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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egory: 正史
《宋史》列传97○苏轼 子过 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人。生十年,父洵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以书,闻古 今成败,辄能语其要。程氏读东汉《范滂传》,慨然太息,轼请曰:"轼若为滂, 母许之否乎?"程氏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邪?" 比冠,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好贾谊、陆贽书。既而读《庄子》,叹曰: "吾昔有见,口未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嘉祐二年,试礼部。方时文磔裂 诡异之弊胜,主司欧阳修思有以救之,得轼《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多士, 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科。后以书见 修,修语梅圣俞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丁母忧。五年,调福昌主簿。欧阳修以才识兼茂,荐之秘阁。试六论,旧不起 草,以故文多不工。轼始具草,文义粲然。复对制策,入三等。自宋初以来,制策 入三等,惟吴育与轼而已。 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元昊叛,民贫役重,岐下岁输南山木筏, 自渭入河,经砥柱之险,衙吏踵破家。轼访其利害,为修衙规,使自择水工以时进 止,自是害减半。 治平二年,入判登闻鼓院。英宗自藩邸闻其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诰。 宰相韩琦曰:"轼之才,远大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 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进用,然后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辞矣。今骤用之, 则天下之士未必以为然,适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与修注如何?"琦曰: "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英宗曰: "试之未知其能否,如轼有不能邪?"琦犹不可,及试二论,复入三等,得直史馆。 轼闻琦语,曰:"公可谓爱人以德矣。"会洵卒,赙以金帛,辞之,求赠一官,于 是赠光禄丞。洵将终,以兄太白早亡,子孙未立,妹嫁杜氏,卒未葬,属轼。轼既 除丧,即葬姑。后官可荫,推与太白曾孙彭。 熙宁二年,还朝。王安石执政,素恶其议论异己,以判官告院。四年,安石欲 变科举、兴学校,诏两制、三馆议。轼上议曰: 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 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君 相不知人,朝廷不责实,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而况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 以为不足。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及其既厌,虽圣人 不能复。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强而复之,则难为力。 庆历固尝立学矣,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今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 发民力以治宫室,敛民财以食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狱讼听于是,军旅谋于 是,又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则无乃徒为纷乱,以患苦天下邪?若乃无大更革,而 望有益于时,则与庆历之际何异?故臣谓今之学校,特可因仍旧制,使先王之旧物, 不废于吾世足矣。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视祖宗之 世,贡举之法,与今为孰精?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所得人才,与今为孰多?天 下之事,与今为孰办?较此四者之长短,其议决矣。 今所欲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词,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或欲 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经生不帖墨而考大义,此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愿陛 下留意于远者、大者,区区之法何预焉。臣又切有私忧过计者。夫性命之说,自子 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其貌,超然 无著而不可挹,此岂真能然哉!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陛下亦安用之? 议上,神宗悟曰:"吾固疑此,得轼议,意释然矣。"即日召见,问:"方今 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 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镇以安静, 待物之来,然后应之。"神宗悚然曰:"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凡在馆阁,皆当为 朕深思治乱,无有所隐。"轼退,言于同列。安石不悦,命权开封府推官,将困之 以事。轼决断精敏,声闻益远。会上元敕府市浙灯,且令损价。轼疏言:"陛下岂 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 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即诏罢之。
时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论其不便,曰: 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之所恃者人 心而已,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失之则亡, 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 心之不悦矣。 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不以财用付三司,无故又创制置三司条 例一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夫制置三司 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辈,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实惊 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论说百端,喧 传万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何恤于人言。"操网罟而入江湖,语 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 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故臣以为欲消谗慝而召和气,则莫若罢条例司。 今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功,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 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而所行之事,道路皆知其难。汴水浊流,自 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 而满矣。陛下遂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妄庸轻剽,率意争 言。官司虽知其疏,不敢便行抑退,追集老少,相视可否。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 为兴役。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 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臣不知朝廷何苦而为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顾役,而欲措之天下。单丁、 女户,盖天民之穷者也,而陛下首欲役之,富有四海,忍不加恤!自杨炎为两税, 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万一后世不幸有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 旧,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 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与?计愿请之户,必皆 孤贫不济之人,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不还,则均及邻保,势有必至,异日天下 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常平之法,可谓至矣。今 欲变为青苗,坏彼成此,所丧逾多,亏官害民,虽悔何及! 昔汉武帝以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 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霍光顺民所欲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 意今日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费已厚,纵使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 譬之有人为其主畜牧,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 劳绩。今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臣窃以为过矣。 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 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 俗之薄厚,不在乎富与贫。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 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 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易此者, 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仁祖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 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 余。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焉。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 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 未享其利,浇风已成。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俾常调 之人举生非望,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 陛下哀之救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陛下厚风俗者, 此也。 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 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也。今法令严密, 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 以防盗,不可以无盗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万世 之防?臣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 议所击,台谏亦击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 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臣之所愿 陛下存纪纲者,此也。 轼见安石赞神宗以独断专任,因试进士发策,以"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 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恒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为问,安 石滋怒,使御史谢景温论奏其过,穷治无所得,轼遂请外,通判杭州。高丽入贡, 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轼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 受!"使者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时新政日下,轼于其间,每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安。徙知密州。司农行手实法, 不时施行者以违制论。轼谓提举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今出于 司农,是擅造律也。"提举官惊曰:"公姑徐之。"未几,朝廷知法害民,罢之。 有盗窃发,安抚司遣三班使臣领悍卒来捕,卒凶暴恣行,至以禁物诬民,入其 家争斗杀人,且畏罪惊溃,将为乱。民奔诉轼,轼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 散卒闻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徙知徐州。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 河,汇于城下,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轼曰:"富民出,民皆动摇, 吾谁与守?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驱使复入。轼诣武卫营,呼卒长曰:"河将 害城,事急矣,虽禁军且为我尽力。"卒长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当 效命。"率其徒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雨日夜不止, 城不沈者三版。轼庐于其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以守,卒全其城。复请调来岁 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徙知湖州,上表以谢。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诗托讽,庶有补于国。御史 李定、舒亶、何正臣摭其表语,并媒蘖所为诗以为讪谤,逮赴台狱,欲置之死,锻 炼久之不决。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轼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筑 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三年,神宗数有意复用,辄为当路者沮之。神宗尝语宰相王珪、蔡确曰:"国 史至重,可命苏轼成之。"珪有难色。神宗曰:"轼不可,姑用曾巩。"巩进《太 祖总论》,神宗意不允,遂手扎移轼汝州,有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 材实难,不忍终弃。"轼未至汝,上书自言饥寒,有田在常,愿得居之。朝奏入, 夕报可。 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 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 曰:"二事皆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 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礼乎?"安石厉 声曰:"安石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 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 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至常,神宗崩,哲宗立,复朝奉郎、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轼旧善司马光、 章惇。时光为门下侍郎,惇知枢密院,二人不相合,惇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轼 谓惇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 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许靖 且不可慢,况君实乎?"