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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第06卷:名声鹊起
话说自鸠摩罗什离去后,耆婆心里就有一种七上八下的感觉,预感到他此去不会有好消息带回来。因此,她的心情很是矛盾--既期待鸠摩罗什快点回来,又害怕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
下午时分,鸠摩罗什过来了,耆婆鼓足了勇气才试探着问道:"那位萨多,是不是"见鸠摩罗什点头,她的心一沉,不安地望着鸠摩罗什,"是不是家中出事了?"
"是娘"鸠摩罗什一开腔,便哽咽了。
"出了什么事?"耆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爹他已经死了"鸠摩罗什已经泪流满面。
耆婆心酸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他才死得这样快?"
"娘,人都死了,我们不说这些好吗?"
耆婆忍住眼泪:"是不说也罢只是怎么想都为你父亲惋惜,真的他这一生太不值了,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他一直坚持修行就不会是这样啊当然,责任在我,如果我不出家,他也不会这样"
"娘,不是说好了不谈这个事吗?快做准备吧,我们得离开这里。"鸠摩罗什道。
耆婆不解:"好好的为何就要走呢?"
"孩儿答应了萨多。"鸠摩罗什于是把他与萨多见面的事说了一遍。
耆婆听后也不多说,转身去房里收拾行李。母子二人默默地走出庙门,到了十字路囗,走在前面的耆婆停下来问鸠摩罗什:"想好了去哪吗?"
鸠摩罗什摇头:"没想好娘,你说去哪里好呢?"
耆婆叹气道:"对我们来说地方没有好坏之分,只要有寺庙安身就行现在你爹不在了,不知你弟弟过得怎样,我们还是回龟兹国去看看吧。"
"母亲说的极是,我们要回龟兹国去看看才得安心。"鸠摩罗什同意母亲的安排。
目标有了,接下来两人一路往南赶路,其时正值夏季,天气格外炎热,耆婆因为心急加上年岁已长,到第五天她就在路途病倒了耆婆这一次病得不轻,已经不能再行走,鸠摩罗什只好扶着母亲到附近的寺庙挂单。
这是一座名叫阿丽寺的尼寺,寺庙住持是一位名佛婆尼的老比丘尼。佛婆尼心地善良,还懂得一些治病的偏方。她见了耆婆的样子吃惊不小。她说:"我见过霸蛮的,没见过你这样霸蛮的,病成这样还在路上,没让你死在荒山野地,那是菩萨保佑你!"
鸠摩罗什问道:"佛婆尼师父,我娘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佛婆尼道:"你先安下心来,你娘什么时候该好自然就好了,你没见她危险期都没过去么?"
"是请你一定要治好她的病。"鸠摩罗什仍然很担心地说。
在佛婆尼的精心治疗下,耆婆总算脱离危险,鸠摩罗什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于是他才有心思打听这是何处。佛婆尼告诉他,这里是温宿国京城,再向南就是龟兹国了。鸠摩罗什暗忖道:难怪这里人说话的声音那么熟悉,原来是到"家门囗"了。
耆婆一听说这里毗邻龟兹国,恨不能就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儿子沸沙提婆--可惜她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日子一天天过去,耆婆在佛婆尼的热心照料下,病情开始慢慢地好转,并且能起床了。
这天,鸠摩罗什扶着母亲在房里行走,突然外面传来很嘈杂的吵闹声。一会,佛婆尼进来,耆婆少不得要打听:"佛婆尼师,外面那样热闹,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佛婆尼道:"你们才来不久当然不知,早在两个月前,我们温宿国来了一个罗汉,他自称天下第一神辩家。他一来就手执王鼓,放出狠话--如果有人和我辩论而赢了我的,我就砍下我的脑袋向他道谢!"
鸠摩罗什一听就忍不住插话道:"他这话也说得太大了!"
"可不是!"佛婆尼道,"他话一出来很多人就不服气,要和他辩论--"
"结果呢?"耆婆也很感兴趣。
"唉--"佛婆尼叹气道,"牛皮还真该是他吹的,我们国内有多少大德高僧与他过招都败下阵来了"
鸠摩罗什吃惊地:"他真有这么厉害?"
"可不是,今天从龟兹国来了个很有名的高僧与他公开辩议,没有几个回合,这高僧就惭愧地服输了。"
鸠摩罗什道:"输了就输了,对这位罗汉来说也不是头一回,这寺庙里的人干嘛那样议论?好像是一桩很大的事一般。"
佛婆尼道:"输了本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出在龟兹国那位高僧太把名声看重了,他觉得无脸回去见人,一气之下投水自杀。"
鸠摩罗什母子异口同声地:"他死了吗?"
佛婆尼摇头:"还好,被人救了起来。"
鸠摩罗什松了囗气道:"一个出家人应该是跳出三界外的,他怎么这样想不开呢?亏他还是什么高僧!佛说不杀生,殊不知自杀也犯了杀戒。"
"就是嘛,所以大家才议论他,听说他没完没了寻死觅活的,还说他一世英名全毁了。"
耆婆道:"这个和尚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佛婆尼师,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么?"
佛婆尼不以为然地:"你问他名字干什么?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他。"
耆婆道:"那倒不一定,实不相瞒,我出家之前一直在龟兹国,那里有点名气的高僧大多认识。"
"是吗?"佛婆尼将信将疑地,"他叫达摩瞿沙,听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不认得吧?"
耆婆道:"何尝不认得呢,我跟他熟得很--他原来一直住在苏巴什,现在住哪就不清楚了。"
"对,正是他,他还在苏巴什!"
"达摩瞿沙大师是个聪明人,这一下为何那样糊涂呢?"耆婆很是不解地说。
"瞿沙大师是很少犯糊涂的,依我看是那个罗汉太过份了,他那样挑战,明明是目空一切不把西域的僧人放在眼里!换了我也要迎战--娘,孩儿也想会会他,看他底有多大的本事!"
佛婆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不已地:"小沙弥你在说着玩儿罢?那么多的高僧都是他的败将,你凭啥跟他抗衡?"
鸠摩罗什认真道:"我不是说着玩,就算是输了,那是我技不如人,更要继续修行。"
佛婆尼转对耆婆:"你真的会同意你的儿子去会那位罗汉?"
耆婆点头:"随他去吧,好歹他也读了几本经书。"
"他太狂妄自大了,如果没有人敢迎战,接下来不知他还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佛婆尼不再怀疑,但仍有几分不放心:"小沙弥,你将用什么与他辩论?"
"我以佛教宗义和他辩论。"
佛婆尼点点头:"好,但愿你有好的运气。"
鸠摩罗什要迎战罗汉的消息很快在温宿国传开,罗汉以为已经偃息旗鼓不会有人出来迎战了,当得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并通过阿丽寺的比丘尼给鸠摩罗什传话,说为了体现公平公正,他将在温宿国演武场与鸠摩罗什公开辩论。
却说公开辩论的这一天,温宿城里万人空巷,都来到演武场看热闹。鸠摩罗什早早来到台上,等了一会,一位头戴宽沿帽的罗汉也上了场。他的半边脸被遮住了,鸠摩罗什没能看清他的脸,但还是礼节性施礼:"小沙弥见过前辈,请多赐教!"
罗汉的态度甚是傲慢无理,他摇动着手中的王鼓说:"我没有多话可讲,还是老规矩,如果你和我辩论而赢了我的话,我将砍下我的头向你谢罪!"
鸠摩罗什走上前很有礼貌的双手合十说:"我有两点义理请教?"
罗汉哪里把鸠摩罗什放在眼里,他双手叉着腰,一副骄傲狂妄的态度:"你说吧!"
"我想请前辈赐教,诸法皆空、无我,这个应该如何解说?"
那罗汉一听这个问题便觉陌生,一时不知所措,为挽回面子,他说:"这个问题暂且放一边,先由你来解答我的几个提问可以吗?"
鸠摩罗什道:"没问题,你说吧!"
罗汉于是接连提问,那些问题在常人看来很是高深莫测,对鸠摩罗什来说只是很简单的常识,当着众人的面,他深入浅出、侃侃而谈,到经义的幽深处,还频频反问罗汉几个回合下来,罗汉先是收敛了脸上的傲色,继之便是神色不安,到最后他终于招架不住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跪在鸠摩罗什身前:"请教师父尊姓大名?"
"小沙弥名鸠摩罗什。"鸠摩罗什道。
罗汉面露惊色:"久闻大名,江湖上把你的英名吹得神乎其神,我只是不信,今日见识,原来事实与传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有一事相求--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鸠摩罗什道:"请讲。"
罗汉又叩了一个头,用哀求的语气说:"请师父收我做弟子!"
鸠摩罗什道:"起来!起来吧!"
"师父不收我做弟子,我永远跪在这里!"罗汉语气坚决地说。
鸠摩罗什见众人都在台下看着,想想在这种场所如果不答应确是有点不近人情,遂道:"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罗汉再叩一个响头:"谢师父!徒儿现在请师父赐教--你今天的话便是我今后学佛的方向和指南。"
"赐教不敢当,但我确有几句心里话要和你说--你要虚心,不要狂妄骄傲;学无止境,你不要自满,要多读经文。我知道你学识渊博,但你要时常想到,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弟子一定谨记师父的训诲,终生不忘。"罗汉这才起来向鸠摩罗什致谢。
台下围观的人群眼睁睁看着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狂妄的罗汉如今竟然跪在一少年沙弥面前,他们对鸠摩罗什自然刮目相看。
回到阿丽寺,寺庙里的比丘尼把鸠摩罗什母子奉为上宾,盛情地留他们在寺里长住。
不出数日,鸠摩罗什的大名传播到温宿国的每一个角落,不少人四处打听鸠摩罗什的下落,诚心地欲拜他为师。耆婆此时病已痊愈,因不堪打搅准备离开,恰在此时,一队侍卫来到阿丽寺,为首的称他是国王的侍卫长,他奉国王之命来寺庙迎请鸠摩罗什。
到了温宿国王宫,国王以最高的礼节接待鸠摩罗什,并把他们母子安排在王宫里居住,每天,国王除了上朝就是听鸠摩罗什讲法,不觉间时间已过去数月。
某日,侍卫仍如平常一样来接鸠摩罗什去宫中与国王见面,所不同的是,等他到了大殿,母亲耆婆也过来了。这让鸠摩罗什感到意外,因为平时国王是从不接他母亲进宫的。因此,他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是阿,侍卫说是国王要我过来的。"
"知道为什么吗?"
耆婆摇头:"不知,娘正要问你呢。"
"孩儿也不知。"鸠摩罗什如实说。
母子俩正纳闷,国王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耆婆见了赶忙上前施礼。
国王道:"免了免了,你是菩萨,教我如何消受得起。"
鸠摩罗什等到国王落座就问:"陛下今天叫我们母子--"
国王不等鸠摩罗什把话说完就打断道:"罗什师,今天不讲法,孤要给你母子俩一个意外的惊喜!"
鸠摩罗什与耆婆面面相觑,不知国王葫芦里卖什么药,正在这时,一侍卫用温宿国话高喊一声,随之就有一位衣帽华丽的老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入大殿,国王也急忙起身迎接
这一下子鸠摩罗什知道国王说的"意外惊喜"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位老年男子正是他的舅舅白纯!和他一起的还有王后多娜、前部王休密驮、鄯善王弥宾
耆婆一见到哥哥,两人对视了很久,她才扑过去抓紧哥哥的手说:"这不是梦吧,你真是我的哥哥白纯吗?"
白纯道:"是的,我就是你的哥哥白纯"
"哥,你老了"耆婆说了这句话就哽咽了。
"是我老了,可你还是原来的样子"白纯打量着耆婆说。
"你是凡胎俗身,人家是菩萨,是金刚不坏之体,你怎能跟她比?"傍边的多娜插话说。
白纯感叹道:"妹妹,当初你执意出家我很难理解,哥今天总算明白--你的选择是对的。"
"哥,别说了,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好不好你都看到了,就算贵为一国之君又如何?烦恼和不幸一样的不会放过我。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罗炎他"
耆婆点头:"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在这里见,不多久我们娘俩会回来看你们哦,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白纯这才注意耆婆身边的鸠摩罗什:"你就是罗什吧?"
"是,国王。"鸠摩罗什施礼。
"不必多礼,"白纯把一只手放在鸠摩罗什肩膀上,"一晃十几年过去,在我的印象中一直记得你几岁时的样子如果没有你妈妈在身边,在外面遇见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就是我的罗什罗什,你的名气早就传遍了西域各国。舅舅我正是听到你在这才特地过来看你们。"
"国王你太客气了,说什么也该我们先过来看你的。"鸠摩罗什说。
白纯看着鸠摩罗什心里又动了隐情:"唉--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如果有来生,我也会选择出家修行罗什,舅舅羡慕你,数百年后我白纯早就从别人的记忆中消失了,而你却在庙堂之上永被人瞻仰还有你的父亲,想起来是我害了他,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生下了你,他等于白来一趟人世了"
"国王,我们一家子好不容易在一起,这是一个高兴的日子,先别说这些。"鸠摩罗什装出笑脸道。
温宿国国王插话道:"是啊,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为你们准备了喜宴!"
在温宿国王的安排下,鸠摩罗什母子和白纯一行步入宫廷宴会厅,一边吃着丰盛的素宴,一边说些别后的事情。
闲话少提,却说鸠摩罗什陪白纯在温宿国王宫过了一夜,次日大家就启程回龟兹国。
国王白纯和妹妹、外甥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题,前部王休密陀则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到了龟兹国城外,欢迎的大队人马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在休密陀的指挥下,用最隆重的礼仪迎接鸠摩罗什回到故国。
欢迎的队伍十分庞大,耆婆很兴奋,不停地向人打听弗沙提婆在哪里。休密陀告诉她,他已通知翠儿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们过来。
"夫人啊,弗沙提婆已经不是你熟悉的弗沙提婆了,你走后他的性格变化很大,看来是他不愿意来迎接你们。"
耆婆道:"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他,他不来我一点也不怪他,到了家里要主动向他道歉。"
耆婆打听到,自他离开后,弗沙提婆一直住在国师府。到了王宫,她不顾旅途劳顿就和鸠摩罗什去看弗沙提婆。
离开了十几年,母子二人再次回来,国师府的一切设置仍如从前,物是人非,最强烈的是那种沧海桑田、人生易老的感觉
翠儿一听说耆婆过来了,一边慌慌张张地出来迎接,一边大叫:"弗沙提婆,弗沙提婆你还不出来,你看谁来了!"
翠儿千呼万唤,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极不情愿地走出来与耆婆、鸠摩罗什见面。耆婆一见到儿子,一种天然的母性油然而生,用含情的语气招呼道:"弗沙提婆,你长高了"
翠儿道:"弗沙提婆,你还不快叫娘,这位是你娘,这一位是你哥哥!"
弗沙提婆视而不见地对翠儿道:"你就是我娘,哪里又出来一个娘了?"
"你胡说什么?她才是你真正的娘,我不过是把你带大的佣人!"翠儿难为情地对耆婆,"对不起夫人,我没有带好他,你看他是多么的无理,休密陀通知我们去城外迎接你们,他就是不去!"
"没关系,他是对的,是我对不起他哦,翠儿,谢谢你把他养到这么大我想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夫人,你这样说我就更难受了,我是你们的仆役,带他是我份内的事。"
耆婆认真道:"我说的是内心话--真的,你很不容易!"
鸠摩罗什见母亲在和翠儿说话,便走过去拉了弗沙提婆的手问:"还记得我吗?"
弗沙提婆摇头:"不记得。"
"我走的时候你才两岁,至今我还记得你那时的样子,想不到你长这么高了。"
耆婆见弗沙提婆不愿意和她说话,就对鸠摩罗什道:"罗什,你陪弟弟玩去吧,我和翠儿说几句。"
鸠摩罗什于是把弗沙提婆带到自己原来的书房里,然后说一些儿时的趣事。弗沙提婆似乎不太愿意和鸠摩罗什说话,有时鸠摩罗什问四五句,他才答一句。
晚上,耆婆特意向鸠摩罗什打听和弗沙提婆说了些什么,鸠摩罗什道:"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也不能怪他,我们走时他那么小,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乐意理我已经很不错了。"
耆婆道:"慢慢来,你们年轻人好说话,时间久了他会接受你的。"
"这次回家,不知娘对弗沙提婆有何安排?"鸠摩罗什关心地问道。
"情况你都看到了,"耆婆叹一囗气,"红尘中人都在浑浑噩噩中生活,如果让弗沙提婆长久地在这里,这辈子他就完了,活多久他也只是行尸走肉。"
"娘的意思是要他出家?"
耆婆点头:"是的,你爹毁了,弗沙提婆现在的状况很让我担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也毁掉,如有可能,我想度他出这苦海。"
"这样当然最好,只是不知能否说服他。"
"那就只能看你的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劝通他。"
鸠摩罗什依母亲之言每天和弗沙提婆在一起。耆婆说的没错,年轻人和年轻人好沟通,一段时间下来,弗沙提婆基本上接受了鸠摩罗什。这日,鸠摩罗什正与弗沙提婆玩得高兴,便趁机开导道:"弟弟,你这样饱食终日、碌碌无为的过日子,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
弗沙提婆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一听鸠摩罗什说这话心里就明白,他说:"哥,听你的囗气是否也想拉上我一起出家?"
鸠摩罗什道:"你真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出家的好处,这儿就没必要重复那些你已经懂了的道理。"
"哥,实不相瞒,我正要劝你留下来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出家有什么好?吃的是素食淡饭,穿的是粗布旧衫,每天与孤灯冷月相伴,错过了多少人间的繁华和美味佳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吃喝玩乐吗?哥,你看那沃土上的树木是多么的茁壮繁茂,连草木都向往肥沃,何况人呢?"
"弟啊,你说的没错,沃土上的树木是容易长大,可是它们有几株活到一百年呢?你看那悬崖上的树,有哪一株不是历尽千年沧桑才成了这世上的一道特殊风景?"
弗沙提婆冷笑道:"如果成为风景要吃那么多苦,我宁愿做沃土上的那株树!"
鸠摩罗什摇头叹道:"你陷入红尘太深,我没办法说服你了。"
弗沙提婆道:"也许你的选择没有错,但那是对你而言,哥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和选择,我俩就这样扯平了--今后都按各自的方式生活,谁也别想着要去改变对方。"
"弗沙提婆你"鸠摩罗什无语了。
"还有哥,我是红尘中人,哦,对了,阿竭耶未帝你还记得吗?"
