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阮英与弟兄回铁龙 众英雄计议救铁牛
诗曰:
周老夫人居山峰 望子不回暗伤情
诸位英雄将山下 四外寻找周景隆
闻听阮英回山寨 必是来了我亲生
这回一齐把山下 大兵杀进汴梁城
话说周老夫人,闻听阮英回山,满心欢喜。又听他同着那两个人回来的,内中必有公子周顺回来了,该我母子相逢这山中。铁梁寨主招聚许多的喽兵,无数的粮草,兵多粮足,此时你回来,正好起兵杀进汴梁拿奸相。
夫人闻听喜气生 正好发兵进东京 拿住蔡京将仇报不枉留你周景隆 不共戴天杀父恨 一家老幼死苦情冤怨相报是天意 若凭人力焉得能 多亏交下好朋友难得几位义气兄 若非他们帮助你 要是自己哪能行单丝怎能绞成线 若是孤掌也难鸣 正是夫人心欢悦门外走进小阮英 众位好汉跟在后 周老夫人细看清几位英雄全都有 就是缺少周景隆 一心欢喜全没有如同烈火化了冰
周老夫人抬头看见众位英雄同着阮英来到后寨,独没有周顺,一心的欢喜全无。书中交待,这日铁龙山的寨主铁梁正与尉迟肖、孔生、徐振中在聚义厅议事。尉迟肖对着孔生、孔平、孔远、徐振中等讲话。
好汉座上把话言 几位兄弟听周全 俺们回山这些日不见阮英他回山 明日俺们把山下 去找阮英好回山四路分开把他找 不知阮英在哪边 孔生答应说正是该着下山理当然 还有铁牛未回家 哥俩在外我心倾徐爷这边忙接话 留下铁梁把山看 正是众位商议事喽兵进厅把话传 阮爷回山寨门等 他又领来二魁元众位好汉闻此话 大家站起心添欢 不知领来哪两位俺们迎接的去观
话说众位好汉,商议要下山寻找阮英、铁牛的下落,喽兵来报:"阮英回来了,又带来两位,在寨门等候。"众英雄闻听了,一齐的站起身形往外迎接三位好汉,众人来到了寨门,留神的观看。
众位好汉出寨门 个个留神看三人 阮英旁边有二位俱在年幼有精神 眉清目秀面如玉 平顶约有七尺身头戴粉绫巾一顶 绢帕包头拧花深 迎面麻花高撮起打一滚手扎顶门 内穿白绫小夹袄 五根丝条系在身下佩素绢兜裆裤 白底缎靴未沾尘 外罩粉绫百花服三蓝围花朵朵新 此人名姓不知晓 云平花爷在绿林那个岁数也不大 面黄肌瘦没二旬 衣帽光鲜英雄样气概轩昂不同群
众位好汉看罢,这才上前与阮英问道:"这二位是由何处而来?"阮英急忙与几位兄长见过了礼,然后这才引见。阮英说道:"这位姓花名云平,外号踏雪无痕的便是。这位姓时名长青,外号身形无影的便是。"
二人名姓先说清 头位引见大盟兄 尉迟肖就是此位这位他名叫孔生 孔平孔远是兄弟 这位姓徐名振中引见已毕往里让 将他二位请到厅 请进大厅忙让坐茶罢放盏把话明 你陪长青要听明 你们二人在此等阮英头尾说始末 作的事情全说清 并未提出搬兵事要到后寨问安宁 阮英对着云平讲 我见干娘把礼行花云平、时长青二人坐在前厅等候回音。众好汉同着阮英来到后寨,阮英上前见过三位老太太。行礼已毕,众位英雄一齐的落座。老夫人问道:"阮英你回来了,唐铁牛他为何未回山寨?"
