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新注聊斋志异-○瑞云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瑞云

 

  瑞云,杭之名妓[1],色艺无双[2].年十四岁,其母蔡媪,将使出应客。

  瑞云告曰:"此奴终身发轫之始[3],不可草草。价由母定,客则听奴自择之。"

  媪曰:"诺。"乃定价十五金,遂日见客。客求见者必以贽[4]:贽厚者,接以弈,酬以画;薄者,留一茶而已。瑞云名噪已久,自此富商贵介[5],日接于门。

  徐杭贺生[6],才名夙著,而家仅中赀。素仰瑞云,固未敢拟同鸳梦[7],亦竭微贽,冀得一睹芳泽。窃恐其阅人既多,不以寒在意[8];及至相见一谈,而款接殊殷。坐语良久,眉目含情。作诗赠生曰:"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9]."生得之狂喜。更欲有言,忽小鬓来白"客至"[10],生仓猝遂别。既归,吟玩诗词,梦魂萦扰。过一二日,情不自己,修贽复往。瑞云接见良欢。移坐近生,悄然谓:"能图一宵之聚否?"

  生曰:"穷之士[11],惟有痴情可献知己。一丝之贽[12],已竭绵薄。得近芳容,意愿已足;若肌肤之亲,何敢作此梦想。"瑞云闻之,戚然不乐:相对遂无一语。生久坐不出,媪频唤瑞云以促之,生乃归。心甚邑邑,思欲罄家以博一欢[13],而更尽而别,此情复何可耐?筹思及此,热念都消,由是音息遂绝。

  瑞云择婿数月,更不得一当,媪颇恚,将强夺之,而未发也。一日,有秀才投贽,坐语少时,便起,以一指按女额曰:"可惜,可惜!"遂去。瑞云送客返,共视额上有指印黑如墨,濯之益真。过数日,墨痕渐阔;年余,连颧彻室14].见者辄笑,而车马之迹以绝[15].媪斥去妆饰,使与婢辈伍,瑞云又荏弱[16],不任驱使,日益憔悴。贺闻而过之[17],见蓬首厨下,丑状类鬼。起首见生,面壁自隐,贺怜之,便与媪言,愿赎作妇。媪许之。

  贺货田倾装[18],买之而归,入门,牵衣揽涕[19],不敢以伉俪自居,愿备妾腾,以俟来者[20].贺曰,"人生所重者知己:卿盛时犹能知我,我岂以衰故忘卿哉!"遂不复娶。闻者共姗笑之,而生情益笃。

  居年余,偶至苏,有和生与同主人[21],忽问:"杭有名妓瑞云,近如何矣?"贺以适人对,又问:"何人?"曰:"其人率与仆等[22]."和曰:"若能如君,可谓得人矣。不知价几何许?"贺曰:"缘有奇疾,姑从贱售耳。不然,如仆者,何能干勾栏中买佳丽哉!"又问:"其人果能如君?"

  贺以其问之异,因反诘之。和笑曰:"实不相欺:昔曾一觐其芳仪,甚惜其以绝世之姿,而流落不偶[23],故以小术晦其光而保其璞[24],留待怜才者之真鉴耳[25]."贺急问曰:"君能点之,亦能涤之否?"和笑曰:"乌得不能,但须其人一诚求耳[26]."贺起拜曰:"瑞云之婿,即某是也。"和喜曰:"天下惟真才人为能多情,不以妍媸易念也[27].请从君归,便赠一佳人。"遂与同返,既至,贺将命酒。和止之曰:"先行吾法,当先令治具者有欢心也[28]."即令以盥器贮水,戟指而书之[29],曰:"濯之当愈。

  然须亲出一谢医人也。"贺笑捧而去,立俟瑞云自之[30],随手光洁,艳丽一如当年。夫妇共德之,同出展谢,而客已渺,遍觅之不得,意者其仙欤?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杭:指浙江杭州。