鸠摩罗什点头:"记得,她是国王的公主,我走的时候她才五岁,现在应该长大了--她怎么啦?"
"她很好。你出家不久她也出家做比丘尼。她读过很多很多的佛经,尤其是对于什么禅定很有研究。据说,她已证二果。"
"是吗?"鸠摩罗什来了兴趣,"证二果是很了不起的!"
"我虽不信佛,我也知道证二果是很了不起的,所以你应该去找她,你们在一起肯定有话说!"
鸠摩罗什总算明白了弗沙提婆的意思,有点不满道:"你和我在一起就没有话说吗?"
"我就知道你会生气,"弗沙提婆向鸠摩罗什扮了个鬼脸,"哥,不瞒你说,我喜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因为你,我已经十几天没去青楼了,你知道对一个迷恋声色犬马的人来说这么长时间没去那种地方是个什么概念吗?"
"你才十几岁就去那种地方--我说弗沙提婆,对你来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弗沙提婆大摇其头:"不早、不早,春宵一刻值千金!"
到了这一步,鸠摩罗什知道再怎么劝下去都是毫无意义了,他只好如实地把情况说给母亲听。耆婆听后也认为弗沙提婆无可救药了,除了唉声叹气也只能听任他去纵情声色。
再说鸠摩罗什回国的消息传开后,就有不少龟兹国的善男信女慕名而来要听他讲经。国王白纯为了满足广大信众的愿望,准备为鸠摩罗什修建一座规模甚大的寺庙讲说佛经。
一日,鸠摩罗什正在家中诵经,忽有一年轻端庄的比丘尼前来拜访。鸠摩罗什一见她那似曾相识的容貌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阿竭耶未帝表妹?"
比丘尼道:"罗什大师果然好眼力!"
"关于你的修行,我早就听人说了,年纪轻轻已证二果,实为难得!"
阿竭耶未帝道:"惭愧,在真正的大师面前那是小巫见大巫。未帝本欲早来拜谒,无奈罗什大师一直很忙,不敢打搅。"
"也不是太忙,"鸠摩罗什叹气道,"这些天我都和弟弟在一起。对了,未帝表妹我正要问你,弗沙提婆怎么就变得那般俗不可耐呢?"
阿竭耶未帝很久才回答道:"带大他的翠儿是不信佛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说得有道理。"
"你是真正的大师,我今天是特来向你讨教的。过去我一直修习小乘,在一年前听到了你的故事,于是也改习大乘佛法。这一年来,因无高人指点迷津,可说是毫无建树。"
鸠摩罗什道:"你习大乘,不知看了哪些经书?"
阿竭耶未帝道:"很杂,几年下来,连我本人都不知看了哪些经书。"
鸠摩罗什道:"小乘是大乘佛法的基础,中间只是一个转换的过程。如不想走弯路,应从龙树的三本经书开始。"
阿竭耶未帝道:"龙树的经书我也看过一些。"
"看的是哪些?"
阿竭耶未帝想了想:"好像是《中论》,还有就是《百论》"
"都有些什么心得?"
阿竭耶未帝红着脸道:"门都入不了,哪敢言心得。"
"《十二门论》看了?"
阿竭耶未帝摇头:"不曾。"
"修习大乘必须弄明白什么是'三论宗立宗',三论也就是龙树的三部经书,其中就有你知道的《中论》和《百论》,然后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十二门论》。你现在明白什么是三论宗立宗了吗?"
阿竭耶未帝点头:"就是龙树这三部经学所构成的一种佛法体系是这样吗?"
鸠摩罗什点头:"没错!若想弄懂三论宗立宗就不可不了解龙树立法的基本思想。其实,龙树的基本思想可以用真俗二谛来概括,'谛'是真实不虚的意思,二谛者是指出世间的一切事物所具有的两种不同的真实性,俗谛所讲的是事物世间的相对真实性,而真谛所讲的是事物超世间的绝对的真实性。但这两种事物的真实性又并不是截然可以分开和对立的,而是相互依赖相互显现的,真谛依俗谛而立,俗谛依真谛而立。如《中论·四谛品》中有云--
"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依第一义谛。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不得第一义,则不得涅槃。"
"在《大智度论》中又云--
"佛法有二谛,一者世俗谛,二者第一义谛。为世谛故说有众生,第一义故说众生无所有。
"所以二谛思想也是龙树的基本思想。 二谛教义的基本内容是真谛谈空,俗谛讲有,俗谛说'有'说的是缘起有,又名假名有;真谛谈'空'谈的是本体空,也叫自性空。由此二谛的理论说明宇宙万有的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是众多因素和条件结合而成的产物,从此意义而说名为'缘起'。说明世间万物离开了此众多因素和条件就没有任何事物存在,同时也说明这众多因缘组成的事物没有独立不变的实体,从此意义而说名为'性空'。此缘起和性空是互相不离圆融无碍的,不是离开了缘起的事物而后另外有个性空存在。如论中有云:'众缘所生法,即是无自性,若无自性者,云何有是法。'这就是说缘起法即是无自性,无自性即是空。但为了随顺世间的常识而相对的说有缘起的事物,由此也可以说从一切事物的缘起有这一意义来说就是世俗谛;从无自性的自性空这一意义而言就是第一义谛。二谛的理论是在说明世间事物的两个不同方面,若能将缘起和性空统一起来就叫做二谛中道。所以说:不离性空而有缘起的诸法;虽有缘起的诸法不碍无自性的本性空。
"龙树的中观思想虽以二谛为大纲,但主要在说明第一义谛的理论,因为小乘人一般多分别于世俗谛,而不知第一义谛的真实之理,所以也就不了解佛法的真实相,只有批破和否定小乘人的世谛实有,才能使学教之人悟入第一义谛之真空实相。在三论宗看来,一切凡夫二乘无不执一切法实有自性,而不知诸法实相本性空寂无所得,如此者则虽学教而不知诸法第一义谛。所以说'若不依世谛,则不得第一义'。由此可见,佛说俗谛的用意是为了众生能够由此俗谛而悟入第一义谛。而诸部小乘人闻佛说俗谛的缘起相便执为实有,不知佛说缘起是为了悟入真谛法性理体。龙树对于凡夫二乘不解佛法真实意,而批破二乘外道的各种偏执和邪见,令一切众生能够悟入无所得正观。这就是龙树菩萨的主要思想内容。
"《十二门论》的主要思想在于论述大乘佛法'第一义空'的思想。此'第一义空'即是诸法真空实相,由此真空实相之境而发中道般若智慧,由境发慧、由慧观境而有六度万行方便法门广度众生,所以一切法门不出境智和合。而今《十二门论》既然是倡导大乘空义的思想,由此法门通达大乘空义,而具足波罗密万行,所以说《十二门论》又是以境智为宗。
"根椐般若中观的教义认为菩萨发菩提心,修菩萨行成就佛果,必须修习和彻悟诸法法性本空才能达到目的。如果不能彻悟真空法性就不能成为真正的菩萨行,同时也就不能成就菩提佛果。"
阿竭耶未帝全神贯注地听鸠摩罗什讲法,她的情绪完全随着鸠摩罗什的演绎推论而变化,听到此处,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兴奋异常地说:"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这些年来我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没想到被你一席话就化解了!"
"其实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复杂的,难求其解也与人的笨拙 全无关系,只是门道不对而已。"
阿竭耶未帝颇有同感道:"正是!所谓师者,正是知晓门道之人也,我突然有个建议,不知罗什大师愿意否?"
鸠摩罗什道:"是何建议?"
"如今在龟兹国有意修习大乘的人有很多,像我一样遇有相同困惑者不知有多少,如果罗什大师能够公开讲法,为多数人指点迷津,那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鸠摩罗什点头:"这个建议甚好,我亦早有此意,无奈尚无道场可用。"
阿竭耶未帝道:"父王正在为你修建道场,进展也很快,不日就可使用。我这里先期为你做一些准备工作,时间一到就可顺利进行。"
鸠摩罗什依言。
白纯为鸠摩罗什修建的寺庙很快就建好了,并为它起名"伽蓝寺"。与此同时,阿竭耶未帝发起了讲经法会,请鸠摩罗什为龟兹国十方信众传经播道。他了解到多数信众皆由小乘向大乘转发,因此也存在相同的困惑。鸠摩罗什于是把那天对阿竭耶未帝讲过的重述了一遍,又详细地讲解宇宙万法皆空无我,分为五阴、十八界,都是假名而非实有的道理,在推演讲解过程中,他引用《十二门论》中经文云--:
"复次,一切法空,何以故?
有相相不相,无相亦不相:
离彼相不相,相为何所相。"
那成千上万迷路的信众听了鸠摩罗什的说法,如走出黑暗见到了太阳,他们一个个欣喜若狂,有的人竟然悲戚过去,悔恨知道得太晚了。
这之后,鸠摩罗什的名声响动西域,除了十方听经的信徒蜂拥而至,连一些德高望重的高僧、饱读经书的辩师都慕名而来,其中也有一些不服气来寻衅拆台的,但当他们听了鸠摩罗什的演讲后也不得不打消主意,对鸠摩罗什的学问由衷地折服。
鸠摩罗什在龟兹国如此受推崇,最高兴的当然是耆婆。这日,她来到伽蓝寺对鸠摩罗什说:"罗什,还记得有一年我们离开阿丽监的时候遇到一位罗汉的事吗?"
鸠摩罗什也记起来了,点头道:"记得。"
耆婆道:"他说过如果你到三十五岁前仍未破戒,必成大业。今年你正好二十岁了,正是受戒的好时间,这事我会和国王说一说,你只管讲你的经就行了。"
"娘,谢谢你,不管什么事你都替孩儿想得那样周到。"
"如果不这样,我还是你娘吗?你就要受大戒了,娘也可以放心了,我始终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的弟弟。"
"娘,人各有志,弟弟他迷恋红尘就由着他去吧。"
"不行,"耆婆摇头道,"别人怎样迷恋我不管,可他是我生下来的儿子,我明明知道人间的万丈红尘是直通地狱的深渊,我能做到见死不救吗?"
鸠摩罗什见母亲如此固执己见,也不好多说。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某日,鸠摩罗什正在禅房与阿竭耶未帝说法,突然他看到已经很久未曾露面的弗沙提婆在外探头探脑。鸠摩罗什立即停止讲经,冲门外面喊道:"弗沙提婆,你有事为何不进来?"
弗沙提婆于是走了进来,阿竭耶未帝急忙起身:"你们忙,我有事先走一步。"
鸠摩罗什也不挽留,弗沙提婆目送阿竭耶未帝离去,然后似笑非笑地对鸠摩罗什说:"哥真有你的,我算服了你了!"
鸠摩罗什不解地:"什么服了我?"
"勾引女人啊!实不相瞒,这位阿竭耶未帝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小弟我为了得到她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可还是没能成,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被你折服了!"
鸠摩罗什生气地:"弗沙提婆,你在瞎说什么!"
弗沙提婆涎着脸:"别不认账,这方面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有什么呀,出家人也是人嘛,嘿嘿"
鸠摩罗什不予理论,板着面孔道:"你今天找我就是为这个事?"
弗沙提婆立即变得认真起来:"我才没那样无聊到去管人家的私事!"
"那你来干啥?"
弗沙提婆道:"为我自己哥,有件事你能不能帮个忙?"
"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鸠摩罗什不解地看着弗沙提婆。
"麻烦你要母亲离开龟兹国。"弗沙提婆说完就期待地等答复。
鸠摩罗什吃惊不已:"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如果你做不到也行--我马上离开这里,哪怕是做仆役我也无怨无悔。"
鸠摩罗什一听弗沙提婆这样说,就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欲知弗沙提婆与耆婆之间究竟产生了什么矛盾,下回自有分解。
分类:佛经 书名:《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 作者:灵悟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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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egory: 佛经
《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第07卷:勇猛精进
话说耆婆自从回到龟兹国,见弗沙提婆每天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心里甚为焦急,期望弗沙提婆能迷途知返,皈依佛门。她先叫鸠摩罗什出面规劝,无奈弗沙提婆执迷不悟,一味地放浪形骸。耆婆只好亲自出面,每天向小儿子灌输佛教教义。一开始弗沙提婆碍面子还能忍耐,时间一久,他火了,扬言要公开与耆婆恩断义绝。翠儿怕他母子闹翻会怪罪到她头上,极力劝说。弗沙提婆最后还是听了翠儿的,没有公开与耆婆撕破面皮,只让鸠摩罗什转告母亲,希望她离开龟兹国,不要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却说这天一早,耆婆如往常一样准备去国师府给弗沙提婆讲经,正要出门,鸠摩罗什来到她房里。鸠摩罗什把弗沙提婆的话如实转告了。耆婆听了心里甚是难过很久,她哽咽地对鸠摩罗什说:"你弟弟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娘,你想开一点,用弗沙提婆自己的话说叫人各有志,他十五岁了,算得是成年人了,他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他太令我失望了,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能如此无情,非要我离开不可,毕竟我是他娘。"
鸠摩罗什道:"弗沙提婆这样做是有点出格,他现正在气头上,等他平息下来我会劝他收回他的话的。"
"不必了,"耆婆道,"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他不要我走,我也不能待在这里了。"
鸠摩罗什道:"你还是好好想一想罢,这些年来我们在外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这里毕竟是你的老家。"
"我已经是出家人了,哪里还有家?"
鸠摩罗什知道母亲也在气头上,等到醒了,自会改变主意。
鸠摩罗什因忙于讲经,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日,阿竭耶未帝来到伽蓝寺,她告诉鸠摩罗什:"姑姑就要离开龟兹国,她让我过来叫你,说是有话要对你说。"
鸠摩罗什急忙来到国师府,果见母亲的行李准备好了,他说:"娘,这几天我很忙,来不及和弗沙提婆说话。"
耆婆道:"没关系--就算弗沙提婆过来挽留,我也得离开这里。"
"你就为了跟他斗气?有这必要吗?"
"这跟斗气没有任何关系,是缘尽了"
鸠摩罗什不解:"什么叫缘尽了?"
"罗什,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但这事对我来说确确实实没有一点虚假自从那天你走了后,每到晚上我都要梦见你父亲在梦里,你父亲清清白白对我说,龟兹国的国运将要衰败,他已经回天竺国了,也盼我早点过去。"
"娘,梦是不能当真的。"
耆婆摇头:"如果只梦到一回两回,我不会当真,问题是只要闭上眼睛就梦到同样的情景更奇怪的是,我和国王去说,他说这段时间他的梦竟然跟我的一个样!"
鸠摩罗什很惊奇地:"是这样吗?"
"是的。我已经跟国王说了我的打算。"
"国王他同意你走吗?"
耆婆点头:"国王是位通情达理的人,他支持我的决定。何况如果我留下来,不仅对弗沙提婆不好,对我本人修行也很不利。"
鸠摩罗什见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就叹了囗气:"这么说娘是要到天竺国去?"
"是的。你父亲在生是个很聪明的人,死后也是个聪明鬼,他给我送来一个好梦,天竺国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娘叫你来是有一事想与你说。"
鸠摩罗什点头:"孩儿在听。"
"罗什,大乘佛教,将来传到东土中国去,这全要靠你的力量。这对于你自身是没有利益的,怎么办呢!"
"菩萨宣扬佛教,是求众生有利益,忘记自己的身体,如果孩儿能使佛法流传,同时还能让很多信徒敬奉佛陀,儿子就是身坠十八层地狱亦心甘情愿!"
母亲望着鸠摩罗什满意地点头:"罗什,娘最放心的就是你了!"
鸠摩罗什亦看着耆婆:"娘,你现在就走吗?"
耆婆道:"娘在这里已经了无牵挂,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鸠摩罗什也不挽留,只说了三个字:"娘,保重!"
耆婆同样的语气回道:"罗什,保重!"
他们母子俩就这样分离了。
此处按下耆婆前往天竺国不表,却说鸠摩罗什在母亲走后不久,龟兹国来了一位研习大乘教的高僧卑摩罗叉。罗叉大师道行高深莫测,鸠摩罗什跟他在一起可谓受益匪浅。
其时,国王白纯也很关心鸠摩罗什,他想起妹妹临走时的嘱托,就请卑摩罗叉为鸠摩罗什在王宫受戒--其时,鸠摩罗什正好二十岁。
受戒后,鸠摩罗什随卑摩罗叉研学《十诵律》。
说的是伽蓝寺因为有了鸠摩罗什与卑摩罗叉之故,十方信众趋之若鹜,香火日盛,国王白纯亦尽力扶持,除了给予丰厚供奉,还从西域诸国搜罗了不少经书充实经藏。
某天,鸠摩罗什在藏经楼里整理新到经书,无意中得到一部《放光经》。鸠摩罗什随意翻了几页,甚是喜欢,遂捧着回禅房认真读诵--
"诸菩萨摩诃萨所说如幻、如梦、如晌、如光、如影、如化,如水中泡、如镜中像,如热时炎、如水中月,常以此法用悟--"
鸠摩罗什读至此处,陡然间,经书上不见一字!往下翻动竟然全是白纸!鸠摩罗什一愣,又合上经书重头翻看--刚刚才读过且已记住的经文亦复不见了!
自入佛门以来,鸠摩罗什头一回有此奇遇,于是大叫:"罗叉师父,罗叉师父--"
"罗什师何事叫我?"罗叉大师闻声赶到。
鸠摩罗什道:"我刚才得到一本经书,初读时候,明明有文字,读到中间突然变成白纸,心觉奇怪,故来问你。"
"这种事我亦是头一回听说,是哪一本书?拿来我看看。"罗叉从鸠摩罗什手里接了书,打开一看就皱眉,"这上面有文字嘛"
鸠摩罗什见上面果有文字,再认真看时却发现了端倪:"不是这一本,我刚才看的乃是《放光经》。"
"是吗?这部经书我还真没见过,你找找看。"罗叉说。
鸠摩罗什一边寻找,一边嗫嚅道:"怪事了,明明刚刚还在手中,怎么就不见了呢"
罗叉见鸠摩罗什很窘迫的样子,便给他一个台阶:"别急,慢慢找,我有事去了。"
罗叉刚走,怪事又出来了--《放光经》赫然又在眼前鸠摩罗什拿在手里一页页打开,仍是白纸鸠摩罗什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下道:这一定是恶魔在作崇,它害怕我学到这部经书
鸠摩罗什振作起精神,嘴里念念有词:"恶魔,你来吧,如果你的道行强过我,我鸠摩罗什就不读这部经书!"