周老夫人把话说 铁牛为何不来回 你可见着景隆面快把实话说明白 阮英站起快回话 我访五哥身无着五嫂她倒有下落 如此这般受磨折 身在相府从头讲我将蔡猛用箭射 始末原由说一遍 此时五嫂平安得他在吕府身无祸 单等太平见五哥 我想要杀妖僧命三盗透龙险事多 这般如此丢宝剑 险的一命见阎罗难里逃生遇好友 舍命去到红毛国 偏又铁牛身招祸大难临头命难活
话说阮英对着周老夫人,将自己所做之事从头至尾,始末原由全都说明。
三位老太太闻听周景隆虽然未找回来,将来必有见面之日,就是铁牛之事,倘或落到奸相之手,却就难逃活命。
三位夫人听了愁 对着众位说根由 你们快些下山去大家去救唐铁牛 慢慢再把景隆找 太平之时把根搜景隆之事可以缓 这事缓图不可求 铁牛之事不可缓此事有变一命休 阮英闹过他相府 箭伤他儿左眼眸倘或送到奸相手 铁牛难免不掉头 他的兵营失了盗阮英又把他营盗 奸相他又追根底 三敲六问必细究千万先将铁牛救 急到兵营把他留 众位好汉齐答应三位老娘莫担忧
众位英雄闻听三母之言,甚是有理。周景隆此时虽未找着他的下落,终须必有出头之日,该可以等得工夫。就是铁牛之事,容不得工夫,要容他们把铁牛送到相府,再到那里去,救他可就费了大事。
周老夫人量宽宏 先不急念子亲生 快救铁牛事要紧送到相府救不成 周母吩咐你们去 到在前厅议论明众位好汉说知道 阮英站起禀事情 前庭到了两朋友也是孩儿一般同 方才要来见娘面 孩儿拦阻在前厅孩儿回明娘知道 叫他过来把礼行 三母太太知道了阮英带过二英雄 见了三位夫人驾 自己报清姓与名三母英雄留神看 两个豪杰俱年轻 衣自光鲜人出众三母英雄夸连声
周母、徐母、孔母这三位老夫人,看见了这两位小英雄,不但衣帽新鲜,而且人才出众。三位太太问了他二人家乡名姓,全都说清,三位太太夸奖不尽。众好汉与他二人复又到了聚义厅,商议去救铁牛。尉迟肖主张发兵反进东京,孔生这边接言说道:"还是大哥说的有理。俺们山中聚的兵约有五六千名,足已够用。兵多将广,可以反得了。大哥为元帅,我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我又能挡头阵。"话说尉迟肖、孔生这两个,愣的遇着好汉了,这两个人一个说一个,接着这么一说,哪能依着自己愿?"
徐爷接言把话明 二位仁兄且稍停 哪能依着自己愿不要任性乱胡行 造反之事且休讲 去救铁牛是正经只顾你们胡谈论 此就当误大事情 二位闻言忙说道若要依你怎样行 振中说是俺商议 在我一人有何能徐爷复又开言道 兄台弟台留神听 领兵一半把山下留下一半看山峰 铁梁兄妹看山寨 俺们先奔他兵营救得铁牛回山转 还得去找周景隆 弟兄聚齐再商议轻举乱动事难成
还是徐振中与阮英这二人多智多谋,广有见识。徐振中将话说完,阮英也就接言说话:"徐三哥所说的话,实有情理。这事非是容易的,不是胡闹的事情。俺们先救铁牛要紧。明日就得起兵前去。"
