生喜色,笑吟吟的道:"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自四十岁上,许斋万僧,才做圆满。今已斋了二十四年,有一簿斋僧的帐目。连日无事,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止少四众,不得圆满。今日可可的天降老师四位,完足万僧之数,请留尊讳,好歹宽住月余,待做了圆满,弟子着轿马送老师上山。此间到灵山只有八百里路,苦不远也。"【证道本夹批: 已到大门口矣。】三藏闻言,十分欢喜,都就权且应承不题。

  他那几个大小家僮,往宅里搬柴打水,取米面蔬菜,整治斋供,忽惊动员外妈妈问道:"是那里来的僧,这等上紧?"僮仆道:"才有四位高僧,爹爹问他起居,他说是东土大唐皇帝差来的,往灵山拜佛爷爷,到我们这里,不知有多少路程。爹爹说是天降的,吩咐我们快整斋,供养他也。"那老妪听说也喜,叫丫鬟:"取衣服来我穿,我也去看看。"僮仆道:"奶奶,只一位看得,那三位看不得,形容丑得狠哩。"老妪道:"汝等不知,但形容丑陋,古怪清奇,必是天人下界。快先去报你爹爹知道。"那僮仆跑至经堂对员外道:"奶奶来了,要拜见东土老爷哩。"三藏听见,即起身下座。

  说不了,老妪已至堂前,举目见唐僧相貌轩昂,丰姿英伟。转面见行者三人模样非凡,虽知他是天人下界,却也有几分悚惧,朝上跪拜。三藏急急还礼道:"有劳菩萨错敬。"老妪问员外说道:"四位师父,怎不并坐?"八戒掬着嘴道:"我三个是徒弟。"噫!他这一声,就如深山虎啸,那妈妈一发害怕。正说处,又见一个家僮来报道:"两个叔叔也来了。三藏急转身看时,原来是两个少年秀才。那秀才走上经堂,对长老倒身下拜,慌得三藏急便还礼。员外上前扯住道:"这是我两个小儿,唤名寇梁、寇栋,在书房里读书方回,来吃午饭,知老师下降,故来拜也。"【李本旁批: 秀才是有孔夫子,又说恁么东西。】三藏喜道:"贤哉,贤哉!正是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二秀才启上父亲道:"这老爷是那里来的?"员外笑道:"来路远哩,南赡部洲东土大唐皇帝钦差到灵山拜佛祖爷爷取经的。"秀才道:"我看《事林广记》上,【证道本夹批: 看过《事林广记》,可谓好秀才矣。】盖天下只有四大部洲。我们这里叫做西牛贺洲,还有个东胜神洲。想南赡部洲至此,不知走了多少年代?"三藏笑道:"贫僧在路,耽阁的日子多,行的日子少。常遭毒魔狠怪,万苦千辛,甚亏我三个徒弟保护,共计一十四遍寒暑,方得至宝方。"秀才闻言,称奖不尽道:"真是神僧,真是神僧!"说未毕,又有个小的来请道:"斋筵已摆,请老爷进斋。"员外着妈妈与儿子转宅,他却陪四众进斋堂吃斋。那里铺设的齐整,但见--

  金漆桌案,黑漆交椅。前面是五色高果,俱巧匠新装成的时样。第二行五盘小菜,第三行五碟水果,第四行五大盘闲食。般般甜美,件件馨香。素汤米饭,蒸卷馒头,辣辣爨爨热腾腾,尽皆可口,真足充肠。七八个僮仆往来奔奉,四五个庖丁不住手。

  你看那上汤的上汤,添饭的添饭,一往一来,真如流星赶月。这猪八戒一口一碗,就是风卷残云,师徒们尽受用了一顿。长老起身对员外谢了斋,就欲走路。那员外拦住道:"老师,放心住几日儿。常言道,起头容易结梢难。只等我做过了圆满,方敢送程。"三藏见他心诚意恳,没奈何住了。早经过五七遍朝夕,那员外才请了本处应佛僧二十四员,办做圆满道场。众僧们写作有三四日,选定良辰,开启佛事,他那里与大唐的世情一般,却倒也--

  大扬幡,铺设金容;齐秉烛,烧香供养。擂鼓敲铙,吹笙捻管。云锣儿,横笛音清,也都是尺工字样。打一回,吹一荡,朗言齐语开经藏。先安土地,次请神将。发了文书,拜了佛像。谈一部《孔雀经》,句句消灾障;点一架药师灯,焰焰辉光亮。拜水忏,解冤愆;讽《华严》,除诽谤。三乘妙法甚精勤,一二沙门皆一样。