惇以为然,光赖以少安。 迁起居舍人。轼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辞于宰相蔡确。确曰:"公徊翔久 矣,朝中无出公右者。"轼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确曰:"希固当先 公耶?"卒不许。元祐元年,轼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 初,祖宗时,差役行久生弊,编户充役者不习其役,又虐使之,多致破产,狭 乡民至有终岁不得息者。王安石相神宗,改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钱雇役,行法者 过取,以为民病。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 与其选。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敛民财,十室九空,敛聚 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胥得缘为奸。 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 渐则民不惊。三代之法,兵农为一,至秦始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之 卒。自尔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 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大类此。公欲骤罢免役而行差役,正 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以为然。轼又陈于政事堂,光忿然。轼曰: "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 其详,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光笑之。寻除翰林学士。 二年,兼侍读。每进读至治乱兴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导,觊有所 启悟。哲宗虽恭默不言,辄首肯之。尝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轼历言:"今 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而强之使东;夏人入镇戎,杀掠数万 人,帅臣不以闻。每事如此,恐浸成衰乱之渐。" 轼尝锁宿禁中,召入对便殿,宣仁后问曰:"卿前年为何官?"曰:"臣为常 州团练副使。"。曰:"今为何官?"曰:"臣今待罪翰林学士。"曰:"何以遽 至此?"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曰:"岂大臣论荐乎?" 曰:"亦非也。"轼惊曰:"臣虽无状,不敢自他途以进。"曰:"此先帝意也。 先帝每诵卿文章,必叹曰:'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卿耳。"轼不觉哭失声, 宣仁后与哲宗亦泣,左右皆感涕。已而命坐赐茶,彻御前金莲烛送归院。 三年,权知礼部贡举。会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未能言。轼宽其禁约,使得 尽技。巡铺内侍每摧辱举子,且持暖昧单词,诬以为罪,轼尽奏逐之。 四年,积以论事,为当轴者所恨。轼恐不见容,请外,拜龙图阁学士、知杭州。 未行,谏官言前相蔡确知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太皇太后。大臣议迁之岭南。 轼密疏:"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 为小累。谓宜皇帝敕置狱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诏赦之,则于仁孝两得矣。"宣仁后 心善轼言而不能用。轼出郊,用前执政恩例,遣内侍赐龙茶、银合,慰劳甚厚。 既至杭,大旱,饥疫并作。轼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复得赐度僧牒, 易米以救饥者。明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饘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 者甚众。轼曰:"杭,水陆之会,疫死比他处常多。"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橐中 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待之。 杭本近海,地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 白居易又浚西湖水入漕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民以殷富。湖水多葑,自唐及 钱氏,岁辄浚治,宋兴,废之,葑积为田,水无几矣。漕河失利,取给江潮,舟行 市中,潮又多淤,三年一淘,为民大患,六井亦几于废。轼见茅山一河专受江潮, 盐桥一河专受湖水,遂浚二河以通漕。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江潮不复入 市。以余力复完六井,又取葑田积湖中,南北径三十里,为长堤以通行者。吴人种 菱,春辄芟除,不遣寸草。且募人种菱湖中,葑不复生。收其利以备修湖,取救荒 余钱万缗、粮万石,及请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堤成,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 画图,杭人名为苏公堤。 杭僧净源,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舶至高丽,交誉之。元丰末,其王子义天 来朝,因往拜焉。至是,净源死,其徒窃持其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来祭, 因持其国母二金塔,云祝两宫寿。轼不纳,奏之曰:"高丽久不入贡,失赐予厚利, 意欲求朝,未测吾所以待之厚薄,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若受而不答,将生怨 心;受而厚赐之,正堕其计。今宜勿与知,从州郡自以理却之。彼庸僧猾商,为国 生事,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朝廷皆从之。未几,贡使果至,旧例,使所至吴 越七州,费二万四千余缗。轼乃令诸州量事裁损,民获交易之利,无复侵挠之害矣。 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 激射,岁败公私船不可胜计。轼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漕河,引 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余里以达于江。又并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龙山大慈浦,自浦 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达于龙山漕河,以避浮山之 险,人以为便。奏闻,有恶轼者,力沮之,功以故不成。 轼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日两潮,潮 浊而江清,潮水常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常通,则吴中少水患。 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 扼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十桥,以迅江势"。亦不果用,人皆以为 恨。轼二十年间再莅杭,有德于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至。以弟辙除右丞,改翰林承旨。辙辞右丞,欲与兄 同备从官,不听。轼在翰林数月,复以谗请外,乃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先是, 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致陈亦多水。 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且凿黄堆欲注之于淮。轼始至颍,遣吏以水平准之,淮之 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颍地为患。轼言于朝,从之。 郡有宿贼尹遇等,数劫杀人,又杀捕盗吏兵。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家复惧其 害,匿不敢言。轼召汝阴尉李直方曰:"君能禽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不获, 亦以不职奏免君矣。"直方有母且老,与母诀而后行。乃缉知盗所,分捕其党与, 手戟刺遇,获之。朝廷以小不应格,推赏不及。轼请以己之年劳,当改朝散郎阶, 为直方赏,不从。其后吏部为轼当迁,以符会其考,轼谓已许直方,又不报。 七年,徙扬州。旧发运司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故 操舟者辄富厚,以官舟为家,补其敝漏,且周船夫之乏,故所载率皆速达无虞。近 岁一切禁而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以济饥寒,公私皆病。轼请复旧,从之。 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兼侍读。 是岁,哲宗亲祀南郊,轼为卤簿使,导驾入太庙。有赭繖犊车并青盖犊车十余 争道,不避仪仗。轼使御营巡检使问之,乃皇后及大长公主。时御史中丞李之纯为 仪仗使,轼曰:"中丞职当肃政,不可不以闻之。"纯不敢言,轼于车中奏之。哲 宗遣使赍疏驰白太皇太后,明日,诏整肃仪卫,自皇后而下皆毋得迎谒。寻迁礼部 兼端明殿、翰林侍读两学士,为礼部尚书。高丽遣使请书,朝廷以故事尽许之。轼 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予。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 予乎?"不听。 八年,宣仁后崩,哲宗亲政。轼乞补外,以两学士出知定州。时国事将变,轼 不得入辞。既行,上书言:"天下治乱,出于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极,小民皆能自 通;迨于大乱,虽近臣不能自达。陛下临御九年,除执政、台谏外,未尝与群臣接。 今听政之初,当以通下情、除壅蔽为急务。臣日侍帷幄,方当戍边,顾不得一见而 行,况疏远小臣欲求自通,难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不效愚忠。古之圣人将 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陛下圣智绝人, 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默观庶事之利害,与群臣之邪正。以三 年为期,俟得其实,然后应物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由此观 之,陛下之有为,惟忧太蚤,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 轻有改变,故进此说,敢望陛下留神,社稷宗庙之福,天下幸甚。" 定州军政坏驰,诸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廪赐,前守不敢谁何。轼取贪污 者配隶远恶,缮修营房,禁止饮博,军中衣食稍足,乃部勒战法,众皆畏伏。然诸 校业业不安,有卒史以赃诉其长,轼曰:"此事吾自治则可,听汝告,军中乱矣。" 立决配之,众乃定。会春大阅,将吏久废上下之分,轼命举旧典,帅常服出帐中, 将吏戎服执事。副总管王光祖自谓老将,耻之,称疾不至。轼召书吏使为奏,光祖 惧而出,讫事,无一慢者。定人言:"自韩琦去后,不见此礼至今矣。"契丹久和, 边兵不可用,惟沿边弓箭社与寇为邻,以战射自卫,犹号精锐。故相庞籍守边,因 俗立法。岁久法弛,又为保甲所挠。轼奏免保甲及两税折变科配,不报。 绍圣初,御史论轼掌内外制日,所作词命,以为讥斥先朝。遂以本官知英州, 寻降一官,未至,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居三年,泊然无所蒂芥,人无贤 愚,皆得其欢心。又贬琼州别驾,居昌化。昌化,故儋耳地,非人所居,药饵皆无 有。初僦官屋以居,有司犹谓不可,轼遂买地筑室,儋人运甓畚土以助之。独与幼 子过处,著书以为乐,时时从其父老游,若将终身。 微宗立,移廉州,改舒州团练副使,徒永州。更三大赦,遂提举玉局观,复朝 奉郎。轼自元祐以来,未尝以岁课乞迁,故官止于此。建中靖国元年,卒于常州, 年六十六。 轼与弟辙,师父洵为文,既而得之于天。尝自谓:"作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 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其体 浑涵光芒,雄视百代,有文章以来,盖亦鲜矣。洵晚读《易》,作《易传》未究, 命轼述其志。轼成《易传》,复作《论语说》;后居海南,作《书传》;又有《东 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 《和陶诗》四卷。一时文人如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陈师道,举世未之识, 轼待之如朋俦,未尝以师资自予也。 自为举子至出入侍从,必以爱君为本,忠规谠论,挺挺大节,群臣无出其右。 但为小人忌恶挤排,不使安于朝廷之上。 高宗即位,赠资政殿学士,以其孙符为礼部尚书。又以其文置左右,读之终日 忘倦,谓为文章之宗,亲制集赞,赐其曾孙峤。遂崇赠太师,谥文忠。轼三子:迈、 迨、过,俱善为文。迈,驾部员外郎。迨,承务郎。 过字叔党。轼知杭州,过年十九,以诗赋解两浙路,礼部试下。及轼为兵部尚 书,任右承务郎。轼帅定武,谪知英州,贬惠州,迁儋耳,渐徙廉、永,独过侍之。 凡生理昼夜寒暑所须者,一身百为,不知其难。初至海上,为文曰《志隐》,轼览 之曰:"吾可以安于岛夷矣。"因命作《孔子弟子别传》,轼卒于常州,过葬轼汝 州郏城小峨眉山,遂家颍昌,营湖阴水竹数亩,名曰小斜川,自号斜川居士。卒, 年五十二。 初监太原府税,次知颍昌府郾城县,皆以法令罢。晚权通判中山府。有《斜川 集》二十卷。其《思子台赋》、《飓风赋》早行于世。时称为"小坡",盖以轼为 "大坡"也。其叔辙每称过孝,以训宗族。且言:"吾兄远居海上,惟成就此儿能 文也。"七子:籥、籍、节、笈、筚、笛、箾。 论曰:苏轼自为童子时,士有传石介《庆历圣德诗》至蜀中者,轼历举诗中所 言韩、富、杜、范诸贤以问其师。师怪而语之,则曰:"正欲识是诸人耳。"盖已 有颉颃当世贤哲之意。弱冠,父子兄弟至京师,一日而声名赫然,动于四方。既而 登上第,擢词科,入掌书命,出典方州。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 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志为之主,而以迈往之气辅之。故意之所向,言足 以达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为。至于祸患之来,节义足以固其有守,皆志与气所为 也。仁宗初读轼、辙制策,退而喜曰:"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神宗尤爱其 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二君皆有以知轼,而轼卒不得大用。一 欧阳修先识之,其名遂与之齐,岂非轼之所长不可掩抑者,天下之至公也,相不相 有命焉,呜呼!轼不得相,又岂非幸欤?或谓:"轼稍自韬戢,虽不获柄用,亦当 免祸。"虽然,假令轼以是而易其所为,尚得为轼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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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egory: 正史
《宋史》列传98○苏辙 族孙元老 苏辙,字子由,年十九,与兄轼同登进士科,又同策制举。仁宗春秋高,辙虑 或倦于勤,因极言得失,而于禁廷之事,尤为切至。曰: 陛下即位三十余年矣,平居静虑,亦尝有忧于此乎,无忧于此乎?臣伏读制策, 陛下既有忧惧之言矣。然臣愚不敏,窃意陛下有其言耳,未有其实也。往者宝元、 庆历之间,西夏作难,陛下昼不安坐,夜不安席,天下皆谓陛下忧惧小心如周文王。 然自西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 惧。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臣 以为忧乐之节易矣。臣疏远小臣,闻之道路,不知信否? 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优笑无度,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 所顾问。三代之衰,汉、唐之季,女宠之害,陛下亦知之矣。久而不止,百蠹将由 之而出。内则蛊惑之所污,以伤和伐性;外则私谒之所乱,以败政害事。陛下无谓 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今海内穷困,生民愁苦,而宫中好赐不为限极,所欲则给, 不问有无。司会不敢争,大臣不敢谏,执契持敕,迅若兵火。国家内有养士、养兵 之费,外有契丹、西夏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余,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 民心不归也。 策入,辙自谓必见黜。考官司马光第以三等,范镇难之。蔡襄曰:"吾三司使 也,司会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考官胡宿以为不逊,请黜之。仁宗曰:"以 直言召人,而以直言弃之,天下其谓我何?"宰相不得已,置之下等,授商州军事 推官。时父洵被命修《礼书》,兄轼签书凤翔判官。辙乞养亲京师。三年,轼还, 辙为大名推官。逾年,丁父忧。服除,神宗立已二年,辙上书言事,召对延和殿。 时王安石以执政与陈升之领三司条例,命辙为之属。吕惠卿附安石,辙与论多 相牾。安石出《青苗书》使辙熟议,曰:"有不便,以告勿疑。"辙曰:"以钱贷 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非为利也。然出纳之际,吏缘为奸,虽有法不能禁, 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纳钱,虽富民不免逾限。如此,则恐鞭箠必用, 州县之事不胜烦矣。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有尤之者,晏曰:'使民侥幸 得钱,非国之福;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 之未尝逾时。有贱必籴,有贵必粜,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晏 之所言,则常平法耳。今此法见在而患不修,公诚能有意于民,举而行之,则晏之 功可立俟也。"安石曰:"君言诚有理,当徐思之。"自此逾月不言青苗。 会河北转运判官王广廉奏乞度僧牒数千为本钱,于陕西漕司私行青苗法,春散 秋敛,与安石意合,于是青苗法遂行。安石因遣八使之四方,访求遗利。中外知其 必迎合生事,皆莫敢言。辙往见陈升之曰:"昔嘉祐末,遣使宽恤诸路,各务生事, 还奏多不可行,为天下笑。今何以异此?"又以书抵安石,力陈其不可。安石怒, 将加以罪,升之止之,以为河南推官。会张方平知陈州,辟为教授。三年,授齐州 掌书记。又三年,改著作佐郎。复从方平签书南京判官。居二年,坐兄轼以诗得罪, 谪监筠州盐酒税,五年不得调。移知绩溪县。 哲宗立,以秘书省校书郎召。元祐元年,为右司谏。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光、 吕公著,欲革弊事,而旧相蔡确、韩缜、枢密使章惇皆在位,窥伺得失,辙皆论去 之。吕惠卿始谄事王安石,倡行虐政以害天下。及势钧力敌,则倾陷安石,甚于仇 雠,世尤恶之,至是,自知不免,乞宫观以避贬窜。辙具疏其奸,以散官安置建州。 司马光以王安石雇役之害,欲复差役,不知其害相半于雇役。辙言:"自罢差 役仅二十年,吏民皆未习惯。况役法关涉众事,根芽盘错,行之徐缓,乃得审详。 若不穷究首尾,忽遽便行,恐既行之后,别生诸弊。今州县役钱,例有积年宽剩, 大约足支数年,且依旧雇役,尽今年而止。催督有司审议差役,趁今冬成法,来年 役使乡户。但使既行之后,无复人言,则进退皆便。"光又以安石私设《诗》、 《书新义》考试天下士,欲改科举,别为新格。辙言:"进士来年秋试,日月无几, 而议不时决。诗赋虽小技,比次声律,用功不浅。至于治经,诵读讲解,尤不轻易。 要之,来年皆未可施行。乞来年科场,一切如旧,惟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论议,或 出己见,不专用王氏学。仍罢律义,令举人知有定论,一意为学,以待选试,然后 徐议元祐五年以后科举格式,未为晚也。"光皆不能从。