阮英这边接上言 明日起兵到那边 奸相藏兵有反意应当把他全杀完 藏兵本系犯私事 杀尽不敢奏天颜宋王天子知此事 便问奸相无话言 为何藏兵整十万皇上知道反了天 杀尽他兵不算反 天子得知功大焉云平长青说不错 杀尽他兵理当然 尉迟黑爷拍手怒要杀藏兵交给俺 有勇无谋身招祸 一去就是乱了山欲知好汉胜与败 下回书中细细言
第八十二回 试御刑小侠经初审 遵钦命内宦会五堂
且说艾虎听包公问他是何人主使,心中暗道:"好利害!怪道人人说包相爷断事如神,果然不差。"他却故意惊慌道:"没有什么说的。这倒为了难了。不报吧,又怕罪加一等;报了吧,又说被人主使。要不,就算没有这宗事,等着我们员外说了,我再呈报如何?"说罢,站起身来,就要下堂。两边衙役见他小孩子不懂官事,连忙喝道:"转来,转来。跪下,跪下。"艾虎复又跪倒。包公冷笑道:"我看你虽是年幼顽童,眼光却甚诡诈。你可晓得本阁的规矩么?"艾虎听了暗暗打个冷战,道:"小人不知什么规矩。"包公道:"本阁有条例,每逢以小犯上者,俱要将四肢铡去。如今你既出首你家主人,犯了本阁的规矩,理宜铡去四肢。来呵!请御刑。"只听两旁发一声喊,王马张赵将狗头铡抬来,撂在当堂,抖去龙袱,只见黄澄澄冷森森一口铜铡,放在艾虎面前。
小侠看了虽则心惊,暗暗自己叫着自己:"艾虎呀,艾虎!你为救忠臣义士而来,慢说铡去四肢,纵然腰断两截,只要成了名,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来。"忽听包公问道:"你还不说实话么?"艾虎故意颤巍巍的道:"小人实实害怕,惟恐罪加一等,不得已呈诉呀。相爷呀!"包公命去鞋袜。张龙赵虎上前,左右一声呐喊,将艾虎丢翻在地,脱去鞋袜。张赵将艾虎托起双足,入了铡口。王马掌住铡刀,手拢鬼头把,面对包公。只等相爷一摆手,刀往下落,不过"(口克)嚓"一声,艾虎的脚丫儿就结了。张龙赵虎一边一个架着艾虎,马汉提了艾虎的头发,面向包公。包公问道:"艾虎,你受何人主使?还不快招么?"艾虎故意哀哀的道:"小人就知害怕,实实没有什么主使的。相爷不信,差人去取珠冠;如若没有,小人情甘认罪。"包公点头道:"且将他放下来。"马汉松了头发,张赵二人连忙将他往前一搭,双足离了铡口。王朝马汉将御刑抬过一边。此时慢说艾虎心内落实,就是四义士等无不替艾虎侥幸的。
包公又问道:"艾虎,现今这顶御冠还在你家主佛楼之上么?"艾虎道:"现在佛楼之上。回相爷,不是玉冠,小人的太老爷说是珍珠九龙冠。"包公问实了,便吩咐将艾虎带下去。该值的听了,即将艾虎带下堂来。早有禁子郝头儿接下差使,领艾虎到了监中单间屋里,道:"少爷,你就这里坐吧。待我取茶去。"少时取了新泡的盖碗茶来。艾虎暗道:"他们这等光景,别是要想钱吧?怎么打着官司的称呼少爷,还喝这样的好茶,这是什么意思呢?"只见郝头儿悄悄与伙计说了几句话,顿时摆上菜蔬,又是酒,又是点心,并且亲自殷勤斟酒,闹的艾虎反倒不得主意了。
忽听外面有人"嗤嗤"的声音,郝头儿连忙迎了出来,请安道:"小人已安置了少爷,又孝敬了一桌酒饭。"又听那位官长说道:"好,难为你了。赏你十两银子,明日到我下处去取。"郝头儿叩头谢了赏。只听那位官长吩咐道:"你在外面照看,我合你少爷有句话说。呼唤时方许进来。"郝禁子连连答应,转身在监口拦人。凡有来的,他将五指一伸,努努嘴,摆摆手,那人见了急急退去。