鸠摩罗什于是又念了一遍经当他再次打开《放光经》时,白纸上又现出了清清楚楚的经文--
"一切,悉知众生意所趋向,能以微妙慧,随其本行而度脱之"鸠摩罗什读到此处,天空中蓦然发出呐喊之声:"罗什师,你是大智慧之人却在读如此肤浅的经书,还不快快弃了它!"
鸠摩罗什知道这是魔鬼在蛊惑他,于是冷笑道:"我以为你有多深的道行,原来却只有这一点点小鬼伎俩,你还不快快滚远点,莫非要我念动真咒教你永坠十八层地狱?!!!"
"罗什师,别别念"不远处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忽然间藏经楼里一阵风起,一道黑烟离去,一切又复归平静。
鸠摩罗什于是知道,摩鬼已经逃之夭夭,遂去掉内心杂念继续往下读诵--
"尔时世尊自敷高座结跏趺坐,正受定意三昧其三昧名三昧王,一切的三昧悉入其中,作是三昧已持天眼观视世界。"
鸠摩罗什读到此处,他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于是便停了下来。
"罗什师,你这是在读《放光经》吗?"罗叉走进来问道。
"正是,你以为如何?"
"很好的一部经书,你是如何又找到的?"
鸠摩罗什于是把刚刚发生的事与罗叉说了,罗叉嘘唏道:"世间有佛必有魔,但凡俗之人均难见到--罗什师,你已经快得道了!"
鸠摩罗什自谦道:"才受戒没几天,不敢指望就得道--不过这确是一部好经,我建议师父也好好读一读。"
罗叉道:"然也。"
鸠摩罗什很快就把一部《放光经》吃得通透,随后罗叉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也读完了。鸠摩罗什问罗叉有何心得,罗叉于是以一首偈作答--
闻佛柔软音,深远甚微妙。
演唱清净法,我心大欢喜。
罗叉念完也少不得要问鸠摩罗什的心得。鸠摩罗什亦以偈子作答--
"今以何因缘,我等诸宫殿。
威德光明耀,严师未曾有。
如是之妙相,昔所未闻见。
为大德天生,为佛出世间。"
罗叉击掌道:"好一个'为佛出世间',就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佛,只是看谁的德行与修行的高低深浅罢了!也就是说只因妄想执着而不可得!罗什师还是你悟得深透啊!罗什师啊,有个事我正要问你--那一天你真的见到恶魔了?"
"是呀,他在藏经楼与我斗法,久久不愿离去。"
卑摩罗叉作揖:"恭喜你了!"
鸠摩罗什不解:"何喜之有?"
卑摩罗叉道:"记得在我年轻时候曾听师父说过,凡人与鬼神在两个不同的天地,他们终生不可一见。你能在藏经楼与恶魔斗法,并能清楚地听他的声音,由此可见你非俗身,已经得道了!"
卑摩罗叉此话一出,鸠摩罗什一个激灵,顿觉浑身飘飘然有飞临凡界之感
鸠摩罗什业已成道的消息很快传开,这让西域诸国的信徒们欣喜若狂,朝拜者纷至沓来。
龟兹国国王白纯看到外甥享誉四海,坐拥数以万计的信徒,遂特令国内一位能工巧匠用上等黄金打造一座金狮子椅,再用大批锦锻做褥子铺在座上,做为鸠摩罗什讲经专用。
这日,鸠摩罗什在伽蓝寺为信众讲经,一堂经文讲完,偌大的大殿突然变得空空荡荡。有侍者奉茶离去,稍后,鸠摩罗什竟看到一衣着华丽的男子向他走来
鸠摩罗什尚未看清来者面目,突然间,从另一个方向明明白白传来一个声音:"将来败国者必是此人"
鸠摩罗什一惊,这时他看清楚站在身前的男子竟是小舅白震!
"小小舅,好久不见,请上坐。"鸠摩罗什忙打招呼。
"不用了,下午我再来找你。"白震说完便飘然离去。
鸠摩罗什正要问他有何事,大殿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猛然惊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但梦里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刚刚还是空荡荡的大殿一下子挤满了听经的信徒,鸠摩罗什扫视一眼黑压压的台下,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讲经说法--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波罗奈国仙人住处施鹿林中,兴大比丘众五百人,及无量诸菩萨摩诃萨众俱第一义谛无有诸业,亦无诸有而从业生,及以种种众苦恼事。有德女,如来应正等觉,随顺世间,广为众生演说诸法,欲令悟解第一义故"
鸠摩罗什讲经至此忽觉精神恍惚,似有瞌睡来袭之意,遂草草结束,待信众散了,便回禅房。一路上鸠摩罗什甚觉奇怪,平日讲经都似有神助,只要一张囗就口若悬河、频吐莲花,自始至终精神为之抖擞,像今天这般疲惫还是头一次遇上。
鸠摩罗什回到禅房一坐定,瞌睡没由头地随之而消,精神十足这就是怪事了,刚刚还是昏昏欲睡,中间不过是从大殿走到禅房,也没吃过什么,鸠摩罗什思忖着这是何种预兆,忽有侍者来报,称有重要客人求见。鸠摩罗什离坐迎接,来者正是才梦见的小舅白震!更奇的是跟在白震后面同来的正是也在梦中现身的前部王休密陀!
鸠摩罗什把白震和休密陀请进禅房,见礼后,性格直爽的白震就直截了当道:"罗什,听说你成道了,能耐大得很,不仅通鬼神,还知前后三百年之事。我是你小舅,这辈子只有一事相求--请你实话实说,这辈子我还能做国王吗?"
鸠摩罗什吃了一惊,劝道:"小舅,罗什认为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为何自寻烦恼要当国王?"
白震道:"罗什啊,你修行,哪里知道凡人的苦处?我现在的日子哪来半点儿好?仰人鼻息,苟且偷安做国王不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受万众景仰"
鸠摩罗什道:"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是这龟兹国已经有了国王"
白震道:"这正是令我想不通的地方。我与白纯为同一父母生养,论聪明能干他不及我一半,论文韬武略他更不是我的对手可以说,他白纯没有一样及得上我,为何偏偏让他当了国王?更气人的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前人后说做国王如何如何不好你说,我咽得下这囗气吗?"
白震因为激动,面部变得十分扭曲鸠摩罗什看着他,慢慢就看到一位面目狰狞的魔鬼正附在他的身上鸠摩罗什脱口而出道:"小舅你着魔了!"
白震大惊失色,望着鸠摩罗什:"我我真的着魔了吗?"
鸠摩罗什点头:"没错,魔鬼就在你身上!"
白震惊恐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先在我这儿住下,我想办法帮你驱赶恶魔。"
白震犹豫间,前部王休密陀发话了:"王爷别信他胡说!他受了白纯的好处肯定要帮他说话。我说过不要来问他,他不会有好话给我们,你看,我说的都没错吧!"
鸠摩罗什睁开法眼--原来休密陀的身上也附了恶魔
白震毕竟着魔太深,他没有留下来,而是随密休陀走了。
是夜,鸠摩罗什在禅房打坐,倏然间一个黑景来到身前,他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附在白震身上的魔鬼!
"和尚,龟兹国之衰败已是势不可挡,我们乃是顺应天意行事,请你休管闲事!"
鸠摩罗什道:"魔鬼啊,无论你是顺应天意还是出自你一已之私,你要龟兹国衰败,万万不可以伤害苍生为代价。"
魔鬼冷笑道:"国之将亡,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鸠摩罗什道:"若是这般,那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了。"
魔鬼把脸一沉,冷冷地说:"你未必能管得了吧!"
鸠摩罗什正要回敬一句,那魔鬼已经转身,出去时他把门甩得很重,响声几乎振动了禅房。鸠摩罗什本能地打了个颤,睁开眼睛发现原来又是一梦,只是禅房里确实进来了人。
"风太大把门吹开了--惊扰您了吧,罗什师?"卑摩罗叉歉意地对鸠摩罗什说。
"没事,罗叉师还没休息?"鸠摩罗什问道。
"天刚黑不久,没那么早休息的。"
"是吗?我以为很晚了。"
"罗什师你怎么啦?你对时间的概念一向是很准的,从未出过差错。"
鸠摩罗什见罗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就把刚才做的梦说了出来,然后感叹:"最近老是做这样的梦,莫非龟兹国真会有事?"
罗叉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两天我听到来自宫中的信众说,国王家里最近确实出了事。"
"出什么事?"
罗叉摇头:"没听仔细罗什师你已经成道了,你的梦是特别灵验的,依我看要不了多久白纯就会来找你。"
鸠摩罗什叹道:"唉,这龟兹国的确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回头说自从鸠摩罗炎死后,国王白纯像失去了左右手。鸠摩罗炎在生时,白纯因过于仰仗他,其余大臣自然心生怨怼。鸠摩罗炎一死,这些人在幸灾乐祸的同时,认为这是一个报复国王的机会,他们不觉暗中串通一气消极怠工,更有甚者还怂恿国王的弟弟白震篡位突然间国中诸事无论巨细落到了白纯身上,于是白纯顾此失彼、甚或决策失误之事也在所难免,几年下来,曾经红红火火的龟兹国渐呈衰败之象。
那些怂恿白震篡位的佞臣们见了无不兴高采烈、弹冠相庆。
俗话说家贫思贤妻,国危思良相,白纯此时是多么怀念鸠摩罗炎辅助他的那段日子恰在此时,有消息传来--温宿国出了一位几百年难得一见的高僧,名字就叫鸠摩罗什。王后多娜于是提醒白纯道:"陛下啊,国师的儿子也叫鸠摩罗什,如果真的是他,那正是天神相助,我们何不迎请回来?"
白纯道:"王后啊,实不相瞒我也有此念头,就怕天下同名同姓者多,那个鸠摩罗什不是我们的外甥鸠摩罗什。"
多娜道:"不管他是不是,总是要派人去打听为好,就算不是他,也无遗憾。"
白纯道:"言之有理,我这就差人前往温宿国。"
去温宿的信使很快带回消息:那位闻名西域的鸠摩罗什正是他的外甥,且他们母子就在一起!白纯满心欢喜,决计亲自迎请。
龟兹国与温宿国世代交好,白纯一出面,果然就如愿以偿接回了鸠摩罗什母子。
白纯有了鸠摩罗什,一如久旱之林遇上甘露,他一改往日优柔寡断之作派,办事、治吏变得雷厉风行起来。在他的治理下,国运似有好的势头,这让他更相信是鸠摩罗什带来的福报。
那些等着国王下台的佞臣急了,他们上窜下跳,一边在国内放言称龟兹国国势已经衰败,一边有意制造事端挑动与周遭国家的关系,令白纯陷于孤立之态。与此同时他们还利用母子不睦的机会怂恿弗沙提婆逼走耆婆
替白震出谋划策的休密陀认为,只要耆婆一走,鸠摩罗什跟着也会走,鸠摩罗什一走,白纯等于失去了精神支柱,离衰败也就为时不远了。这最后一招令白纯手忙脚乱,他不知道没有鸠摩罗什的龟兹国能撑多久。其时,王后多娜还保持清醒的头脑,她向国王献策用亲情打动耆婆,要求她把鸠摩罗什留下来。
白纯担心道:"罗什从未离开过母亲,就算暂时能把他留下来,恐怕难得长久。"
多娜道:"这个不难。罗什已经是大人了,又是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的高僧。只要给他三样东西,他自然就会安心。"
"哪三样东西?"
"第一,给他修建一座好的寺院;第二,请一个真正的修行高僧和他做伴;第三,给他很多的经书。有了这三样东西,哪怕叫他走他也不会走了。"
耆婆走后,白纯就为鸠摩罗什修建了规模宏大的伽蓝寺,同时还请来一位名叫卑摩罗叉的高僧与他做伴,最后又从西域各地搜罗了不少经书充实伽蓝寺。
有了这三样东西,鸠摩罗什不仅安下心来,不久还开悟悟道,他的威望与号召力与日俱增,他的信众把伽蓝寺当成圣地从四方八面纷至沓来。
鸠摩罗什就像一尊光芒四射的福星,在他无边的佛光庇佑下,龟兹国自然安然无恙这让那班做梦都想着夺权的佞臣们终于按捺不住了,经过一番周密的谋划他们开始了下一轮的进攻。
不知始于何日,龟兹城里就流传了一个预言,说是龟兹国国运已尽,到了那一天,龟兹都城将血流成河,上至王宫贵族、下至草民百姓都要死于非命若要避免这场灾难的发生,唯一的办法是更换国王先是市井,继而街头巷尾,谣言越传越宽,然后传遍了龟兹国的每一个角落所谓"三人成虎",谣言传开后,人们开始相信,天下苍生的命运都掌握在白纯手中了。
当谣言传到王宫的时候,白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局面已难控制了。被动的白纯不堪压力,当他想起耆婆临走时也说过同样的预言,到最后连他本人都有了疑虑:莫非龟兹国真的国运尽了?
白纯开始作噩梦,梦里,妹妹耆婆总是反反复复地提醒他:龟兹国就要衰败了,如果你不让位,龟兹国真的就会血流成河了白纯深更半夜常在梦中惊醒,醒来时都是一身的冷汗。某日,弟弟白震来到王宫找到他说:"哥啊,最近市井中流传的预言你应该听到了,国王应该以爱民为已任,我看你还是顺应天意为好!"
白纯知道白震一直觊觎他的王位,便不冷不热道:"你要我如何顺应天意?"
白震道:"把你的王位让出来,使天下免遭血光之灾!"
白纯面无表情:"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说我该把位置让给谁?"
白震道:"做国王本来是一项辛苦而不讨好的差事,我是你弟弟,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如果真无适合人选,我愿意当国王。"
白震走后,紧随着休密陀也来了,他行过礼就直奔主题道:"陛下,公子让我带话给你,他说的事希望你尽快答复。"
休密陀说完竟然不等白纯开腔就扬长而去。
这一切被殿后的王后看得一清二楚。她走过来,见白纯愣在那里就说:"陛下,他们是在逼宫啊!"
白纯回过神道:"是的,看得出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的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的多娜似乎也失去信心了,沉默片刻后她对丈夫道:"陛下,鸠摩罗什如今成道了,我们不妨去问问他,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吧。"
此时的国王白纯也只能如此了,他来到伽蓝寺,鸠摩罗什热情地把他请到禅房,一坐下就关心地说:"陛下啊,才几天不见,你为何就憔悴成这个模样?"
白纯道:"罗什啊,你应知道为何,这些天我是度日如年啊!"
鸠摩罗什道:"哦--有那么严重吗?"
"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呢?"
"你是说外面的传说吧?陛下难道真的相信?"
"我也不愿相信,可是这段时间你娘在梦中也是这般说罗什,你是大家公认的活佛,你有一双慧眼,我正想问你,如果我不让位,是不是那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呢?"
鸠摩罗什心里当然很清楚这谣言背后的真相,也知道如果白纯不让位一场更激烈的冲突在所难免。于是他回答白纯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龟兹国真有可能血流成河;一是什么也不会发生,龟兹国还如往常一样。"
白纯苦笑:"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吗?我希望你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鸠摩罗什摇头:"我不能。"
"为什么?"白纯的目光充满期待,"都说你知晓人世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想知道的这些。"
鸠摩罗什道:"陛下啊,活着就是受难,所以每一个人来到人间的第一声呐喊就是--苦啊!今后的日子也许远比想像的还要悲惨和凄凉"
"照你的说法,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
"你说的没错,活着本无实际意义,所以命运为我们设计好了一个未知的将来--将来的不可知,让每一个现在过得不如意的人都寄希望于将来,如果命运提前把答案告诉世人,谁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白纯道:"罗什,你在说你已经知道龟兹国的未来了,但你不会把结果提前说出来。"
"尊贵的陛下,我可没说过我已经知道龟兹国的未来,正因为不知我才愿意待在这里传经布道,让更多的人早日脱离苦海。"
他俩正说着话,卑摩罗叉走了进来,他看了白纯一眼就说:"罗什师,你的梦太灵啦,才梦见陛下,陛下这就过来了!"
白纯对鸠摩罗什道:"这是真的吗?你梦到我了?"
鸠摩罗什点头:"是的,陛下不一样也梦到我娘了?道理都一个样,太正常了。"
白纯本指望鸠摩罗什为他指点迷津,没想到一无所获,他悻悻地回到宫中,多娜少不得向他打听。正在生气的白纯发泄地把他见鸠摩罗什的过程讲了一遍。多娜听后柳眉一挑道:"陛下啊,罗什已经为你指点了!"
白纯十分不解地望着多娜:"没有啊,他哪里指点了?"
多娜道:"他说活着的全部意义是未知的'不可预期',连他都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那些造谣的人又怎能断定龟兹国什么时候衰败呢?"
白纯茅塞顿开,拍着自己的脑门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多娜道:"正因为你想不到,心里少一根弦,那些人才敢欺负你。"
"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是在欺负我--"
白纯的话没说完,就有侍卫入内禀报:"陛下,白震公子求见!"
想到白震的嚣张气焰,白纯看了一眼多娜,心一横道,"让他进来!"侍卫一走,多娜就问道:"陛下打算如何答复他们?"
"我不愿意见到他,你代我告诉他吧--要他死了这条心!"白纯说完就闪到后殿去了。
白纯在后殿待了一会,帘动处,多娜出现在他面前:"陛下,他走了!"
白纯点头,似乎不愿意提到白震,他叹气道:"唉--要是鸠摩罗炎国师还在就好了"
"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必担心,鸠摩罗炎国师死了,你不觉得鸠摩罗什是老天爷特意安排接替国师的么?而且,比起鸠摩罗炎,他的儿子似乎更能够给我们带来福祉。有鸠摩罗什在,我们龟兹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多娜想想又道,"所以,我们需要做的,是让鸠摩罗什安安心心地留下来。"
白纯道:"他现在应不会走了吧?"
多娜叹了囗气:"难说啊,他好像流露过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卑摩罗叉说的。"
白纯不安地:"为什么?难道我们对他还不够好吗?"