  [2]色艺:容貌和才艺。

  [3]发轫(rèn刃):喻事情的开端;这里指妓女初次应客。轫,止住车轮转动的闸木;车启行时须先去轫,称"发轫"。

  [4]贽(zhì志):见面的赠礼。

  [5]贵介:尊贵;指贵家子弟。

  [6]馀杭:旧县名,明清时属杭州府。

  [7]鸳梦:喻男女欢合。鸳,鸳鸯,雌雄偶居不离,古称"匹鸟"。

  [8]寒:贫穷的读书人。《正字通》:"鄙好人曰寒,唐郑光禄熏举引寒,士类多之。俗读寒酸,误。"

  [9]"何事术浆者"四句:此诗化用裴《传奇》裴航与云英的爱情故事,见《辛十四娘》"千金觅玉杵"一诗注。此诗前二句,以裴航在蓝桥驿会见云英,比喻贺生求见瑞云;后二句以裴航寻觅玉杵为聘,示意贺生备资与瑞云欢聚。叩晓关,清晨叩门。端,端的、确实。

  [10]客至:据铸雪斋抄本,原无"至"。

  [11]穷(cù促):穷困。,通"蹙"。

  [12]一丝之贽:微薄之礼。丝,重量的微小单位。

  [13]罄家:拿出全部家产。博:取得。

  [14]连颧(quán拳)彻剩ǎ瑷常钭迹何侥勐又磷笥胰Ч羌吧舷卤BR>
  梁。颧,颧骨。剩橇骸BR>
  [15]车马之迹:指来访的贵客。

  [16]荏(rěn)弱:柔弱,怯懦。

  [17]过之:探望她。过,访。

  [18]货田倾装,变卖田地,竭尽所有。倾装,犹言倾囊。

  [19]揽涕:挥泪。

  [20]"愿备妾腾"二句:谓自惭形秽,只愿权充姬妾,等待贺生另娶正妻。

  [21]与同主人:和他同住一处。主人,指旅居的房东。

  [22]率(shuài帅)与仆等:与我略同。率,大致。等,相等。

  [23]不偶:不遇。

  [24]晦其光而保其璞,谓遮掩其光采,保护其纯真。晦,使其晦暗。光,指玉石的光泽。璞,未雕琢的玉石,比喻天真、本色。

  [25]鉴:鉴别,鉴赏。

  [26]一诚求,言诚求一次就可以了。

  [27]妍媸:美丑。易念:改变心意。

  [28]治具者:准备酒食之人;指瑞云。

  [29]戟指而书之:指书写符,施行法术。戟指,屈指如戟形,施法术时所作的手势。

  [30](huì绘):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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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小说

      

 

大男

 

  奚成列,成都士人也。有一妻一妾。妾何氏,小字昭容。妻早没,继娶申氏,性妒,虐遇何,且并及奚;终日哓聒,恒不聊生。奚怒亡去;去后何生一子大男。奚去不返,申摈何不与同炊,计日授粟。大男渐长,用不给,何纺绩佐食。大男见塾中诸儿吟诵,亦欲读。母以其太稚,姑送诣读。大男慧,所读倍诸儿。师奇之,愿不索束。何乃使从师,薄相酬。积二三年,经书全通。

  一日归,谓母曰:"塾中五六人,皆从父乞钱买饼,我何独无?"母曰:"待汝长,告汝知。"大男曰:"今方七八岁,何时长也?"母曰:"汝往塾,路经关帝庙,当拜之,汝速长。"大男信之,每过必入拜。母知之,问曰:"汝所祝何词?"笑云:"但祝明年便使我十六七岁。"母笑之。然大男学与躯长并速:至十岁,便如十三四岁者;其所为文竟成章。一日谓母曰:"昔谓我壮大,当告父处,今可矣。"母曰:"尚未,尚未。"又年余居然成人,研诘益频,母乃缅述之。大男悲不自胜,欲往寻父。母曰:"儿太幼,汝父存亡未知,何遽可寻?"大男无言而去,至午不归。往塾问师,则辰餐未复。母大惊,出资佣役,到处冥搜,杳无踪迹。