你道此位官长是谁?就是玉堂白五爷。只因听说有个小孩子告状,他便连忙跑到公堂之上细细一看,认得是艾虎,暗道:"他到此何事?"后来听他说出原因,惊骇非常。又暗暗揣度了一番,竟是为倪太守欧阳兄而来,不由的心中踌躇道:"这样一宗大事,如何搁在小孩子身上呢?"忽听公座上包公发怒,说请御刑。白五爷只急的搓手,暗道:"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好?'咱己又不敢上前,惟有两眼直勾勾瞅着艾虎。及至艾虎一口咬定,毫无更改,白五爷又暗暗夸奖道:"好孩子!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要是从铡口里爬出来,方是男儿。"后来见包公放下艾虎,准了词状,只乐得心花俱开,便从堂上溜了下来,见了郝禁子,嘱咐道:"堂上鸣冤的是我的侄儿。少时下来,你要好好照应。"郝禁子那敢怠慢,故此以少爷称呼,伺候茶水酒饭,知道白五爷必来探监。为的是当好差使,又可于中取利。果然,白五爷来了,就赏了十两银子,叫他在外望。
五爷便进了单屋。艾虎抬头见是白玉堂,连忙上前参见。五爷悄悄道:"贤侄,你好大胆量!竟敢在开封府弄玄虚。这还了得!我且问你,这是何人主意?因何贤侄不先来见我呢?"艾虎见问,将始末情由述了一遍,道:"侄儿临来时,我师父原给了一封信,叫侄儿找白五叔。侄儿一想,一来恐事不密,露了形迹;二来可巧遇见相爷下朝,因此侄儿就喊了冤了。"说着话,将书信从里衣内取出,递与玉堂。
玉堂接来拆看,无非托他暗中调停,不叫艾虎吃亏之意。将书看毕,暗自忖道:"这明是艾虎自逞胆量,不肯先投书信。可见高傲,将来竟自不可限量呢。"便对艾虎道:"如今紧要关隘已过,也就可以放心了。方才我听说你的口供,打了折底,相爷明早就要启奏了。且看旨意如何,再做道理。你吃了饭不曾?"艾虎道:"饭倒不消,就只酒"说至此,便不言语。白五爷问道:"怎么没有酒?"艾虎道:"有酒。那点点儿刚喝了五六碗就没了。"白玉堂听了,暗道:"这孩子敢则爱喝。其实五六碗也不为少。"便唤道:"郝头儿呢?"只听外面答应,连忙进来。五爷道:"再取一瓶酒来。"郝禁子答应去了。白五爷又嘱咐道:"少时酒来,搏节而饮,不可过于贪杯。知道明日是什么旨意呢,你也要留神提防着。"艾虎道:"五叔说的是。侄儿再喝这一瓶,就不喝了。"白玉堂也笑了。郝头儿取了酒来,白五爷又嘱咐了一番,方才去了。
