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回 避追剿肉票受累 因外交官匪议和
却说郭其才听了顾克瑶的话,一时引起旧恨,不禁咬牙切齿,愤怒万分,突然跳起来,把胸膛一拍道:"说起这件事来,真气死我也。诸位不曾知道,我父亲是滕县的大绅士,生平最恶土匪,创办警备队,征剿十分出力,因此引起了土匪的仇视。在大前年的元旦,乘着我父亲不曾防备,纠集三四百人,杀入敝村,把我一家十七人全行杀死,只剩我一人在外,不曾被害。我报官请求缉捕,当地官兵,不但不为缉捕,而且骂我不识时务。山东匪世界也,在匪世界中,而欲与匪为仇,岂非不识时务?诸位想想!这时家中只有我独自一个,如何不想报仇?东奔西走,务要请他们缉捕。他们不曾缉捕之前,先要赏号,我急于报仇,就不惜立刻把家产卖尽,拿来犒赏官兵。谁知白忙了一场,到头还是毫无着落。这时我仇既报不成,家产又都光了,想要低头下去,也是生活为难,我这才无可如何,投奔已故的孙大当家部下,充个头目,于今也总算做到了土匪中的大首领,可是杀父之仇,不知何日方能报得咧。"实迫处此情形,虽与孙美瑶不同,而同因官兵之逼迫则相似也。顾克瑶等几个中国人,听了这些话,都感叹不已。
在这山中住了两日,又搬到龙门关白庄,郭其才在途中和顾克瑶、亨利等人说道:"这几天苦了你们,现在给你们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了,那里的房子又大又好,比外国的洋房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呢?"众人听了,都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好去处,都巴不得立刻到了,好休息一下子。到了白庄以后,郭其才和他们一处走着,到了一所大庙门口,郭其才便踱将进去,穆安素、佛利门、鲍惠尔、亨利、顾克瑶等,也跟了进去。郭其才指着庙里,向顾克瑶笑道:"你看!这庙宇多么大,多么敞朗,就是外国人住的大洋房,恐怕也赶不上咧。"此殆俗语所谓"小鬼不曾见过大馒头"乎?众人一看,只见屋虽高大,却因年久失修,破坏不堪,六七尊佛像,也是金落粉残,现出一种萧索气象,除此以外,就只有几垛墙壁了,不觉哑然失笑。其实可笑。郭其才也笑道:"如何?我说的话不错吗?"亨利道:"好是好,可惜没有床铺,一样还要席地而睡。"郭其才听了顾克瑶的传译,忙道:"有有有,还不曾办到呢!等一会,就可送来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喽乓桓龊诤鹤友敖矗洳盼适裁词拢磕切∴溃骸胺钏镒芩玖畹拿睿颜庑展模膊⑷氚肆奔业姆⒙洹!惫洳诺溃骸爸懒耍徒兴≡谡饫锇铡!惫丝搜茨切展模置婢慵趾冢买サ暮右沧阌写缧沓ぃ┳牌凭傻亩贪溃衿购屯练艘话阄薅唤蛋党破妫挛那碧诱疟尽R蛏锨昂退郑仕拿帧⒓帷⒅耙怠D呛诤旱溃骸拔冶镜厝耍泻桢樱褪钦獯谓蚱殖党瞪系某凳帧!惫洳诺溃骸澳隳芄恍醋致穑俊惫桢拥溃骸岸眯F胀ㄎ募不鼓苄础!惫洳糯笙驳溃骸拔艺僖桓鍪榧牵憔妥≡谡饫铮嫖业备鍪榧前铡!BR>