  如此做了三昼夜,道场已毕。唐僧想着雷音,一心要去,又相辞谢。员外道:"老师辞别甚急,想是连日佛事冗忙,多致简慢,有见怪之意。"三藏道:"深扰尊府,不知何以为报,怎敢言怪!但只当时圣君送我出关,问几时可回,我就误答三年可回,不期在路耽阁,今已十四年矣!取经未知有无,及回又得十二三年,【证道本夹批: 回去不须十二三年,我能一力承担,但请放心可也。】岂不违背圣旨?罪何可当!望老员外让贫僧前去,待取得经回,再造府久住些时,有何不可!"八戒忍不住高叫道:"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近人情!老员外大家巨富,许下这等斋僧之愿,今已圆满,又况留得至诚,须住年把,也不妨事,只管要去怎的?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却往人家化募!前头有你甚老爷、老娘家哩?"【证道本夹批:灵山咫尺,岂止爷娘家乎?】长老咄的喝了一声道:"你这夯货,只知要吃,更不管回向之因,正是那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畜生!汝等既要贪此嗔痴,明日等我自家去罢。"行者见师父变了脸,即揪住八戒,着头打一顿拳,骂道:"呆子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了!"沙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只这等不说话,还惹人嫌,且又插嘴!"那呆子气呼呼的立在旁边,再不敢言。员外见他师徒们生恼,只得满面陪笑道:"老师莫焦燥,今日且少宽容,待明日我办些旗鼓,请几个邻里亲戚,送你们起程。"

  正讲处,那老妪又出来道:"老师父,既蒙到舍,不必苦辞。今到几日了?"三藏道:"已半月矣。"老妪道:"这半月算我员外的功德,老身也有些针线钱儿,也愿斋老师父半月。"说不了,寇栋兄弟又出来道:"四位老爷,家父斋僧二十余年,更不曾遇着好人,【李本旁批: 可见和尚好人少。】【证道本夹批: 好人之难如此。】今幸圆满,四位下降,诚然是蓬屋生辉。学生年幼,不知因果,常闻得有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我家父家母各欲献芹者,正是各求得些因果,何必苦辞?就是愚兄弟,也省得有些束修钱儿,也只望供养老爷半月,方才送行。"三藏道:"令堂老菩萨盛情,已不敢领,怎么又承贤昆玉厚爱?决不敢领。今朝定要起身,万勿见罪。不然,久违钦限,罪不容诛矣。"那老妪与二子见他执一不住,便生起恼来道:"好意留他,他这等固执要去,要去便就去了罢!只管劳叨什么!"母子遂抽身进去。八戒忍不住口,又对唐僧道:"师父,不要拿过了班儿。常言道,留得在,落得怪。我们且住一个月儿,了了他母子的愿心也罢了,只管忙怎的?"唐僧又咄了一声喝道,那呆子就自家把嘴打了两下道:"啐,啐,啐!"说道:"莫多话!又做声了!"行者与沙僧的笑在一边。唐僧又怪行者道:"你笑什么?"即捻诀要念紧箍儿咒,慌得个行者跪下道:"师父,我不曾笑,我不曾笑!千万莫念,莫念!"

  员外又见他师徒们渐生烦恼,再也不敢苦留,只叫:"老师不必吵闹,准于明早送行。"遂此出了经堂,吩咐书办,写了百十个简帖儿,邀请邻里亲戚,明早奉送唐朝老师西行;一壁厢又叫庖人安排饯行的筵宴;一壁厢又叫管办的做二十对彩旗,觅一班吹鼓手乐人,南来寺里请一班和尚,东岳观里请一班道士,限明日巳时,各项俱要整齐。众执事领命去讫。不多时,天又晚了。吃了晚斋,各归寝处。正是那--

  几点归鸦过别村,楼头钟鼓远相闻。六街三市人烟静,万户千门灯火昏。

  月皎风清花弄影,银河惨淡映星辰。子规啼处更深矣,天籁无声大地钧。

  当时三四更天气,各管事的家僮,尽皆早起,买办各项物件。你看那办筵席的厨上慌忙,置彩旗的堂前吵闹,请僧道的两脚奔波,叫鼓乐的一声急纵,送简帖的东走西跑,备轿马的上呼下应。这半夜,直嚷至天明,将巳时前后,各项俱完,也只是有钱不过。