多娜道:"不知道,我问过卑摩罗叉,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太清楚。"
"王后啊,你一定要问清楚,如果是我们的原因,我们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改正,只要他不离开龟兹国。"
"是的,陛下说得对。"
沉静片刻,白纯又道:"罗什要走,会不会是受了白震他们的盅惑?"
多娜道:"我也是这样怀疑的"
白纯气忿道:"这个白震,他简直是着魔了!父王早就看出他心术不正,才没有把位置传给他,以他的德行,若让他做国王,龟兹国非葬送在他手里不可!对了,我正要问你,刚才我们拒绝了他,他是不是很生气?"
"何止是生气,简直是恼羞成怒。"
白纯关心地:"他说什么了?"
"他说不让他当国王,会有我们后悔的一天。"
白纯打了一个寒噤:"是吗他不会是想谋反吧?"
"我看他不仅仅只是要谋反,接下来可能会有更歹毒的举动,陛下,我们应该有所准备才好。"
"是啊,他已经丧心病狂了,我会派人注意他的--还有,罗什为何要走你也要抓紧过问。"
"是,陛下。"
数日后,多娜打听到了鸠摩罗什要走的原因--他曾经有一位师父名叫盘头达多,师徒二人已经很久没见,鸠摩罗什想离开一段时间去找他。
"我以为他离开就不回来了,原来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白纯如释重负地松了囗气。
"陛下,依我之见一天也不能让他离开。"多娜建议道。
白纯点头:"是的,这事我们可以帮他解决。"
又过了数日,白纯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称白震和休密陀已经离开龟兹国去了东土长安。
白纯很吃惊,他虽然无法知道白震为何去长安,但可以断定这绝对是一个阴谋。
却说白震要哥哥让出王位遭到拒绝心里越想越气,回到家里,那些等听喜讯的同党也没想到白纯竟然不肯就范。有几个性子火曝的人提出动用武力,正在气头上的白震也表示赞成。
眼看意见就要统一,在这个组织里充当"军师"角色的休密陀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说:"用武也算得上是一个解决的办法,问题是白纯既然敢拒绝,他必有准备,就算我们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会十分惨重。"
白震道:"不用武难道眼睁睁等着他们来收拾?"
"他知道我们的实力,应该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休密陀顿了顿说,"我这里有个成全之策既能保证公子当上国王,也不用担半点风险。"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轮到我们?"白震的囗气是不太相信。
"有没有这样的好事听我讲完后再说。"休密陀道,"时下在东土北方出了一个势力已经能与晋朝抗衡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君主叫苻坚。苻坚是一个很英明、很有抱负的君王,他的理想是要统治像大汉朝那样幅员辽阔的土地--也就是说,这天下迟早要归到他的门下"
休密陀说到这里,白震已经猜出他想要说什么了:"你不会是想把龟兹国送给苻坚吧?"
"什么叫送给他?而是请他过来帮我们赶走白纯!"休密陀振振有词地,"苻坚如今已经完成了励精图治的过程,接下来是扩大疆土统一北方,如果我们在他未出兵马之前先投靠了他,带他入西域降服其他诸国,难道他还不重视我们么?"
"对,这样做对我们有好处!"有人叫好道。随后众人亦认为可行。
白震想了想,也明白了这是一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当下就同意了。
接下来开始筹划具体东行之事。这些年,白震与长安巨贾李统兴的关系较之白纯好了不少,休密陀认为可以请李统兴引荐与苻坚见面。白震不放心道:"找他?他可是我哥哥的朋友啊"
休密陀冷笑道:"什么朋友?他不过是一位商人!就算他们曾经是朋友,现在时过境迁,你没听那句俗话?"
"哪一句俗话?"白震不解地望着休密陀。
"天下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我和你除外。"
"你的意思是?"白震做了个送东西的手势。
休密陀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你太聪明了!我一提头你就知尾。"
二人商量好了便一同离开龟兹国来到长安。他们是头一次来到这座古城,这地方果然与西域的所有城市大不一样,无论其规模还是气势都具王者之风范,难怪住在这地方的人容易产生独步天下、唯我独尊的霸王之气。西域的君王不是这样的,他们的视眼仿佛被雪山阻挡了,视野永远只在一地一域
经一番打听,二位很快找到了李统兴。李统兴见二位带来的礼物远远超过了正常的礼尚往来--他是位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二位来者所求之事非同寻常,于是他直截了当道:"不知二位要李某人帮什么忙,如果做不到--古人云,无功不受禄,还请二位把钱物带走。"
休密陀道:"我们来是为了救龟兹百姓于水火--想请老先生助一臂之力。"
"有这么严重吗?"李统兴皱眉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休密陀道,"他昏庸无道听信妇人之言,纵容贪赃枉法之辈,残害忠良龟兹国早不是当年的龟兹国,除了到处充满了邪恶和怨怼,在这里公平和正义简直比凤毛麟角还稀有!"
李统兴道:"若如此,这个国家是该改朝换代了!看来,为了龟兹国那些淳朴可怜的老百姓,我是该参与进来了。只是我一个商人能力有限,没有把握能成功,但我会尽力而为!"
休密陀道:"我们就要你这句话!"
李统兴道:"二位暂且在我处住下,不可走了风声,我先帮你们去王宫里打听打听。"
李统兴出去没多久就带回了好消息:苻坚听说龟兹国的王弟与大臣求见非常高兴,并推辞了一些外事活动,安排于次日接见。
话说苻坚字永固,小名坚头,略阳临渭(今甘肃秦安东南)氐族人。其祖先世代为西戎酋长。在后赵石虎进攻关中时,其祖父苻洪率族归服,并迁徙到现在的河北临漳一带,后又投靠东晋,被任为征北大将军,不久自称秦王。苻洪死后,其子苻健在公元351年入据关中,次年称帝,立都长安。苻健是苻坚的伯父。苻坚的父亲苻雄因辅佐长兄创业有功,被封为东海王。苻雄死后,苻坚袭爵。
苻坚天生贵相,他背后有谶文曰:"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草付"是"苻";"臣又土"是繁体的"坚",也就是说,他将来会在咸阳称王立国,也许正是应验了谶文中的话,苻坚自幼聪明过人,7岁时就知道帮助周围的小伙伴了。8、9岁时,言谈举止犹如大人,所以倍受祖父苻洪的宠爱。当时有个善于相面的人,在路上看到苻坚长相奇特,就上前拉住他的手说:"这里是皇帝巡行的街道,你们在此玩耍,不怕司隶校尉把你们捆起来吗?"苻坚回答道:"司隶校尉只捆有罪的人,不捆玩耍的小孩。"相面人对随行的人说:"这孩子有霸王之相。"后来两人又相遇,相面的人悄悄对苻坚说:"你的面相不同寻常,日后必定大贵。"
苻坚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终生不会忘记您的恩德。"苻坚8岁那年突然向爷爷苻洪提出请个家庭教师的请求。苻洪惊奇地望着孙子说:"我们这个民族从来只知喝酒吃肉,如今你想求学,实在太好了。"
苻洪欣然答应并于次日请来家庭教师教苻坚学习经史典籍.读书让苻坚开阔了视野,随着学识的不断增长他立下了经世济民、统一天下的大志.为此他有意结交当世豪杰,年纪轻轻就成了朝野享有盛誉的贤人。
公元353年,苻健病死,其儿子苻生继承帝位。苻生是天下少有的暴君,视杀人如儿戏。每逢接见大臣,都让侍从箭上弦,刀出鞘、铁钳、钢锯等摆放跟前。看谁不顺眼.就随即杀掉。如哪位大臣有所劝谏,就被视为诽谤,杀之;若有人说句奉承话,就被视为献媚,亦杀之。因此,朝中人人自危,都希望苻坚取而代之。其中薛伽私下对苻坚说:"苻生残忍暴虐,国人皆恨之。常言道,有德者昌,无德者亡。苻生无德,应该早作打算,以顺民心,不要让政权落到他人手中。"
苻坚早有此意,无奈实力不足,不敢轻易动手,只在暗中谋划。不想苻生对苻坚早有防范,公元357年中秋夜,他对一位侍女说:"苻坚兄弟不可信赖.我打算明天就把他们除掉以绝后患。"侍女等苻生熟睡后,秘密报告了苻坚。苻坚兄弟才不得不立即采取行动.召集亲兵,分两路冲进苻生的王宫,把苻生杀了。此后,在朝臣的一致拥戴下,苻坚在太极殿登位,号称"大秦天王",改年号永兴,实行大赦。
苻坚即位时,前秦境内外一派混乱。关中本为各民族杂居之地,民族仇杀此起彼伏。前秦在战乱中建国,法律制度都不健全。加之苻生实施残暴统治,且时有水旱灾害发生.致使千里秦川豪强横行、民不聊生。苻坚在做东海王时,就痛感时弊误国害民,在他即位后便决心开创清明政治局面,整顿吏治,惩处不法豪强,平息内乱,实行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他深知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所以广招贤才,并首先从调整最高领导机构入手,果断地处斩了帮助苻生作恶的二十多名佞臣,提拔重用了一批精明廉洁的汉族士人参与朝政,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寒门出身的王猛。
王猛以一介寒士,接连得到苻坚的重用提拔。一些元老显贵很不服气,妒火中烧。姑臧侯樊世,是随苻健入定关中的氐族豪帅。他居功自傲,当众侮辱王猛说:"我们与先帝共兴大业,辛苦耕耘;你无汗马之劳.凭什么坐享其成?"王猛冷笑着说:"让你去耕种都算便宜了你,还想让你当屠夫做厨子呢。"樊世勃然大怒说:"姓王的,走着瞧,若不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长安城门上,我就不活在世上。"苻坚得知后说:"如果放任樊世之流跋扈不杀,朝纲就无法整肃。"此后,樊世进宫,又和王猛当场争吵起来。樊世破口大骂,并举起拳头想打王猛,被左右拉住。苻坚见樊世如此狂妄,当即下令把他拉出去斩首。樊世被杀,在氐族豪强中引起轩然大波。他们又纷纷到苻坚面前诋毁王猛。苻坚非常生气,除责骂外,还举起鞭子把他们揍了一顿,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但仍有一些氐族显贵,自恃皇亲国戚,恣意妄为,强德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依仗自己是皇太后(苻坚皇后)的弟弟,酗酒逞凶,抢男霸女,胡作非为。王猛早有所闻,一天又见他在大街上胡闹。王猛当即决定逮捕强德,斩首示众,陈尸街头。随后又和御史中丞邓羌通力合作,全面查处扰民乱政的权贵,接连诛杀了20多个不法的贵戚豪强。于是,京城内外百官震肃,豪强贵戚无不老实守法。社会风气大为好转,出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良好秩序,老百姓拍手相庆。苻坚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深有感触地说:"现在我才知道天下有法制的好处。"邓羌道:"陛下说的极是,不过我认为,如果没有王宰相就不会有严明的法制--所以说天下第一还是要有人才。"
苻坚深以为是,道:"是啊,没有你们这些人才,哪有我苻坚的今天!为了国家,也希望你们尽量把好的人才推荐给我,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得到他!"
及后,凡有外国使者来到秦国,苻坚都不忘打听该国有何奇人异士。经与多个国家的使者交往,苻坚打听到在西域龟兹国有一位名叫鸠摩罗什的奇才,此人不仅有无人可及的佛学造诣,还通晓十数国文字,对卜卦、阴阳学、天文地理无不精通。苻坚听了后就有一个强烈的愿望--把鸠摩罗什弄到手!
恰在此时,有自称龟兹国前部王的使者求见。苻坚一听喜出望外道:"才说到鸠摩罗什,就有龟兹国的使者到了,看来我们定能得到鸠摩罗什了!"
苻坚当即同意接见来自龟兹国的使者。不知白震此行给鸠摩罗什带来怎样的命运,下回有分解。
分类:佛经 书名:《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 作者:灵悟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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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第09卷:凉州收徒
话说自盘头达多来到龟兹国后,鸠摩罗什就一直与盘头达多以及卑摩罗叉朝夕相处,一起讲经说法、探讨经义。不觉中一晃又过了四年。
太元七年(382)五月某夜,鸠摩罗什正在伽蓝寺与盘头达多、卑摩罗叉说法,突然间心神不安,心中如万蚁乱窜鸠摩罗什预感将有大事发生,遂对盘头达多、卑摩罗叉道:"二位自便,罗什有点不适,容我入内少歇再作陪。"
鸠摩罗什回到睡房躺下,尚未闭目,忽明明白白听得天空中传来嘈杂之声细辨时,声音中原来由呐喊声、刀枪声、厮杀声、惨叫声组合而成。鸠摩罗什心情愈加不安,哪里还睡得下?他步出房间至高处观看天相,时当深夜,天上浩月当空,并无凶相。鸠摩罗什正纳闷,俄尔一朵乌云自东而来,那打杀之声正来自其中!鸠摩罗什大惊。随之盘头达多、卑摩罗叉过来。
盘头道:"罗什,你不在屋里休息来此作甚?"
鸠摩罗什手指乌云:"二位仔细听!"
二位听了一会对鸠摩罗什道:"没有什么呀,罗什师听到什么了?"
鸠摩罗什再听时,果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了。他是个得道的僧人,心里自然清楚是什么原因,他把刚才的见闻说了出来,然后认真地说道:"二位师父,我们的缘分已尽,龟兹国就要大祸临门了,请尽快离开这里!"
卑摩罗叉道:"你的预感没有不应验的,我们也相信龟兹会有一场浩劫,既如此,大家何不一起逃离?"
"是呀,罗什我们一起走吧!"盘头达多亦劝道。
鸠摩罗什摇头叹气:"这场灾难因我而起,如我要离开便是违背天意--二位走好了,不用管我。"
二人知道无法劝通鸠摩罗什改变主意,也不多说,次日一早就离开龟兹国远走高飞了。
盘头达多、卑摩罗叉离开没多久,国王白纯就来到伽蓝寺告诉鸠摩罗什一个消息:"罗什啊,不知不觉白震离开我们就有四年了,这四年来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可是前些日子休密驮不知从何地回来了"
鸠摩罗什吃惊地:"他是一个人回来了?"
白纯道:"正是。唉,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们在哪里,现在又回来干啥。"
"他应该已经走了吧?"鸠摩罗什随便说道。
"是的,已经走了。"
"他带人走了?"
"是的,他带鄯善王走了罗什啊,你是个得道的佛子,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你。我正想问你,白震这几年都去了哪里?他现在派休密陀回来又是为什么?"
鸠摩罗什道:"陛下啊,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毫无意义。我只想告诉你,有一场浩劫已经在路上,想躲藏都没有机会了。"
白纯大惊:"你是说白震他们已经叫外人来攻打我们了?"
鸠摩罗什点头:"是的。如果某一天兵临城下,陛下啊,无论他们提出怎样的要求你一定要答应,万万不可以抵抗。切记切记!!"
鸠摩罗什的预言不几日就得到应验:苻坚已经派遣大将吕光率十万大军攻伐西域来了。消息很快在西域传开,各个国家的国王们自然不敢等闲视之,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其时,西域境内共有三十六国,他们认为,吕光远道而来,且无后援,我方以逸待劳,且在本境之内,只要诸国齐心协力,大可不必惧怕。当务之急是要了解吕光其人及其统率了多少人马,掌握了这二点,方可制订具体方案。因信息不畅,吕光具体率部多少全凭道听途说,于是有人提议可以问问鸠摩罗什。
某日,三十六国的国王齐集龟兹国伽蓝寺,他们就抗击吕光之事问计于鸠摩罗什。鸠摩罗什少不得作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这时就有人不耐烦了,囗气也不逊起来:"你只管告诉我们两点--第一,前秦到底有多少兵马;第二,那个统帅吕光是不是异人。其他的事,你不必多言。"
鸠摩罗什听了,便不再劝阻,简言道:"此次苻坚出兵,他对外号称为十万精兵,实为六、七万也;另外,那个吕光也非三头六臂的奇人,他和你们一样,有七情六欲,也要吃喝拉撒。"
众国王听了很高兴,其中有人道:"我们加在一起足有百万雄兵,他区区七万人竟然敢来犯西域,真是吃了豹子胆!"
当下,他们一致通过与吕光抗击的决定。
众国王离去后,鸠摩罗什悄悄地把白纯叫到一边问道:"陛下,我想过问--我们龟兹国不参与他们的行动可以吗?"