  大男出门,循途奔去,茫然不知何往。适遇一人将如夔州,言姓钱。大男丐食相从。钱病其缓,为赁代步,资斧耗竭。至夔同食,钱阴投毒食中,大男瞑不觉。钱载至大刹,托为己子,偶病绝资,卖诸僧。僧见其丰姿秀异,争购之。钱得金竟去。僧饮之,略醒。长老知而诣视,奇其相,研诘始得颠末。甚怜之,赠资使去。有泸州蒋秀才下第归,途中问得故,嘉其孝,携与同行。至泸,主其家。月余,遍加谘访。或言闽商有奚姓者,乃辞蒋,欲之闽。蒋赠以衣履,里党皆敛资助之。途遇二布客,欲往福清,邀与同侣。行数程,客窥囊金,引至空所,挚其手足,解夺而去。适有永福陈翁过其地,脱其缚,载归其家。翁豪富,诸路商贾,多出其门,翁嘱南北客代访奚耗。留大男伴诸儿读。大男遂住翁家,不复游。然去家愈远,音梗矣。

  何昭容孤居三四年,申氏减其费,抑勒令嫁。何志不摇。申强卖于重庆贾,贾劫取而去。至夜,以刀自啊<植桓冶疲勾答肿饔谘瓮ぜ帧V裂瓮ぃ源绦耐罚醇喔<执缶澹笠砸雌剑笪帷<衷唬骸拔矣猩搪拢砦抟撸坑靡蝗酥鞣烊摇4擞胱髂嵛抟欤嗫缮俪ノ嶂怠!焙闻怠<钟咚腿ァH朊牛魅饲鞒觯蜣缮病8寝梢哑澄蹋忠云湮薷荆试病O嗉В魇隹嗫觯贾卸案肝垂椤^赡酥鲋羁吐茫觳齑竽小6讶菟煲枣抟印BR>
  然自历艰苦,疴痛多疾,不能操作,劝奚纳妾。奚鉴前祸,不从所请。何曰:"妾如争床第者,数年来固已从人生子,尚得与君有今日耶?且人加我者,隐痛在心,岂及诸身而自蹈之?"奚乃嘱客侣,为买三十余老妾。逾半年客果为买妾归,入门则妻申氏。各相骇异。先是申独居年余,兄苞劝令再适。申从之,惟田产为子侄所阻不得售。鬻诸所有,积数百金,携归兄家。有保宁贾,闻其富有奁资,以多金啖苞赚娶之。而贾老废不能人。申怨兄,不安于室,悬梁投井,不堪其扰。贾怒,搜括其资,将卖作妾。闻者皆嫌其老。贾将适夔,乃载与俱去。遇奚同肆,适中其意,遂货之而去。既见奚,惭惧不出一语。奚问同肆商,略知梗概,因曰:"使遇健男,则在保宁,无再见之期,此亦数也。然今日我买妾,非娶妻,可先拜昭容,修嫡庶礼。"申耻之。奚曰:"昔日汝作嫡,何如哉!"何劝止之。奚不可,操杖临逼,申不得已,拜之。然终不屑承奉,但操作别室,何悉优容之,亦不忍课其勤惰。奚每与昭容谈宴,辄使役使其侧;何更代以婢,不听前。

  会陈公嗣宗宰盐亭。奚与里人有小争,里人以逼妻作妾揭讼奚。公不准理,叱逐之。奚喜,方与何窃颂公德。一漏既尽,僮呼叩扉,入报曰:"邑令公至。"奚骇极,急觅衣履,则公已至寝门;益骇,不知所为。何审之,急出曰:"是吾儿也!"遂哭。公乃伏地悲咽。盖大男从陈公姓,业为官矣。初、公至自都,迂道过故里,始知两母皆醮,伏膺哀痛。族人知大男已贵,反其田庐。公留仆营造,冀父复还。既而授任盐亭,又欲弃官寻父,陈翁苦劝止之。会有卜者,使筮焉。卜者曰:"小者居大,少者为长;求雄得雌,求一得两,为官吉。"公乃之任。为不得亲,居官不茹荤酒。是日得里人状,睹奚姓名,疑之。阴遣内使细访,果父。乘夜微行而出。见母,益信卜者之神。临去嘱勿播,出金二百,启父办装归里。