  却表唐僧师徒们早起,又有那一班人供奉。长老吩咐收拾行李,扣备马匹。呆子听说要走,又努嘴胖唇,唧唧哝哝,只得将衣钵收拾,找启高肩担子。沙僧刷马匹,套起鞍辔伺候。行者将九环杖递在师父手里,他将通关文牒的引袋儿,挂在胸前,只是一齐要走。员外又都请至后面大厂厅内,那里面又铺设了筵宴,比斋堂中相待的更是不同。但见那--

  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之图;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景。龙文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阶前鼓舞按宫商,堂上果肴铺锦绣。素汤素饭甚清奇,香酒香茶多美艳。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王侯之宅。只听得一片欢声,真个也惊天动地。

  长老正与员外作礼,只见家僮来报:"客俱到了。"却是那请来的左邻、右舍、妻弟、姨兄、姐夫、妹丈,又有那些同道的斋公,念佛的善友,一齐都向长老礼拜。拜毕各各叙坐,只见堂下面鼓瑟吹笙,堂上边弦歌酒宴。这一席盛宴,八戒留心对沙僧道:"兄弟,放怀放量吃些儿。离了寇家,再没这好丰盛的东西了!"沙僧笑道:"二哥说那里话!常言道,珍馐百味,一饱便休。只有私房路,那有私房肚!"八戒道:"你也忒不济,不济!我这一顿尽饱吃了,就是三日也急忙不饿。"行者听见道:"呆子,莫胀破了肚子!如今要走路哩!"

  说不了,日将中矣,长老在上举箸,念揭斋经。八戒慌了,拿过添饭来,一口一碗,又丢彀有五六碗,把那馒头、卷儿、饼子、烧果,没好没歹的,满满笼了两袖,才跟师父起身。长老谢了员外,又谢了众人,一同出门。你看那门外摆着彩旗宝盖,鼓手乐人。又见那两班僧道方来,员外笑道:"列位来迟,老师去急,不及奉斋,俟回来谢罢。"众等让叙道路,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让长老四众前行。只闻得鼓乐喧天,旗幡蔽日,人烟凑集,车马骈填,都来看寇员外迎送唐僧。这一场富贵,真赛过珠围翠绕,诚不亚锦帐藏春!那一班僧,打一套佛曲;那一班道,吹一道玄音,俱送出府城之外。行至十里长亭,又设着箪食壶浆,擎杯把盏,相饮而别。那员外犹不忍舍,噙着泪道:"老师取经回来,是必到舍再住几日,以了我寇洪之心。"三藏感之不尽,谢之无已道:"我若到灵山,得见佛祖,首表员外之大德。回时定踵门叩谢,叩谢!"说说话儿,不觉的又有二三里路,长老恳切拜辞,那员外又放声大哭而转。这正是:

  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证道本夹批: 百斋僧何如一见佛?灵山在望,而不一往,真无缘也。大哭为何!】

  且不说寇员外送至十里长亭,同众回家。却说他师徒四众,行有四五十里之地,天色将晚。长老道:"天晚了,何方借宿?"八戒挑着担,努着嘴道:"放了现成茶饭不吃,清凉瓦屋不住,却要走什么路,象抢丧踵魂的!如今天晚,倘下起雨来,却如之何!"三藏骂道:"泼孽畜,又来报怨了!常言道,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李本旁批: 着眼。】待我们有缘拜了佛祖,取得真经,那时回转大唐,奏过主公,将那御厨里饭,凭你吃上几年,胀死你这孽畜,教你做个饱鬼!"那呆子吓吓的暗笑,不敢复言。

  行者举目遥观,只见大路旁有几间房宇,急请师父道:"那里安歇,那里安歇。"长老至前,见是一座倒塌的牌坊,坊上有一旧扁,扁上有落颜色积尘的四个大字,乃"华光行院"。长老下了马道:"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因剿除毒火鬼王,降了职,化做五显灵官,此间必有庙祝。"遂一齐进去,但见廊房俱倒,墙壁皆倾,更不见人之踪迹,只是些杂草丛菁。欲抽身而出,不期天上黑云盖顶,大雨淋漓。没奈何,却在那破房之下,拣遮得风雨处,将身躲避。密密寂寂,不敢高声,恐有妖邪知觉。坐的坐,站的站,苦捱了一夜未睡。咦!真个是:

  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

  毕竟不知天晓向前去还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悟元子曰:上回已结出,自有为而入无为,大道完成矣。然大道虽成,未离尘世,犹有幻身为患,若不知韬晦隐迹,未免招是惹非,为世所欺。故此回合下回,极形人心难测,使修行者见几而作,用大脚力,镇压群迷,以防不测之患也。

  篇首一词,言一切色空静喧语默,俱皆后天识神所为,并非我固有之物,当一切看破,不必梦里说梦,认以为真。须顺其自然,用中无用,功里施功,不着于有心,不着于无心,还如果在枝上,待其自熟自红,不必计较如何修种,方是修行人大作大为,而虚实行藏,人莫能窥矣。

  "三藏师徒,在平安路上行经半月,忽见城池。唐僧问:'什么去处?'行者道:'不知,不知。'"连道"不知",即词中"莫问如何修种"之意。盖大道以无心为主,到得道体完成,平安之处,正当绝去万有,穷通得失,置于不问不知而已。"八戒道:'这路是你行过的,怎么不知?'行者道:'事不关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一以为行过的,怎么不知?一以为不关心,所以不知。总以示无心之行而不着心,正"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之妙。"二老论兴衰得失,圣贤英雄,而今安在?可为叹息。"正明世事皆假,犹如一梦,而必须万有皆空也。

  "铜台府";须要在尘缘界中捡出真金;"地灵县",且莫向大地恒沙中失去灵宝。"虎坐门楼,寇员外家,有个万僧不阻之牌。"虽曰斋僧为善,而未免虚张声势,有心修福矣。有心则务于外失于内,是贼其德,而非行其善。至圣云:"乡愿德之贼也",其即寇员外之谓乎!曰寇者,所以诛其心也。乃唐僧化斋,而求向善之家,是不知善中犹有如虎似寇者在也。何则?善不求人知,则为真善,善欲其人晓,则为假善,天下之人为善者少,为名者多,修行人若不自谨慎,徒以外取人,露出圭角,惹得人猜猜疑疑,围绕争看,即未免走入虎坐寇家,而为好奇者觊觎矣。故员外闻报异相僧人来也,不怕丑恶,而即请进,百般殷勤也。及问起居,三藏说出见佛祖求真经,而员外即面生喜色,总以写不善韬晦,而起人心之失。

  "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许愿斋万僧,只少四众,不得圆满,天降四位,圆满其数,请留名号。"分明内存盗跖之心,外装老成之见,虚挂招牌,以要美誉。此等之辈,外示宽洪大量,内实贪心不足,所谓老而不死是谓贼者。试看老妪以为古怪清奇,必是天人下界,秀才闻经十四遍寒暑,尽道真是神僧。罔知道中有贼,误认向善人家,轻举妄动,惊俗骇众,焉得不动人耳目?当此之时,三藏虽到得有宝之方,尚未了圆满之愿,而乃以口食为重,不知谨戒,妄自交接,是起头容易结稍难,自阻前程,纵灵山不远,未可遽到。"见员外心诚恳,没奈何只得住了。"理所必然。

  员外始而供斋,铺设齐整;既而留住,圆满道场。可谓言语诚敬,礼貌丰隆,善之至矣。而谁知至善之中,即有不善者在;至敬之中,便有不敬者藏。老妪因留不住,而遂生恼,是绵里裹针,已种下伤人之根;秀才供养不领,而即抽身,是口是心非,早包藏暗害之计。"鼓乐喧天,旗蟊稳铡保袷蔷瓷瘢弧叭巳捍占德礞樘睢保蜒晕浦摇!罢嫒槲Т淙啤保置髯钥芏锌埽弧俺喜谎墙跣宀卮骸保票卣糯笠允Т蟆!安璺共怀裕醋呤裁绰贰保谑扯鬃慊笕耍弧俺ぐ菜浜茫皇蔷昧抵摇保怖侄强赏怼!盎庑性骸保闯鲮乓鸹鲋恕!拔逑粤楣佟保扔飨月恫唤髦А!安黄诤谠聘嵌ィ笥炅芾臁保ㄕ痹庥甏颍弧翱钟醒爸酰钩疚此保说靡獯π敕牢!!疤┘股瘢执τ址瓯!毙扌姓呖刹唤髦睿BR>
  诗曰:

  道成急须去韬光,莫露形踪惹祸殃。

  大抵恩中还有害,当知绵里裹针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