白纯道:"不行,我们除了签订了生死协议,还对天发了誓--谁反悔谁不得好死。"
鸠摩罗什听了,长叹一声就不愿意再说话了。
话说此次奉苻坚之命出兵西域的前秦将领吕光,乃略阳(治今甘肃秦安东南)人,氐族。其先人吕文和在汉文帝初期,由沛县避难到略阳。吕家世为贵族。吕光父亲吕婆楼,曾辅佐符坚登位,因立有大功而官至太尉。吕光出生在枋头(河南浚县西南),他出生时"夜有神光之异",故取名为光。其少时不好读书,却喜欢鹰马。十岁那年,在和伙伴一起玩耍时,便研究战阵之法,被众人推为首领,令众伙伴叹服。成人后,身长八尺四寸,左肘有肉印。吕光平日宽简有大量,喜怒不形于色,时人莫能识遇,唯王猛对其非常诧异,说:"此非常人",并向苻坚举荐,被苻坚任命为鹰扬将军。在苻坚荡平北方诸国的过程中,吕光屡建奇功,深得苻坚信任。
开平二年二月,苻坚亲征张平,派建节将军邓羌为前锋督护,率骑兵5000人,于汾水沿岸布防。张平派养子张蚝迎战。邓羌以机智善战闻名,张蚝亦英勇矫健,双方僵持十余天,未见胜负。三月,苻坚率军抵达铜壁(今山西忻县西),张平率众迎战,张蚝单枪匹马闯入秦军阵地,反覆四、五次。苻坚悬赏招募勇士,吕光率先出战,刺张蚝于马下,邓羌将其生擒。张平军遂即溃败,张平投降苻坚。吕光从此威名大振。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却说吕光率军离开长安望西而行,至高昌(今新疆吐鲁番市东南),听闻符坚在慕容垂等人的怂恿下已提前攻晋,遂下令停军候命。部将杜进道:"节下受任金方,赴机宜速,有何不了,而更留乎?"吕光遂打消主意挥军继续前行。吕光率军在茫茫戈壁和沙漠中行进,其艰难之状非常人能想像,300多里不见人烟,四处无水,将士干渴难忍。吕光于是鼓励将士道:"吾闻李广精诚玄感,飞泉涌出,吾等岂独无感致乎!皇天必将有济,诸君不足忧也。"他说了没多久,果然天降大雨,深达三尺。吕光叫道:"天助我也!"遂进军焉耆国。时焉耆国王泥流久闻吕光神勇能战,且见其军威严明,尚未交战先自怯了,早把与西域诸国的盟约丢在了脑后,率先投降。其他国家随之纷纷称臣,唯龟兹国国王白纯仍坚守诺言不愿开门迎接。
吕光命部众在龟兹城南集中向城楼守军喊话,要白纯早早送出鸠摩罗什,可免屠城。吕光的话很快传到白纯耳里,他方知吕光乃是冲着鸠摩罗什而来。白纯不从,一边令侍卫守护鸠摩罗什,一边在城楼增加兵力固守。吕光见龟兹国早有防备,遂作长远之计,每5里设一营,挖战壕、筑高垒,随后又广设疑兵,以木为人,披上盔甲,排列在高垒上。
白天,吕光指挥军队攻城,虽屡攻不下,仍不放弃,如此数月,至太元九年(384年)七月,龟兹王渐渐不支,白纯遂向盟国狯胡请求援兵。狯胡王派其弟呐龙、侯将馗率骑兵20余万,另集中温宿和尉头等国军队共70多万人救援龟兹。西域各国部众弓马便利,善于使矛,铠甲坚硬,箭射难入,战斗力很强。作战时且以革索做成绳套,策马掷人,多有中者。吕光军甚惧。诸将欲每营摆阵,吕光认为:"彼众我寡,营又相远,势分力散,非良策也。"遂令各营聚于一地,又操练勾锁之法,另派精骑作为游军,随时补充各个缺口。双方在龟兹都城屈茨(库车东)西展开决战,吕光军大胜,斩杀万余。白纯急忙收拾珍宝出城逃走,王侯降者计30余国。吕光率军入城,犒赏将士,赋诗言志。吕光部下见龟兹城内建筑布局模仿长安,宫室壮丽。命参军京兆段业著《龟兹宫赋》以讥之。西域人生活奢侈,喜欢养生,家中多有葡萄酒,存放有十几年,多者达到千斛。
龟兹一败,吕光威名远播,其余西域各国害怕吕光威名,竞相贡奉归附。吕光大悦,为安抚龟兹,乃立白纯之弟白震为龟兹王。
吕光大获全胜,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此行之目的,遂下令寻找鸠摩罗什。
却说龟兹国与吕光交战开始时,伽蓝寺僧侣多已逃散,有人劝鸠摩罗什一起出逃。罗什道:"吕光为我而来,如找不到我,必加害城里百姓,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伽蓝寺到最后只剩鸠摩罗什一个人,虽然城外杀声震天,每天都有人死于非命,鸠摩罗什仍是镇静自若,每天都如平时一般诵经念佛。
一日,鸠摩罗什正在禅房诵经,突然一声巨响,门开处,一队外国兵勇蜂拥而入将他团团围住。鸠摩罗什不为所动,仍如平常一样诵经不休。随后一将军入内,他上下打量半晌才问道:"你就是鸠摩罗什?"
"是,想必你就是吕光大将军了。"鸠摩罗什停了念经站身道。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吕光。外界说你如何了得,我还以为你长得仙风道骨,或是个七老八十的长者,没想到是一位乳臭末干的白面书生!"吕光道。
"我本无能耐,一介平凡出家人而已。"鸠摩罗什道。
"我看你也不会有甚本事,主公是中了别人的流毒说你如何了得,才派我过来接你。"
"是啊,将军是不该过来。"
吕光见鸠摩罗什话中有话,就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如果将军不过来或能阻止你们的陛下伐晋。"
"你是说我们秦国伐晋不会成功?"吕光目露凶光地盯着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道:"我是说就算贵国伐晋,有吕将军在苻坚身边,最起码也不会败得很惨。"
"听你的囗气我们前秦失败已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我就知道你们和尚喜欢装神弄鬼唬弄人--告诉你,我吕光相信石头能孵出小鸡也不信神信佛。等着瞧,到我们打败晋国的那一天我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这时有兵勇进入禅房与吕光耳语,吕光皱眉,然后盯着鸠摩罗什,"偌大的一座寺庙怎么就你一个人?"
鸠摩罗什道:"原来有很多人,在将军来之前都离开了。"
"是吗?"吕光冷笑道,"不但人走光了,连金银财宝也都带走了,和尚你是存心不给我好处啊!"
"将军误会了,钱财在打仗之前被国王悉数收走了,并非是我的徒弟拿走的。"
"国王会拿走你的钱财?"吕光语气全是不屑。
"出家人不打妄语,因寺院离城里太远,周遭无保护,国王认为不安全,故悉数取去,况且,那都是平日里国王所赐,他拿去不过是物归原主--"
"行了!"吕光不耐烦地打断鸠摩罗什,"我们没有时间听你说废话,跟我们走吧--既然是奉了主公之命,管你是块宝还是废物,都要把你交给他才行。"
鸠摩罗什也不多说,跟着吕光就走。
从伽蓝寺到龟兹城还有数十里路程,吕光的部下把寺庙值钱之物都装在马车上,然后押着鸠摩罗什浩浩荡荡离开。
一路上,吕光看着鸠摩罗什左右都不顺眼,越想越觉得为这样一个没有年纪的和尚发动一场大战实在不值,于是便有了戏弄他的念头。吕光想了一会,有意问鸠摩罗什:"和尚,我是个从不信佛的人,现在想要讨教一个问题--和尚可以娶老婆吗?"
鸠摩罗什认真道:"那是不行的。"
"是吗?那尼姑呢,可不可以嫁人?"
"更不可以!"鸠摩罗什道。
吕光一听,恼羞成怒道:"你说不可以,难道和尚不是男人?尼姑不是女人?既然是男人女人就该成亲,不成亲小和尚哪里来?"
鸠摩罗什于是乎明白这是吕光在有意为难他,遂道:"将军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吕光这下认真了,他瞪着一双眼睛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鸠摩罗什道:"是我说的。"
"那好,回到城里头一桩事就是和尚娶妻、尼姑嫁人!"吕光咬牙切齿道。
众人以为吕光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一到了龟兹城他就逼着鸠摩罗什和表妹阿竭耶未帝成亲!
鸠摩罗什一听,如五雷轰顶,本能地跪在吕光身前:"将军,万万不可!"
吕光左手按住剑把,语气横蛮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不可?"
鸠摩罗什道:"罗什自幼以身许佛,将军若逼我娶妻,便是违背佛的旨意。"
"你若不从,岂不是违背了我的旨意?难道在你心里,我活生生的一个大将连子虚乌有的佛都不如么?"
鸠摩罗什见吕光无半点通融之意,转而向国王白震求助:"陛下,看在佛的面上,帮罗什说说好话吧!"
白震道:"阿竭耶未帝公主都同意了,你还是依了吧,这可是将军的一番好意。"
吕光看着鸠摩罗什的可怜样子,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意,瘦尖脸上泛着胜利骄傲的光彩:"和尚,当初你父亲也要以身许佛,可后来还是娶妻了,如果他不娶妻,会有你么?"
"将军,我与父亲不一样,他虽然立志以身许佛,可他在见了我娘后还是动了凡心,我鸠摩罗什快四十岁了,现在娶妻便是晚节不保。"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但我还是希望好好想一想。"吕光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离去了。
吕光一走,白震就劝道:"罗什,还是答应吧,你若违背将军的旨意应该知道是怎样的后果。"
鸠摩罗什道:"不就是一死么,我鸠摩罗什难道是贪生怕死之人!"鸠摩罗什的话很快传到了吕光耳朵里,原以为几番威胁就能叫他就范,没想到他的性格是如此刚烈。
吕光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如果鸠摩罗什不从,岂不要丢了面子?于是他决定用计谋来实现他的愿望!"
某夜,鸠摩罗什得到吕光的宴请。王宫的厅堂灯火辉煌,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和葡萄美酒。除了吕光,还有陵江将军姜飞作陪。
吕光举起杯:'"和尚啊,干了这杯吧!"
鸠摩罗什以不胜酒力一再推辞,姜飞把眼睛一瞪说道:"吕将军不逼你娶妻了,难道你连这个面子都不给么!"
鸠摩罗什拗不过只好喝了,这是鸠摩罗什平生第一次喝酒,只觉得喉咙内有一股强烈的火焰在燃烧,很不好受这头一开,吕光和他的部下就以种种理由频繁向他劝酒,鸠摩罗什没有理由拒绝,不觉便醉了
都说酒可乱性,看来此话一点不假,醉了之后的鸠摩罗什糊里糊涂地被人扶进洞房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和表妹阿竭耶未帝睡在一起他这才明白中了吕光的诡计鸠摩罗什愧疚得泪流满面
阿竭耶未帝劝道:"你不要难过,当年我姑妈也是立志以身许佛的,后来因为你的父亲,她成了亲实不相瞒,我正是因为你才出家为尼,谁也没料到就在我认为不可得到你的时候得到了你也许冥冥中就是这样安排的,想逃也逃不了。"
事已至此,鸠摩罗什道:"我们只有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事。"
话不絮繁,自吕光出征西域的途中,怀有二心的前燕宗室将军慕容垂和羌帅贵族姚苌,都希望苻坚伐晋失败,以便趁机恢复故国的统治,所以竭力怂恿苻坚南伐。志得意满的苻坚虽有贤臣的苦劝,但终究禁不住慕容垂、姚苌轮翻给他灌入的"迷魂药",于是也不等吕光回来,就率领步兵、骑兵90万提前出兵伐晋了。
东晋皇帝司马氏派大将谢石、谢玄领兵8万迎兵。苻坚得知晋军兵力不足,就想以多胜少,抓住机会速战速决。谁料,苻坚的先锋部队25万在寿春一带被晋军出奇击败,损失惨重,大将被杀,士兵死伤万余。秦军的锐气大挫,军心动摇,士兵惊恐万状,纷纷逃跑。此时,苻坚在寿春城上望见晋军队伍严整,士气高昂,再北望八公山,只见山上一草一木都像晋军的士兵一样。苻坚回过头对弟弟说:"这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啊!怎么能说晋军兵力不足呢?"他后悔自己过于轻敌了。
出师不利给苻坚心头蒙上了不祥的阴影,他令部队靠淝水北岸布阵,企图凭借地理优势扭转战局。这时晋军将领谢玄提出要求,要秦军稍往后退,让出一点地方,以便渡河作战。苻坚暗笑晋军将领不懂作战常识,想利用晋军忙于渡河难于作战之机,给它来个突然袭击,于是欣然接受了晋军的请求。
谁知,后退的军令一下,后军以为前军败了,秦军如潮水一般溃不成军,而晋军则趁势渡河追击,把秦军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地。苻坚中箭而逃
苻坚淝水北败的消息很快传到龟兹国,其时,吕光除了感到万分惋惜,不禁对鸠摩罗什的神机妙算感到吃惊。
却说吕光在西域左征右战,至太元十年(385年),总算平定了大小诸国。是年春暖花开,吕光特地来鸠摩罗什的禅房问道:"和尚,我不信佛,但佛家里有一个观点我很赞同,就是人生苦短,不觉中一辈子就过去了近段日子我老是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辛苦是为的什么,竟然是找不到准确答案看来我是该醒一醒了"
鸠摩罗什道:"难得将军有如此开悟。"
吕光认真道:"我确实是开悟了,人是该为自己活,我看此地富饶安乐,想留下来颐养天年,不知可否?"
鸠摩罗什道:"将军辛苦了这许多年,是该享享清福了,只是西域对将军来说是为凶亡之地,不宜长留,中路自有福地可居。"
"是吗?"吕光将信将疑。
其时,吕光的部下姜飞等人已对鸠摩罗什起了崇拜之心,他们听了他的话后,一致要求吕光依鸠摩罗什之言离开龟兹退往中路。
这一次吕光没有犹豫,经过一番准备遂于九月载无数奇珍异宝班师而返。
吕光此次西域之征斩获颇丰,除了他的十万大军都肩挑手提,另有两万头骆驼驮着财宝浩浩荡荡地回国,其场面之壮观实为罕见。
至于鸠摩罗什自然也成了吕光的"战利品",一路上,他一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和尚就享有如此盛誉心里就不爽,遂有了要捉弄他的念头。
在缴获的战利品中有一头未经驯服的公牛很不听话,一路上踢了不少人,有人提议把它杀了。吕光得知,让人把牛牵来对鸠摩罗什道:"和尚,我看你走路太辛苦,还是骑牛吧!"
"谢将军。"鸠摩罗什似乎并不知情,他的样子引得一些士兵忍不住发笑。
鸠摩罗什一点也不以为意,他笨拙地骑了上去--这牛似不太好骑,几次差点把他摔下来,但没多久就老老实实前行了。吕光及随从本是要看他的笑话,见如此,自觉扫兴。于是就有人说,不如换一匹恶马。
吕光依言,又对鸠摩罗什说:"和尚,这牛不好骑,你还是骑马吧。"
稍后,两个兵丁牵来一匹全身花斑的白马。鸠摩罗什是识马的人,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匹野性难驯的恶马,心里当然清楚吕光想戏弄他。他仍然装出不知情的模样向吕光称谢,然后抚着恶马说了几句什么就骑了上去。
说来也怪,这匹恶马连主人骑上去都要发威,此时在鸠摩罗什胯下却变得十分驯服。吕光见了便想道:"这和尚莫非真有道行?"于是内心感到不安,后悔不该戏弄他,于是又走了过去,"和尚,这马不好骑,还是换一匹吧。"这次他是诚心的,并且有一种忏悔的味道在里头。
"不用了,我觉得这马很好。"
鸠摩罗什一脸无辜的样子很是令吕光惭愧,于是感叹道:"和尚啊,你的声誉传播各国,看来不是虚假的"
一行人继续前行,因天气炎热,出的汗太多,众人感到很疲劳。眼见太阳要下山了,黄昏的黑影渐渐地从东方掩将过来。这时有人提出要歇息一会,吕光也很累,他问了问向导,知道今天回不去了,就命令在前面那座大山下扎营。
将士们纷纷卸下身上的武器和衣物,然后开始扎营、烧饭。
鸠摩罗什抬头看天色,但见云雾很密,空气恶闷,又看看周围地形,一旦晚上有狂风暴雨。扎营在山下,泥石流冲下来,会把大家淹死于是他对吕光说:"将军!我们不能在山下扎营,应该在高地驻扎,否则,会有大灾难!"
吕光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在天文方面也称得上是个行家,他四下里瞄了瞄,然后不以为然道:"没关系,最起码今晚不会有雨。"
鸠摩罗什见他的囗气如此肯定,也就不好多说。
时至午夜,突然狂风大作并掀翻了营帐,随之暴雨如注,泥石流从山上冲下来了,将士们纷纷往高地上逃生,但仍有四、五千官兵被泥石流掩埋不见了踪影。
和尚的话应验了。吕光心里这才对鸠摩罗什起了一点尊敬的意思。他命令将士们拾掇拾掇,打算选地安营扎寨先住下几天再说。
鸠摩罗什又道:"将军,此为凶恶之地,不宜驻扎。若不听劝告,将会有更大的灾难!"
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鸠摩罗什几乎是每言必中,吕光不敢不听他之言了,遂问道:"依你之意该如何?"
"将军宜速回本国,中途一定有福地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吕光于是采纳了鸠摩罗什的建议,立刻命令进驻凉州。
十万余人的军队向凉州开拔,沿途百姓见了,无不纷纷躲藏如此又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凉州。吕光遂令将士在凉州驻扎,鸠摩罗什便安排在吕光的营帐旁边。
却说某天傍晚,吕光在营帐中阅读兵书。忽有军士送呈来自长安的急信。吕光看罢,当即放声悲哭原来苻坚已被姚苌害死了。苻坚之对吕光,可谓恩重如山,每想昔日恩宠,总是热泪长流。为表心意,吕光下令三军数日穿戴孝服,祭奠秦王苻坚。
姚苌既当逆贼,吕光当然不会再听命于他,为了替苻坚报仇,他在凉州城南称王,改年号为"太安"。
太安二年正月,姑藏(甘肃武威)忽起大风,刮得砂石遮天蔽日。其时,吕光问鸠摩罗什此风是何预兆,鸠摩罗什登临高处看罢对吕光道:"此乃妖风,不吉也,会有人叛变,但不能成为气候,将军不用出兵就会平定了。"
吕光半信半疑,他自从做了皇帝,深知为君者应以德服众,尽可能做到赏罚分明,同时须特别提防有异心之奸佞小人 他认真思忖,该做的他都做了,不可能有人造反。
太安二年七月,鸠摩罗什的话里真应验了--梁谦和彭晃先后作乱,果然轻而易举就平息了。
梁、彭之乱不久,是年十二月,据守在张掖、临松、虞水一带的胡人沮渠男成和他的堂弟蒙逊造反了,他们推建康太守段业做主子,声势浩大。
吕光得到这个消息,随即派儿子吕篡率领五万大军征讨。
其时,人们多认为段业乃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而吕光之子吕篡文韬武略、能征惯战,可谓声名在外,众人认为他必胜。
儿子出征后,吕光少不得要请教于鸠摩罗什,问问胜负如何。
鸠摩罗什认真地算了一卦,然后语气肯定地说:"公子此去征讨段业,恐怕凶多吉少!"