郭鸿逵领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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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克瑶等在这破庙里住了数日,忽见一个小喽熳乓桓鲂∨⒔矗谌丝词保切矸锉Γ丝搜仕醋鍪裁矗糠锉Φ溃骸敖癯懈鐾夤壬夤壬粗韧夤苍娜绾危恳缴虾Hィ嵌冀写宋胰ツ亍N遗侣杪柙谡饫铮也坏轿遥迨蹇醇敫嫠咚簧滴一厣虾Hチ耍兴鸸夷睢!闭媸呛⒆踊埃欢移嫫涮煺妗9丝搜镆斓溃骸拔矣植蝗鲜赌懵杪瑁形液退等ィ俊毙矸锉Υ袅艘淮簦桢右残ζ鹄戳恕9丝搜τ指ψ潘耐罚参苛思妇洌讲乓酪啦簧岬兀倩囟ァ1荻燃苏馇樾危嘉使丝搜裁词拢抗丝搜盗艘槐椋谌艘傻溃骸安恢撬律饺チ耍课裁次颐蔷姑恢溃俊惫丝搜溃骸澳忝且浪律饺ィ踩菀祝晃使洳疟阒懒恕!彼祷笆保『霉洳沤矗丝搜阄仕溃骸疤涤懈鐾夤讼律饺チ耍侨私惺裁疵郑吭趺纯梢运姹阆氯サ模俊惫洳判Φ溃骸八⑹脑谝恍瞧谀诨厣剑抛妓律饺サ哪兀跛邓姹憧梢韵氯ィ磕鞘歉龇ü耍纸凶鍪裁挫扯叮乙布遣磺宄恕!惫丝搜惆颜饣按敫掳菜氐热颂D掳菜氐溃骸拔艺敕⒁桓龅绫ǜ蘼硪庹咚窍蛑泄现亟簧妫豢上蝗四艽律饺ヅ姆ⅰC芩雇压四芟蚬松塘浚嘉颐钦饫镆才梢桓鋈讼氯ヂ穑俊狈鹄拧⒈荻裁Φ溃骸拔颐且埠芟牒屯饷嫱ǜ鱿⒛亍N蘼廴绾危芤蠊耍筛鋈讼氯ゲ藕谩!惫丝搜蚧赝泛凸洳诺溃骸罢饧肝煌夤腿耍枷牒屯饷嫱ǜ鲂牛筛鋈讼律饺ィ赏炅耸虑楸慊厣剑恢揽刹豢梢裕俊惫洳畔肓艘幌氲溃骸笆虑槭强梢缘摹5窍律饺サ娜耍胗晌抑付ǎ荒苡伤亲约核嬉馀傻摹!惫丝搜颜庖馑枷蚰掳菜氐人得鳌D掳菜氐榷嫉溃骸爸灰芄缓屯饷嫱ㄐ啪偷昧耍氯ノ颐强梢圆还堋!敝谌诵春昧诵藕偷绫ǎ偾牍丝搜凸洳沤忧ⅰ9洳疟阒付ü丝搜秃嗬煌氯ィ衷偃愿烂魅瘴癖鼗厣健BR>
亨利在路上和顾克瑶说道:"明天我们无论如何,必须回山去,不可失信于匪。"顾克瑶听了这话,一声不响,自己思量道:"土匪并不是讲什么信义的,就失信于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要紧。假使我的回去,能够使被难的同胞得益,倒也不去管他,可是我看土匪的情形,对于外人,因想假以要挟政府,所以十分重视,至于对我们本国人,少一个多一个,并不十分希罕,我何必多此一举呢。至于亨利他是个外国人,一方面,有外交团竭力营救,一方面,中国政府因怕此案迁延不决,酿成国际上之重大交涉,不惜纡尊降贵,向土匪求和,所以外国人的释放,不过迟早问题,亨利回山,可保必无危险,象我们这些中国人,百十条性命,哪里值得政府的一顾?将来能否回家,尚属问题,我假如回山,真个是自投罗网的了。亨利所以定要我回去,无非为着我能说外国话,我假如走了,他们就要感着不便咧。"他一面想,一面胡乱答应亨利,到了山下以后,各种事情办妥当以后,亨利屡次催促顾克瑶回山,顾克瑶委决不下,去和几家报馆里的记者商议。那些记者,都以为并无返山的必要,顾克瑶便决定南旋,先由枣庄乘车到临城,在临城车站买了张特别快车的票子,正在候车,忽见有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赶来,向车站上的人乱问。车站上的人用手向自己一指,那两个人便向自己这边走来。顾克瑶正在怀疑,那两人已到了面前,打了个招呼道:"这位就是顾克瑶先生吗?"顾克瑶一看,那两人并不认识,因请问他们尊姓。一个中材的道:"我姓史,是交通部派来的代表。"顾克瑶问他有什么事?姓史的道:"我们部长因听说顾先生已经南旋,所以赶派我们赶来,劝顾先生回去。"顾克瑶道:"我已经下山,还要回去做什么?难道苦没有受够,还要再去找些添头吗?"姓史的笑道:"并非如此说,现在政府和土匪,正在交涉之中,假使失信于他,一定要影响外交,无论如何,总要请顾先生保持信用,顾全大局。"到也亏他说得婉转。顾克瑶正色道:"政府于国有铁道上,不能尽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责任,以至出了这件空前劫案,国家威信,早已扫地无余,还靠我区区一个国民的力量,来弥补大局吗?"姓史的再三道歉,非促顾克瑶立刻回山不可。顾克瑶推却不得,只好回枣庄,和亨利一同回山。