  父抵家,门户一新,广畜仆马,居然大家矣。申见大男贵盛,益自敛。兄苞不愤,讼官,为妹争嫡。官廉得其情,怒曰:"贪资劝嫁,已更二夫,尚何颜争昔年嫡庶耶!"重笞苞。由此名分益定。而申妹何,何姊之。衣服饮食,悉不自私。申初惧其复仇,今益愧悔。奚亦忘其旧恶,俾内外皆呼以太母,但诰命不及耳。

  异史氏曰:"颠倒众生,不可思议,何造物之巧也!奚生不能自立于妻妾之间,一碌碌庸人耳。苟非孝子贤母,乌能有此奇合,坐享富贵以终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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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小说

      

 

外国人

 

  己巳秋,岭南从外洋飘一巨艘来。上有十一人,衣鸟羽,文采璀璨。自言曰:"吕宋国人。遇风覆舟,数十人皆死;惟十一人附巨木,飘至大岛得免。凡五年,日攫鸟虫而食;夜伏石洞中,织羽为帆。忽又飘一舟至,橹帆皆无,盖亦海中碎于风者,于是附之将返。又被大风引至澳门。"巡抚题疏,送之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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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大娘

 

  仇仲,晋人,忘其郡邑。值大乱,为寇俘去。二子福、禄俱幼;继室邵氏[1],抚双孤[2],遗业幸能温饱[3].而岁屡[4],豪强者复凌藉之[5],遂至食息不保[6].仲叔尚廉利其嫁,屡劝驾[7],而邵氏矢志不摇。廉阴券于大姓[8],欲强夺之;关说已成,而他人不之知也。里人魏名,夙狡狯[9],与仲家积不相能[10],事事思中伤之。因邵寡,伪造浮言以相败辱。大姓闻之,恶其不德而止。久之,廉之阴谋与外之飞语[11],邵渐闻之,冤结胸怀,朝夕陨涕[12],四体渐以不仁[13],委身床榻[14].福甫十六岁,因缝纫无人,遂急为毕烟。妇,姜秀才屺瞻之女,颇称贤能,百事赖以经纪。由此用渐裕,仍使禄从师读。

  魏忌嫉之,而阳与善,频招福饮,福倚为腹心交。魏乘间告曰:"尊堂病废,不能理家人生产;弟坐食,一无所操作。贤夫妇何为作马牛哉!且弟买妇,将大耗金钱。为君计,不如早析[15],则贫在弟而富在君也。"福归,谋诸妇;妇咄之。奈魏日以微言相渐渍[16],福惑焉,直以己意告母。母怒,诟骂之。福益恚,辄视金粟为他人之物而委弃之。魏乘机诱博赌,仓栗渐空,妇知而未敢言,既至粮绝,被母骇问,始以实告。母愤怒,而无如何,遂析之。幸姜女贤,旦夕为母执炊[17],奉事一如平日。福既析,益无顾忌,大肆淫赌[18].数月间,田屋悉偿戏债,而母与妻皆不及知。福资既罄,无所为计,因券妻贷资,苦无受者,邑人赵阎罗,原漏网之巨盗,武断一乡[19],固不畏福言之食也,慨然假资。福持去,数日复空。意踟蹰[20],将背券盟。