吕光窃笑,他来询问,在他认为,儿子获胜,那是囊中探物的事,无非是出于尊重。他觉得鸠摩罗什做出这样的推测,应属偶尔的失算。不久,有战报传来:吕纂在合犁战败,且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紧接着,郭声作乱。吕纂又被郭声打败,只剩几个侍卫护送他逃了回来
吕纂的两次战败,让吕光不敢再忽视鸠摩罗什的预言,自此之后,每有行动,必先征求鸠摩罗什意见,果然鲜有失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却说鸠摩罗什随吕光在凉州的日子,因吕光不信佛教,加之兵荒马乱,身边没有太多的信众听他传经讲道,相对以前就有了不少清闲时间。为了不让时间白白浪费,他开始研习汉文。
早在二十多年前,母亲耆婆在离开龟兹去往天竺国的前夕曾说过:将来弘扬佛教,必去东方中国。可以说,他离乡背井、忍辱负重随吕光辗转中原,支撑他的正是肩负传教到中国的伟大使命。
要去中国就必须懂得汉文,鸠摩罗什之前虽有过涉猎,但太流于表面,若要深入浅出地把大乘佛教的精髓用最通俗易懂的汉字传给中国的信众,凭他已有的水准,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吕光的军队中,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中原人,他们所说的汉语,虽未脱离母语体系,但也五花八门、变化多端,这对鸠摩罗什是个难得的好条件,能让他多了解更多的中国方言。尤其难得的是,士兵中竟然有文化底蕴深厚且懂佛教者。
僧迁、僧略称得上是鸠摩罗什的良师益友,鸠摩罗什每遇难题,只要请教他们,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同时,有这两个知已,也让鸠摩罗什不至感到孤独和寂寞。
当鸠摩罗什深入到汉文之中后,他才深深体会到:汉语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难怪连西方的高士都对它叹为观止
鸠摩罗什在凉州的日子,他用十多年时间研习汉文,并博览群书,不出数年,僧迁和僧略在对他的学习经过一番检验之后告诉他:"以你现有的水准,说你超过一些皓首穷经的翰林学士。一点也不夸张!"
鸠摩罗什有点惶恐不安地说:"不会吧我的水准应该还远远不够"
僧迁认真道:"我们没有必要恭维你,所以说的也是真心话。不信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尝试用汉文翻译经书。"
鸠摩罗什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着手试译第一部佛教经书《龙树菩萨传》--
"复次诸法缘不成,何以故?
广略众缘法,是中无有果;
缘中若无果,云何从缘生。
问曰:云何名为诸缘?
答曰:
四缘生诸法,更无第五缘;
因缘次第缘,缘缘增上缘。
四缘者:因缘、次第缘、缘缘、增上缘。因缘者,随所从生法,若已从生今从生当从生,是法名因缘。次第缘者,前法已灭次第生,是名次第缘。缘缘者,随所念法,若起身业,若起口业,若起心心数法,是名缘缘。增上缘者,以有此法故彼法得生,此法于彼法为增上缘。如是四缘,皆因中无果;若因中有果者,应离诸缘而有果,说实离缘无果;若缘中有果者,应离因而有果,而实离因无果;若于缘及因有果者应可得,以理推求而不可得。是故二处俱无,如是一一中无,和合中亦无,云何得言果从缘生?
复次:
若果缘中无,而从缘中出;
是果何不从,非缘中而出。"
鸠摩罗什把《龙树菩萨传》中有关"缘"的经文译出来给僧肇等人看,僧肇看后说:"很不错!超出了我们的估计!只是我们多少是有点学问的人,能看懂,你应该拿去给普通人看。"
鸠摩罗什依言,在给一些汉人士兵看时,就有人提出某些地方不太好懂,鸠摩罗什一一注意,原来不好懂的地方都是翻译得太过文气。
翻译经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它使更多的人懂得它,鸠摩罗什于是又向普通士兵讨教,把原来的翻译全部推倒重来,直至士兵们看了后感叹:"原以为经书只有神仙才能懂,真没想到其中的道理也与我们这些俗人息息相关!"
普通士兵的话对鸠摩罗什来说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鼓励,他又虚心向他们请教,尽可能地把经义翻译得更贴近大众
鸠摩罗什知道,以他现有的汉学功底,可以开始翻译经书了。当他真正要实施的时候,让他最困惑的是身边少了一个得力助手鸠摩罗什心目中的助手,除了有深厚的汉学底蕴还必须懂佛教。这样的人在凉州应该大有人在,但吕光不会支持他。
自从来到凉州,鸠摩罗什是在吕光的软禁下生活。他身边的士兵其实就是负责看管他的。他们给鸠摩罗什立下规矩,除了外出时间不能太久,还不能离开住地太远
鸠摩罗什正为助手之事苦恼之际,某日午后,他独登龙首山,刚坐在石头上歇息,突然间有一首偈子直入耳膜--
"一切恶莫作,当具足善法。
自净其志意,是名诸佛法。"
鸠摩罗什好惊异,抬头望去,见山下只有一片青青的草原和一群雪白的羊儿在吃草,却不见有人。
鸠摩罗什正纳闷,骤然,从右边树林中走过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很恭敬地说:"请问师父是鸠摩罗什吗?"
鸠摩罗什一愣:"你是?"
"师父,弟子僧肇。"僧肇说着,就向鸠摩罗什倒身下拜。
鸠摩罗什心想,他来凉州多年了,还没有收过一位中国弟子。他赶紧伸出双手,把僧肇扶了起来。
"僧肇,你请坐。"鸠摩罗什指指身边的石头,用纯粹的中国话说。
"多谢师父。"僧肇仍然恭敬地站着,右手捻着一串念珠。
"你从哪里来的?"鸠摩罗什看着长得清秀的僧肇。
"长安。"
"你今年多大?"
"十九。"
"你读过书吗?"
"弟子家里贫穷,十三岁时在书店当学徒,闲时读过一些。"
"都读了哪些书?"
"老子、庄子的书籍全读了,先秦时期的书也读了多数。"
鸠摩罗什喜道:"你读的书还真不少,佛经读过吗?"
"实不相瞒,弟子因读到《维摩诘经》,爱不释手,才立志出家做和尚了,只是一直没有机缘。前几年,弟子听说师父在凉州,不久就会到长安了。弟子在长安恭候,没有想到恭候多年,仍然没有能见到师父。三个月前,弟子决心来凉州寻访师父老天有眼,终于让弟子在这里遂了心愿,从此以后就能听到师父的训诲了。"僧肇很高兴地说。
鸠摩罗什心里欢喜,有一位精通中国语文的弟子,真是缘分。于是又问了几句《维摩诘经》。僧肇都能对应自如。
将近黄昏,他们一齐下山。
回到住地,鸠摩罗什向看守的士兵说明收了一个徒弟,同时也没忘了给他们一些好处。这些人只要鸠摩罗什不逃跑就没事,至于他要收谁为徒似乎不是太重要。如今还有好处,当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鸠摩罗什安排僧肇住在他隔壁的一间空房里。
自此僧肇向鸠摩罗什学习佛经,他如饥似渴的精神很让鸠摩罗什满意。僧肇亦坦言,他拜了罗什为师,有如久旱枯苗逢了甘雨,以前许多佛经,他连经名也没有听说过,现在居然可以在师父的指导下得心应手地学习。
鸠摩罗什想,佛经在中国是这样的贫乏,要弘扬佛教,先要中国的信徒能读诵经文,要他们能读诵经文,先要把佛经翻译成中国文字。然后才能谈到信仰、研究。虽然有了僧肇,却不知能否胜任这项工作。
为了检验僧肇能否做他的翻译助手,某日,鸠摩罗什把僧肇叫到书房里说:"我念一段经文,请你记绿下来。"
"是,师父--"僧肇立马开始作准备。
鸠摩罗什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天竺文经书打开,然后用直译--
"而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佛。今现在说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舍利弗,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
僧肇在纸上飞快地记下来,见师父停了就问:"还有吗?"
鸠摩罗什道:"先译这些吧,我看了再说。"
僧肇于是又修改了几处,这才交给师父。
鸠摩罗什读了他记录的经文,流畅、美丽、壮严,非常满意,高兴地说:"太好了!僧肇,我再继续诵读下去,请你再记录。"
"是,师父。"僧肇非常欢喜这件记录的工作,既能读经,又能请师父讲解他不太明白的经文意义。
鸠摩罗什继续上文往下诵念,僧肇笔不停地往下写,一直到师父诵念停了,他仔细修改后,才呈给师父校正。
"很好,很好,僧肇,你太了不起了!"鸠摩罗什夸道。
"师父过奖了"僧肇谦恭地答。
自此后,师徒常在一起译经。某日,鸠摩罗什正与几个信佛的士兵在一起论道,僧肇突然向鸠摩罗什提出一个问题:"师父,吕将军不信佛,你在这里他最多只是把你当成一般的谋士--你不觉得长此下去会是一种浪费吗?"见他久久无语,只是一声声叹气,便看了一眼旁边的僧略、僧迁,"没事,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你们?"鸠摩罗什吃惊地看着他们仨。
僧略、僧迁与僧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鸠摩罗什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遂放下心来同时亦感到僧肇的话触到了的痛处
僧迁道:"大师啊,以您的能力和德行应该干更大的事业--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将更多的人拯救出苦海!"
鸠摩罗什道:"谢谢你们对罗什的理解大家都是明白人,现在谈这个问题很不现实"
"我们知道,吕光虽不重用你,更不会放你走,他害怕别人得到你后对他不利!"僧肇道。
鸠摩罗什道:"僧肇的话太一针见血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僧肇压低声音道:"师父实不相瞒,从一开始我们就想帮你!"
鸠摩罗什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你们如何帮我?"
僧肇认真道:"罗什师父,如果有人对你很感兴趣,你愿意不愿意离开?
鸠摩罗什通过试探终于明白,这几个人与他接近原来是有目的的,故问道:"可不可以告诉,对我感兴趣的人是谁?"
僧肇道:"姚苌--你知道他吗?"
鸠摩罗什点头:"知道,他在长安做皇帝。"
僧肇道:"你说的没错,他想得到你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苻坚。罗什师父,你考虑一下吧,我等你的消息。"
鸠摩罗什道:"如果我悄悄地离去,他们说不定又要为我发动战争我看就不用考虑了。"
僧肇长叹一声道:"那我们就帮不了你了"
又过了数月,某夜,僧肇一个人来到鸠摩罗什的住处告诉他道:"为您的事,最近姚苌会派使者过来,能否成功就要看您的运气了。"
鸠摩罗什听了叹道:"一切随缘吧。"
没过几天,吕光果然就把鸠摩罗什召至宫里,他一点也不隐瞒地说:"罗什师,姚苌很想得到你,他派使者过来了,问我需要什么条件,他愿意用三座城池与我换你。"
鸠摩罗什忍不住问道:"你答应了吗?"
吕光沉思默想了很久才抬起头对鸠摩罗什道:"我正要问你--我是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鸠摩罗什心里很清楚,吕光是在试探他,遂道:"陛下啊,姚苌问的是你而非罗什,你教我如何回答?"
吕光似笑非笑地看着鸠摩罗什,鸠摩罗什几乎被他看得发毛了,不知他是否愿意放鸠摩罗什离开凉州,且听下回分解。
分类:佛经 书名:《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 作者:灵悟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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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egory: 佛经
《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第08卷:大祸来临
话说白震、休密陀得到苻坚接见他们的消息兴奋不已。次日天未亮就起床用香汤沫浴,换上最体面的衣裳,希望藉此能带来好的运气,然后开始专心等待苻坚召见。
天亮后,李统兴果然引一侍卫来到客栈接二人入宫。
白震、休密陀在大殿见到了名震天下的苻坚。苻坚坐在正首的龙椅上,他的旁边是长相酷似、犹如金童玉女般美艳的一对少年男女。
白震偷偷打量一眼那位美少年,心下在想:如果没猜错,这少年应该就是慕容冲公子了。原来慕容冲乃是燕国的皇子,几年前,(公元370年),苻坚在扫荡中原时灭掉了燕国,攻入王宫时,俘获到一对美艳的少男、少女--这便是十二岁的慕容冲和他十四岁的姐姐清河公主。苻坚见这姐弟正是芬含豆蔻,艳若芙蕖,不忍杀害,便一同收了。这清河公主乃亡国之女,不能自主,当然只能由人摆布,充作玩物。慕容冲也才十二岁,此时已经长得面如冠玉,苻坚于是又把他充作娈童,晨夕与共。慕容冲姐弟共事苻坚,真是扑朔迷离,雌雄莫辨,其时长安城中有人唱道:"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白震又打量一眼苻坚,果然是个当世豪杰,那不严自威的仪态,谁见了都要产生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苻坚见二位不说话,知是必有畏惧之心,遂面带笑容用和蔼可亲的语调打破沉寂:"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不苦。"白震有点词不达意地,"陛下为天下操劳才是真正的辛苦。"
苻坚又问道:"你们为何事而来?"
白震很紧张,一旁的休密陀见状赶紧接过话道:"是这样的,我们西域自古以来就是个群龙无首、烽火不断的不毛之地,大汉时期,我们归附了中原,这对我们西域各国来说,就好比流浪的人有了家,又好比孤苦伶仃的孩子有了爹娘可是好景没有一直惠及西域世世代代子孙,自董卓之乱再到三国争雄,我们西域又回到了从前--"
苻坚见休密陀没完没了,便打断道:"你们为何事而来可以直说,本王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休密陀又磕一个头说:"是是这样的,我们西域自从脱离了大汉的庇护,已经分裂为三十六个国家,每一个国家都拥有无限多的奇珍异宝和无以数计的财富而这些国家中最富的应首推龟兹国,可是该国国王白纯昏庸无道,听信妇人之言,国虽富,民则难以聊生,终有一天会官逼民反,再起烽烟所以我们想请陛下挥师北上占领龟兹国"
苻坚皱眉道:"是吗?"
"是的!"休密陀来了兴致,"我想以陛下的威名,龟兹国王白纯只要一听到就会归降,就算是他听信妇人之言要以鸡蛋碰石头,我们也掌握了一部分军队,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
苻坚对龟兹国很感兴趣:"你们是龟兹国的?这太好了,这个国家很有名。"
"是的,它物产丰富,尤其是铁矿石占了全境的半壁江山"
"这个国家都有些什么样的人才?"苻坚似乎只对人才感兴趣。
休密陀与白震用龟兹话商量一会,然后回答苻坚道:"启禀陛下,龟兹国国王昏庸,好的人才都要受到挤兑,可以说身边都是一群无用之辈,陛下出兵绝对不会受到任何抵抗。"
"听说龟兹国有一位名叫鸠摩罗什的高僧甚是了得?"
白震插话道:"这个鸠摩罗什他算得了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和尚,称他是高僧真是抬举他了!"
"是吗?为什么他的名气有这么大呢?"
休密陀问白震道:"他有名气吗?我们在龟兹国为何不知道?"
白震明白休密陀的意思,亦配合道:"是啊,我们龟兹国确有不少高僧,可从没听说鸠摩罗什也称得上是高僧--陛下,你是在哪里听说的?"
"凡去过西域的人回来都和我说过,这个鸠摩罗什长得一表人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之生死未来总之是太了不起了!"苻坚话未说完,见休密陀竟然当他的面狂笑不止,遂不悦道,"何事值得你大笑?"
"我在笑白纯太可笑了,他自知国力不行,特别是在军事上比任何一个西域小国都要弱,他为了给自己壮胆,于是编造了一个鸠摩罗什的神话哄骗世人。"
苻坚将信将疑地:"真是这样吗?"
休密陀向白震递一个眼色,白震会意,对苻坚道:"是的,我是国王的弟弟、鸠摩罗什的舅舅,这些事我都非常的清楚!"
苻坚一听似有大失所望之态,遂对二位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的国王是有点可笑。"
"岂止是可笑,简直是昏庸无道,所以我们才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陛下早点发兵。"休密陀趁势道。
苻坚打一个呵欠,有点不耐烦地说:"出兵之事日后再议,来人啊,送客。"
白震、休密陀一时傻眼了,不知哪里说错了。回到客栈,两人少不了一番猜测,但都不得要领。沉默了好一阵,突然间白震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休密陀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没有注意吗,苻坚只对鸠摩罗什有兴趣?"
"这倒不假。"休密陀点头,"可是这跟他不愿发兵讨伐龟兹国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记得苻坚与我们说话的过程中特意提到鸠摩罗什长得一表人才。你想想,他是个好男风的人--"白震很得意地说。
休密陀沉思默想了片刻,抬起头对白震道:"你是说如果我们把鸠摩罗什的长相吹嘘一番他就会出兵?"
"你太聪明了!"白震伸出大拇指夸奖道,"我一提头你就知尾。"
"可是为一个男人,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当年周幽王为博红颜一笑还烽火戏诸侯呢,何况好男风者比好女色者更痴情。"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鸠摩罗炎在世时我常听他谈今说古,其中他就说了宫中男风屡见,多不以为异,甚至男宠乱政之事也见诸正史"白震于是不无卖弄地说了先秦几个男宠故事,最后说到汉朝,"汉哀帝宠幸董贤,贤时年20岁余,蒙哀帝之爱而平步青云,直驱中枢,位列三公,更有甚者,其父亲兄弟姊妹妻子妻父一路高升,权倾朝堂乃至后来王莽指为'间者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臻,元元蒙辜'之罪还有,你可能不知,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当年董贤也是兄妹共侍一主。哀帝恐其回家不便,把其妻也招入宫中居住,可谓照顾周全唉!"
"苻坚不是已经有慕容冲了么?"
"这个你就不知了,如今苻坚虽宠慕容冲,却并没有让他进入到权力中心来,你知是何原因吗?"
休密陀摇头:"不知。"
"是苻坚尚未找到最满意者!你看他对鸠摩罗什有那么大的兴趣"白震越说越来劲。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确实是失去了一个机会。"休密陀惋惜道。
"未必!所谓'亡羊补牢',现在还来得及,可以请李统兴出面,说鸠摩罗什如何美艳,然后我们负荆请罪,说我们先前的话都不当真。"
休密陀想了想,也认为可行,于是两人又去到李统兴家中,请他出面。李统兴听了白震的陈述,不觉哑然失笑:"你们够有想像力的,连这样的事都想到了!只是我要告诉二位--苻坚想得到鸠摩罗什不假,但他不是汉哀帝!"
"苻坚真想得鸠摩罗什?"白震问道,"只要他有想得到鸠摩罗什的念头就行了,管他是不是汉哀帝!"
"但他现在对鸠摩罗什没兴趣了。"
"你这话让我们更糊涂了。"白震、休密陀异口同声。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们?!实话说吧,苻坚是个很有抱负的君主,他的理想就像汉武帝一样,所以他会稳打稳扎,他的第一步是统一中原十六国,然后拿下南方的晋朝如今中原五胡十六国尚有大半未征服,他哪有可能去打远在西域的龟兹?"
休密陀有点明白了,遂问道:"你说他想得鸠摩罗什,此话又怎讲?"