恰好这天江宁交涉员温世珍和总统府顾问安迪生也要进山商量条件,彼此便一路同行。进山以后,郭其才见顾克瑶喜的握住他的手笑道:"你两位真是信义之人,我想你假如不回来,这里便缺少一个翻译了,岂不糟糕?"几几乎做了不是信义之人,一笑。顾克瑶笑了一笑,也不回答。温世珍请郭其才介绍和孙美瑶商议释放外人条件,只提释放外人,果如顾君之语。彼此商议了好多时,还无结果。安迪生道:"照这样讨论,很不易接近,不如双方早些各派正式代表,速谋解决方好。"孙美瑶道:"这件事我个人也未便擅主,须等召集各地头目,各派代表,开会讨论,才好改派正式代表商议条件。"安迪生催他早些进行,孙美瑶答应在两日内召集。
温、安两人去后,顾克瑶把这消息去报告穆安素等,大家欢喜。正说话间忽见郭其才匆匆进来,叫众人赶紧预备搬场,众人吃了一惊。顾克瑶道:"刚才双方商量的条件,不是已很接近了吗?为什么又要搬?"郭其才道:"他们要我们释放外人,必须先解抱犊崮的围,现在抱犊崮的兵,依旧紧紧的围得水泄不通,谁相信他们是诚意的。"一面说,一面催他们快走。众人只得遵命搬到北庄。顾克瑶知道必有变卦,因装做不甚经意的和郭其才谈及条件问题。据郭其才的意思,必须官兵先撤抱犊崮之围,退兵三十里外,再将所有土匪编为国军,给发枪械,方可议和。倘官兵敢放一枪打我们,我们就杀一外国人,看他们怎样?顾克瑶探得他的意思,便和郭鸿逵去悄悄商议道:"匪首的态度,十分强硬,看来这和议一时必不能成功,我们不知何日方能出险,倒不如现在私下逃走了罢。"郭鸿逵道:"除此以外,也没第二个办法了,好在他们对我两个,素来不甚注意,更兼我的样子,又很象土匪,或者可以逃得出罢。"两人议定,便悄悄的步出庄门。顾克瑶走在前面,郭鸿逵把蒲帽遮下些,压住眉心,掮着一根木棍,在后面紧紧跟着,装做监视的样子。两人很随便大踏步往前趱路,偶然给几个土匪看见,也误认郭鸿逵是自己队中人,绝不盘诘。走了半个钟头,已不见土匪的踪迹,方使出全身气力,往前狂奔,意急心慌,也不知跌了几个斗,一连奔跑了四个钟头,方才跑出山外,两人换过一口气来,休息了三五分钟,方才慢慢的走。
到了中兴煤矿公司的车站上,恰巧遇见那天催他回山的交通部代表,那姓史的见了顾克瑶,忙着贺喜道:"顾先生!恭喜脱险了。做事情要这样有头有尾,方不愧是个大丈夫。"顾克瑶道:"倘然不幸而至于有头无尾,你又有什么说?"姓史的嘿然。彼此又说了些别的话,姓史的方作别而去。报告总长大人去矣。顾克瑶两人到了枣庄,就有气概轩昂的军官来寻他们,说总长叫他们去问话。顾克瑶和郭鸿逵,就跟着那军官,到了一部辉煌宏丽的蓝色座车里面,只见坐着约有十多个人,都气度昂然,有不可一世之概。可惜只能在车子里称雄。顾克瑶、郭鸿逵两人暗暗估量,大概就是什么总长等等,现在政治舞台上的重要人物了。他俩一面想,一面向他们行了一鞠躬礼。那些人把手往旁边一伸,也不站起来,只向顾克瑶点了点头道:"你就是顾君吗?请坐下谈谈!"顾克瑶遵命坐下,郭鸿逵就站在顾克瑶的背后。那些人把山中的情形和匪首的态度,问了一个详细,也算难为他们能这样的费心。方令退出。真好威风的总长大人。顾克瑶到了临城,要搭津浦车南下,不怕再被俘耶?郭鸿逵住在济南,两人将要分手,想起共患难的情形,十分依依不舍,彼此大哭而别,此一哭,倒是真情。按下不提。