  赵横目相加[21].福惧,赚妻付之。魏闻窃喜,急奔告姜,实将倾败仇也。

  姜怒,讼兴。福惧甚,亡去。姜女至赵家,始知为婿所卖,大哭,但欲觅死。

  赵初慰谕之,不听;既而威逼之,益骂;大怒,鞭挞之,终不肯服。因拔笄自刺其喉,急救,已透食管,血溢出。赵急以帛束其项,犹冀从容而挫折焉[22].明日,拘牒已至,赵行行不置意[23].官验女伤重,命笞之,隶相顾无敢用刑。官久闻其横暴,至此益信,大怒,唤家人出,立毙之,姜遂舁女归。

  自姜之讼也,邵氏始知福不肖状[24],一号几绝,冥然大渐[25].禄时年十五,茕茕无以良主[26].先是,仲有前室女大娘[27],嫁于远郡,性刚猛,每归宁,馈赠不满其志,辄迕父母,往往以愤去,仲以是怒恶之;又因道远,遂数载已不一存问[28].邵氏垂危,魏欲招之来而启其争。适有贸贩者,与大娘同里,便托寄语大娘,且歆以家之可图[29].数日,大娘果与少子至。入门,见幼弟侍病母,景象惨澹,不觉怆恻。因问弟福,禄备告之。

  大娘闻之,忿气塞吭[30],曰:"家无成人,遂任人蹂躏至此!吾家田产,诸贼何得赚去!"因入厨下,k火炊糜[31],先供母,而后呼弟及子啖之。

  啖已,忿出,诣邑投状,讼诸博徒。众惧,敛金赂大娘。大娘受其余,而仍讼之。邑令拘甲、乙等,各加杖责,田产殊置不问。大娘愤不已,率子赴郡。

  郡守最恶博者。大娘力陈孤苦,及诸恶局骗之状[32],情词慷慨。守为之动,判令知县追田给主;仍惩仇福,以儆不肖。既归,邑宰奉令敲比[33],于是故产尽反。大娘时已久寡,乃遣少子归,且嘱从兄务业,勿得复来。大娘由此止母家,养母教弟,内外有条。母大慰,病渐瘥,家务悉委大娘。里中豪强,少见陵暴,辄握刃登门,侃侃争论[34],罔不屈服。居年余,田产日增,时市药饵珍肴,馈遗姜女,又见禄渐长成,频嘱媒为之觅姻。魏告人曰:"仇

  家产业,悉属大娘,恐将来不可复返矣。"人咸信之,故无肯与论婚者。

  有范公子子文,家中名园,为晋第一。园中名花夹路,直通内室。或不知而误入之,值公子私宴,怒执为盗,杖几死。会清明,禄自塾中归,魏引与邀游,遂至园所。魏故与园丁有旧[35],放令人,周历亭榭[36].俄至一处,溪水汹涌,有画桥朱栏,通一漆门;遥望门内,繁花如锦,盖即公子内斋也。魏绐之曰[37]:"君请先人,我适欲私焉[38]."禄信之,寻桥入户,至一院落,闻女子笑声。方停步间,一婢出,窥见之,旋踵即返。禄始骇奔。

  无何,公子出,叱家人绾索逐之[39].禄大窘,自投溪中。公子反怒为笑,命诸仆引出。见其容裳都雅,便令易其衣履,曳入一享,诘其姓氏。蔼容温语[40],意甚亲昵。俄趋入内;旋出,笑握禄手,过桥,渐达曩所[41].禄不解其意,逡巡不敢入。公子强曳入之,见花篱内隐隐有美人窥伺。既坐,则群婢行酒。禄辞曰:"童子无知,误践闺闼,得蒙赦宥,已出非望。但求释令早归,受恩匪浅。"公子不听。俄顷,肴炙纷纭。禄又起,辞以醉饱。

  公子捺坐,笑曰:"仆有一乐拍名,若能对之,即放君行。"禄唯唯请教。

  公子云:"拍名'浑不似'[42]."禄默思良久,对曰:"银成'没奈何'[43]."公子大笑曰:"真石崇也[44]!"禄殊不解。盖公子有女名蕙娘,美而知书,日择良偶。夜梦一人知之曰:"石崇,汝婿也。"问:"何在?"