初,神宗以夏国内乱,用兵攻讨,乃于熙河增兰州,于延安增安疆、米脂等五 砦。二年,夏遣使贺登位,使还,未出境,又遣使入境。朝廷知其有请兰州、五砦 地意,大臣议弃守未决。辙言曰:"顷者西人虽至,疆场之事,初不自言。度其狡 心,盖知朝廷厌兵,确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得以为重。朝廷深觉其意,忍 而不予,情得势穷,始来请命,一失此机,必为后悔。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 许之则畏兵而予,不复为恩;不予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间不容发,正在此时, 不可失也。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恩情未接,兵交之日, 谁使效命?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责?惟乞圣心以此反覆思 虑,早赐裁断,无使西人别致猖狂。"于是朝廷许还五砦,夏人遂服。迁起居郎、 中书舍人。 朝廷议回河故道,辙为公著言:"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今不因其旧而修 其未至,乃欲取而回之,其为力也难,而为责也重,是谓智勇势力过先帝也。"公 著悟,竟未能用。进户部侍郎。辙因转对,言曰:"财赋之原,出于四方,而委于 中都。故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其次藏之州郡。州郡有余,则转运司常足;转运司 既足,则户部不困。唐制,天下赋税,其一上供,其一送使,其一留州。比之于今, 上供之数可谓少矣。然每有缓急,王命一出,舟车相衔,大事以济。祖宗以来,法 制虽殊,而诸道蓄藏之计,犹极丰厚。是以敛散及时,纵舍由己,利柄所在,所为 必成。自熙宁以来,言利之臣,不知本末之术,欲求富国,而先困转运司。转运司 既困,则上供不继;上供不继,而户部亦惫矣。两司既困,故内帑别藏,虽积如丘 山,而委为朽壤,无益于算也。"寻又言: 臣以祖宗故事考之,今日本部所行,体例不同,利害相远,宜随事措置,以塞 弊原。谨具三弊以闻:其一曰分河渠案以为都水监,其二曰分胄案以为军器监,其 三曰分修造案以为将作监。三监皆隶工部,则本部所专,其余无几,出纳损益,制 在他司。顷者,司马光秉政,知其为害,尝使本部收揽诸司利权。当时所收,不得 其要,至今三案犹为他司所擅,深可惜也。 盖国之有财,犹人之有饮食。饮食之道,当使口司出纳,而腹制多寡。然后分 布气血,以养百骸,耳目赖之以为聪明,手足赖之以为力。若不专任口腹,而使手 足、耳目得分治之,则虽欲求一饱不可得矣,而况于安且寿乎!今户部之在朝廷, 犹口腹也,而使他司分治其事,何以异此?自数十年以来,群臣每因一事不举,辄 入建他司。利权一分,用财无艺。他司以办事为效,则不恤财之有无;户部以给财 为功,则不问事之当否。彼此各营一职,其势不复相知,虽使户部得材智之臣,终 亦无益,能否同病,府库卒空。今不早救,后患必甚。 昔嘉祐中,京师频岁大水,大臣始取河渠案置都水监。置监以来,比之旧案, 所补何事?而大不便者,河北有外监丞,侵夺转运司职事。转运司之领河事也,郡 之诸埽,埽之吏兵、储蓄,无事则分,有事则合。水之所向,诸埽趋之,吏兵得以 并功,储蓄得以并用。故事作之日,无暴敛伤财之患,事定之后,徐补其阙,两无 所妨。自有监丞,据法责成,缓急之际,诸埽不相为用,而转运司不胜其弊矣。此 工部都水监为户部之害,一也。 先帝一新官制,并建六曹,随曹付事,故三司故事多隶工曹,名虽近正而实非 利。昔胄案所掌,今内为军器监而上隶工部,外为都作院而上隶提刑司,欲有兴作, 户部不得与议。访闻河北道近岁为羊浑脱,动以千计。浑脱之用,必军行乏水,过 渡无船,然后须之。而其为物,稍经岁月,必至蠹败。朝廷无出兵之计,而有司营 戢,不顾利害,至使公私应副,亏财害物。若专在转运司,必不至此。此工部都作 院为户部之害,二也。 昔修造案掌百工之事,事有缓急,物有利害,皆得专之。今工部以办职为事, 则缓急利害,谁当议之?朝廷近以箔场竹箔,积久损烂,创令出卖,上下皆以为当。 指挥未几,复以诸处营造,岁有科制,遂令般运堆积,以破出卖之计。臣不知将作 见工几何,一岁所用几何?取此积彼,未用之间,有无损败,而遂为此计。本部虽 知不便,而以工部之事,不敢复言。此工部将作监为户部之害,三也。 凡事之类此者多矣,臣不能遍举也。故愿明诏有司,罢外水监丞,举河北河事 及诸路都作院皆归转运司,至于都水、军器、将作三监,皆兼隶户部,使定其事之 可否,裁其费之多少,而工部任其功之良苦,程其作之迟速。苟可否、多少在户部, 则伤财害民,户部无所逃其责矣。苟良苦、迟速在工部,则败事乏用,工部无所辞 其谴矣。制出于一,而后天下贫富,可责之户部矣。 哲宗从之,惟都水仍旧。 朝廷以吏部元丰所定吏额,比旧额数倍,命辙量事裁减。吏有白中孚曰:"吏 额不难定也。昔之流内铨,今侍郎左选也,事之烦剧,莫过此矣。昔铨吏止十数, 而今左选吏至数十,事不加旧而用吏至数倍,何也?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 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得。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 此吏额多少之大情也。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厘以下, 积若干分而为一人。今若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 辙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纷诉,虽朝廷 亦不能守。"乃具以白宰执,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勿补, 及额而止。不过十年,羡额当尽。功虽稍缓,而见吏知非身患,不复怨矣。吕大防 命诸司吏任永寿与省吏数人典之,遂背辙议以立额,日裁损吏员,复以好恶改易诸 局次。永寿复以赃刺配,大防略依辙议行之。代轼为翰林学士,寻权吏部尚书。使 契丹,馆客者侍读学士王师儒能诵洵、轼之文及辙《茯苓赋》,恨不得见全集。使 还,为御史中丞。 自元祐初,一新庶政,至是五年矣。人心已定,惟元丰旧党分布中外,多起邪 说以摇撼在位,吕大防、刘挚患之,欲稍引用,以平夙怨,谓之"调停"。宣仁后 疑不决,辙面斥其非,复上疏曰: 臣近面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圣意似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词迫 遽,有所不尽,臣而不言,谁当救其失者!亲君子,远小人,则主尊国安;疏君子, 任小人,则主忧国殆。此理之必然。未闻以小人在外,忧其不悦而引之于内,以自 遗患也。故臣谓小人虽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务,无所偏废可也。 若遂引之于内,是犹患盗贼之欲得财,而导之于寝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开之以 坰牧,无是理也。且君子小人,势同冰炭,同处必争。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子 必败。何者?小人贪利忍耻,击之则难去,君子洁身重义,沮之则引退。古语曰: "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盖谓此矣。 先帝聪明圣智,疾颓靡之俗,将以纲纪四方,比隆三代。而臣下不能将顺,造 作诸法,上逆天意,下失民心。二圣因民所愿,取而更之,上下忻慰。则前者用事 之臣,今朝廷虽不加斥逐,其势亦不能复留矣。尚赖二圣慈仁,宥之于外,盖已厚 矣。而议者惑于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事,谓之"调停"。非辈若返,岂肯但 已哉?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祸,盖不足言,臣所惜者,祖 宗朝廷也。惟陛下断自圣心,勿为流言所惑,勿使小人一进,后有噬脐之悔,则天 下幸甚。 疏入,宣仁后命宰执读于帘前,曰:"辙疑吾君臣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 诸臣从而和之,"调停"之说遂已。 辙又奏曰: 窃见方今天下虽未大治,而祖宗纲纪具在,州郡民物粗安。若大臣正己平心, 无生事要功之意,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则人心自定,虽有异党,谁不归心? 向者异同反覆之心,盖亦不足虑矣。但患朝廷举事,类不审详,曩者,黄河北流, 正得水性,而水官穿凿,欲导之使东,移下就高,汩五行之理。及陛下遣使按视, 知不可为,犹或固执不从。经今累岁,回河虽罢,减水尚存,遂使河朔生灵,财力 俱困。今者西夏、青唐,外皆臣顺,朝廷招来之厚,惟恐失之。而熙河将吏创筑二 堡,以侵其膏腴,议纳醇忠,以夺其节钺,功未可觊,争已先形。朝廷虽知其非, 终不明白处置,若遂养成边衅,关陕岂复安居?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正己平心, 无生事要功者也。 昔嘉祐以前,乡差衙前,民间常有破产之患。熙宁以后,出卖坊场以雇衙前, 民间不复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务于复旧,一例复差。官收坊场之钱,民出 衙前之费,四方惊顾,众议沸腾。寻知不可,旋又复雇。去年之秋,又复差法。又 熙宁雇役之法,三等人户,并出役钱,上户以家产高强,出钱无艺,下户昔不充役, 亦遣出钱。故此二等人户,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钱不多, 雇法之行,最为其便。罢行雇法,上下二等,欣跃可知,唯是中等则反为害。且如 畿县中等之家,例出役钱三贯,若经十年,为钱三十贯而已。今差役既行,诸县手 力,最为轻役;农民在官,日使百钱,最为轻费。然一岁之用,已为三十六贯,二 年役满,为费七十余贯。罢役而归,宽乡得闲三年,狭乡不及一岁。以此较之,则 差役五年之费,倍于雇役十年。赋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条目,不便非一,故天 下皆思雇役而厌差役,今五年矣。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 术者也。 臣以闻见浅狭,不能尽知当今得失。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辈犹知其非,而况于 心怀异同,志在反覆,幸国之失,有以藉口者乎?臣恐如此四事,彼已默识于心, 多造谤议,待时而发,以摇撼众听矣。伏乞宣谕宰执,事有失当,改之勿疑,法或 未完,修之无倦。苟民心既得,则异议自消。陛下端拱以享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 贵,海内蒙福,上下攸同,岂不休哉! 大臣耻过,终莫肯改。 六年,拜尚书右丞,进门下侍郎。初,夏人来贺登极,相继求和,且议地界。 朝廷许约,地界已定,付以岁赐。久之,议不决。明年,夏人以兵袭泾原。杀掠弓 箭手数千人,朝廷忍之不问,遣使往赐策命。夏人受礼倨慢,以地界为辞,不复入 谢,再犯泾原。四年,来贺坤成节,且议地界。朝廷先以岁赐予之,地界又未决。 夏人乃于疆事多方侵求,熙河将佐范育、种谊等,遂背约侵筑买孤、胜如二堡,夏 人即平荡之。育等又欲以兵纳赵醇忠,及擅招其部人千余,朝廷却而不受,西边骚 然。辙乞罢育、谊,别择老将以守熙河。宣仁后以为然,大臣竟主育、谊,不从。 辙又面奏:"人君与人臣,事体不同。人臣虽明见是非,而力所不加,须至且止; 人君于事,不知则已,知而不能行,则事权去矣。臣今言此,盖欲陛下收揽威柄, 以正君臣之分而已。若专听所谓,不以渐制之,及其太甚,必加之罪,不免逐去。 事至如此,岂朝廷美事?故臣欲保全大臣,非欲害之也。" 六年,熙河奏:"夏人十万骑压通远军境,挑掘所争崖巉,杀人三日而退。乞 因其退,急移近里堡砦于界,乘利而往,不须复守诚信。"下大臣会议。辙曰: "当先定议欲用兵耶,不用耶?"吕大防曰:"如合用兵,亦不得不用。"辙曰: "凡用兵,先论理之曲直。我若不直,兵决不当用。朝廷须与夏人议地界,欲用庆 历旧例,以彼此见今住处当中为直,此理最简直。夏人不从,朝廷遂不固执。盖朝 廷临事,常患先易后难,此所谓先易者也。既而许于非所赐城砦,依绥州例,以二 十里为界,十里为堡铺,十里为草地。要约才定,朝廷又要两砦界首侵夏地,一抹 取直,夏人见从。又要夏界更留草地十里,夏人亦许。凡此所谓后难者也。今欲于 定西城与陇诺堡一抹取直,所侵夏地凡百数十里。陇诺祖宗旧疆,岂所谓非所赐城 砦耶?此则不直,致寇之大者也。"刘挚曰:"不用兵虽美,然事有须用兵者,亦 不可不用也。"辙奏曰:"夏兵十万压熙河境上,不于他处,专于所争处杀人、掘 崖巉,此意可见,此非西人之罪,皆朝廷不直之故。熙河辄敢生事,不守诚信,臣 欲诘责帅臣耳。"后屡因边兵深入夏地,宣仁后遂从辙议。 时三省除李清臣吏部尚书,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诏书,且言姚勔亦言之。三省复 除蒲宗孟兵部尚书。辙奏:"前除清臣,给谏纷然,争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 便。"宣仁后曰:"奈阙官何?"辙曰:"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今日用此 二人,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此三人者,非有大恶,但昔与王珪、蔡确辈并进, 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见今尚书共阙四人,若并用似此四人,使党类互进,恐朝廷 自是不安静矣。"议遂止。 绍圣初,哲宗起李清臣为中书舍人,邓润甫为尚书左丞。二人久在外,不得志, 稍复言熙、丰事以激怒哲宗意。会廷试进士,清臣撰策题,即为邪说。辙谏曰: 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绍复熙宁、元丰之意。臣谓先帝以天纵之才, 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不可改者。在位近二十年,而终身 不受尊号。裁损宗室,恩止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顾募衙前,免民间 破家之患。黜罢诸科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 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制西夏,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凡如此类, 皆先帝之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也。至于其他,事有 失当,何世无之。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 汉武帝外事四征,内兴宫室,财用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均输之政,民不 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 谶决事,上下恐惧,人怀不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宽厚、恺悌之政,后 世称焉。本朝真宗右文偃武,号称太平,而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章献临御, 揽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绝口不言。英宗自藩邸入继,大 臣创濮庙之议。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答,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 之贤,与吾仁宗、神宗之圣,岂其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臣不胜区区,愿陛下 反覆臣言,慎勿轻事改易。若轻变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岁不用之人,人怀私忿, 而以先帝为辞,大事去矣。 哲宗览奏,以为引汉武方先朝,不悦。落职知汝州。居数月,元丰诸臣皆会于 朝,再责知袁州。未至,降朝议大夫、试少府监,分司南京,筠州居住。三年,又 责化州别驾,雷州安置,移循州。徽宗即位,徙永州、岳州,已而复太中大夫,提 举凤翔上清太平宫。崇宁中,蔡京当国,又降朝请大夫,罢祠,居许州,再复太中 大夫致仕。筑室于许,号颍滨遗老,自作传万余言,不复与人相见。终日默坐,如 是者几十年。政和二年,卒,年七十四。追复端明殿学士。淳熙中,谥文定。 辙性沉静简洁,为文汪洋澹泊,似其为人,不愿人知之,而秀杰之气终不可掩, 其高处殆与兄轼相迫。所著《诗传》、《春秋传》、《古史》、《老子解》、《栾 城文集》并行于世。三子:迟、适、逊。族孙元老。 