却说顾克瑶所见的十几个人,都是这时官匪交涉中的重要人物,就是田中玉、吴毓麟、杨以德、张树元、刘懋政、安迪生、陈调元、温世珍、钱锡霖、何锋钰、冯国勋这一批人。当顾克瑶出去以后,又商量一会招抚的办法。田中玉道:"委任状我都已吩咐他们预备好了,明天可教丁振之、郭胜泰再去一趟,顺便把委任状带给他们,他们才不该再闹什么了。"众人都各无话。次日丁振之、郭胜泰二人,带了委任状进山,到了匪巢里面,只见孙美瑶、郭其才、褚思振等都高高坐着,并不理睬,也不说话。丁振之就把委任状交给褚思振,褚思振把委任状向旁边一丢,气忿忿的说道:"兵也没有退,一纸空文,有什么用?老实说句话,你们非将军队退尽,决不能开议,今天可回去对田督说,限三天之内把兵退尽,否则就请田督下哀的美敦书,彼此宣战好咧。"丁振之、郭胜泰说不得话,只得把这情形回禀田中玉。田中玉大怒道:"他妈的!我怕他吗?既这么说,我就剿他一个畅快。"众人劝阻再商量,田中玉犹自怒气不息。
这消息传入滕、峄两县的绅士的耳朵中,恐怕兵匪开战,累及平民,十分着急,当有刘子干、徐莲泉、金醒臣、梁子瀛、田冠五、刘玉德、陈家斗、陈正荣等二十多个人,开会讨论补救办法,或云此所谓皇帝不急急杀太监,然惟太监处处吃亏,乃不得不急耳。决定推刘玉德、陈家斗、陈正荣三个人为代表,入山和土匪商议就抚办法。谁知土匪依旧十分强硬,刘玉德等再三解释,褚思振才说:"外国人已答应给款千万,所有的人,编成四混成旅,预先发饷六个月,明天由外人派代表向官厅交涉,用不着你们来说。"刘玉德等没法,只得又去见官厅方面的人物。其时田中玉已经免职,山东督军,已派郑士琦代理,所以刘玉德等便向郑士琦接洽。郑士琦道:"他们既然这样强硬,不必再和他说什么招抚了。"刘玉德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忙道:"打仗不要紧,岂不又苦了我们滕、峄两县的百姓?总求督理设法收抚才好。"可谓哀鸣。郑士琦笑道:"也并非我要剿,实在那些土匪太刁诈可恶了。看在两县百姓脸上,暂时缓几天,你们试再说说看罢!"刘玉德等只得又进山去和匪首商议,这样闹了好多天,条件方才渐渐有些接近。最后由安迪生、陈调元两人入山交涉,孙美瑶等恐怕被剿,不敢再硬,只要求剿匪的主力军旅长吴长植入山一会。吴长植因恐谈判再决裂,遂也慨然答应入山,又商量了多天,方才决定编为一旅,以孙美瑶为旅长,周天伦、郭其才两人为团长,先放西票,后释华票,一件惊天动地的劫案方才解决。然而外交团到底还向中国政府提出了许多要求,中国政府对他道歉以外,还要赔偿损失。孙美瑶后来也仍被山东军队枪决,一场大案子,不过晦气百姓受些损失,国家丢个面子而已,说来岂不可叹?正是:
官家剿匪寻常事,百姓遭兵大可哀。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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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国之为政也,为人民谋利益,于外人则损焉。我华侨在日,在菲,在南洋,在美,固尝受当地军警之虐杀,士民之攻击,匪徒之架劫矣,我国对之除一纸抗议空文而外,未尝见各国有何赔偿与保障,盖其保护本国人之利益,尝盛于保护外人也。我国则不然,于国人之兵灾匪劫,每视属无睹,倘涉及一二外人,则无有不张皇失措,竭力以营救之者。盖政府之畏外人,常过于国内之人民也。使抱犊崮中无外人,吾恐数百华票,至今犹在匪窟中,吾人且淡焉忘之矣。呜呼!中国之为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