果然,次日包公将此事递了奏折。仁宗看了,将折留中,细细揣度,偶然想起:"兵部尚书金辉曾具折二次,说朕的皇叔有谋反之意,是朕一时之怒,将他滴贬。如何今日包卿折内又有此说呢?事有可疑。"即宣都堂陈林密旨派往稽查四值库。老伴伴领旨,带领手下人等,传了马朝贤,宣了圣旨。马朝贤不知为着何事,见是都堂奉钦命而来,敢不懔遵,只得随往一同上库,验了封,开了库门。就从朱格天字一号查起,揭开封皮,开了锁,拉开朱门一看。罢咧!却是空的。陈公公问道:"这九龙珍珠冠那里去了?"谁知马朝贤见没了此冠,已然吓的面目焦黄。如今见都堂一问,那里还答应的上来。张着嘴,瞪着眼,半晌说了一句:"不不不知道。"陈公公见他神色惊慌,便道:"本堂奉旨查库者,就是为查此冠。如今此冠既不见,本堂只好回奏,且听旨意便了。"回头吩咐道:"孩儿们把马总管好好看起来。"陈公公即时复奏。圣上大怒,即将总管马朝贤拿问,就派都堂审讯。陈公公奏道:"现有马朝贤之侄马强在大理寺审讯。马朝贤既然监守自盗,他侄儿马强必然知情,理应归大理寺质对。"天子准奏,将原折并马朝贤俱交大理寺。天子传旨之后,恐其中另有情弊,又特派刑部尚书杜文辉、都察院总宪范仲禹、枢密院掌院颜查散,会同大理寺文彦博隔别严加审讯。
此旨一下,各部院堂官俱赴大理寺。谁有枢密院颜查散颜大人刚要上轿,只见虞候手内拿一字柬,回道:"白五老爷派人送来,请大人即升。"颜查散接过拆阅,原来是白玉堂托付照应艾虎。颜大人道:"是了。我知道了,叫来人回去吧。"虞候传出话去。颜大人暗暗想道:"此系奉旨交审的案件,难以询情,只好临期看机会便了。"上轿来到大理寺。
众位堂官会了齐,大家俱看了原折,方知马朝贤监守自盗,其中有襄阳王谋为不轨的话头,个个骇目惊心,彼此计议。范仲禹道:"少时都堂到来,固然先问这小孩子,真伪莫辨。莫若如此如此,先试探他一番如何?"大家深以为然。又都向文大人问了问马强一案,审的如何。文大人道:"这马强强梁霸道,俱已招承。惟独一只咬定倪太守结连大盗,抢掠他的家私一节,已将北侠欧阳春拿到。原来是个侠客义士,倪太守多亏他救出。至于抢掠之事,概不知情,坚不承认。下官问过几堂,见他为人正直,言语豪爽,决非劫掠大盗。下官已派人暗暗访查去了。如今既有艾虎,他是马强家奴,他家被劫,他自然知道的。此事也可以问他。"大家称"是"。
忽见禀道:"都堂到了。"众大人迎至丹墀。只见陈公公下轿,抢行几步,与众位大人见了,说道:"众位大人早到了,恕咱家来迟。只因圣上为此震怒,懒进饮食,还是我宛转进谏,圣上方才进膳。咱家伺候膳毕,急急赶到,所以来迟。"彼此到了公堂之上,见设着五堂公位,大家挨次而坐。陈公公道:"众位大人还没有问问么?"众人道:"等都堂大人。我等已计议了一番。"便将方才商酌的话说了。陈公公道:"众位大人高见不差。很好。就是如此吧。"吩咐先带艾虎。左右一声喊,接连不断:"带艾虎!带艾虎!"
小爷在开封府经过那样风波,如今到了大理寺,虽则是五堂会审,他却毫不介意,上得堂来,双膝跪倒,两只眼睛,滴溜嘟噜东瞧西看。陈公公先就说道:"哎哟!咱家只道什么艾虎呢,原来是个小孩子。看他浑浑实实,却倒伶伶俐俐的。--你今年多大了?"艾虎道:"小人十五岁了。"陈公公道:"你小小年纪有甚冤屈,竟敢告状呢?大着点声儿,说给众位大人听。"艾虎将昨日在开封府的口供说了一遍。又说道:"包相爷要将小人四肢铡去,小人实在是畏罪之故,并不敢陷害主人,因此蒙相爷施恩,方准了小人的状于。"说罢,向上叩头。