元老字子廷。幼孤力学,长于《春秋》,善属文。轼谪居海上,数以书往来。 轼喜其为学有功,辙亦爱奖之。黄庭坚见而奇之,曰:"此苏氏之秀也。"举进士, 调广都簿,历汉州教授、西京国子博士、通判彭州。 政和间,宰相喜开边西南,帅臣多啖诱近界诸族使纳土,分置郡县以为功,致 茂州蛮叛,帅司遽下令招降。元老叹曰:"威不足以服,则恩不足以怀。"乃移书 成都帅周焘曰:"此蛮跳梁山谷间,伺间窃发。彼之所长,我之所短,惟施、黔两 州兵可与为敌。若檄数千人,使倍道往赴,贤于官军十万也。其次以为夔、陕兵大 集,先以夔兵诱其前,陕兵从其后,不十日,贼必破。彼降而我受焉,则威怀之道 得。今不讨贼,既招而还,必复叛,不免重用兵矣。"焘得书,即召与计事。元老 又策:"茂有两道,正道自湿山趋长平,绝岭而上,其路险以高;间道自青崖关趋 刁溪,循江而行,其路夷以径。当使正兵阵湿山,而阴出奇兵捣刁溪,与石泉并力 合攻,贼腹背受敌,擒之必矣。"焘皆不能用,竟得罪。后帅至,如元老策,蛮势 蹙,乃降。 除国子博士,历秘书正字、将作少监、比部考功员外郎,寻除成都路转运副使, 为军器监,司农、卫尉、太常少卿。 元老外和内劲,不妄与人交。梁师成方用事,自言为轼外子,因缘欲见之,且 求其文,拒不答。言者遂论元老苏轼从孙,且为元祐邪说,其学术议论,颇仿轼、 辙,不宜在中朝。罢为提点明道宫。元老叹曰:"昔颜子附骥尾而名显,吾今以家 世坐累,荣矣。"未几卒,年四十七。有诗文行于时。 论曰:苏辙论事精确,修辞简严,未必劣于其兄。王安石初议青苗,辙数语柅 之,安石自是不复及此,后非王广廉傅会,则此议息矣。辙寡言鲜欲,素有以得安 石之敬心,故能尔也。若是者,轼宜若不及,然至论轼英迈之气,闳肆之文,辙为 轼弟,可谓难矣。元祐秉政,力斥章、蔡,不主调停;及议回河、雇役,与文彦博、 司马光异同;西边之谋,又与吕大防、刘挚不合。君子不党,于辙见之。辙与兄进 退出处,无不相同,患难之中,友爱弥笃,无少怨尤,近古罕见。独其齿爵皆优于 兄,意者造物之所赋与,亦有乘除于其间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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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99○吕大防 兄大忠 弟大钧 大临 刘挚 苏颂 吕大防,字微仲,其先汲郡人。祖通,太常博士。父贲,比部郎中。通葬京兆 蓝田,遂家焉。大防进士及第,调冯翊主簿、永寿令。县无井,远汲于涧,大防行 近境,得二泉,欲导而入县,地势高下,众疑无成理。大防用《考工》水地置泉之 法以准之,不旬日,果疏为渠,民赖之,号曰"吕公泉"。 迁著作佐郎、知青城县。故时,圭田粟入以大斗而出以公斗,获利三倍,民虽 病不敢诉。大防始均出纳以平其直,事转闻,诏立法禁,命一路悉输租于官概给之。 青城外控汶川,与敌相接。大防据要置逻,密为之防,禁山之樵采,以严障蔽。韩 绛镇蜀,称其有王佐才。入权盐铁判官。 英宗即位,改太常博士。御史阙,内出大防与范纯仁姓名,命为监察御史里行。 首言:"纪纲赏罚,未厌四方之望者有五:进用大臣而权不归上;大臣疲老而不得 时退;外国骄蹇而不择将帅;议论之臣裨益阙失,而大臣沮之;疆场左右之臣,有 败事而被赏、举职而获罪者。"又言:"富弼病足请解机务,章十余上而不纳;张 昪年几八十,聪明已耗,哀乞骸骨而不从;吴奎有三年之丧,以其子召之者再,遣 使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能守边,恐死塞上,免以尸柩还家为请,亦不许。陛下 欲尽君臣之分,使病者得休,丧者得终,老者得尽其余年,则进退尽礼,亦何必过 为虚饰,使四人之诚,不得自达邪?" 是岁,京师大水,大防曰:"雨水之患,至入宫城庐舍,杀人害物,此阴阳之 沴也。"即陈八事,曰:主威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辽、夏连谋, 盗贼恣行,群情失职,刑罚失平。会执政议濮王称考,大防上言:"先帝起陛下为 皇子,馆于宫中,凭几之命,绪言在耳,皇天后土,实知所托。设使先帝万寿,陛 下犹为皇子,则安懿之称伯,于理不疑。岂可生以为子,没而背之哉?夫人君临御 之始,宜有至公大义厌服天下,以结其心。今大臣首欲加王以非正之号,使陛下顾 私恩而违公义,非所以结天下之心也。"章累十数上,出知休宁县。 神宗立,通判淄州。熙宁元年,知泗州,为河北转运副使。召直舍人院。韩绛 宣抚陕西,命为判官,又兼河东宣抚判官,除知制诰。四年,知廷州。大防、昉欲 城河外荒堆砦,众谓不可守,大防留戍兵修堡障,有不从者斩以徇。会环庆兵乱, 绛坐黜,大防亦落知制诰,以太常博士知临江军。 数月,徙知华州。华岳摧,自山属渭河,被害者众。大防奏疏,援经质史,以 验时事。其略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先王所以兴也;'我生不有命在天', 后王所以坏也。《书》云:'惟先格王,正厥事。'愿仰承天威,俯酌时变,为社 稷至计。"除龙图阁待制、知秦州。元丰初,徙永兴。神宗以彗星求言,大防陈三 说九宜:曰治本,曰缓末,曰纳言。养民、教士、重谷,治本之宜三也;治边、治 兵,缓末之宜二也;广受言之路,宽侵官之罚,恕诽谤之罪,容异同之论,此纳言 之宜四也。累数千言。时用兵西夏,调度百出,有不便者辄上闻,务在宽民。及兵 罢,民力比他路为饶,供亿军须亦无乏绝。进直学士。居数年,知成都府。 哲宗即位,召为翰林学士、权开封府。有僧诳民取财,因讼至廷下。验治得情, 命抱具狱,即其所杖之,他挟奸者皆遁去。馆伴契丹使,其使黠,语颇及朝廷,大 防密擿其隐事,诘之曰:"北朝试进士《至心独运赋》,不知此题于书何出?"使 错TD不能对,自是不敢复出嫚词。 迁吏部尚书。夏使来,诏访以待遇之计,且曰:"向者所得边地,虽建立城堡, 终虑孤绝难保。弃之则弱国,守之又有后悔,为当奈何?"大防言:"夏本无能为, 然屡遣使而不布诚款者,盖料我急于议和耳。今使者到阙,宜令押伴臣僚,扣其不 贺登极,以观厥意,足以测情伪矣。新收疆土,议者多言可弃,此虑之不熟也。至 于守御之策,惟择将帅为先。太祖用姚内斌、董遵诲守环、庆,西人不敢入侵。昔 以二州之力,御敌而有余;今以九州之大,奉边而不足。由是言之,在于得人而已。" 元祐元年,拜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西方息兵,青唐羌以为中国怯, 使大将鬼章青宜结犯边。大防命洮州诸将乘间致讨,生擒之。
三年,吕公著告老,宣仁后欲留之京师。手札密访至于四五,超拜大防尚书左 仆射兼门下侍郎,提举修《神宗实录》。大防见哲宗年益壮,日以进学为急,请敕 讲读官取仁宗迩英御书解释上之,置于坐右。又摭乾兴以来四十一事足以为劝戒者, 分上下篇,标曰《仁祖圣学》,使人主有欣慕不足之意。 哲宗御迩英阁,召宰执、讲读官读《宝训》,至"汉武帝籍南山提封为上林苑, 仁宗曰:'山泽之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也。'丁度曰:'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 德音,未始不及于忧勤,此盖祖宗家法尔。'"大防因推广祖宗家法以进,曰: "自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二十年中外无事,盖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请举其略。 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见有时,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 见,此事亲之法也。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之礼;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至事姑之 礼见献穆大长公主,此事长之法也。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廷臣相见,唐入阁 图有昭容位;本朝宫禁严密,内外整肃,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预政事,常致 败乱;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预,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宫室多尚华侈;本朝宫殿止用 赤白,此尚俭之法也。前代人君虽在宫禁,出舆入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后殿, 岂乏人力哉,亦欲涉历广庭,稍冒寒暑,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苟 简;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礼,窃闻陛下昨郊礼毕,具礼谢太皇太后,此尚礼之法也。 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诛戮,小者远窜;惟本朝用法最轻,臣下有罪,止于罢黜, 此宽仁之法也。至于虚己纳谏,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用玉器,不贵异味,此皆 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须远法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哲宗 甚然之。 大防朴厚惷直,不植党朋,与范纯仁并位,同心戮力,以相王室。立朝挺挺, 进退百官,不可干以私,不市恩嫁怨以邀声誉,凡八年,始终如一。 恳乞避位,宣仁后曰:"上方富于春秋,公未可即去,少须岁月,吾亦就东朝 矣。"未果而后崩。为山陵使,复命以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知颍昌府。寻改 永兴军,使便其乡社。入辞,哲宗劳慰甚渥,曰:"卿暂归故乡,行即召矣。"未 几,左正言上官均论其隳坏役法,右正言张商英、御史周秩、刘拯相继攻之,夺学 士,知随州,贬秘书监,分司南京,居郢州。言者又以修《神宗实录》直书其事为 诬诋,徙安州。 兄大忠自渭入对,哲宗询大防安否,且曰:"执政欲迁诸岭南,朕独令处安陆, 为朕寄声问之。大防朴直,为人所卖,三二年可复相见也。"大忠泄其语于章惇, 惇惧,绳之愈力。绍圣四年,遂贬舒州团练副使,安置循州。至虔州信丰而病,语 其子景山曰:"吾不复南矣!吾死汝归,吕氏尚有遗种。"遂薨,年七十一。大忠 请归葬,许之。 大防身长七尺,眉目秀发,声音如钟。自少持重,无嗜好,过市不左右游目, 燕居如对宾客。每朝会,威仪翼如,神宗常目送之。与大忠及弟大临同居,相切磋 论道考礼,冠昏丧祭,一本于古,关中言《礼》学者推吕氏。尝为《乡约》曰: "凡同约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有善则书于籍,有过若 违约者亦书之,三犯而行罚,不悛者绝之。" 徽宗即位,复其官。高宗绍兴初,又复大学士,赠太师、宣国公,谥曰正愍。 大忠字进伯。登第,为华阴尉、晋城令。韩绛宣抚陕西,以大忠提举永兴路义 勇。改秘书丞,检详枢密院吏、兵房文字。令条义勇利害。大忠言:"养兵猥众, 国用日屈,汉之屯田,唐之府兵,善法也。弓箭手近于屯田,义勇近于府兵,择用 一焉,兵屯可省矣。"为签书定国军判官。 熙宁中,王安石议遣使诸道,立缘边封沟,大忠与范育被命,俱辞行。大忠陈 五不可,以为怀抚外国,恩信不洽,必致生患。罢不遣。令与刘忱使契丹,议代北 地,会遭父丧。起复,知代州。契丹使萧素、梁颍至代,设次,据主席,大忠与之 争,乃移次于长城北。换西上阁门使、知石州。大忠数与素、颍会,凡议,屡以理 折之,素、颍稍屈。已而复使萧禧来求代北地,神宗召执政与大忠、忱议,将从其 请。大忠曰:"彼遣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求关南,则何如?" 神宗曰:"卿是何言也。"对曰:"陛下既以臣言为不然,恐不可启其渐。"忱曰: "大忠之言,社稷大计,愿陛下熟思之。"执政知不可夺,议卒不决,罢忱还三司, 大忠亦终丧制。其后竟以分水岭为界焉。 元丰中,为河北转运判官,言:"古者理财,视天下犹一家。朝廷者家,外计 者兄弟,居虽异而财无不同。今有司惟知出纳之名,有余不足,未尝以实告上。故 有余则取之,不足莫之与,甚大患也。"乃上生财、养民十二事。徙提点淮西刑狱。 时河决,飞蝗为灾,大忠入对,极论之,诏归故官。 元祐初,历工部郎中、陕西转运副使、知陕州,以直龙图阁知秦州,进宝文阁 待制。夏人自犯麟府、环庆后,遂绝岁赐,欲遣使谢罪,神宗将许之。大忠言: "夏人强则纵,困则服,今阳为恭顺,实惧讨伐。宜且命边臣诘其所以来之辞,若 惟请是从,彼将有以窥我矣。" 时郡籴民粟,豪家因之制操纵之柄。大忠选僚寀自旦入仓,虽斗升亦受,不使 有所壅阏。民喜,争运粟于仓,负钱而去,得百余万斛。 马涓以进士举首入幕府,自称状元。大忠谓曰:"状元云者,及第未除官之称 也,既为判官则不可。今科举之习既无用,修身为己之学,不可不勉。"又教以临 政治民之要,涓自以为得师焉。谢良佐教授州学,大忠每过之,听讲《论语》,必 正襟敛容曰:"圣人言行在焉,吾不敢不肃。" 尝献曰:"夏人戍守之外,战士不过十万,吾三路之众,足以当之矣。彼屡犯 王略,一不与校,臣窃羞之。"绍圣二年,加宝文阁直学士、知渭州,付以秦、渭 之事,奏言:"关、陕民力未裕,士气沮丧,非假之岁月,未易枝梧。"因请以职 事对。大抵欲以计徐取横山,自汝遮残井迤逦进筑,不求近功。 既而钟傅城安西,王文郁亦用事,章惇、曾布主之,大忠议不合;又乞以所进 职为大防量移,惇、布陈其所言与元祐时异,徙知同州,旋降待制致仕。卒,诏复 学士官,佐其葬。 大钧字和叔。父蕡,六子,其五登科,大钧第三子也。中乙科,调秦州右司理 参军,监延州折博务。改光禄寺丞、知三原县。请代蕡入蜀,移巴西县。蕡致仕, 大钧亦移疾不行。 韩绛宣抚陕西、河东,辟书写机密文字。府罢,移知候官县,故相曾公亮镇京 兆,荐知泾阳县,皆不赴。丁外艰,家居讲道。数年,起为诸王宫教授。求监凤翔 船务,制改宣义郎。 会伐西夏,鄜延转运司檄为从事。既出塞,转运使李稷馈饷不继,欲还安定取 粮,使大钧请于种谔。谔曰:"吾受命将兵,安知粮道!万一不继,召稷来,与一 剑耳。"大钧性刚直,即曰:"朝廷出师,去塞未远,遂斩转运使,无君父乎?" 谔意折,强谓大钧曰:"君欲以此报稷,先稷受祸矣!"大钧怒曰:"公将以此言 见恐邪?吾委身事主,死无所辞,正恐公过耳。"谔见其直,乃好谓曰:"子乃尔 邪?今听汝矣!"始许稷还。是时,微大钧盛气诮谔,稷且不免。未几,道得疾, 卒,年五十二。 大钧从张载学,能守其师说而践履之。居父丧,衰麻葬祭,一本于礼。后乃行 于冠昏、膳饮、庆吊之间,节文粲然可观,关中化之。尤喜讲明井田兵制,谓治道 必自此始,悉撰次为图籍,可见于用。虽皆本于载,而能自信力行,载每叹其勇为 不可及。 大临字与叔。学于程颐,与谢良佐、游酢、杨时在程门,号"四先生"。通 《六经》,尤邃于《礼》。每欲掇习三代遗文旧制,令可行,不为空言以拂世骇俗。 其论选举曰:"古之长育人才者,以士众多为乐;今之主选举者,以多为患。 古以礼聘士,常恐士之不至;今以法待士,常恐士之竞进。古今岂有异哉。盖未之 思尔。夫为国之要,不过得人以治其事,如为治必欲得人,惟恐人才之不足,而何 患于多?如治事皆任其责,惟恐士之不至,不忧其竞进也。今取人而用,不问其可 任何事;任人以事,不问其才之所堪。故入流之路不胜其多,然为官择士则常患乏 才;待次之吏历岁不调,然考其职事则常患不治。是所谓名实不称,本末交戾。如 此而欲得人而事治,未之有也。今欲立士规以养德厉行,更学制以量才进艺,定试 法以区别能否,修辟法以兴能备用,严举法以核实得人,制考法以责任考功,庶几 可以渐复古矣。" 富弼致政于家,为佛氏之学。大临与之书曰:"古者三公无职事,惟有德者居 之,内则论道于朝,外则主教于乡。古之大人当是任者,必将以斯道觉斯民,成己 以成物,岂以爵位进退、体力盛衰为之变哉?今大道未明,人趋异学,不入于庄, 则入于释。疑圣人为未尽善,轻礼义为不足学,人伦不明,万物憔悴,此老成大人 恻隐存心之时。以道自任,振起坏俗,在公之力,宜无难矣。若夫移精变气,务求 长年,此山谷避世之士独善其身者之所好,岂世之所以望于公者哉?"弼谢之。 元祐中,为太学博士,迁秘书省正字。范祖禹荐其好学修身如古人,可备劝学, 未及用而卒。 刘挚,字莘老,永静东光人。儿时,父居正课以书,朝夕不少间。或谓:"君 止一子,独不可少宽邪?"居正曰:"正以一子,不可纵也。"十岁而孤,鞠于外 氏,就学东平,因家焉。 嘉祐中,擢甲科,历冀州南宫令。县比不得入,俗化凋敝,其赋甚重,输绢匹 折税钱五百,绵两折钱三十,民多破产。挚援例旁郡,条请裁以中价。转运使怒, 将劾之。挚固请曰:"独一州六邑被此苦,决非法意,但朝廷不知耳。"遂告于朝。 三司使包拯奏从其议,自是绢为钱千三百,绵七十有六。民欢呼至泣下,曰:"刘 长官活我!"是时,挚与信都令李冲、清河令黄莘皆以治行闻,人称为"河朔三令"。 徙江陵观察推官,用韩琦荐,得馆阁校勘。王安石一见器异之,擢检正中书礼 房,默默非所好也。才月余,为监察御史里行,欣然就职,归语家人曰:"趣装, 毋为安居计。"未及陛对,即奏论:"亳州狱起不止,小人意在倾富弼以市进,今 弼已得罪,愿少宽之。"又言:"程昉开漳河,调发猝迫,人不堪命。赵子几擅升 畿县等,使纳役钱,县民日数千人遮诉宰相,京师喧然,何以示四方?张靓、王廷 老擅增两浙役钱,督赋严急,人情嗟怨。此皆欲以羡余希赏,愿行显责,明朝廷本 无聚敛之意。" 及入见,神宗面赐褒谕。因问:"卿从学王安石邪?安石极称卿器识。"对曰: "臣东北人,少孤独学,不识安石也。"退而上疏曰:"君子小人之分,在义利而 已。小人才非不足用,特心之所向,不在乎义。故希赏之志,每在事先;奉公之心, 每在私后。陛下有劝农之意,今变而为烦扰;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为聚敛。其 有爱君之心,忧国之言者,皆无以容于其间。今天下有喜于敢为,有乐于无事。彼 以此为流俗,此以彼为乱常。畏义者以进取为可耻,嗜利者以守道为无能。此风浸 成,汉、唐党祸必起矣。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臣愿陛下虚心平听,审察好恶, 前日意以为是者,今更察其非;前日意以为短者,今更用其长。稍抑虚哗轻伪、志 近忘远、幸于苟合之人,渐察忠厚慎重、难进易退、可与有为之士。收过与不及之 俗,使会于大中之道,则施设变化,惟陛下号令之而已。" 又论率钱助役、官自雇人有十害,其略曰:"天下州县户役,虚实重轻不同。 今等以为率,则非一法所能齐;随其所宜,各自立法,则纷扰散殊,何以统率?一 也。新法谓版籍不实,故令别立等第。且旧籍既不可信,今何以得其无失?不独搔 扰生事患,将使富输少,贫输多,二也。天下上户少,中户多。上户役数而重,故 以助钱为幸。中户役简而轻,下户役所不及。今概使输钱,则为不幸,三也。有司 欲多得雇钱,而患上户之寡,故不用旧籍,临时升降,使民何以堪命?四也。岁有 丰凶,而役人有定数,助钱不可阙。非若税赋有倚阁、减放之期,五也。谷、麦、 布、帛,岁有所出,而助法必输见钱,六也。二税科买,色目已多,又概率钱以竭 其所有,斯民无有悦而愿为农者,户口当日耗失,七也。侥幸者又将缘法生奸,如 近日两浙倍科钱数,自以为功,八也。差法近者十余年,远或二十年,乃一充役, 民安习之久矣。今官自雇人,直重则民不堪,轻则人不愿,不免以力殴之就役,九 也。且役人必用乡户,家有常产,则必知自爱;性既愚实,则罕有盗欺。今一切雇 募,但得轻猾浮伪之人,巧诈相资,何所不至?十也。" 会御史中丞杨绘亦言其非,安石使张琥作十难以诘之,琥辞不为,司农曾布请 为之。既作十难,且劾挚、绘欺诞怀向背。诏问状,绘惧谢罪。挚奋曰:"为人臣 岂可压于权势,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实!"即条对所难,以伸其说。且曰:"臣待罪 言责,采士民之说以闻于上,职也。今有司遽令分析,是使之较是非,争胜负,交 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谓向背,则臣所向者义,所背者利;所向者君 父,所背者权臣。