李统兴道:"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苻坚能有今天全仗身边的人才,可以说,他对人才的重视在历代君王中,是否'后有来者'还不敢说,但可说是绝对的'前无古人'。为了网罗天下人才,只要有外国使者来访,他都要打听当地都出了些什么人物。近些年,凡是从西域过来的人,都不约而同提到了鸠摩罗什,由此可知,他对鸠摩罗什会有多大的兴趣。"
白震惋惜道:"早知道这些就好了,当初我们为何就不来问你呢!"
李统兴道:"我也以为你们知道一切才过来的,不然也该提个醒。"
"事情过去就不再提它,当务之急是现在怎么办?"休密陀道。
"这不是很简单吗,当然是向苻坚负荆请罪,好好把情况说明,请他马上出兵向白纯讨要--"
"万万不可!"李统兴不等白震把话说完就打断他,"苻坚是个从善如流、疾恶如仇的明君,他轻易不会怀疑一个人,一旦怀疑了,被怀疑者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你们才在他面前说过鸠摩罗什的坏话马上又出尔反尔说出意思完全相反的话,依他的性格,你们这是去送死!弄不好还连累老夫!"
白震打了一个寒噤:"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李统兴想了想:"唯一的办法是换人去跟苻坚说。"
"谢谢指点,休密陀我们马上回去喊人!"白震说着就站起来了。
"有你这么急的吗?"李统兴不悦地说。
"是的,我们已经等了二十余年,不能再等了!"白震急不可耐道。
"你们若想成功,那起码还要等好多年才行。"
休密陀望着李统兴:"这话怎么讲?"
李统兴道:"就算你们换人过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有两批人都是为鸠摩罗什而来,以苻坚的聪明他难道不怀疑?再者,一批人说不好,另一批人又说好,你叫他去信谁?这是其一,其二,如今中原十六国尚有一部分没有征服,苻坚正忙于扩展地盘,他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兼顾远在天边的事情?"
白震、休密陀听了这话便垂头丧气起来。原以为请苻坚攻打龟兹国只是一桩举手之劳的小事,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波折。送走李统兴,两个人开始就下一步如何走认真地商量。休密陀认为,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依李统兴之言,这几年不要轻举妄动,只等苻坚荡平了五胡十六国,下一站就可收拾白纯。
白震道:"也只能是这样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出来的事是瞒不住白纯的,到时他要怀疑怎么办?"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就说因为心情不好出来散心,后来在长安听到一个故事就想通了。"
"听到什么故事?"
休密陀道:"当然是长安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就是那首《七步诗》典故。"
白震想了想道:"那就这么办吧。"
休密陀道:"先不要急着回去,出来散心就要有个散心的样子,我们就安下心在这里住下来吧,等到苻坚真的需要伐西域时再走也不迟。"
白震哈哈大笑,在休密陀胸脯上打了一拳:"你他娘的真有办法!"
书接上回,说的是白纯刚刚离开鸠摩罗什,卑摩罗叉就进了禅房,他在鸠摩罗什对面坐定:"刚才好像是陛下来过这里?"
鸠摩罗什道:"正是。"
卑摩罗叉落座:"这就巧了,罗什才梦到陛下,陛下马上就来了!"
鸠摩罗什点头:"是啊,我也说有点巧。"
"陛下何事找你?"卑摩罗叉小声问道。
"他最近老做梦,梦到我母亲说龟兹国国运要衰败。"
卑摩罗叉不以为然地:"他就为这事来问你?市井早就在传了。"
"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更要紧的--前部王已经逼宫了,公开挑明要他让出王位。"
卑摩罗叉吃惊地:"他答应了吗?"
"他拿不定主意才问我。"
"是吗?他们这样做真有点过份!
"他要篡位在龟兹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事,像这样公开跳出来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真有点想不通,连街上挑夫、走卒都知道的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能忍到现在,换了别人早就--"卑摩罗叉做了个向下砍的手势。
鸠摩罗什道:"是啊,很多人都是这么说。"
卑摩摩叉望着鸠摩罗什:"我认为这中间一定有原因罗什,你应该知道一些的。"
"不是太清楚,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难道一点也不知道?"罗叉不甘心地。
"听说陛下虽为一国之君,但诸事皆听命于王后,就引起了前部王等人的不满,是真是假我也不敢肯定。"
"我相信是真的,因为宫中的大小事情确确实实是王后在做主--既然她有能耐何不将前部王他们铲除了?"
"前部王他们对国王、王后的怨怼非一日之久,已准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开始当然是难以发现,当知道时却为时已晚,人家已经形成势力动不得了。"
卑摩罗叉道:"你是要陛下让位呢?还是拒绝?"
"这个不好说,应该由他自己作主。"
"他会如何选择?"
鸠摩罗什想了想道:"他会拒绝。"
卑摩罗叉叹气道:"那些谣传就要变为现实啦,龟兹国一场大乱免不了了"
鸠摩罗什道:"现在很难说,还是静观动态吧。"
又过了数日,卑摩罗叉特意来到伽蓝寺向鸠摩罗什报告:"罗什啊,你果然是料事如神--陛下真的拒绝了前部王。前部王很生气,还放出狠话说陛下会有后悔的一天。"
"是吗?"鸠摩罗什虽然早就料到,但还是有点吃惊。
"是的。现在很多人在猜测,前部王马上会起兵谋反--罗什,我问你龟兹国是不是真要打内战了?"
"内战?"鸠摩罗什思忖片刻,"应该不会。"
"不打内战,他们放出这样的狠话岂不是没有面子?"
鸠摩罗什道:"有可能他会用别的方式。"
"罗什,"卑摩罗叉盯着鸠摩罗什,半晌才说,"有人说你能看清未来,实不相瞒,我不太相信,因为我自己也称得上是高僧,如果这一回你还能猜中--那我就不得不服你!"卑摩罗叉起身告辞,出门不久又折了回来,"还有一事要问你,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鸠摩罗什道:"你既然要问肯定是想知道,为何又让我可以选择不说呢?莫非不是你想问我?"
卑摩罗叉道:"还真让你说对了!是王后托我问你的事--陛下和王后希望你长期留下来,他们听说你想离开龟兹国心里很急,所以要我问你是什么原因要离开。"
鸠摩罗什道:"我在剡宝国有一位师父--"
"我知道,他叫盘头达多,是他要你走?"
"当初我和他在一起修习小乘教,某一天我们在藏经楼里得到一本《德女问经》,这是一本大乘教的经典著作,当时我们看了都无法接受里面的观点,现在我开悟了,由小乘而大乘,那种感受真个是如井底之蛙跳出了井底终于看到原来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天地!大乘的教义就是要让众生成佛,如今每当想起师父他还在那井底之下,我的心就如压了一块巨石一般,不找到他我心难安"
"找到他你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鸠摩罗什肯定地答复卑摩罗叉。
"原来是这样。"卑摩罗叉想想道,"我也替陛下他们松了一囗气罗什啊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对陛下来说是多么重要--他不能没有你啊!如果这一次你又能猜对,连我都离不开你了。"
鸠摩罗什说龟兹国不会打内战,不久后又被他猜中了--白震和休密陀去了长安,谁都知道他们是想请动长安的苻坚来攻打龟兹国。
仿佛大战在即,龟兹国中人心浮动,甚至连卑摩罗叉都坐不住了,他惊慌失措地来到伽蓝寺对鸠摩罗什说:"苻坚就要来了,听说他的军队十分凶残,连和尚都要杀头,罗什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鸠摩罗什不以为然道:"谁说苻坚要来了?"
"不是你说的吗?你说没有内战--这不,你又猜中了,是外战啊!"
鸠摩罗什道:"没有内战就非得有外战吗?好像你们都巴不得有战争才好。"
"你是说连外战也没有?你可是金口玉言!这太好了!"卑摩罗叉有点喜出望外,"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我得让更多的人知道!"
其时,龟兹国正人心惶惶,四处盛传有战事发生的消息,有的人甚至已经准备好举家外出避难。现在,鸠摩罗什说没有战事,无疑是给了他们莫大的安慰,人们奔走相告,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龟兹城。
白纯觉得这样还不够,为了最大程度地稳定民心,他让鸠摩罗什在伽蓝寺传经讲法,顺带安抚民心。龟兹一度混乱的局面很快就恢复正常,民众开始安居乐业。
白纯很高兴,所到之处,人们都在传颂鸠摩罗什的无量功德。白纯见了不胜感叹道:"一个罗什竟然胜过百万之师,他是我们龟兹国的福星啊!"
闲话休题,却说龟兹稳定后,鸠摩罗什就要去完成他的夙愿了,正在他打点好行装准备离开龟兹国之时,多年不见的盘头达多竟然来到伽蓝寺出现在鸠摩罗什的身前!
鸠摩罗什大喜过望道:"师父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莫非我们师徒皆有心灵感应?"
盘头达多道:"我在剡宝国得到你捎来的囗信,罗什哪,我正要问你,你急着要见我是为何事?"
鸠摩罗什这才想起近段时间国王派出不少探子前往剡宝国,原来是帮他寻找师父。
"师父,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读诵《德女问经》的事吗?"
"当然记得,"盘头达多问道,"你就是为这个事把我叫来的?"
"正是。"
"那可是与我们所学教义背道而驰的异端邪说,罗什啊万万不可信!"
鸠摩罗什道:"师父,那是我们当初的认识错了,弟子现在已经开悟,正要与你一起分享。"
"你开悟了?是走火入魔吧?小乘教乃是天下第一佛法,其它的都不足取!"
鸠摩罗什也不与争辩,张口便念道--
"尔时阿逸多菩萨摩诃萨复白佛言:世尊,此有德婆罗门女,曾住于世种何种善根?佛言:阿逸多!汝今当知,此有德女于过去世毗婆尸佛出现之时,已作女身,为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解其身上所着璎珞,奉上彼佛而为供养,尸弃如来出现之时,于其佛所问甚深义,以妙衣服而为供养,在彼法中出家学道,修持梵行满足千年"
鸠摩罗什诵完了经,就看着盘头达多,等他的意见。
盘头达多面露冷笑,很不以为然道:"你研究大乘经得到什么高深的道理?竟这样崇尚它!"
"师父,大乘明净高深,有法皆空:小乘偏狭,拘泥于名相。"鸠摩罗什扼要解释。
"你说一切空空,空已深入你的灵魂,这是何等可怕!那有抛弃法而爱空的?比如从前有一狂人:他要求一个纺织技艺高明的师傅织出一条极细的棉丝来。师傅穷其所技,织出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棉丝送给狂人。狂人仍嫌它太粗,要师傅再织。师傅很生气地指着空中说:'这就是你要的细丝。'狂人睁大了眼睛看看空中,什么也没有,就说:'我怎么看不见?,师傅说:'这就是天下最细的棉丝,如我这样优秀的工匠都看不见,你怎么能看得见!'狂人大喜,赏赐他很多金钱你说的空法,和那狂人何异?"
鸠摩罗什深知盘头达多研究小乘太久了,一时不容易改变过来,于是耐心引用比喻翻来覆去讲解
鸠摩罗什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地引经据典,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让盘头达多信服。
盘头达多开悟后叹道:"大乘与小乘真是两个天地啊,今天我能达到如此境界,全仗你的指引--罗什请受我一拜,你是我的师父!"
鸠摩罗什见盘头达多真要行拜师礼遂侧身不受:"不不能这样"
"罗什啊,你是我大乘师,我是你小乘师。"盘头多达喜悦地说。
再说白震、休密陀在长安栖息之日,正值苻坚偃甲息兵,大力发展生产为一统中原而作准备之时。
有一年,前秦国家大多数地区遭到大旱,为了同老百姓一起度过难关。苻坚下令减少自己的膳食,撤销歌乐,后宫皇妃以下的宫女改换布衣,不再穿绫罗绸缎,文武百官也相应地减少俸禄,以示与民共休戚。同时还指令开发山上的矿产林木,解除限制河流湖泊渔业的禁令,使国家和老百姓共同分享。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使人民获得休养生息。由于苻坚的措施得力,虽然遭遇大旱,却没有引起大的饥荒灾难。
为了解决关中地区少雨易旱的问题,苻坚下令官府证调了豪富童仆三万人,开发迳水上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灌溉梯田和盐碱地,使荒芜了多年的田地又重新长出了五谷,老百姓深受其利。苻坚还亲自耕作,他的夫人苟皇后也到近郊养蚕,以劝勉农民积极从事农业生产和丝织。苻坚又多次派遣使臣到各地巡视,抚恤孤寡老人。大灾三年,苻坚考虑到农民欠收,就下令减免部分租税,节约官府开支,适当降低官俸,并规定不是当务之急就不要征派徭役了。由于苻坚把发展农业作为基本的国策,前秦的经济恢复很快,几年后便出现了安定清平、丰衣足食的新气象。史载,从长安到各州都,都修了通道驿亭,游人和商贩沿途取给十分方便。老百姓有歌谣说:"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
随着经济实力的恢复,苻坚在平定内乱之后,又接连征服了前凉、代国,使前秦获得空前的强盛。这时苻坚也出现了奢侈的苗头。接见群臣的大殿,挂起的帘幕皇宫檐梁以及车马服饰等,也都用珍珠、宝石、美玉装饰起来。尚书郎裴元略进谏说:我听说尧帝和舜帝住的是茅草屋,周文王和周武王也都鄙视华丽的宫室。他们勤俭治国,所以才能够使天下和平兴盛了八百年。秦始皇追求享乐,穷极奢丽,结果未能传到孙子就亡了国。希望陛下引以为戒,修建宫廷不必追求雕梁画栋,要为天下广施纯朴的风尚,留下美好的风范。要以金玉为贱,以五谷为珍宝,体恤人民的疾苦。大力发展农业生产。除去那些无用的器皿,放弃那些难得的财货。要发扬高尚的道德情操以勉励浅薄的习俗,要兴办教育推广德政以怀柔边远地区的民众。这样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最终获得天下统一
苻坚听罢非常高兴,于是下令撤去珠帘,并任命裴元略为谏议大夫。
闲话少絮,言归正传,却说苻坚为政清明、从善如流自有好的结果,不出数年就基本上统一了中国北方,如今国富兵强,只剩下地处东南一隅的东晋尚未征服,为此,苻坚耿耿于怀。建元十五年(379年),前秦攻克了东晋的前沿,俘虏了守将朱序。苻坚认为夺取东晋,统一天下的条件已经成熟,于是决定伐晋。
建元十八年,苻坚在太极殿召见群臣说:"我从继承大业以来,将近三十年了。四方大致平定,只有东南一角,尚没有蒙受君王的教化。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兵力,能有九十七万,我准备亲率大军东伐。你们以为如何?"
面对苻坚的主张与发问,除秘书监朱彤表示赞成外,其余大臣都纷纷反对,久议不决。苻坚很生气地说:"罢、罢、罢,还是由我自己决断好了。" 群臣退朝后,苻坚又留下弟弟苻融商议。
苻融也不同意伐晋。他认为当时伐晋有三难:一是从星象看,天意不顺;二是东晋在司马氏的治理下上下安和,没有灾祸和挑衅行为,无隙可乘;三是本国多年征战,士卒疲惫,人民厌战。再说被征服的鲜卑、羌、羯等贵族也未诚心臣服。然而,苻坚听不进去。苻融又劝谏说:我们的意见不听也可以,难道连丞相王猛临终不可贪图东晋的遗言也忘了吗?此后,爱妾张夫人、太子也都劝苻坚不要伐晋。
苻坚非常失望和烦恼,他想到自己多年来精勤治国,已拥兵百万,资杖如山,为什么不可以乘统一北方的胜势征服东晋呢?以致于夜睡不宁,食不甘味。
其时,白震和休密陀转眼已在长安栖居四载有余,这些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前秦的动态,可以说旷日持久的等待已经让他们失去了耐心。正在此时,某日,久未露面的李统兴突然来访,他一进来就把门反扣上,然后神秘兮兮地对二位说:"好消息,好消息,二位的机会到了!"
白震、休密陀问道:"什么好消息?"
"二位难道没听说苻坚就要兴师用兵了么?"
白震一听就很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呢!苻坚要打的是东晋又不是发兵西域。"
"而且还不能肯定,朝中持反对意见的有很多。"休密陀补充道。
"他想而又不能打--这就是机会了!"李统兴面露得意之色道。
休密陀与白震面面相觑,再看着李统兴:"你这话是何意?"
李统兴招手示意,休密陀、白震于是附耳近前听李统兴如此这般一番耳语,然后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并连连点头称赞。李统兴的神态更加严肃认真起来:"此事至关要紧,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如果没有别的想法,我们就可以分头行动了。"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怎会走漏风声呢?李老板尽管放心!"
三人又作了一番商量后决定:除了白震仍在客栈,休密陀必须马让潜回龟兹国请同党鄯善王弥真过来游说苻坚,李统兴则着手布置长安这边的工作。
李统兴的工作有二项:一是在市井散布童谣;一是找一个合适的人怂恿苻坚出兵龟兹国。李统兴要找的人叫慕容垂,他认为在长安城里没有谁比这个人更合适了。
慕容垂,原名慕容霸,前燕王慕容皝第五子,慕容冲父亲慕容俊的弟弟。少时颇有器度,身长七尺七寸,手垂过膝。
永和十年(354年)四月,慕容俊称帝,建号元玺,史称前燕。慕容霸因训练军队之时,座骑受惊而坠马,进而折齿,更名为慕容垂。慕容垂被封为吴王,迁镇信都。
升平三年(359年)十二月,慕容俊病危,召慕容垂回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升平四年(360年)正月,慕容俊病逝,太子慕容暐即位,慕容垂屡建奇功,却备受打压,遂谋生脱离前燕之意。公元369年十一月,慕容垂以打猎为由,微服出邺,准备回故都龙城。到邯郸时,却出了意外,幼子慕容林向来不为慕容垂所宠爱,便向燕王告状,慕容暐遂派精骑追击。慕容垂走投无路,只好投奔苻坚。苻坚早有伐燕之意,但因忌惮慕容垂之威名,一直未成。如今闻慕容垂来归,大喜,亲自到郊外迎接,执其手说:"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慕容垂感谢地说:"羁旅之臣,免罪为幸。本邦之荣,非所敢望!"