陈公公听了,对着众人说道:"众位大人俱备听明了。有什么问的只管问。咱家虽是奉旨钦派,然而咱家只知进御当差,这案子上头甚不明白。"只听杜大人问道:"艾虎,你在马强家几年了?"艾虎道:"小人自幼就在那里。"杜大人道:"三年前你家太老爷交给你主人的九龙冠,是你亲眼见的么?"艾虎道:"亲眼见的。小人的太老爷先给小人的主人,小人的主人就叫小人捧着,一同到了佛楼,放在中间龛的左边格扇后面。"杜大人道:"既是三年前之事,你为何今日才来出首?讲!"陈公公道:"是呀,三年前马总管告假,咱家还依稀记得,大约是为修理墓莹,告了三个月的假。我们这里还有底帐可考。既是那时候的事情,为何这时候才说出来呢?你说。"艾虎道:"小人三年前方交十二岁,天日不懂,人事不知。小人今年十五岁,到底明白点了。又因小人主人目下道了官事,惟恐说出这件事情来,小人如何担的起知情不举、隐匿不报的罪名呢。"范大人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当初你太老爷交付你主人九龙冠时,说些什么?"艾虎道:"小人就听见我太老爷说:'此冠好好收藏,等着襄阳王举事时,就把此冠献上,必得大大的爵位。'小人也不知举什么事。"范大人道:"如此说来,你家太老爷你自然是认得的了。"一句话,问的艾虎张口结舌。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黄面狼细讲途中故 小韩信分说旧衷情
且说熊威进了五福门,见屋中三张桌子,当地一个立柱儿。直往前走,不料脚下一软,往上一蹿,用手一抓上头的横梁,两旁出来两个铁叉子,把熊爷的腰一叉,想要动转,不得能够。就听下面咕噜咕噜的一阵乱响,由圆桌旁边钻出来,全是鲇鱼头刀,每个桌面上有刀十八把,底下消息儿弦一动,桌子一转,那刀全有二尺多长,就在熊威的脚面上乱剁,一把跟一把的,如何能够躲闪。仗着熊威身法快当,把腿往上一蜷,脚到桌面子的上头,那刀可就剁不上来了。不料那桌子上金莲花一转,消息儿里面又套着消息儿,莲花随转带柱子连铁叉带横梁,一并全收下来,又是哗喇喇的一声,眼瞧着那根柱子往地里直去。熊威虽蜷着腿,也不行了,那鲇鱼头刀,也够上脚面了,可怜转眼之间,熊威就把下半身,剁得没有了。熊威一死,那桌子仍然还是乱转,等那根铁叉子横担在桌面子之上,桌子也就不转了,那根柱子也不动了,下面金钟当当响起来了。正是徐良等着艾虎、卢珍、芸生赴到,大众来至藏珍楼外,先前一看,打量是南侠展爷。嗣后看出来使的是刀,又一细看,徐良说:"这是熊威。"智爷说:"怎么见得是熊威?"徐良说:"除他之外,没有像我展大叔那个相貌的人。"又一回头说:"更是熊威了,你们看韩良死在这里了。"大家回头一看,何尝不是。就见他胸前有个窟窿,仍然还是噗哧噗哧的冒血哪。正在说话之时,就看见灯球火把奔藏珍楼而来。智爷说:"走吧,咱们还是不露面的为是。"跳出西墙,又奔西面城而来,仍用百练索倒上城墙,从外面下来,众人回公馆。
走在路上,徐良问艾虎等:"你们到红翠园,瞧见那两个丫头没有?"