愿以臣章并司农奏宣示百官,考定当否。如臣言有取,幸早施行, 若稍涉欺罔,甘就窜逐。"不报。 挚明日复上疏曰:"陛下起居言动,躬蹈德礼,夙夜厉精,以亲庶政。天下未 至于安且治者,谁致之耶?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为己任,得君专政者是 也。二三年间,开阖动摇,举天下无一物得安其所者。盖自青苗之议起,而天下始 有聚敛之疑;青苗之议未允,而均输之法行;均输之法方扰,而边鄙之谋动;边鄙 之祸未艾,而助役之事兴。至于求水利,行淤田,并州县,兴事起新,难以遍举。 其议财,则市井屠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则下至历日,而官自鬻之。推 此而往,不可究言。轻用名器,淆混贤否: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狭少儇辩者, 取之为可用;守道忧国者,谓之流俗;败常害民者,谓之通变。凡政府谋议经画, 除用进退,独与一掾属决之,然后落笔。同列预闻,反在其后。故奔走乞丐之人, 其门如市。今西夏之款未入,反侧之兵未安,三边疮痍,流溃未定。河北大旱,诸 路大水,民劳财乏,县官减耗。圣上忧勤念治之时,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误陛下, 而大臣所用者,误大臣也。"疏奏,安石欲窜之岭外,神宗不听,但谪监衡州盐仓。 绘出知郑州,琥亦落职。挚乞诣郓迁葬,然后奔赴贬所,许之。 先是,仓吏与纲兵奸利相市,盐中杂以伪恶,远人未尝食善盐。挚悉意核视, 且储其羡以为赏,弊减什七。父老目为"学士盐"。久之,签书南京判官。会司农 新令,尽斥卖天下祠庙,依坊场河度法收净利。南京阏伯庙岁钱四十六贯,微子庙 十三贯。挚叹曰:"一至于此!"往见留守张方平曰:"独不能为朝廷言之耶?" 方平瞿然,托挚为奏曰:"阏伯迁商丘,主祀大火,火为国家盛德所乘,历世尊为 大祀。微子,宋始封之君,开国此地,本朝受命,建号所因。又有双庙者,唐张巡、 许远孤城死贼,能捍大患。今若令承买小人规利,冗亵渎慢,何所不为,岁收微细, 实损大体。欲望留此三庙,以慰邦人崇奉之意。"从之。又见《方平传》。 入同知太常礼院。元丰初,改集贤校理、知大宗正寺丞,为开封府推官。神宗 开天章阁,议新官制,除至礼部郎中,曰:"此南宫舍人,非他曹比,无出刘挚者。" 即命之。俄迁右司郎中。 初,宰掾每于执政分厅时,请间白事,多持两端伺意指。挚始请以公礼聚见, 共决可否。或不便挚所请,坐以开封不置历事罢归。明年,起知滑州。哲宗即位, 宣仁后同听政,召为吏部郎中,改秘书少监,擢侍御史。上疏曰:"昔者周成王幼 冲践祚,师保之臣,周公、太公其人也。仁宗皇帝盛年嗣服,用李维、晏殊为侍读, 孙奭、冯元为侍讲,听断之暇,召使入侍。陛下春秋鼎盛,在所资养。愿选忠信孝 悌、惇茂老成之人,以充劝讲进读之任,便殿燕坐,时赐延对,执经诵说,以广睿 智,仰副善继求治之志。" 他日讲筵进读,至仁宗不避庚戌临奠张士逊,侍读曰:"国朝故事,多避国音。 国朝角音,木也,故畏庚辛。"哲宗问:"果当避否?"挚进曰:"阴阳拘忌,圣 人不取,如正月祈谷必用上辛,此岂可改也?汉章帝以反支日受章奏,唐太宗以辰 日哭张公谨,仁宗不避庚戌日,皆陛下所宜取法。"哲宗然之。 挚又言:"谏官御史员缺未补,监察虽满六员,专以察治官司公事,而不预言 责。臣请增补台谏,并许言事。"时蔡确、章惇在政地,与司马光不相能。挚因久 旱上言:"《洪范》:'庶征肃,时雨若。'《五行传》:'政缓则冬旱。'今庙 堂大臣,情志乖暌,议政之际,依违排狠,语播于外,可谓不肃。政令二三,舒缓 不振。比日日青无光,风霾昏曀,上天警告,皆非小变。愿进忠良、通壅塞,以答 天戒。" 蔡确为山陵使,神宗灵驾发引前夕不入宿,挚劾之,不报。及使回,既朝即视 事,挚又奏确不引咎自劾。无何,确上表自陈,尝请收拔当世之耆艾,以陪辅王室, 蠲省有司之烦碎,以慰安民心。挚谓:"使确诚有是请,不言于先朝,为不忠之罪; 言于今日,为取容之计。诚无是请,则欺君莫大于此。"又疏确过恶大略有十,论 章惇凶悍轻侻,无大臣体,皆罢去。 初,神宗更新学制,养士以千数,有司立为约束,过于烦密。挚上疏曰:"学 校为育材首善之地,教化所从出,非行法之所。虽群居众聚,帅而齐之,不可无法, 亦有礼义存焉。先帝体道制法,超汉轶唐,养士之盛,比隆三代。然而比以太学屡 起狱讼,有司缘此造为法禁,烦苛愈于治狱,条目多于防盗,上下疑贰,以求苟免。 甚可怪者,博士、诸生禁不相见,教谕无所施,质问无所从,月巡所隶之斋而已。 斋舍既不一,随经分隶,则又《易》博士兼巡《礼》斋,《诗》博士兼巡《书》斋, 所至备礼请问,相与揖诺,亦或不交一言而退,以防私请,以杜贿赂。学校如此, 岂先帝所以造士之意哉?治天下者,遇人以君子、长者之道,则下必有君子、长者 之行而应乎上。若以小人、犬彘遇之,彼将以小人、犬彘自为,而况以此行于学校 之间乎?愿罢其制。"又请杂用经义、诗赋取士,复贤良方正科,罢常平、免役, 引朱光庭、王岩叟为言官。执宪数月,正色弹劾,多所贬黜,百僚敬惮,时人以比 包拯、吕晦。 元祐元年,擢御史中丞。挚上疏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朝廷意在总核, 下必有刻薄之行;朝廷务在宽大,下必有苟简之事。习俗怀利,迎意趋和,所为近 似,而非上之意本然也。今因革之政本殊,而观望之俗故在。昨差役初行,监司已 有迎合争先,不校利害,一概定差,一路为之骚动者。朝廷察其如此,固已黜之矣。 以是观之,大约类此。向来黜责数人者,皆以非法掊克,市进害民,然非欲使之漫 不省事。昧者不达,矫枉过正,顾可不为之禁哉?请立监司考绩之制。" 拜尚书右丞,连进左丞、中书侍郎,迁门下侍郎。胡宗愈除右丞,谏议大夫王 觌疏其非是,宣仁后怒,将加深谴。挚开救甚力,帘中厉声曰:"若有人以门下侍 郎为奸邪,甘受之否?"挚曰:"陛下审察毁誉每如此,天下幸甚!然愿顾大体, 宗愈进用,自有公议,必致贬谏官而后进,恐宗愈亦所未安。"宣仁后意解,觌得 补郡守。 挚与同列奏事论人才,挚曰:"人才难得,能否不一。性忠实而才识有余,上 也;才识不逮而忠实有余,次也;有才而难保,可藉以集事,又其次也。怀邪观望, 随时势改变,此小人也,终不可用。"哲宗及宣仁后曰:"卿常能如此用人,国家 何忧!"六年,拜尚书右仆射。 挚性峭直,有气节,通达明锐,触机辄发,不为利怵威诱。自初辅政至为相, 修严宪法,辨白邪正,专以人物处心,孤立一意,不受谒请。子弟亲戚入官,皆令 赴铨部以格调选,未尝以干朝廷。与吕大防同位,国家大事,多决于大防,惟进退 士大夫,实执其柄。然持心少恕,勇于去恶,竟为朋谗奇中。先是,邢恕谪官永州, 以书抵挚。挚故与恕善,答其书,有"永州佳处,第往以俟休复"之语。排岸官茹 东济,倾险人也,有求于挚,不得,见其书,阴录以示御史中丞郑雍、侍御史杨畏。 二人方交章击挚,遂笺释其语上之,曰:"'休复'者,语出《周易》,'以俟休 复'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复子明辟也。"又章惇诸子故与挚之子游,挚亦间与之接。 雍、畏谓延见接纳,为牢笼之计,以冀后福。宣仁后于是面喻挚曰:"言者谓卿交 通匪人,为异日地,卿当一心王室。若章惇者,虽以宰相处之,未必乐也。"挚皇 惧退,上章自辨,执政亦为之言。宣仁后曰:"垂帘之初,挚排斥奸邪,实为忠直。 但此二事,非所当为也。"以观文殿学士罢知郓州。给事中朱光庭驳云:"挚忠义 自奋,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光庭亦罢。七年,徙大名, 又为雍等所遏,徙知青州。 绍圣初,来之邵、周秩论挚变法、弃地罪,夺职知黄州,再贬光禄卿,分司南 京,蕲州居住。将行,语诸子曰:"上用章惇,吾且得罪。若惇顾国事,不迁怒百 姓,但责吾曹,死无所恨。正虑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奈天下何!"忧形于色,无 一言及迁谪意。四年,陷邢恕之谤,贬鼎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惟一子从。家人 涕泣愿侍,皆不听。至数月,以疾卒,年六十八。 初,挚与吕大防为相,文及甫居丧,在洛怨望,服除,恐不得京官,抵书邢恕 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计未可必。当涂猜怨于鹰扬者益深,其徒实繁。司马昭之 心,路人所知也,济之以'粉昆',必欲以眇躬为甘心快意之地,可为寒心。"其 谓司马昭者,指吕大防独当国久;'粉昆'者,世以驸马都尉为'粉侯',韩嘉彦 尚主,以兄忠彦为'粉昆'也。恕以书示蔡硕、蔡渭,渭上书讼挚及大防等十余人 陷其父确,谋危宗社,引及甫书为证。时章惇、蔡卞诬造元祐诸人事不已,因是欲 杀挚及梁焘、王岩叟等。以为挚有废立之意,遂起同文馆狱,用蔡京、安惇杂治, 逮问及甫。及甫元祐末德大防除权侍郎,又忠彦虽罢,哲宗眷之未衰,乃托其亡父 尝说司马昭指刘挚,"粉"谓王岩叟面白如粉,"昆"谓梁焘字况之,"况"犹 "兄"也。又问实状,但云:"疑其事势如此。"会挚卒,京奏不及考验,遂免其 子官,与家属徙英州,凡三年,死于瘴者十人。 徽宗立,诏反其家属,用子跂请,得归葬。跂又伏阙诉及甫之诬,遂贬及甫并 渭于湖外,复挚中大夫。蔡京为相,降朝散大夫。后又复观文殿大学士、太中大夫。 绍兴初,赠少师,谥曰忠肃。 挚嗜书,自幼至老,未尝释卷。家藏书多自雠校,得善本或手抄录,孜孜无倦。 少好《礼》学,其究《三礼》,视诸经尤粹。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辨其得 失,通圣人经意为多。其教子孙,先行实,后文艺。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 号为文人,无足观矣。" 跂能为文章,遭党事,为官拓落,家居避祸,以寿终。 苏颂,字子容,泉州南安人。父绅,葬润州丹阳,因徙居之。第进士,历宿州 观察推官、知江宁县。时建业承李氏后,税赋图籍,一皆无艺,每发敛,高下出吏 手。颂因治讯他事,互问民邻里丁产,识其详。及定户籍,民或自占不悉,颂警之 曰:"汝有某丁某产,何不言?"民骇惧,皆不敢隐,遂刬剔夙蠹,成赋一邑,简 而易行,诸令视以为法,至领某民拜庭下以谢。凡民有忿争,颂喻以乡党宜相亲善, 若以小忿而失欢心,一旦缓急,将何赖焉。民往往谢去,或半途思其言而止。时监 司王鼎、王绰、杨纮于部吏少许可,及观颂施设,则曰:"非吾所及也。" 调南京留守推官,留守欧阳修委以政,曰:"子容处事精审,一经阅览,则修 不复省矣。"时杜衍老居睢阳,见颂,深器之,曰:"如君,真所谓不可得而亲疏 者。"衍又自谓平生人罕见其用心处,遂自小官以至为侍从、宰相所以施设出处, 悉以语颂,曰:"以子相知,且知子异日必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故颂后历 政,略似衍云。 皇祐五年,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至和中,文彦博为相,请建家庙, 事下太常。颂议以为:"礼,大夫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是有土者乃为庙祭也。 有田则有爵,无土无爵,则子孙无以继承宗祀,是有庙者止于其躬,子孙无爵,祭 乃废也。若参合古今之制,依约封爵之令,为之等差,锡以土田,然后庙制可议。 若犹未也,即请考案唐贤寝堂祠飨仪,止用燕器常食而已。" 嘉祐中,诏礼院议立故郭皇后神御殿于景灵宫,颂谓:"敕书云:'向因忿郁, 偶失谦恭',此则无可废之事。又云:'朕念其自历长秋,仅周一纪,逮事先后, 祗奉寝园',此则有不当废之悔。又云:'可追复皇后,其祔庙谥册并停。'此则 有合祔庙及谥册之义。请祔郭皇后于后庙,以成追复之道。"众论未定,宰相曾公 亮问曰:"郭后,上元妃,若祔庙,则事体重矣。"颂曰:"国朝三圣,贺、尹、 潘皆元妃,事体正相类。今止祔后庙,则岂得有同异之言。"公亮曰:"议者以谓 阴逼母后,是恐万岁后配祔之意。"颂曰:"若加一'怀'、'哀'、'愍'之谥, 则不为逼矣。"公亮叹重。 迁集贤校理,编定书籍。颂在馆下九年,奉祖母及母,养姑姊妹与外族数十人, 甘旨融怡,昏嫁以时。妻子衣食常不及,而处之晏如。富弼尝称颂为古君子,及与 韩琦为相,同表其廉退,以知颍州。通判赵至忠本边徼降者,所至与守竞,颂待之 以礼,具尽诚意。至忠感泣曰:"身虽夷人,然见义则服,平生诚服者,唯公与韩 魏公耳。" 仁宗崩,建山陵,有司以不时难得之物厉诸郡。颂曰:"遗诏务从俭约,岂有 土不产而可强赋乎?量其有无,事亦随集。"英宗即位,召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 事。颂言:"周制六军出于六乡,在三畿四郊之地;唐设十二卫,亦散布畿内郡县, 又以关内诸府分隶之,皆所以临制四方,为国藩卫。国朝禁兵,多屯京师及畿内东 南诸县,虽馈运为便,而西边武备殊阙。今中牟、长垣都门要冲,二鄙驿置皆由此, 而旧不屯兵,阒无防守,请置营益兵,以备非常。"明年,饥民果乘虚犯长垣,戕 官吏,如颂虑。颂又请以获盗多寡为县令殿最法,以谓:"巡检、县尉,但能捕盗, 而不能使人不为盗;能使其不为盗者,县令也。且民罹剽劫之害,而长官不任其责, 可乎?" 迁度支判官。送契丹使,宿恩州,驿舍火,左右请出避,颂不动。州兵欲入救, 闭门不纳,徐使防卒扑灭之。初火时,郡人汹汹,唱使者有变,救兵亦欲因而生事, 赖颂安静而止。遂闻京师,神宗疑焉。颂使还,入奏,称善久之。命为淮南转运使。 召修起居注,擢知制诰、知通进银台司、知审刑院。 时知金州张仲宣坐枉法赃罪至死,法官援李希辅例,杖脊黥配海岛。颂奏曰: "希辅、仲宣均为枉法,情有轻重。希辅知台,受赇数百千,额外度僧。仲宣所部 金坑,发檄巡检体究,其利甚微,土人惮兴作,以金八两属仲宣,不差官比校,止 系违令,可比恐喝条,视希辅有间矣。"神宗曰:"免杖而黥之,可乎?"颂曰: "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今贷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虽其人无可矜, 所重者,污辱衣冠耳。"遂免仗黥,流海外,遂为定法。 又言:"提举青苗官不能体朝廷之意,邀功争利,务为烦扰。且与诸司不相临 统,文移同异,州县莫知适从。乞与常平、众役一切付之监司,改提举为之属,则 事有统一,而于更张之政无所损也。"不从。 大臣荐秀州判官李定,召见,擢太子中允,除监察御史里行。宋敏求知制诰, 封还词头。复下,颂当制,颂奏:"祖宗朝,天下初定,故不起孤远而登显要者。 真宗以来,虽有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今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 荐置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 具草。"次至李大临,亦封还。神宗曰:"去年诏,台官有阙,委御史台奏举,不 拘官职高下。"颂与大临对曰:"从前台官,于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员外郎以下举 充。后为难得资叙相当,故朝廷特开此制。止是不限博士、员郎,非谓选人亦许奏 举。若不拘官职高下,并选人在其间,则是秀州判官亦可为里行,不必更改中允也。 今定改京官,已是优恩,更处之宪台,先朝以来,未有此比。幸门一启,则士涂奔 竞之人,希望不次之擢,朝廷名器有限,焉得人人满其意哉!"执奏不已,于是并 落知制诰,归工部郎中班,天下谓颂及敏求、大临为"三舍人"。 岁余,知婺州。方溯桐庐,江水暴迅,舟横欲覆,母在舟中几溺矣,颂哀号赴 水救之,舟忽自正。母甫及岸,舟乃覆,人以为纯孝所感。徙亳州,有豪妇罪当杖 而病,每旬检之,未愈,谯簿邓元孚谓颂子曰:"尊公高明以政称,岂可为一妇所 绐。但谕医如法检,自不诬矣。"颂曰:"万事付公议,何容心焉。若言语轻重, 则人有观望,或致有悔。"既而妇死,元孚惭曰:"我辈狭小,岂可测公之用心也。" 加集贤院学士、知应天府。吕惠卿尝语人曰:"子容,吾乡里先进,苟一诣我,执 政可得也。"颂闻之,笑而不应。凡更三赦,大临还侍从,颂才授秘书监、知通进 银台司。吴越饥,选知杭州。一日,出遇百余人,哀诉曰:"某以转运司责逋市易 缗钱,夜囚昼系,虽死无以偿。"颂曰:"吾释汝,使汝营生,奉衣食之余,悉以 偿官,期以岁月而足,可乎?"皆谢不敢负,果如期而足。 颂宴客有美堂,或告将兵欲乱,颂密使捕渠领十辈,荷校付狱中,迨夕会散, 坐客不知也。及修两朝正史,转右谏议大夫。使契丹,遇冬至,其国历后宋历一日。 北人问孰为是,颂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 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使还以 奏,神宗嘉曰:"朕尝思之,此最难处,卿所对殊善。"因问其山川、人情向背, 对曰:"彼讲和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 昔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勤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 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 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此观之,外国之叛服不常,不 系中国之盛衰也。"颂意盖有所讽,神宗然之。 元丰初,权知开封府,颇严鞭朴。谓京师浩穰,须弹压,当以柱后惠文治之, 非亳、颍卧治之比。有僧犯法,事连祥符令李纯,颂置不治。御史舒亶纠其故纵, 贬秘书监、知濠州。 初,颂在开封,国子博士陈世儒妻李恶世儒庶母,欲其死,语群婢曰:"博士 一日持丧,当厚饷汝辈。"既而母为婢所杀,开封治狱,法吏谓李不明言使杀姑, 法不至死。或谮颂欲宽世儒夫妇,帝召颂曰:"此人伦大恶,当穷竟。"对曰: "事在有司,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谕之使重。"狱久不决。至是,移之大理。意 颂前次请求,移御史台逮颂对。御史曰:"公速自言,毋重困辱。"颂曰:"诬人 死,不可为已,若自诬以获罪,何伤乎?"即手书数百言伏其咎。帝览奏牍,以为 疑,反覆究实,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傅致也,由是事得白。同列犹以尝因人语 及世儒帷薄事,颂应曰:"然。"以是为泄狱情,罢郡。 未几,知河阳,改知沧州。入辞,帝曰:"朕知卿久,然每欲用,辄为事夺, 命也夫!卿直道,久而自明。"颂顿首谢。召判尚书吏部兼详定官制。唐制,吏部 主文选,兵部主武选;神宗谓三代、两汉本无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颂言: "唐制吏部有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宜分左右曹掌之, 每选更以品秩分治。"于是吏部始有四选法。 因陛对,神宗谓颂曰:"欲修一书,非卿不可。契丹通好八十余年,盟誓、聘 使、礼币、仪式,皆无所考据,但患修书者迁延不早成耳。然以卿度,此书何时可 就?"颂曰:"须一二年。"曰:"果然,非卿不能如是之敏也。"及书成,帝读 《序引》,喜曰:"正类《序卦》之文。"赐名《鲁卫信录》。 帝尝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颂对曰:"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 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承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士庶人亦何预焉。近 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今《五服 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 制礼之本意。