  曰:"明日落水矣。"早告父母,共以为异。禄适符梦兆,故邀入内舍,使夫人女辈共觇之也。公子闻对而喜,乃日:"拍名乃小女所拟,屡思而无其偶,今得属对[45],亦有天缘。仆欲以息女奉箕帚[46];寒舍不乏第宅,更无烦亲迎耳。"禄惶然逊谢,且以母病不能入赘为辞[47].公子姑令归谋,遂遣圉人负湿衣,送之以马。既归告母,母惊为不祥。于是始知魏氏险;然因凶得吉,亦置不仇,但戒子远绝而已。逾数日,公子又使人致意母,母终不敢应。大娘应之,即倩双媒纳采焉[48].未几,禄赘人公子家。年余游泮,才名籍甚[49].妻弟长成,敬少弛;禄怒,携妇而归,母已杖而能行。频岁赖大娘经纪,第宅颇完好。新妇既归,仆从如云,宛然有大家风焉。

  魏又见绝,嫉妒益深,恨无暇之可蹈[50],乃引旗下逃人诬禄寄资[51].国初立法最严[52],禄依令徒口外[53].范公子上下贿托,仅以蕙娘免行;田产尽没入官。幸大娘执析产书,锐身告理[54],新增良沃如千顷[55],悉挂福名,母女始得安居。禄自分不返,遂书离婚字付岳家[56],伶仃自去。

  行数日,至都北,饭于旅肆。有丐子怔户外[

  57],貌绝类兄;近致讯诘,果兄。禄因自述,兄弟悲惨。禄解复衣,分数金,嘱今归。福泣受而别。禄至关外,寄将军帐下为奴。因禄文弱,俾主支籍[58],与诸仆同栖止。仆辈研问家世,禄悉告之。内一人惊曰:"是吾儿也!"盖仇仲初为寇家牧马,后寇投诚,卖仲旗下,时从主屯关外。向禄缅述,始知真为父子,抱头悲哀,一室为之酸辛。已而愤曰:"何物逃东[59],遂诈吾儿!"因泣告将军。将军即命禄摄书记[60];函致亲王,付仲诣都。仲伺车驾出[61],先投冤状[62].亲王为之婉转[63],遂得昭雪,命地方官赎业归仇。仲返,父子各喜。禄细问家口,为赎身计。乃知仲入旗下,两易配而无所出,时方鳏也[64].禄遂治任返。

  初,福别弟归,蒲伏自投[65].大娘奉母坐堂上,操杖问之:"汝愿受扑责,便可姑留;不然,汝田产既尽,亦无汝啖饭之所,请仍去。"福涕泣伏地,愿受答。大娘投杖曰:"卖妇之人,亦不足惩。但宿案未消[66],再犯首官可耳[67]."即使人往告姜。姜女骂曰:"我是仇家何人,而相告耶!"

  大娘频述告福而揶揄之,福惭愧不敢出气。居半年,大娘虽给奉周备,而役同厮养[68].福操作无怨词,托以金钱辄不苟[69].大娘察其无他,乃白母,求姜女复归。母意其不可复挽。大娘曰:"不然。渠如肯事二主,楚毒岂肯自罹[70]?要不能不有此忿耳。"率弟躬往负荆[71].岳父母消让良切[72],大娘叱使长跪,然后请见姜女。请之再四,坚避不出;大娘搜捉以出。女乃指福唾骂,福惭汗无以自容。姜母始曳令起。大娘请问归期,女曰:"向受姊惠綦多,今承尊命,岂复敢有异言?但恐不能保其不再卖也!且恩义已绝,更何颜与黑心无赖子共生活哉?请别营一室,妾往奉事老母,较胜披削足矣[73]."大娘代白其悔,为翌日之约而别。次朝,以乘舆取归,母逆于门而跪拜之[74].女伏地大哭。大娘劝止,置酒为欢,命福坐案侧,乃执爵而言曰:"我苦争者,非自利也,今弟悔过,贞妇复还,请以簿籍交纳[75];我以一身来,仍以一身去耳。"夫妇皆兴席改容[76],罗拜哀泣,大娘乃止。