艾虎说:"不但看见,我们还听了一件事情。"智爷问:"什么事情?"艾虎说:"正遇见她们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哪,咱们拿住的那个铁腿鹤赵保,不是把他交给当官了么?叫东方亮托知府的人情给要出来了。赵保与东方亮道劳,他自然就在这里住着,他要与九尾仙狐一处安歇,东方亮看出他们的破绽,把二人给赶出来了。我们到园里时,两个姑娘正说此事,全被我们听见了。那个丫头瞅着可不善哪。"徐良说:"你还没看见那链子锤架,神出鬼入。"艾虎说:"早晚也是拿她。"徐良说:"早晚是你们拿她,我可不行。"芸生说:"这倒是不要紧的事,熊爷、韩爷,死得实在可怜。"智爷说:"你们哪里知道,这两个人是报应。"徐良问:"怎么是报应?"智爷说:"他们三个人,在夹峰山上为寨主,熊威携眷在山上,韩良就为有女眷,出外不便,他硬把一个玉皇阁玉皇爷的圣像丢在山涧里头了。这玉皇阁就算一个后寨,叫妇人居住,熊威他就应当不从着才是,他又不肯伤了弟兄的情面,朋玉倒再三的不教把玉皇阁作为后寨,这二人一定不听。你们看这报应真切不真切?"众人嗟叹,回公馆不表。
再说东方亮、东方清率领大众执定灯球火把,直奔藏珍楼而来。到了藏珍楼外边,俱都跃墙而过,东方亮往里边一看,桌面子也不动转,就知人已死了,就问东方清:"是你进去,我进去?"除他们二人之外,谁也不会上这个消息儿。东方清说:"待我进去。"带着四个人,打着灯球,先上那个木板桥,进了头道门,奔二道门。教他们跳过去那个坑,到了五福门的里头,拿灯一照,见熊威就剩了半截身体了,东方清把这朵金莲花往回一扳,这朵金莲花反着转起来了,哗喇哗喇的乱响,眼看着那根柱子连横梁带铁叉子往上直走。那三张桌子便咕噜咕噜的翻转,连站鱼头的刀俱都抽将回去,直到原归本位,那朵金莲花也不动了。东方清叫他们在那里等着,复又出来,到门外头往上一蹿,一只手抱住当中那个福字,一只手把东边那福字一转,就听哗喇的一声,东边那铁叉子仍然抽将回去,熊威的死尸扑咚一声摔将下来。自己奔到西边,也是把西边福字一转,西边那铁叉子哗喇一声也抽将回去。教从人把那死尸搭将出去,东方清也就出来,把双门一带。复又到二层门外头,回头叫大哥,叫人找那三枝弩箭。家人提着灯笼,把那三枝弩箭找着递将进来。他在坑的北边,叫人出来,一伸手在坑边上,把东边那根铁链往上一拉,那个大鬼复又上来,用叉往外一抖。这个大鬼本是傀儡头,身上是用藤子绑出来的形象,就是半截身子,那消息儿全在他肚子里头,上面连纸带布糊出来的,涂上颜色,晚间一看,真像一个巨鬼。一伸手从他口中插进一枝弩箭去,把左边犄角一拧,就把那枝弩箭扣住,又插进一枝去,把右边犄角一拧,又插进一枝去,把当中犄角一拧,俱都安好,复又把西边索链一拉,那个大鬼往后一躺,一丝儿也不动了。自己纵身蹿将出来,到了外面,把双门一带,复又把八楞铜华子一拧,就把双门扣住。复至头层门,往上一蹿,用左手把珍字抱住,右手一转那个藏字,东边那扇门就由下面上来了。又一摆手,右手拧住珍字,左手一转那楼字,又是吱噜噜一响,西边那扇门也上来了。两扇门原归旧位,东方清才飘身下来,又抬头看了看,那两条龙须仍然相齐,那也不用再拾掇了。这才顺着那搭的木板下来,到了大众一处,问道:"你们有认识这人的没有?"大众细细看了一看,内中就是黄面狼朱英说:"可惜可惜!这里还有一个死尸哪。"又一看靠着南墙那边,果然有个死尸。大众俱不认得。朱英说:"这两个人,是我要了他们的命了。"东方亮问:"怎么?"朱英说:"我走在半路上,让他们来帮着王爷共成大事,不料他们晚间前来。这两个是夹峰山的寨主,一个叫玉面猫熊威,一个叫赛地鼠韩良。"东方亮说:"可惜,可惜!"张大连在旁说:"大哥别说可惜了,实乃万幸万幸。"朱英问:"怎么讲是万幸?"张大连说:"你知事不确,可千万别往这里带人。我可不认得他们是夹峰山的寨主,这两个人,如今都是校尉,上这里找冠袍带履来了,如今没被他们得了去,岂不是大哥万幸。"东方亮一闻此言,细细的盘问,张大连正要说他们来历,忽见东墙上蹿下一个人来,飞也相似,往前就跑。房书安说:"不好,有人来啦。看看是谁?"大众一闻此言,全都一怔。要问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