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臣闻庆历中, 朝廷议百僚应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余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乞诏礼 官、博士参议礼律,合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 子孙之法。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也。"除吏部侍郎,迁光 禄大夫。遭母丧,帝遣中贵人唁劳,赐白金千两。 元祐初,拜刑部尚书,迁吏部兼侍读。奏:"国朝典章,沿袭唐旧,乞诏史官 采《新》、《旧唐书》中君臣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 日,进汉、唐故事二条。颂每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己意,反复言之。又 谓:"人主聪明,不可有所向,有则偏,偏则为患大矣。今守成之际,应之以无心, 则无不治。"每进读至弭兵息民,必援引古今,以动人主之意。 既又请别制浑仪,因命颂提举。颂既邃于律历,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 巧思,奏用之。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贯以一机, 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告。星辰緾度所次,占候则验,不差晷 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 颂前后掌四选五年,每选人改官,吏求垢瑕,故为稽滞。颂敕吏曰:某官缘某 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诉者至,必取 按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其不服,颂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苟有疑,则 为奏请,或建白都堂。故选官多感德,其不得所欲者,亦心服而去。 迁翰林学士承旨。五年,擢尚书左丞。尝行枢密事。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 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契丹官赵纯忠者,谨信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 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众议如其请。颂曰:"事未可知,其越境立君,使 彼拒而不纳,得无损威重乎?徐观其变,俟其定而抚辑之,未晚也。"已而阿里骨 果无恙。 七年,拜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颂为相,务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职。 量能授任,杜绝侥幸之原,深戒疆场之臣邀功生事。论议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 贾易除知苏州,颂言:"易在御史名敢言,既为监司矣,今因赦令,反下迁为州, 不可。"争论未决。谏官杨畏、来之邵谓稽留诏命,颂遂上章辞位,罢为观文殿大 学士、集禧观使,继出知扬州。徒河南,辞不行,告老,以中太一宫使居京口。绍 圣四年,拜太子少师致仕。 方颂执政时,见哲宗年幼,诸臣太纷纭,常曰:"君长,谁任其咎耶?"每大 臣奏事,但取决于宣仁后,哲宗有言,或无对者。惟颂奏宣仁后,必再禀哲宗;有 宣谕,必告诸臣以听圣语。及贬元祐故臣,御史周秩劾颂。哲宗曰:"颂知君臣之 义,无轻议此老。"徽宗立,进太子太保,爵累赵郡公。建中靖国元年夏至,自草 遗表,明日卒,年八十二。诏辍视朝二日,赠司空。 颂器局闳远,不与人校短长,以礼法自持。虽贵,奉养如寒士。自书契以来, 经史、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无所不通。 尤明典故,喜为人言,亹亹不绝。朝廷有所制作,必就而正焉。 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艺为升俊之路。议贡举,欲先行实而 后文艺,去封弥、誊录之法,使有司参考其素,行之自州县始,庶几复乡贡里选之 遣范。论者韪之。 论曰:大防重厚,挚骨鲠,颂有德量。三人者,皆相于母后垂帘听政之秋,而 能使元祐之治,比隆嘉祐,其功岂易致哉!大防疏宋家法八事,言非溢美,是为万 世矜式。挚正邪之辨甚严,终以直道愠于群小,遂与大防并死于贬,士论冤之。颂 独岿然高年,未尝为奸邪所污,世称其明哲保身。然观其论知州张仲宣受金事,犯 颜辨其情罪重轻,又陈刑不上大夫之义,卒免仲宣于黥。自是宋世命官犯赃抵死者, 例不加刑,岂非所为多雅德君子之事,造物者自有以相之欤?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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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本纪34○孝宗二 三年春正月甲辰,诏廷尉大理官毋以狱情白宰执,探刺旨意为轻重。庚戌,置 三省户房国用司。初,以国用匮乏,罢江州屯驻军马,至是复留之。癸亥,罢铜钱 过江之禁。裁定利州西路诸军额。 二月壬申,诏国用司月上宫禁及百司官吏、三衙将士请给之数。癸酉,出龙大 渊为江东总管,曾觌为淮西总管。甲戌,大渊改浙东,觌改福建。乙亥。罢成都、 潼川路转运司轮年铨试,以其事付制置司。辛巳,以端明殿学士虞允文知枢密院事。 癸未,雨雹。甲申,为知陈州陈亨祖立庙于光州,赐名愍忠。丙戌,以《武经龟鉴》、 《孙子》赐镇江都统戚方、建康都统刘源。癸巳,措置淮东山水砦。丙申,从太上 皇、太上皇后幸玉津园。戊戌,直秘阁、前广东提刑石敦义犯脏,刺面配柳州,籍 其家。 三月甲辰,从太上皇、太上皇后幸聚景园。辛亥,诣德寿宫,恭请裁定医官员 额。丁巳,诏四川宣抚司创招千人,置司所在屯驻。壬戌,伯母秀王夫人张氏薨。 夏四月辛未,蠲诸路州军逋负。癸酉,为秀王王夫人成服于后苑,百官进名奉 慰。丁丑,合利州东、西路为一。戊寅,以吴璘知兴元府、充利州路安抚使、四川 宣抚使。 五月癸卯,叶颙等上《三祖下仙源积庆图》及《太宗真宗玉牒》、《哲宗宝训》。 甲寅,吴璘薨。庚申。命四川制置使汪应辰主管宣抚司事,移司利州。修扬州城。 壬戌,大减三衙官属。 六月己巳,命汪应辰权节制利州路屯驻御前军马。辛未,复分利州东、西路为 二。甲戌,以虞允文为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乙亥,金遣使来取被俘人。诏 实俘在民间者还之,军中人及叛亡者不预。戊寅,复以虞允文为知枢密院事,充宣 抚使,帝亲书九事戒之。罢淮西、江东总领所营田,募人耕佃,壮丁各还本屯,癃 老存留,减半请给。甲申,诏镇江都统制戚方、武锋军都统制陈敏各上清河口战守 之策。追封吴璘为信王。丁亥,诏后省参考理检院典故。辛卯,皇后夏氏崩。振泉 州水灾。 秋七月己亥,立荐举改官额。壬寅,以皇太子疾,减杂犯死罪囚,释流以下。 乙巳,皇太子薨,谥曰庄文。己酉,东宫医官杜揖除名、昭州编管,寻改琼州。 闰月辛未,诏诸军复置副都统制,文字与都统制连书,军马调发从都统制,违 者奏劾。戚方罢。癸酉,权欑安恭皇后于临安修吉寺。丁亥,戚方落节钺、信州居 住。 八月丁酉,内侍陈瑜、李宗回坐交结戚方受赂,瑜除名、决杖、黥面配循州, 宗回除名、筠州编管,方责授果州团练副使、潭州安置,籍所盗库金以犒军。甲寅, 以久雨,命临安府决系囚。丁巳,叶颙等请罢,不许。蠲光、濠、庐三州、寿春府 赋一年。戊午,遣官分决滞狱。壬戌,以知建康府史正志兼沿江水军制置使,自盐 官至鄂州沿江南北及沿海十五州水军悉隶之。癸亥,诏给、舍讨论考课旧法。四川 旱,赐制置司度牒四百,备振济。九月戊子,太白昼见。冬十月乙未朔,占城入贡。 丁酉,遣唐彖等使金贺正旦。戊戌。修真州城。以嗣濮王士曷为开府仪同三司。 庚子,定内外荐举改官人岁额。癸卯,诏归正借补官资人充枢密院效士,于指定州 军以官库酒息赡之者,毋罢其给。乙卯,金遣蒲察莎鲁窝等来贺会庆节。 十一月丙寅,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戊辰,雷。己巳,诏戒饬武臣及百官。 癸酉,以郊祀雷,叶颙、魏杞并罢,命陈俊卿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刘珙同知枢密 院事。甲戌,蒋芾、陈俊卿请罢,不许。丁丑,以雷发非时,诏台谏、侍从、两省 官指陈阙失。辛巳,诏侍从、两省、台谏、卿监、郎官举堪郎官、寺监丞、监司、 郡守者。癸巳,罢川路马船。十二月丙申,增修六合城。己亥,遣王瀹贺金主生辰。 乙巳,置丰储仓。增印会子。辛亥,以吴益为太傅。庚申,金遣徒单忠卫等来贺明 年正旦。是岁,两浙水,四川旱,江东西、湖南北路蝗,振之。 四年春正月戊辰,籍荆南义勇民兵,增给衣甲,遇农隙日番教。壬午,夺秦埙、 秦堪郊恩荫补。癸未,雨雹。甲申,幸天竺寺,遂幸玉津园。辛卯,罢吴益郊恩荫 补。壬辰,叶颙薨。 二月甲午朔,罢福建路卖钞盐,蠲转运司岁发钞盐钱十五万缗。诏四川宣抚使 虞允文集四路漕臣会计财赋所入,对立兵额。丁酉,命湖北安抚司给田募辰、沅、 靖三州刀弩手。戊戌,置和州铸钱盐。己亥,以蒋芾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兼枢密使兼制国用使,观文殿大学士史浩为四川制置使,浩辞不行。庚子,诏 蒋芾常朝,赞拜不名。芾辞,许之。乙巳,赐王炎出身,签书枢密院事。癸丑,五 星皆见。乙卯,雪,雨雹。 三月庚午,以敷文阁待制晁公武为四川安抚制置使。戊寅,诏赠果州团练使韩 崇岳立庙,赐名忠勇,宣州观察使朱勇立庙,赐名忠节。己丑,四方雾下若尘。庚 寅,蠲楚州壮丁、社民税役。谥陈亨伯曰愍节。 夏四月乙未,置汉阳军收发马监。诏公吏非犯公罪,毋得引用并计案问法。巳 亥,置郢州转般仓。癸卯,遣使抚邛、蜀二州饥民为乱者。己酉,追封韩世忠为蕲 王。甲寅,蒋芾等上钦宗《帝纪》、《实录》。丙辰,礼部员外郎李焘上所著《续 通鉴长编》自建隆至治平一百八卷。丁巳,诏太史局参用新旧历。戊午,诏贩牛过 淮者,论如兴贩军须之罪。是月,振绵、汉等州饥。五月癸亥,出度牒千道,续减 四川科调。乙丑,太白昼见。以邛州安仁县荒旱,失于蠲放,致饥民扰乱,守、贰、 县令降罢追停有差。甲申,谥赵鼎曰忠简。丙戌,行乾道新历。丁亥,以饶、信二 州、建宁府饥民啸聚,遣官措置振济。是月,西夏任敬德遣使至四川宣抚司,约发 兵攻西番。 六月辛卯朔,太白昼见,经天。甲午,诏罢广西钞盐,复官般官卖法,岁减转 运司钞钱十九万缗,其秋苗毋得科折。戊戌,蠲诸路逋负乾道元年二月和市、折帛、 杂色钱。辛丑,龙大渊卒,诏以为宁武军节度使致仕。五星皆见。癸卯,诏四川宣 抚司增印钱引一百万,对偿民间预借钱。蠲邛、蜀二州夏税。丁巳,召兴化军布衣 林彖赴行在。戊午,蒋芾以母丧去位。 秋七月壬戌,以刘珙兼参知政事。召建宁府布衣魏掞之赴行在。申禁异服异乐。 癸亥,徽州大水。己巳,罢沿江水军制置司。辛未,衢州大水。戊寅,知衢州王悦 以盛暑祷雨、蔬食减膳、尤勤致疾而死,赠直龙图阁。丁亥,以经、总制余剩钱二 十一万缗桩留邛、蜀州,以备振济。己丑,以久雨,御延和殿虑囚,减临安府、三 衙死罪以下囚,释杖以下。是月,西夏遣间使来。 八月乙未,班祈雨雪之法于诸路。己亥,五星皆见。丁未,主管殿前司公事王 琪传旨不实,擅兴工役,降三官放罢。庚戌,刘珙罢。辛亥,陈俊卿请罢政,不许。 九月庚申,立内外将佐升差审察法。庚午,从太上皇幸天竺寺。限品官子孙名 田。是秋,罢关外四州营田官兵,募民耕佃。 冬十月壬辰,遣郑闻等使金贺正旦。甲午,禁归正人藏匿金人者。乙未,臣僚 言:"天下之事,必历而后知,试而后见。为县令者必为丞簿,为郡守者必为通判, 为监司者必为郡守,皆有等差。自今职事官及局务官,必任满方许求外,未历亲民 任使,即未得拟州郡,且授通判。"诏从之。庚子,蒋芾起复尚书左仆射,陈俊卿 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兼制国用使。甲辰,大阅。己酉,金遣移刺 神独斡等来贺会庆节。庚戌,大风。 十一月壬戌,遣知无为军徐子寅措置楚州官田,招集归正忠义人以耕。甲戌, 严盗贼法。乙亥,诏峡州布衣郭雍赴行在。壬申,两淮归正忠义有田产者,蠲役五 年。癸未,岳阳军节度使居广封永阳郡王。十二月丙申,遣胡元质等贺金主生辰。 甲辰,赐魏掞之同进士出身,为太学录。蒋芾辞起复,许之。减两浙、江东西路明 年夏税、和市之半。甲寅,金遣完颜仲仁等来贺明年正旦。 五年春正月甲戌,措置两淮屯田。 二月己丑,申严太庙季点法。乙未,命楚州兵马钤辖羊滋专一措置沿淮、海盗 贼。先是,海州人时旺聚众数千来请命,旺寻为金人所获,其徒渡淮而南者甚众, 故命滋弹压之。戊戌,赠张浚太师,谥忠献。壬寅,以给事中梁克家签书枢密院事。 癸卯,大风。甲辰,以王炎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丙午,雨雹。辛亥,诏自今 诏令未经两省书读者毋辄行,给、舍驳正毋连衔同奏。 三月丁巳朔,诏趣修庐、和二州城。己巳,蠲成都府路民户岁输对籴米脚钱三 十五万缗。乙亥,以王炎为四川宣抚使,仍参知政事。召虞允文赴行在。丙子,赐 礼部进土郑侨以下三百九十有二人及第、出身。壬午,赐郭雍号冲晦处士。癸未。 罢利州路诸州营田官兵,募民耕佃。诏侍从、监司、帅臣、管军荐武举出身人可将 佐者。 夏四月己丑,复置将作、军器少监。壬辰,以梁克家兼参知政事。辛丑,诏福 建路贫民生子,官给钱米。庚戌,修襄阳府城。辛亥,振恤衢、婺、饶、信四州流 民。 五月己巳,帝以射弩弦断伤目,不视朝。金牒取俘获人,王抃议尽遣时旺余党, 陈俊卿持不可,帝然之。 六月庚寅,太白昼见。戊戌,始视朝。己酉,以虞允文为枢密使。 秋七月乙丑,召曾觌入见,陈俊卿及虞允文请罢之,不许。至行在,俊卿、允 文复言其不可留,诏以觌为浙东总管。 八月甲申朔,日有食之。己丑,以陈俊卿为尚书左仆射,虞允文为尚书右仆射, 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兼制国用使,辛亥,命淮西路铸小铁钱。 九月己未,罢淮东屯田官兵,募民耕佃。辛酉,诏淮东诸州农隙教阅民丁。甲 子,诏侍从、台谏集议钦宗配飨功臣。壬申,大风。命淮西安抚司参议官许子中措 置淮西山水砦,招集归正忠义人耕垦官田。 冬十月乙酉,遣汪大猷等使金贺正旦。戊子,振温、台二州被水贫民,以守臣、 监司失职,降责有差。戊戌,大风。己亥,命饶、信二州岁各留上供米三万石,以 备振粜。癸卯,金遣高德基等来贺会庆节。 十一月癸丑朔,复置淮东万弩手,名神劲军。庚申,增置广东水军。乙丑,以 孙扩为右千牛卫大将军。以明州定海县水军为御前水军。丙寅,为岳飞立庙于鄂州。 己巳,太白昼见。辛未,诏侍从、台谏、两省官,各举京朝官以上、才堪监司、郡 守者三人。壬申,复成闵庆远军节度使、镇江诸军都统制。十二月己丑,遣司马伋 等贺金主生辰。辛卯,大风。丁酉,置应城县马监。复李显忠威武军节度使。乙巳, 复置成都府广惠仓。戊申,金遣完颜毅等来贺明年正旦。 六年春正月癸丑,雅州沙平蛮寇边,焚碉缅砦。四川制置使晁公武调兵讨之, 失利。乙卯,修楚州城。丁巳,复强盗旧法,其四年十一月指挥勿行。癸亥,初降 金字牌下四川宣抚司,备边奏。乙丑,增筑丰储仓。庚午,以奉国军承宣使、知庐 州郭振为武泰军节度使。 二月乙酉,诏户部侍郎二人分领诸路财赋。丁亥,复置舒州同安监,铸铁钱。 辛卯,王炎遣人约沙平蛮归部,稍损边税与之。丙申,广西路复行钞盐法,仍增收 通货钱四十万缗,以备漕计。壬寅,诏谕大臣:均役法,严限田,抑游手,务农桑。 己酉,置应城县孳生监。庚戌,以曾觌为福州观察使。遣司农寺丞许子中诣淮西, 措置铁钱。 三月癸丑,用三省言,两淮守帅宜久其任,二年后察其能否,以行赏罚。乙卯, 裁减枢密院吏额一百十有四人。丁巳,诏步军司权以三万五千人为额。起复王抃佥 知阁门事,专一措置三衙拣选官兵。赠彰国军节度使大周仁为太尉。庚申,从太上 皇、太上皇后幸聚景园。乙丑,以晁公武、王炎不协,罢四川制置司归宣抚司。辛 未,从太上皇、太上皇后幸聚景园。甲戌,裁减三省吏额七十人。戊寅,以知绍兴 府史浩为检校少傅、保宁军节度使。己卯,诏两淮州县官以繁简易其任。复置江、 浙、京湖、两广、福建等路都大发运使,以新知成都府史正志为之。 夏四月辛巳朔,罢铸钱司归发运司。并淮东总领所归淮西总领所。以敷文阁直 学士张震知成都府,充本路安抚使,乙未,赐发运使史正志缗钱二百万,为均输、 和籴之用。吏部尚书汪应辰三上疏论发运司。戊戌,以应辰知平江府。 五月甲寅,裁减六部吏额百五十人,其余百司、三衙以是为差。己未,陈俊卿、 虞允文等上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会要》、太上皇玉牒。已已,陈俊卿以 议遣使不合,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福州。罢行在至镇江征税所比近者十有三。甲 戌,诏戒饬百官。丁丑,知潮州曾造犯赃,贷命、南雄州编管,籍其家。戊寅,诏 给舍、台谏言事。 闰月壬午,诏监司、帅臣举守令臧否失实,依举清要官法定罪。甲申,印给诸 州上供纲目,季申而岁校之,以为殿最。戊子,遣范成大等使金求陵寝地,且请更 定受书礼。辛卯,吏部侍郎陈良祐论祈请使不当遣,恐生边衅。诏以良祐妄兴异论, 不忠不孝,放罢、送筠州居住。癸巳,增环卫官奉。以梁克家为参知政事兼同知枢 密院事。壬寅,以江东漕臣黄石不亲按行水灾州郡,降二官。甲辰,辛次膺薨。戊 申,复置武臣提刑。 六月壬子,申严卿监、郎官更迭补外之制。壬申,增武学生为百人。癸酉,置 蕲州蕲春监、黄州齐安监,铸铁钱。是月,荣国公挺自东宫出居外第。 秋七月癸未,诏以沙田、芦场岁收租税六十余万缗入左藏南库。丙戌,诏川广 监司、郡守任满奏事讫方调。己丑,置兴国军兴国监。甲午,诏除郎官并引对毕供 职。辛丑,复置御前弓马子弟所,命吴挺兼提举。赐岳飞庙曰忠烈。 八月庚戌,虞允文请蚤建太子。癸丑,复置详定一司敕令所。丙寅,置阁门舍 人十员。是月,虞允文上《乾道敕令格式》。 九月壬辰,赐苏轼谥曰文忠。辛丑,沅州OD人相仇杀,守臣孙叔杰出兵击之, 失利。徭人进迫州城,安抚司谕解之,叔杰寻抵罪。是月,范成大至自金,金许以 迁奉及归钦庙梓宫,而不易受书礼。 冬十月己酉,以孙摅为左千牛卫大将军。丙辰,诏发运使置司行在。谥司马朴 曰忠洁。辛酉,遣吕正己等使金贺正旦。丁卯,金遣耶律子敬等来贺会庆节。甲戌, 起居舍人赵雄请置局议恢复,诏以雄为中书舍人。 十一月丁丑朔,复置军器监一员。壬午,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乙未,复置 神武中军,以吴挺为都统制。召曾觌提举佑神观。丁酉,加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尊 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曰寿圣明慈太上皇后。是月, 遣赵雄等贺金主生辰,别函书请更受书之礼。置左藏南上库。十二月戊申,大阅。 甲子,置江州广宁监、临江军丰余监、抚州裕国监铸铁钱。壬申,金遣蒲察愿等来 贺明年正旦。癸酉,罢发运司。以史正志奏课不实,责为楚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是岁,两浙、江东西、福建水、旱。 七年春正月丙子,率群臣奉上太上皇、太上皇后册宝于德寿宫。庚辰,虞允文 复请建太子,帝命允文拟诏以进。壬寅,命三省旬录宣谕圣语及时政记同进。是月, 复铸钱司。 二月癸丑,诏立子惇为皇太子,大赦。以庆王恺为雄武、保宁军节度使、判宁 国府,进封魏王。丁巳,增置皇太子宫讲读官。庚申,罢会子库,仍赐户部内藏南 库缗钱二百万、银九十万两,以增给官兵之奉。甲子,诏寺观毋免税役。丁卯,太 傅、大宁郡王吴益薨。壬申,大风。 三月乙亥朔,赵雄至金,金拒其请。诏训习水军。丙子,立恭王夫人李氏为皇 太子妃。戊寅,徙侍卫马军司戍建康。