  居无何,昭雪之命下,不数日,田宅悉还故主。魏大骇,不知其自,恨无术可以复施。适西邻有回禄之变[77],魏托救焚而往,暗以编菅k禄第[78],风又暴作,延烧几尽;止余福居两三屋,举家依聚其中。未几,禄至,相见悲喜。初,范公子得离书,持商蕙娘。蕙娘痛哭,碎而投诸地。父从其志,不复强。禄归,闻其未嫁,喜如岳所。公子知其灾,欲留之;禄不可,遂辞而退。大娘幸有藏金,出葺败堵。福负锸营筑,掘见窖镪,夜与弟共发之,石池盈丈,满中皆不动尊也。由是鸠工大作,楼舍群起,壮丽拟于世胄[80].禄感将军义,备千金往赎父。福请行,因遣健仆辅之队去。禄乃迎意娘归。

  未几,父兄同归,一门欢腾,大娘自居母家,禁子省视,恐人议其私也,父既归,坚辞欲去。兄弟不忍。父乃析产而三之:子得二,女得一也。大娘固辞。兄弟皆泣曰:"吾等非姊,乌有今日!"大娘乃安之。遣人招子,移家共居焉。或问大娘:"异母兄弟,何遂关切如此?"大娘曰:"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惟禽兽如此耳,岂以人而效之?"福禄闻之皆流涕,使工人治其第,皆与己等。

  魏自计十余年,祸之而益以福之,深自愧悔。又仰其富,思交欢之,因以贸仲阶进[81],备物而往。福欲却之;仲不忍拂,受鸡酒焉。鸡以布缕缚足,逸入灶;灶火燃布,往栖积薪,僮婢见之而未顾也。俄而薪焚灾舍[82],一家惶骇。幸手指众多,一时扑灭,而厨中百物俱空矣。兄弟皆谓其物不祥。

  后值父寿,魏复馈牵羊[83].却之不得,系羊庭树。夜有僮被仆殴,忿趋树下,解羊索自经死。兄弟叹曰:"其福之不如其祸之也!"自是魏虽殷勤,竟不敢受其寸缕,宁厚酬之而已。后魏老,贫而作丐,仇每周以布栗而德报之。

  异史氏曰:"噫嘻!造物之殊不由人也!益仇之而益福之,彼机诈者无谓甚矣。顾受其爱敬,而反以得祸,不更奇哉?此可知盗泉之水[84],一掬亦污也。"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继窒:续娶的妻子。

  [2]孤:无父叫"孤"。

  [3]遗业:犹遗产。

  [4]岁:农业收成。浸(jìn近):受灾。

  [5]凌藉:侵凌,欺压。

  [6]食息不保:谓吃饭无有保障。食息,犹言吃饭、生活。每顿饭必有间隔;一食一间曰"食息"。

  [7]劝驾:犹言敦促。《汉书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曹操冢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曹操冢

 

  许城外有何水汹涌[1],近崖深黯。盛夏时,有人入浴,忽然若被刀斧,尸断浮出,后一人亦如之。转相惊怪。邑宰闻之,遣多人闸断上流,竭其水。

  见崖下有深洞,中置转轮,轮上排利刃如霜。去轮攻入,有小碑,字皆汉篆[2].细视之,则曹孟德墓也[3].破棺散骨,所殉金宝尽取之。

  异史氏曰,"后贤诗云:'尽掘七十二疑冢,必有一冢葬君尸[4].'宁知竟在七十二冢之外乎?奸哉瞒也!然千馀年而朽骨不保,变诈亦复何益?

  呜呼,瞒之智,正瞒之愚耳!"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许城:指许昌,即今河南省许昌市。

  [2]汉篆:汉代篆书,为当时通行的一种字体。

  [3]曹孟德:即曹操,字孟德,小字阿瞒。据《三国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