己卯,起复刘珙同知枢密院事。以明州观察 使、知阁门事兼枢密都承旨张说签书枢密院事。左司员外郎兼侍讲张栻言说不宜执 政。乙酉,立沿海州军私赍铜钱下海船法。丙戌,复置将作监。殿中侍御史李处全 乞遣张说按行边戍,以息众论,中书舍人范成大乞不草词。戊子,说罢为安庆军节 度使、提举万寿观。庚寅,遣使核两淮种麦。丙申,御大庆殿册皇太子。礼部侍郎 郑闻、工部侍郎胡铨、枢密院检详文字李衡、秘书丞潘慈明并罢。虞允文乞留铨, 乃以为宝文阁待制兼侍讲。己亥,皇太子谢于紫宸殿,宰相率百官赴东宫贺。 夏四月戊申,以曾觌为安德军承宣使。庚申,诏诸路增收无额钱物,并输南上 库。壬戌,从太上皇、太上皇后幸聚景园。。甲子,诏皇太子判临安府。己巳,诏 侍从、台谏、两省官举任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者各二人。辛未,诏皇太子领临 安尹。 五月戊寅,复置淮东总领所。丁亥,刘珙起复同知枢密院事,为荆、襄宣抚使, 珙辞不拜。庚寅,金人葬钦宗于巩原。丁酉,诏广西帅臣措置南丹州市马。是月, 遣知阁门事王抃点阅荆、襄军马。 六月丙午,复主管马军司公事李显忠为太尉。己巳,赐吴璘谥曰武顺。壬申, 诏两淮垦田毋创增税赋。 秋七月庚子,以王炎为枢密使、四川宣抚使。 八月丙辰,诏两淮民丁充民兵者,本名丁钱勿输。辛酉,复修襄阳城。 九月壬申朔,以江西、湖南旱,命募民为兵。甲申,从太上皇、太上皇后幸东 园。戊子,安定郡王令德薨。 冬十月丁未,罢绍兴宗正行司,改恩平郡王璩判西外宗正。己酉,遣莫濛等使 金贺正旦。壬戌,金遣乌林答天锡等来贺会庆节,天锡要帝降榻问金主起居,虞允 文请帝还内,命知阁门事王抃谕天锡以明日见,天锡沮退。癸亥,会庆节,金使随 班入见。 十一月甲戌,御集英殿策试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李垕。戊寅,锡垕制科出 身。十二月丁未,遣翟绂等贺金主生辰。庚申,诏阁门舍人依文臣馆阁以次轮对。 癸亥,罢太医局。丙寅,金遣完颜宗宁等来贺明年正旦。是岁,湖南、江东西路旱, 振之。 八年春正月庚午朔,班《乾道敕令格式》。丁酉,朝献景灵宫,遂幸天竺寺、 玉津园。 二月乙巳,诏改尚书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左、右丞相。丙午,诏六 察分隶,事有违戾,许监察御史随事具实状纠劾以闻。戊申,遣姚宪等使金贺上尊 号,附请受书之事。辛亥,以虞允文为左丞相,梁克家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癸 丑,以安庆军节度使张说、吏部侍郎王之奇并签书枢密院事。侍御史李衡、右正言 王希吕交章论说不可为执政,不报。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周必大不草答诏,权给事 中莫济封还录黄,诏并与在外宫观。丙辰,诏罢王希吕与远小监当,寻诏与宫观。 丁巳,李衡罢为起居郎。丙寅,户部尚书曾怀赐出身,参知政事。三月戊子,诏省 侍中、中书、尚书令员,以左、右丞充其位。 夏四月庚子,赐礼部进士黄定以下三百八十有九人及第、出身。己酉,殿中侍 御史萧之敏劾虞允文擅权不公,允文请罢政,许之。翼日复留,出之敏提点江东刑 狱。甲子,措置两淮官田徐子寅等坐授田归正人逃亡,夺官有差。乙丑,诏再蠲两 淮二税一年。 五月戊子,福建盐行钞法。丙申,立宗室铨试法。 六月庚子,以武德郎令撎为金州观察使,封安定郡王。壬寅,蠲两淮归正人撮 收课子。淮东巡尉有纵逸归正户口过淮者,夺官有差。壬子,省监司荐举员。 秋七月辛巳,罢淮西屯田官兵,募归正人耕佃。姚宪、曾觌至自金,金人拒其 请。癸未,以觌为武泰军节度使。壬辰,雨雹。 九月戊辰,定江西四监铁钱额。乙亥,诏王炎赴都堂治事。戊寅,以虞允文为 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封雍国公。己丑,赐允文家庙祭器。壬辰,允 文入辞,帝谕以决策亲征,令允文治兵俟报。 冬十月丁未,遣冯撙等使金贺正旦。丙辰,金遣夹谷清臣等来贺会庆节。罢借 诸路职田。 十一月辛未,遣官鬻江、浙、福建、二广、湖南八路官田。辛巳,复四川诸州 教授员。庚寅,进检校少傅、知福州史浩开府仪同三司。十二月戊戌,蠲两淮明年 租赋。甲辰,诏京西招集归正人授田如两淮。甲寅,命四川试武举。丙辰,追封刘 光世为安成郡王。丁巳,遣韩元吉等贺金主生辰。庚申,复置铸钱司提点官二员。 辛酉,金遣曹望之等来贺明年正旦。是岁,隆兴府、江、筠州、临江、兴国军大旱, 四川水。 九年春正月辛未,王之奇罢为淮南安抚使,王炎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 宫。乙亥,以张说同知枢密院事,户部侍郎沈夏签书枢密院事。戊寅,遣官鬻两浙 营田及没官田,次及江东、西、四川如之。以刑部尚书郑闻签书枢密院事。乙酉, 福建盐复官卖法。是月,以措置两淮、荆襄十六事敕安抚、转运司督诸州守臣,月 具所行事奏,仍审择臧否,以议黜陟。 闰月戊申,以久雨,命大理、三衙、临安府及两浙州县决系囚,减杂犯死罪以 下一等,释杖以下。乙卯,修庐州城。辛酉,大风。幸天竺寺、玉津园。 二月壬申,蠲江西旱伤五州逋负米。乙亥,青羌奴儿结寇安静砦,黎州推官黎 商老战死。乙酉,孙荣国公挺薨,追封豫国公。丁亥,特赠苏轼为太师。 三月甲午,禁北界博易银绢。戊申,从太上皇、太上皇后幸聚景园。癸丑,复 以进奏院隶门下后省。丙辰,复分淮南安抚司为东、西路。 夏四月丁丑,裁定武锋军军额。己丑,皇太子解临安尹事。 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己未,以迪功郎朱熹屡诏不起,特改宣教郎、主管台 州崇道观。 六月甲戌,禁两淮、荆襄、四川诸州籍民户马。己丑,戒饬监司、守令劝农。 秋七月壬寅,青羌奴儿结降。辛亥,吐蕃弥羌畜列陷安静砦,引兵深入,黎州 守臣诱邛部川蛮击却之。 八月丙子,诏兴修水利。癸未,合荆、鄂二军为一,以吴挺充都统制。 九月丙申,梁克家等上《中兴会要》、太上皇及皇帝玉牒。庚子,命盱眙军以 受书礼移牒泗州,示金生辰使,金使不从。 冬十月甲子,遣留正等使金贺正旦。右丞相梁克家与同知枢密院张说议使事不 合,乃求去。辛未,克家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建宁府。壬申,矞云见。甲戌,以 曾怀为右丞相,张说知枢密院事,郑闻参知政事,沈夏同知枢密院事。庚辰,金遣 完颜襄等来贺会庆节。丁亥,襄等入辞,别函申议受书之礼,仍示虞允文速为边备。 十一月辛卯,诏枢密院除授及财赋,事关中书、门下省,其边机军政更不录送。 戊戌,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明年为淳熙元年。十二月未朔,戒敕沿边诸军, 毋辄遣间探、招纳叛亡。甲子,沈夏罢。乙丑,以御史中丞姚宪签书枢密院事。遣 韩彦直等贺金主生辰。辛未,交阯入贡。癸酉,罢广西客钞盐,复官般官卖法。甲 戌,遣使措置宜州市马。乙亥,以嗣濮王士輵、永阳郡王居广并为少保。乙酉,金 遣完颜璋等来贺明年正旦,以议受书礼不合,诏俟改日。以太上皇有旨,姑听仍旧。 丁亥,璋等入见。是岁,浙东、江东西、湖北旱。 淳熙元年春正月乙未,禁淮西诸关采伐林木。戊戌,罢坐仓籴米赏。庚子,罢 两淮将帅权摄官。丙午,禁两淮耕牛出境。以交阯入贡,诏赐国名安南,封南平王 李天祚为安南国王。
?/font> 二月癸酉,虞允文薨。辛巳,为郭浩立庙于金州。 三月戊子朔,诏寄禄官及选人并去左右字。丙申,以郑闻为资政殿大学士、四 川宣抚使。戊申,幸玉津园。癸丑,金遣梁肃等来计事。 夏四月戊辰,从太上皇幸聚景园。壬申,许桂阳军溪洞子弟入州学听读。乙亥, 诏四川宣抚司教阅诸州将兵。戊寅,遣张子颜等使金报聘。己卯,以姚宪参知政事, 户部尚书叶衡签书枢密院事。 五月壬寅,班郑兴裔所创《检验格目》。 六月丙辰朔,诏礼官讨论别建四祖庙,正太祖东向位。戊午,以兴州都统制吴 挺为定江军节度使。癸酉,改江陵府为荆南府。戊寅,曾怀罢。癸未,姚宪罢。甲 申,落宪端明殿学士,罢宫观。以叶衡参知政事。 秋七月丁亥,以郑闻参知政事。罢四川宣抚司。以成都府路安抚使薛良朋为四 川安抚制置使。戊子,诏举廉吏。壬辰,以曾怀为右丞相。己酉,姚宪南康军居住。 八月己未,张说罢为太尉,提举隆兴府玉隆观。以徽猷阁学士杨倓为昭庆军节 度使、签书枢密院事。 九月乙酉朔,以曾觌开府仪同三司。壬寅,幸玉津园宴射。乙巳,罢宜州市马。 冬十月辛酉,立金银出界罪赏。壬戌,遣蔡洸使金贺正旦。癸亥,以积雨,命 中外决系囚。丙寅,郑闻薨。乙亥,金遣完颜让等来贺会庆节。戊寅,占城入贡。 辛巳,再蠲临安府民身丁钱三年。壬午,以魏王恺判明州。蠲郴州、桂阳军借贷常 平米。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戊戌,以礼部侍郎龚茂良参知政事。杨倓罢,以叶 衡兼权知枢密院事。丙午,曾怀罢。戊申,以叶衡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十二月丁巳, 以吏部尚书李彦颖签书枢密院事。壬戌,遣吴琚等贺金主生辰。丙寅,罢铁钱,改 铸铜钱。庚午,诏礼官论复魏悼王袭封。壬申,叶衡等上《真宗玉牒》。金遣刘仲 诲等来贺明年正旦。以资政殿学士、知江陵府沈夏升大学士,为四川宣抚使,仍命 升差从主帅,场务还军中。新四川制置使范成大改管内制置使。 二年春正月癸巳,前宰相梁克家、曾怀坐擅改堂除,克家落观文殿学士,怀降 为观文殿学士。甲午,废同安、蕲春监。丁未,以两淮诸庄归正人安业,徐子寅等 行赏有差。庚戌,诏籍诸军子弟为背嵬军。 三月丙申,以太上皇寿七十,诏礼官讨论庆寿典礼。乙巳,诏武举第一人补秉 义郎,堂除诸军计议官。 夏四月乙卯,赐礼部进士詹骙以下四百二十有六人及第、出身。己巳,幸玉津 园。是月,茶寇赖文政起湖北,转入湖南、江西,官军数为所败,命江州都统皇甫 倜招之。 五月辛卯,谕宰相以朝政阙失,士民皆得献言。庚子,命鄂州都统李川调兵捕 茶寇。乙巳,诏知县三年为任。 六月庚戌朔,诏自今宰执、侍从以下除外任,非有功绩者不除职名,外任人非 有劳效,亦不除职。以沈夏同知枢密院事。辛酉,罢四川宣抚司。以仓部郎中辛弃 疾为江西提刑,节制诸军,讨捕茶寇。丁卯,用左司谏汤邦彦言,落蒋芾、王炎观 文殿大学士,张说落节度使,芾建昌军、炎袁州、说抚州,并居住。戊辰,振济湖 南、江西被寇州县。是月,茶寇自湖南犯广东。 秋七月辛丑,有星孛于西方。 八月丙辰,江西总管贾和仲以捕茶寇失律,除名、贺州编管。甲子,赐安南国 王印。丁卯,蠲湖南、江西被寇州县租税。丁丑,遣左司谏汤邦彦等使金申议。 九月乙卯朔,汤邦彦请分扬、庐州、荆南、襄阳府、金州、兴元府、兴州为七 路,每路文臣一人充安抚使以治民,武臣一人充都总管以治兵,三载视其成以议诛 赏。从之。乙酉,振恤淮南水旱州县。乙未,叶衡罢。丁未,沈夏罢。赠赵鼎为太 傅,还其爵邑,追封丰国公。 闰月丁巳,以李彦颖参知政事,翰林学士王淮签书枢密院事。甲子,诏武臣从 军毋带内职。 是月,辛弃疾诱赖文政杀之,茶寇平。 冬十月戊寅朔,赏平茶寇功,湖南、江西、广东监帅黜陟有差。庚辰,大风。 壬午,诣德寿宫,加上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尊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 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寿圣明慈太上皇后尊号曰寿圣齐明广慈太上皇后。乙酉,遣 谢廓然等使金贺正旦。戊戌,金遣完颜禧等来贺会庆节。 十一月戊申朔,奉上太上皇、太上皇后册宝于德寿宫。庚戌,丽正门内火。癸 丑,大风。戊午,提点坑冶王揖进羡余十万缗,诏却之。十二月辛巳,班《淳熙吏 部七司法》。遣张宗元等贺金主生辰。甲午,朝德寿宫,行庆寿礼。大赦。文武官 封父母,赏诸军。议放天下苗税三之一,大臣言国用不足,乃止。丙申,更定强盗 赃法。甲辰,金遣完颜迨等来贺明年正旦。 三年春正月甲寅,以常州旱,宽其逋负之半。删犯赃荫补法。振淮东饥,仍命 贷贫民种。乙丑,振恤归正人。 二月壬午,蠲两淮教阅民兵夏税。癸未,以伯圭为安德军节度使。甲申,诏四 川监司、帅守,闻命之官毋候告敕。赐韩世忠谥曰忠武。是月,罢诸路鬻没官田。 三月丙午朔,日有食之,雾云不见。辛亥,上《太上皇日历》于德寿宫。己未, 置六部编敕司。癸亥,幸报恩寺,遂幸聚景园。己巳,并左藏四库为二。辛未,诏 四川制置司岁择梁、洋义士材武者二人,遣赴枢密院。壬申,立任子参选覆试法。 夏四月戊寅,诏侍从、台谏、两省官岁举监司、郡守各五人。辛巳,靖州OD 人寇边,遣兵讨捕之。丁亥,雨雹。己丑,责授叶衡德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丁 酉,汤邦彦、陈雷奉使无状,除名,邦彦新州、雷永州编管。己亥,诏诸路提刑岁 五月理囚。 五月癸丑,合利州东、西路为一。安南国王李天祚卒。戊午,遣使吊祭。壬申, 太白昼见。 六月乙酉,减四川酒课四十七万余缗。甲午,以朱熹屡诏不起,特命为秘书郎, 熹不就。 秋七月乙丑,禁浙西围田。 八月乙亥,以王淮同知枢密院事,礼部尚书赵雄签书枢密院事。诏六察官纠察 庶务,台纲益振,各进二官。庚辰,太上皇诏立贵妃谢氏为皇后。壬午,以久雨, 命中外决系囚。戊戌,靖州OD寇平。 九月癸亥,诏自今犯公罪至死者,其荫补具所犯奏裁,著为令。 冬十月甲戌,以久雨,命中外决系囚。丙子,御文德殿,册皇后。丁丑,命临 安守臣严禁逾侈。庚辰,诏自今非歉岁不许鬻爵。癸未,遣阎苍舒等使金贺正旦。 壬辰,金遣蒲察通等来贺会庆节。 十一月癸丑,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庚午,遣张子正等贺金主生辰。十二月 己丑,黎州蛮寇边,官军失利,蛮亦遁去。甲午,诏职事官补外者,复除职如故事。 追封吴玠为涪王。丁酉,定铸钱司岁铸额为十五万缗。戊戌,金遣刘珫等来贺明年 正旦。是岁,京西湖北诸州、兴元府、金、洋州旱,绍兴府、台、婺州水,并振之。 四年春正月戊申,诏自今内外诸军岁一阅试。庚申,诏沿江诸军岁再习水战。 丙寅,雨雹。丁卯,班《淳熙历》。 二月乙亥,幸太学,祗谒先圣,退御敦化堂,命国子祭酒林光朝讲《中庸》。 下诏,遂幸武学,谒武成王庙。监、学官进秩一等,诸生推恩、赐帛有差。己卯, 诏诸军毋以未补官人任军职。戊子,立边人逃入溪洞及告捕法。癸巳,立武臣授环 卫官法。戊戌,以新知荆南府胡元质为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三月乙巳,以史浩为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永国公。己 酉,龚茂良等上《仁宗玉牒》、《徽宗实录》、《皇帝玉牒》。庚戌,幸玉津园宴 射。壬子,贷随、郢二州饥民米。诏李龙[A147]袭封安南国王。甲寅、修韶州城。 丙寅,幸聚景园。 夏四月甲戌,以魏王恺为荆南、集庆军节度使、行江陵尹、判明州如故。乙亥, 参知政事龚茂良以曾觌从骑不避道,杖之。戊寅,上奏乞罢政,不许。甲午,给归 正官子孙田屋。 五月庚子朔,幸佑圣观。罢四川和籴。 六月丁丑,龚茂良罢。己卯,以王淮参知政事。辛巳,班《幸学诏》。癸未, 升蜀州为崇庆府。甲申,诏自今宰执朝殿得旨,事须覆奏乃行。 秋七月辛丑,禁江上诸军盗易战马。振襄阳饥民。壬寅。立待补太学试法。戊 申,班御史台弹奏格。乙酉,罢临川伯王雱从祀。癸丑,龚茂良责授宁远军节度副 使、英州安置。甲寅,申严四川入蕃茶禁。甲子,班《淳熙重修敕令格式》。 八月辛巳,禁耕牛过淮。 九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己亥,命修筑海潮所坏塘岸。辛丑,免宰执以下会庆 节进奉。庚戌,命礼官定开宝、政和祀礼。戊午,阅蹴踘于选德殿。 冬十月丙子,以久阴,命中外决系囚。遣钱良臣等使金贺正旦。丁丑,诏监司、 守臣岁举武臣堪知县者各二人。己卯,诏将士智勇杰出者,躐等升差。丁亥,金遣 完颜忠等来贺会庆节。 十一月丁酉,诏两淮归正人为强勇军。庚子,以赵雄同知枢密院事。壬戌,太 白昼见。癸亥,遣赵思等贺金主生辰。十二月丁卯,试四川所上义士二人,官而遣 之。己巳,诏行荐举事实格法。乙亥,大阅。辛巳,蠲太平州民贷常平钱米。壬辰, 金遣完颜炳等来贺明年正旦。是岁,福州、建宁府、南剑州水,并振之。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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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100○王存 孙固 赵瞻 傅尧俞 王存,字正仲,润州丹阳人。幼善读书,年十二,辞亲从师于江西,五年始归。 时学者方尚雕篆,独为古文数十篇,乡老先生见之,自以为不及。 庆历六年,登进士第,调嘉兴主簿,擢上虞令。豪姓杀人,久莫敢问,存至, 按以州吏受赇,豪赂他官变其狱,存反为罢去。久之,除密州推官。修洁自重,为 欧阳修、吕公著、赵概所知。治平中,入为国子监直讲,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历馆 阁校勘、集贤校理、史馆检讨、知太常礼院。存故与王安石厚,安石执政,数引与 论事,不合,即谢不往。存在三馆历年,不少贬以干进。尝召见便殿,累上书陈时 政,因及大臣,无所附丽,皆时人难言者。 元丰元年,神宗察其忠实无党,以为国史编修官、修起居注。时起居注虽日侍, 而奏事必禀中书俟旨。存乞复唐贞观左右史执笔随宰相入殿故事,神宗韪其言,听 直前奏事,自存始也。 明年,以右正言、知制诰、同修国史兼判太常寺。论圜丘合祭天地为非古,当 亲祠北郊如《周礼》。官制行,神宗切于用人,存请自熙宁以来群臣缘论事得罪, 或诖误被斥而情实纳忠非大过者,随材召擢,以备官使。语合神宗意。收拔者甚众。 又言:"赦令出上恩,而比岁议法治狱者,多乞不以赦降原减。官司谒禁,本防请 托,而吊死问疾,一切杜绝,皆非便也。"执政不悦。 五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京师并河居人,盗凿汴堤以自广,或请令 培筑复故,又按民庐侵官道者使撤之。二谋出自中人,既有诏矣。存曰:"此吾职 也。"入言之。即曰驰其役,都人欢呼相庆。进枢密直学士,改兵部尚书,转户部。 神宗崩,哲宗立,永裕陵财费,不逾时告备,宰相乘间复徙之兵部。太仆寺请内外 马事得专达,毋隶驾部。存言:"如此,官制坏矣。先帝正省、台、寺、监之职, 使相临制,不可徇有司自便,而隳已成之法。"元祐初,还户部,固辞不受。二年, 拜中大夫、尚书右丞。三年,迁左丞。 有建议罢教畿内保甲者,存言:"今京师兵籍益削,又废保甲不教,非国家根 本久长之计。且先帝不惮艰难而为之,既已就绪,无故而废之,不可。"门下侍郎 韩维罢,存言:"去一正人,天下失望,忠党沮气,谗邪之人争进矣。"又论杜纯 不当罢侍御史,王觌不当罢谏官。 四方奏谳大辟,刑部援比请贷,都省屡以无可矜恕却之。存曰:"此祖宗制也。 有司欲生之,而朝廷破例杀之,可乎?"又言:"比废进士专经一科,参以诗赋, 失先帝黜词律、崇经术之意。"河决而北几十年,水官议还故道,存争之曰:"故 道已高,水性趋下,徒费财力,恐无成功。"卒辍其役。蔡确以诗怨讪,存与范纯 仁欲薄其罪,确再贬新州,存亦罢,以端明殿学士知蔡州。始,存之徙兵部,确力 也。至是,为确罢,士大夫善其能损怨。岁余,加资政殿学士、知扬州。扬、润相 去一水,用故相例,得岁时过家上冢,出赐钱给邻里,又具酒食召会父老,亲与酬 酢,乡党传为美谈。 召为吏部尚书。时,在廷朋党之论浸炽,存为哲宗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 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党,赖仁宗 圣明,不为所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愿陛下察之。"由是复与任事者戾,除知大 名府,改知杭州。 绍圣初,请老,提举崇禧观,迁右正议大夫致仕。旧制,当得东宫保傅,议者 指存尝议还西夏侵地,故杀其恩典,既而降通议大夫。存尝悼近世学士贵为公卿, 而祭祀其先,但循庶人之制。及归老筑居,首营家庙。建中靖国元年,卒,年七十 九。赠左银青光禄大夫。 存性宽厚,平居恂恂,不为诡激之行,至其所守,确不可夺。司马光尝曰: "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存乎!"
孙固,字和父,郑州管城人。幼有立志。九岁读《论语》,曰:"吾能行此。" 徂徕石介一见,以公辅期之。擢进士第,调磁州司户参军。从平贝州,为文彦博言 胁从罔治之义,与彦博意协,故但诛首恶,余无所及。转霍邑令,迁秘书丞,为审 刑详议官。宰相韩琦知其贤,谕使来见,固不肯往。琦益器重之,引为编修中书诸 房文字。 治平中,神宗为颍王,以固侍讲;及为皇太子,又为侍读。至即位,擢工部郎 中、天章阁待制、知通进银台司。种谔取绥州,固知神宗志欲经略西夏,欲先事以 戒,即上言:"待远人宜示之信,今无名举兵,非计之得。愿以汉韩安国、魏相、 唐魏征论兵之略,参校同异,则是非炳然矣。兵,凶器也,动不可妄,妄动将有悔。" 大臣恶其说,出知澶州。 还知审刑院,复领银台、封驳兼侍读,判少府监。神宗问:"王安石可相否?" 对曰:"安石文行甚高,处侍从献纳之职,可矣。宰相自有其度,安石狷狭少容。 必欲求贤相,吕公著、司马光、韩维其人也。"凡四问,皆以此对。及安石当国, 更法度,固数议事不合;青苗法出,又极陈其不便。及韩琦疏至,神宗感动,谓固 曰:"朕熟计之,诚不便。"固出语执政曰:"及上有意,宜亟图之,以福天下。" 既而竟从安石。固复领银台司。 孔文仲对制策忤时政,报罢。固言:"陛下以名求士,而士以实应,今反过之, 何哉?今谓文仲之言以惑天下,臣恐天下不惑文仲之言,以文仲之黜为惑也。"胡 宗愈坐言事逐,苏颂、陈荐以论李定罢,固皆引谊争之。 时议尊僖祖为始祖,固议曰:"汉高以得天下与商、周异,故太上皇不得为始 封;光武中兴,不敢祖舂陵而祖高帝。宋有天下,传之万世,太祖功也,不当替其 祀;请以为始祖,而为僖祖别立庙。禘祫之日,奉其祧主东向以伸其尊,合所谓祖 以孙尊、孙以祖屈之意。"韩琦见而叹曰:"孙公此议,足以不朽矣。" 加龙图阁直学士、知真定府。辽人盗耕解子平地,岁且久,吏争弗能还。固微 得其要领,折愧之,正疆地二百里。熙宁末,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元丰初,同 知枢密院事。时征安南,建顺州,其地瘴疠不堪守,固请弃之,内徙者二万户。 谍者告夏人幽其主,神宗欲西讨,固数言举兵易,解祸难。神宗曰:"夏有衅 不取,则为辽人所有,不可失也。"固曰:"必不得已,请声其罪薄伐之,分裂其 地,使其酋长自守焉。"神宗笑曰:"此真郦生之说尔。"时执政有言便当直度河, 不可留行。固曰:"然则孰为陛下任此者?"神宗曰:"朕已属李宪。"固曰: "伐国,大事也,岂可使宦官为之!今陛下任李宪,则士大夫孰肯为用乎?"神宗 不悦。他日,固又曰:"今五路进师而无大帅,就使成功,兵必为乱。"神宗曰: "大帅诚难其人。"吕公著曰:"既无其人,曷若已之。"固曰:"公著言是也。" 初议五路入讨,会于灵州,李宪由熙河入,辄不赴灵州,乃自开兰、会,欲以弭责。 固曰:"兵法期而后至者斩。今诸路皆进,而宪独不行,虽得兰、会,罪不可赦。" 神宗不听,其后师果无功。神宗曰:"朕始以孙固言为迂,今悔无及矣。" 改太中大夫、枢密副使,进知院事,以疾避位,拜观文殿学士、知河阳,寻提 举嵩山崇福宫。哲宗即位,以正议大夫知河南府,徙郑州。元祐二年,召除侍读、 提举中太一宫,遂拜门下侍郎。哲宗与太皇太后矜其年高,每朝会豫节拜仪,听休 于幄次。固数乞骸骨,太皇太后曰:"卿,先帝在东宫时旧臣。今帝新听政,勉留 辅导;或体中未安,取文书于家治之可也。"固感激,强起视事,复知枢密院事, 累官右光禄大夫。五年,卒,年七十五。哲宗、太皇太后皆出声泣。时文彦博致仕 归洛,将宴饯崇政殿,以固在殡,罢之。辍视朝二日,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温靖。 固宅心诚粹,不喜矫亢,与人居久而益信,故更历夷险,而不为人所疾害。尝 曰:"人当以圣贤为师,一节之士,不足学也。"又曰:"以爱亲之心爱其君,则 无不尽矣。"司马光退处,固每劝神宗召归;及光为陈州,过郑,固与论天下大事 至数十,曰:"公行且相,宜视先后缓急审处之。"傅尧俞铭其墓曰:"司马公之 清节,孙公之淳德,盖所谓不言而信者也。"世以为确论。绍圣时夺遗泽,元符二 年,夺所赠官,列元祐党籍。政和中,徽宗以固尝为神宗宫僚,特出籍,悉还所夺。 赵瞻,字大观,其先亳州永城人。父刚,太子宾客,徙凤翔之盩厔。瞻举进士 第,调孟州司户参军,移万泉令。捐圭田修学宫,士自远而至。改知夏县,作八监 堂,书古贤令长治迹以自监。又以秘书丞知永昌县,筑六堰灌田,岁省科敛数十万, 水讼咸息,民以比召、杜。升太常博士,知威州。瞻以威、茂杂群獠,险而难守, 不若合之而建郡于汶川,条著其详,为《西山别录》。后熙宁中,朝廷经理西南, 就瞻取其书考焉。 迁尚书屯田员外郎。英宗治平初,自都官员外郎除侍御史。上疏曰:"英断独 化,人主至权也。审至权者,当主以天下之大公,揆以天下之正论,如是而后权可 一也。若夫积久之敝,陛下其思焉。刑赏施设之失,可革则革;号令言动之过,可 止则止。辅相赖其用,宜责其效;台谏知其才,宜信其说。兵柄宜削诸宦官,边议 宜付诸宿将。盖权不可矫而为也,以从天下之望耳。"英宗称善。 久之,诏遣内侍王昭明等四人为陕西诸路钤辖,招抚诸部。瞻以唐用宦者为观 军容、宣慰等使,后世以为至戒,宜追还内侍,责成守臣,章三上,言甚激切。会 文彦博、孙沔经略西夏,别遣冯京安抚诸路,瞻又请罢京使,专委宿将。夏人入侵 王官,庆帅孙长卿不能御,加长卿集贤院学士,瞻言长卿当黜不宜赏,赏罚倒置。 京东盗贼数起,瞻请易置曹、濮守臣之不才者,未报。乃求退,力言追还昭明等, 英宗改容,纳其言。 二年秋,京师大水,诏百官言事,多留中,瞻请"悉出章疏,付两省详择以闻", 从之。时议追崇濮安懿王,瞻引汉师丹、董宏事,谓其属薛温其曰:"事将类此, 吾必以死争,固吾所也。"中书请安懿王称亲,瞻争曰:"仁宗既下明诏子陛下, 议者顾惑礼律所生所养之名,妄相訾难,彼明知礼无两父贰斩之义,敢裂一字之词, 以乱厥真。且文有去妇出母者,去已非妇,出不为母,辞穷直书,岂足援以断大议 哉?臣请与之庭辨,以定邪正。"已而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瞻叹曰:"向者太后 切责大臣,议乃得罢。今邪臣与中官交缔,归过至尊而自为之地,吾与首议之臣, 不并生矣!"因复力陈。会假太常少卿接契丹贺正使,入对,英宗问前事,对曰: "陛下为仁宗子,而濮王又称皇考,则是二父,二父非礼。"英宗曰:"御史尝见 朕欲皇考濮王乎?"瞻曰:"此乃大臣之议,陛下未尝自言。"英宗曰:"是中书 过耳,朕自数岁时,先帝养为子,岂敢称濮考?"瞻曰:"臣请退谕中书,作诏以 晓天下。"时连日晦冥,英宗指天示瞻曰:"天道如此,安敢妄为褒尊。朕意已决, 无庸宣告。"瞻曰:"陛下祗畏天戒,不以私妨公,甚盛德也。"及使还,闻吕诲 等谏濮议皆罢去,乞与同贬,不报。趣入对,英宗曰:"卿欲就龙逢、比干之名, 孰若效伊尹、傅说哉?"瞻皇惧,言:"臣不敢奉诏,使朝廷有同罪异罚之讥。" 遂通判汾州。 神宗即位,迁司封员外郎、知商州,又除提点陕西刑狱。熙宁三年,为开封府 判官。神宗问:"卿知青苗法便乎?"对曰:"青苗法,唐行之于季世扰攘中,掊 民财诚便。今欲为长久计,爱养百姓,诚不便。"初,王安石欲瞻助己,使其党饵 以知杂御史。瞻不应,由是不得留京师,出为陕西转运副使,改永兴军转运使。以 亲老,请知同州。七年,朝廷患钱重,议以交子权之,命瞻制置。瞻曰:"有本钱 足恃,法乃可行,如多出空券,是罔民也。"议不合,移京西转运使;又以亲老不 行,徙陕州,请还乡里,除提举凤翔太平宫。丁外艰,服除,易朝请大夫、知沧州。 哲宗立,转朝议大夫,召为太常少卿,迁户部侍郎。元祐三年,擢枢密直学士、 签书枢密院事。明年,以中大夫同知院事。因进对言:"机政所急,人才而已。今 臣选武臣难遽尽知,请诏诸路安抚、转运使举使臣,科别其才,第为三等,籍之以 备选注。" 初,元丰中,河决小吴,北注界河,东入于海。神宗诏,东流故道淤高,理不 可回,其勿复塞。乃开大吴以护北都。至是,都水王令图请还河故道,下执政议。 瞻曰:"自河决已八年,未有定论。今遽兴大役,役夫三十万,用木二千万,臣窃 忧焉。朝廷方遣使相视,若以东流未便,宜亟从之;若以为可回,宜为数岁之计, 以缓民力"。议者又谓河入界河而北,则失中国之险,昔澶渊之役,非河为限,则 北兵不止。瞻曰:"王者恃德不恃险。昔尧、舜都蒲、冀,周、汉都咸、镐,皆历 年数百,不闻以河障外国。澶渊之役,盖庙社之灵,章圣之德,将相之智勇,故敌 帅授首,岂独河之力哉?"后使者以东流非便,水官复请塞北流,瞻固争之,卒诏 罢役,如瞻所议。 洮、河诸族以青唐首领浸弱可制,欲倚中国兵威以废之,边臣亟请兴师。瞻曰: "不可。御外国以大信为本,且既爵命之,彼虽失众心,无犯王略之罪,何辞而伐 之?若其不克,则兵端自此复起矣。"乃止。瞻又奏废渠阳军,以纾荆湖之力;乞 诏谕西夏使归永乐遗民,夏人听命。 五年,卒,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语辅臣曰:"惜哉,忠厚君子也。"车驾亲临, 辍视朝二日。赠银青光禄大夫,谥曰懿简。绍圣中,言者以傅会元祐诸臣,追夺所 赠官,列于党籍。 瞻著《春秋论》二十卷,《史记牴牾论》五卷,《唐春秋》五十卷,《奏议》 十卷,《文集》二十卷,《西山别录》一卷。四子:孝谌,瀛州录事参军;献诚, 唐城令;某,蚤卒;彦诒,太康主簿。 傅尧俞,字钦之,本郓州须城人,徙孟州济源。十岁能为文,及登第,犹未冠。 石介每过之,尧俞未尝不在,介曰:"君少年决科,不以游戏为娱,何也?"尧俞 曰:"性不喜嚣杂,非有他尔。"介叹息奇之。尝监西京税院事,留守晏殊、夏竦 皆谓曰:"子有清识雅度,文约而理尽,卿相才也。" 知新息县,累迁太常博士。嘉祐末,为监察物史。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为家监 梁怀吉、张承照所间,与夫不相中。仁宗斥二人于外,未几,复还主家,出玮知卫 州。尧俞言:"主恃爱薄其夫,陛下为逐玮而还隶臣,甚悖礼,为四方笑,后何以 诲诸女乎?" 皇城逻卒吴清诬奏富民杀人,鞠治无状,有司须清辨,内侍主者不遣。尧俞言: "陛下惜清,恐不复闻外事矣。臣以为不若使付外,暴其是非而行赏罚焉,则事之 上闻者皆实,乃所以广视听也。纵而不问,则谗者肆行,民无所措手足,尚欲求治, 得乎?"内侍李允恭、朱晦屈法任其子,赵继宠越次管当天章阁,蔡世宁掌内藏, 而以珠私示内人。尧俞以为嬖宠恩幸过失,当防之于渐,悉劾之。 时乏国用,言利者争献富国计。尧俞奏曰:"今度支岁用不足,诚不可忽,然 欲救其弊,在陛下宜自俭刻,身先天下,无夺农时,勿害商旅,如是可矣。不然, 徒欲纷更,为之无益,聚敛者用,则天下殆矣。" 仁宗春秋高,皇嗣未立,尧俞请建宗室之贤,以慰天下望。及英宗为皇子,有 司阙供馈,仁宗未知。尧俞言:"陛下既以宗社之重建皇嗣,宜以家人礼,使皇子 朝夕侍膳左右,以通慈孝之诚。今礼遇有阙,非所以隆亲亲、重国本也。"于是诏 有司供具甚厚。 英宗即位,转殿中侍御史,迁起居舍人。皇太后与英宗同听政,英宗有疾,既 平,尧俞上书皇太后,请还政。久之,闻内侍任守忠有谗间语,尧俞谏皇太后曰: "外间物论纷惑,两宫之情未通。臣谓天下之可信者,无大于以天下与人,亦无大 于受天下以公,况皇帝以明睿之资,贯通古今,而受人之天下乎?如诛窜谗人,则 慈孝之声并隆矣。"于是皇太后还政,逐守忠。尧俞言于英宗曰:"皇太后给事左 右之人,宜颇录其勤劳,少加恩惠,上慰母后,下安反侧。且守忠已去,其余不问 可也。" 迁右司谏、同知谏院。英宗眷遇尧俞,尝雪中赐对,尧俞自东庑升,英宗倾身 东向以待,每奏事退,多目送之。尝问曰:"多士盈庭,孰忠孰邪?"尧俞曰: "大忠大佞,固不可移;中人之性,系上所化。"英宗纳其言。 时英宗初躬庶政,犹谦让任大臣,尧俞言:"大臣之言是,陛下偶以为然而行 之可也;审其非矣,从而徇之,则人主之柄安在?愿君臣之际,是是非非,毋相面 从。总览众议,无所适莫,则威柄归陛下矣。"尝因论事,英宗曰:"卿何不言蔡 襄?"对曰:"若襄有罪,何不自正典刑,安用臣言?"英宗曰:"欲使台谏言, 以公议出之。"对曰:"若付之公议,臣但见襄办山陵事有功,不见其罪。臣身为 谏官,使臣受旨言事,臣不敢。" 陕西言,近边熟户颇逃失。诏以内侍李若愚等为陕西四路钤辖,专使招纳,岁 一入奏事。尧俞言:"此安抚、经略使职也。且若愚等,陛下不信其言,则如不用; 言必见从,则边帅之权,移于四人矣。"寻罢之。 大臣建言濮安懿王宜称皇考,尧俞曰:"此于人情礼文,皆大谬戾。"与侍御 史吕诲同上十余疏,其言极功。主议者知恟々不可遏,遂易"考"称"亲"。尧俞 又言:"'亲',非父母而何?亦不可也。夫恩义存亡一也,先帝既以陛下为子, 当是时,设濮王尚无恙,陛下得以父名之乎?"又因水灾言:"简宗庙,则水不润 下。今以濮王为皇考,于仁宗之庙,简孰甚焉。" 俄命尧俞与赵瞻使契丹,比还,吕诲、吕大防、范纯仁皆以谏濮议罢,复除尧 俞侍御史知杂事。尧俞拜疏必求罢去,英宗面留之。尧俞言:"诲等已逐,臣义不 当止。"因再拜辞,英宗愕然,曰:"是果不可留也。"遂出知和州。通判杨洙乘 间问曰:"公以直言斥居此,何为未尝言及御史时事?"尧俞曰:"前日言职也, 岂得已哉?今日为郡守,当宣朝廷美意,而反呫呫追言前日之阙政,与诽谤何异?" 神宗即位,徙知庐州。熙宁三年,至京师。王安石素与之善,方行新法,谓之 曰:"举朝纷纷,俟尹来久矣,将以待制、谏院处君。"尧俞曰:"新法世以为不 便,诚如是,当极论之。平生未尝好欺,敢以为告。"安石愠之,但授直昭文馆、 权盐铁副仗,俄出为河北转运使,改知江宁府。陛辞,言:"仁庙一室,与艺祖、 太宗并为百代不迁之主。" 徙许州、河阳、徐州,再岁六移官,困于道路,知不为时所容,请提举崇福宫。 先是,徐人告有谈天文休咎者,尧俞以事未白,不受辞。谈者后伏诛,尧俞坐不即 捕,削官职。稍起,监黎阳县仓草场,郡掾行县,尧俞从众出迎尽礼。守为遣他吏 代主出纳,尧俞不可,曰:"居其官安得旷其职。"虽寒暑,必日至庾中治事,凡 十年。 哲宗立,自知明州召为秘书少监兼侍讲,擢给事中、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奏 言:"人才有能有不能,如使臣补阙拾遗以辅盛德,明善正失以平庶政,举直措枉 以正大臣,臣虽不才,敢不尽力。若使窥人阴私,抉人细故,则非臣所能,亦非臣 之志也。"御史张舜民以言事罢,诏尧俞更举御史,尧俞封还诏书,请留舜民。不 听,即以尧俞为吏部侍郎,尧俞不可,遂以龙图阁待制知陈州。未几,复为吏部侍 郎、御史中丞。 前宰相蔡确坐诗诽谤,贬新州,宰执、侍从以下,罢者七八人,御史府为之一 空。尧俞曰:"确之党,其尤者固宜逐,其余可以一切置之。"且言:"以陛下盛 德,而乃于此不能平?愿听之如蚊虻之过耳,无使有纤微之忤,以奸太和之气。事 至,以无心应之,圣人所以养至诚而御遐福也。" 水官李伟议大河可从孙村导之还故道。尧俞言:"河事虽不可隃度,然比遣使 按之,皆言非便。而伟又缪悠不肯任责,岂可以遽兴大役。"朝廷遂置伟议。进吏 部尚书兼侍读。元祐四年,拜中书侍郎。六年,卒,年六十八。哲宗与太皇太后哭 临之,太皇太后语辅臣曰:"傅侍郎清直一节,终始不变,金玉君子也。方倚以相, 遽至是乎!"赠银青光禄大夫,谥曰献简。绍圣中,以元祐党人,夺赠谥,著名党 籍。后党锢解,下诏褒赠,录其子。 尧俞厚重言寡,遇人不设城府,人自不忍欺。论事君前,略无回隐,退与人言, 不复有矜异色。初,自谏官补郡,众疑法令有未安者,必有所不从,尧俞一切遵之, 曰:"君子素其位而行,谏官有言责也,为郡知守法而已。"徐前守侵用公钱,尧 俞至,为偿之,未足而去。后守移文尧俞使偿入之,考实非尧俞所用,卒不辩。司 马光尝谓河南邵雍曰:"清、直、勇之德,人所难兼,吾于钦之见焉。"雍曰: "钦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能温,是为难尔。"从孙察,见《忠义传》。 论曰:存、固、瞻、尧俞,初皆善王安石;及其秉政,未尝受所诱饵,与论新 法,终不诡随。及元祐区别正邪,其论蔡确诗谤之罪恐为已甚,将启朋党之祸,岂 非先知之明乎?他有更张,随事谏止,不少循默。然无矫枉过中之失,故能不亟不 徐,进退有道,在元祐诸臣中,身名俱全,亦难矣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