太和四年(369年)十一月,苻坚灭前燕,慕容垂随苻坚入邺,收集诸子,相对而哭。
时苻坚已统一中国北方大部,而鲜卑人的势力也逐渐增大,这引起了一些氐族贵族的不安,宁康二年(373年),有彗星出现,太史令张孟认为不详,便对苻坚说:"彗起尾箕,而扫东井,此燕灭秦之象。"并劝苻坚诛杀慕容氏,苻坚未从。并以慕容暐为尚书,慕容垂为京兆尹,慕容冲为平阳太守。宁康二年(374年)十二月,也许是处于王猛或者苻氏重臣的授意,市井上谣言四起,说鲜卑人图谋复国。甚至有人闯入明光殿大呼:"甲申乙酉,鱼羊(鱼羊即为鲜卑的鲜字)食人,悲哉无复遗。"!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赵整等乘机请苻坚诛杀诸鲜卑人,但苻坚未听,致使慕容垂又逃过一劫。慕容垂随苻坚南征北战,如今大功告成,苻坚不仅未能兑现 "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 的承诺,反而还惹群臣猜忌,差点丢了性命。每想及这些,心中隐隐作痛,遂萌生了恢复燕国的愿望,并与诸慕容子弟暗中共商复国大计,然后一起等待时机。
建元十八年(382年),苻坚欲伐晋,这对慕容家族来说是个特好消息,因为一旦前秦战败,复国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可惜苻坚的计划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某日,慕容垂正为此而闷闷不乐,忽有一自称叫李统兴的商人来访。这李统兴似乎对慕容家族的心里了如指掌,这让慕容垂吃惊不小。待李统兴说他有办法让苻坚下定决心出兵伐晋时,他才放下心来。这位李统兴果然是个非凡之人,对世事可谓洞若观火,他出的计谋直击苻坚的要害,慕容垂觉得可以一试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却说苻坚欲讨伐晋却受到家人的阻挠,恰在此时,长安城里的大街小巷突传出一首童谣:苻坚伐晋,必得西域异人。
童谣很快就传到了苻坚耳里,苻坚也猜不透这童谣为何意。
某日早朝当文武百官退去,最后却有一人在大殿里久久不愿离去。苻坚一眼认出这人乃是慕容垂,便问道:"退朝了,慕容爱卿为何还不走?"
慕容垂道:"有一事想告知陛下。"
"何事为什么不能当众说,非要等到退朝之后?"
"此乃天机,除了能告诉陛下,不足与外人道。"
苻坚来了兴趣:"是何天机?"
慕容垂道:"近观天相,见西北方向有一明星特别明亮,臣早年对星相曾有研究"
苻坚催问到:"那颗明星是何兆头?"
"此明星乃是智慧星,也就是说在西北方向有一位智慧超群者,如果陛下能得到他,伐晋便是举手之劳。"
"西北方的智慧星爱卿知道是谁吗?"
"臣不知,如果陛下能找到他,那就是天意--老天安排异人辅助陛下。"
"是啊,你说的太有道理了"苻坚深以为然地点头。
说来也巧,当夜苻坚爬上高楼观看,果见西北方向有一颗星星十分明亮,一连数日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苻坚联想到市井传颂的那首童谣"苻坚伐晋,必得西域异人"苻坚于是苦思冥想:这西域异人到底是谁呢?
正在此时,有龟兹国鄯善王弥真来访,他告诉苻坚,龟兹国的高僧鸠摩罗什甚是了得,他上知天意,下知人之前世今生因有他,国王白纯已经躲过了无数灾难如今龟兹国把他当成宝贝
苻坚听了,私下里问慕容垂:"莫非童谣中说的'西域异人'就是鸠摩罗什?"
慕容垂道:"应当是的。"
"为什么四年前白震说这个鸠摩罗什十分平庸?"
慕容垂道:"当年白震一心想请你出兵,陛下只对鸠摩罗什感兴趣,而对出兵之事一言不发,他误以为陛下害怕龟兹国有鸠摩罗什,所以才说出那番话来。"
"原来如此!"苻坚恍然大悟道,"不是爱卿提醒,差点就误我大事也!"
慕容垂见苻坚动了心,趁势道:"陛下的意思"
苻坚道:"我想如果要白纯把鸠摩罗什送给我,想必他不会肯,我看还是派兵过去--爱卿,这事交给你去办如何?"
"万万不可!臣以为派吕兴将军最合适。"慕容垂深知自己的身份是外戚,即使苻坚同意,其他人也不会同意一个外人带着一支庞大的军队离开长安远征。慕容垂推辞可以避嫌疑,他在心下想,苻坚这样说,或是在试探他也不一定。
苻坚果有试探之意,他当即顺水推舟同意了慕容垂的提议。
太元七年(382年)九月,苻坚任命骁骑将军吕光为使节率10万大军讨伐西域。不想阳平公苻融却提出异议:"西域荒远,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遣兵征之,得不补失。今劳师十万,臣窃惜之。"
因"天机不可泄漏",苻坚不好言明,只说:"今匈奴既平,易若摧朽,虽劳师远役,可传檄而定,化被昆山,垂芳千载,不亦美哉!"
随后又有大臣劝阻,但苻坚决心已定。
太元八年(383年)正月,吕光自长安出发,苻坚在建章宫为其送行,秘对吕光道:"我为鸠摩罗什而伐西西戎荒俗,非礼义之邦。羁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国之威,导以王化之法,勿极武穷兵,过深残掠"末了又拉着吕光的手,鼓励道:"君器相非常,必有大福,宜深保爱若获罗什,即驰驿送之,切记,切记!!"
浩浩大军整装待发,一场因鸠摩罗什引起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欲知这场战争如何惨烈且听下回分解。
分类:佛经 书名:《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 作者:灵悟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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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egory: 佛经
《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第10卷:再起战火
话说就在慕容垂怂恿苻坚伐晋之时,姚苌已有早日灭亡前秦的想法了。姚苌,字景茂,南安赤亭(今甘肃陇西西)人,羌族。其父姚弋仲为羌人首领。姚苌是姚弋仲之子,姚弋仲共有四十二子,姚苌是其第二十四子。姚苌少时聪哲多谋,诸兄皆奇之,成年后随其兄姚襄征战,多次参与决策。
升平元年(357年)四月,姚襄在杏城与前秦苻生交战,战败被斩,姚苌率部众请降。苻坚杀苻生即位后对姚苌器重有加,任其为扬武将军。苻坚之对姚苌可谓恩重如山,但姚苌却心怀鬼胎,与慕容垂一起怂恿苻坚伐晋,以便从中获利。
淝水战后,前秦元气大伤,姚苌见时机已到,就在慕容垂起兵河北的同时,他于渭北起兵公开背叛他的恩人苻坚。
姚苌起兵后,先前被苻坚征服的鲜卑、羌等部族酋豪纷纷跃马披甲,才平安不久的北方重又燃起战火,四分五裂。
五月,姚苌进屯北地,北地、新平、长安十余万户羌人归附,姚苌厉兵积粟,以观时变。六月,苻坚亲领步骑二万攻姚苌,初时获小胜,并断其运水之路。姚苌军危惧,已有人渴死。但不久,却天降大雨,姚苌军中积水三尺,于是军威大振。时苻坚刚要进食,无心再吃,怒道:"天其无心,何故降泽贼营!"姚苌军越战越强,发展到七万多人,并俘前秦将吏杨璧、徐成等数十人,皆礼而遣之。
一蹶不振的苻坚因不堪昔日部属姚苌追击而困守长安。随之他曾经的男宠慕容冲为了一雪当年之辱率大军将苻坚围在长安城。日久,城中乏粮,以至于出现人吃人的惨剧。苻坚倾最后家底设宴款待群臣,打仗的将军也分不到几片肉吃,塞进嘴里不敢咽下,回到家"吐肉以饴妻子"。数月之间,烟尘四起,百姓死亡无数。慕容冲率众登长安城,苻坚全身甲胄,亲自督战,飞矢满身,血流遍体。最后,苻坚听信谶言"帝出五将久长得"之言,从长安出奔,只留太子苻宏守城。慕容冲纵兵大掠长安,死者不可胜计。
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姚苌见苻坚出逃遂率兵追至五将山(今陕西岐山县),将苻坚包围在姚苌的攻击下,秦兵溃奔,苻坚身边只剩下十余个侍卫,但他帝王之度不改,坐而待之,召厨师进食。
姚苌大将吴忠驰马赶到,把苻坚捆起来送到新平,继而姚苌又派人向苻坚索要传国玉玺。苻坚大骂:"国玺已送晋,怎能送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贼!"姚苌又让苻坚把帝位禅让给他,苻坚又骂:"禅位是圣贤之间的事。你姚苌什么东西,敢自比古代圣人!"
姚苌羞愤,下令将苻坚缢死在新平佛寺,时年四十八岁。其子苻诜、两女以及夫人张氏等人皆死
太元十四年(389年)正月,姚苌因屡战屡胜,以为是秦苻坚神灵相助,便于军中立苻坚像进行祈祷:"今为陛下立像,陛下勿追记臣过也。"
公元386年,姚苌称帝于长安,国号大秦,改年号建初。却说姚苌称帝伊始,可谓志得意满,放眼北方,能与之匹敌者,只有凉州的吕光于是他颇为自得对儿子姚兴道:"身为男儿,还是要有志向,当初我若安身立命老老实实做人,现仍寄人篱下,唯苻坚马首是瞻,如此做人有何意义?"
正当姚苌沾沾自喜之际,某夜,他在宫中小歇,忽一人入内。姚苌定睛看时,但见此人披头散发、衣着褴褛,身上流出浓血来姚苌吃了一惊,叱道:"你是谁?何故来此吓我?"
那人一阵冷笑,笑够后将罩在面孔上的长发撩开--竟然是苻坚!姚苌失色道:"陛下,你已经死去多时,还来找我作甚?"
苻坚道:"你还能认出我来?看来你的眼睛没瞎!只恨我当初有眼无珠,错把虎狼当绵羊看待,因此你杀我我无怨言,可你为何要强霸皇后?"
姚苌道:"我我没有霸占她"
"若不是她刚烈,早被你侮辱了!今天我要替毛皇后及死在你之手的冤魂报仇!"苻坚说着就张牙舞爪直取姚苌。
"救命啊--"
姚苌醒了过来,出了一身大汗,发现原是南柯一梦,但梦中情景仍历历在目自此,姚苌只要闭上眼睛,苻坚必来索命
不出数日,太子姚兴入宫看他,乍一见面,姚兴惊道:"才几日不见,陛下何故成了这副模样?"听了原委,姚兴道,"陛下这是魔怔啊,若不想个法子"
姚苌道:"我知道,若不想个法子,性命难保可是,这魔症乃是无药可救的啊"
姚兴沉思很久道:"陛下之病,只有一个人能救你。"
"你说的是鸠摩罗什吧?"
姚兴点头:"正是。"
姚苌喟然长叹道:"我想得到罗什,非一日之久,可是每与吕光提起,他都不答应!"
"向他明要 ,他当然不会给"
"听你的囗气你有办法?兴儿啊,我的性命全在这个鸠摩罗什身上了"
姚兴点头道:"陛下啊,儿臣也一直想得到罗什,也作了一些准备"
"是何准备?"
"多年前,儿臣就物色了几个懂得佛教的僧人扮作士兵投到吕光军中与鸠摩罗什接近,如今已然得到了罗什的信任。"
"是吗?看来我有救了!"姚苌喜出望外。
"儿臣本打算到条件成熟时接罗什出看来已经等不及了"
"儿啊,那个苻坚已经进入到我的灵魂,接罗什之事应越快越好!否则为父性命休矣!"
姚兴不敢怠慢,当即就赴凉州与在鸠摩罗什身边的僧肇商量。
半月后姚兴回到长安,却没能接来鸠摩罗什,原来鸠摩罗什不愿意偷偷来长安姚苌一听鸠摩罗什不能前来,放声悲哭,宫中嫔妃们也向他告状,称陛下近段时间比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经常深更半夜地起来四处乱窜姚兴是个孝子,为了救父亲他横了横心,决定用几座城池与吕光交换鸠摩罗什!他慎重其事地修书一封让使者带上前往凉州,并千叮万嘱一定要把鸠摩罗什换回来。
书接上回,却说太元十七年(392年)岁初某日鸠摩罗什被吕光召至宫中问道:"罗什师,姚苌很想得到你,他派使者过来了,问我需要什么条件,他愿意用三座城池与我换你。"
鸠摩罗什吃了一惊,亦问道:"陛下答应了吗?"
吕光道:"我正要问你--我是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鸠摩罗什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地说:"陛下啊,姚苌问的是你而非罗什,你教我如何回答?"
吕光认真起来:"是啊,三座城池不是个小东西,若动武,那得用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换来只是,如果我真要如此做了,恐怕有失厚道,不知别人会如何看我"
鸠摩罗什道:"听陛下的囗气,那是想与姚苌做交易了。"
吕光坦言道:"没错,而且我在想,吕光不信佛,留下你是一种浪费,姚苌是个虔诚的信徒,你去到他那,好比苍龙入归大海。"
鸠摩罗什道:"如果我不乐意,陛下是不是非要拿我做交易呢?"
吕光吃惊地:"罗什师困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真愿意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鸠摩罗什么道:"比起去姚苌那里,我愿意留下来!"
"此话怎讲?"
鸠摩罗什道:"是姚苌的原因。"
"姚苌他怎么了?"
"姚苌如何,陛下比我更清楚,而陛下虽不信佛,但你的本性与善根他没法比。"
"你们不是说放下屠刀能立地成佛么?姚苌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不再干乱杀的坏事了。"
"他虽不再干坏事,但他要我并非是为了成佛。"
"那他是为了什么?"
鸠摩罗什道:"他干的坏事实在太多了,古人云'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债迟早是要还的。我想,姚苌是到了该还债的时候了"
"这话的意思我是个俗人,听不懂很高深的禅话,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鸠摩罗什道:"姚苌犯魔症了,苻坚的冤魂正向他索命,恐有性命之忧,这时他才想到了我。"
吕光道:"若如此,他用五座城池我也不换!"
鸠摩罗什离去,吕光转念又想到:罗什一直在凉州不曾出城半步,他如何就知道姚苌要死了?难道他真有神通不成?
吕光只是不信,遂派探子前往长安。不久,探子从长安带回消息:姚苌果然犯魔怔了,恐怕活不了多久,目下正准备让姚兴继位
吕光闻知,暗自对鸠摩罗什的神算称奇不已。他又请来罗什,问姚苌何时亡命。鸠摩罗什道:"一年而已。"
吕光又问:"姚苌病,近时应是个讨伐的最好时机。讨之,可否?"
鸠摩罗什道:"陛下勿须动手,自有人讨之。"
吕光依言,并拭目以待。七月,苻登闻姚苌染疾,即率兵进逼长安。八月,姚苌带病出拒,另遣将军姚熙隆率部袭苻登行营,苻登被迫退兵。姚苌趁夜率兵旁出悄悄地跟在苻登军的后面。早晨探子报告说:"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苻登大惊道:"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苻登遂还雍城,姚苌亦还长安。
太元十八年庚子,姚苌噩梦频繁,苻坚、毛皇后入梦索命尤甚。姚苌每每惊醒,以至幻实莫辨,夜里于宫殿乱窜乱奔,十二月病情加重,常跪伏床头,叩首不已姚苌自知来日无多,临终唤来姚兴叮嘱:"你今后安抚骨肉要讲恩,对待大臣要讲礼,处理事务要讲信,治理百姓要讲仁,只要不丢掉这四条,我就无忧了。"
言毕而死,时年六十四岁。太子姚兴即位,为提防苻登来攻,秘不发丧,于暗中积极筹备。
其时苻登差人来凉州问计于鸠摩罗什,罗什夜观天相见有巨星陨落,称姚苌已死。苻登大喜道:"姚兴小儿,看我如何收拾你!"遂倾前秦全部主力进攻后秦。
姚兴见苻登来袭,亲率大军迎战。双方军队相遇时,姚兴派长史尹纬先期占据水源。前秦军队得不到饮水,一时大乱,渴死者十之三四。尹纬乘乱与秦军大战,苻登军队四散溃逃。
姚兴灭了前秦,为了彻底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他觉得迎鸠摩罗什来长安已刻不容缓。
话分两头,却说姚兴在灭前秦的这数年间,鸠摩罗什在凉州这边也经历了很多的变故。因吕光父子始终不信佛,加之连年在外征战无暇顾及他,鸠摩罗什及弟子僧肇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
某年,凉州干旱,市中少粮,鸠摩罗什,常至无米为炊之地步,有时师徒二人不得不外出乞讨。
这日,鸠摩罗什行乞至宫门外路遇一乘坐官轿的贵人。那贵人见鸠摩罗什面相不凡,便停轿相问,当得知是鸠摩罗什,那贵人喜出望外,即热情邀请至家。原来这官人名叫张资,对鸠摩罗什之名仰慕已久,今日偶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张资,敦煌人。自小喜爱读书,聪颖好学,成年后博览群书,满腹经纶,精通文略.西凉时,被吕光征召入仕,官拜中书监,为他出谋划策,人称温雅之士,很受器重。兼之其文翰温雅,从不顶撞吕光,所以一直很得吕光宠信.近期,因身体不适,吕光没有带他上战场。
这一次他与鸠摩罗什相谈甚欢,走时特意送五斗大米。鸠摩罗什得了这五斗大米,也算是纾解了燃眉之急。及后,张资隔三差五都要派人过来请鸠摩罗什,罗什也喜欢张资的博学多才,二人在一起除了谈经论道,也探讨经史。每次,张资都少不得要送五斗大米给鸠摩罗什。如此半年许,正当鸠摩罗什已经习惯之时,突然张资不再过来请他去走动了。
僧肇认为张资或是因为忙无暇顾及,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请罗什师父过去的。鸠摩罗什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这中间必有其他原因,并嘱僧肇去打听。
鸠摩罗什的猜测没有错,僧肇很快有消息回来,原来近段时间张资一直身体不适。鸠摩罗什于是主动上门为他念经消灾,张资的病情虽未痊愈,却也不至加重。如此直至吕光从战场回来,鸠摩罗什才不去张府走动,只派僧肇常去打探张资的病情。
某日,僧肇从外面得到消息,说是张资的病情加重,乃至卧床不起,吕光心中非常焦急,想尽办法为他治病.并出榜悬赏,谁能医好张资的病,重金赏赐。有个名叫罗叉的外国道人揭榜进见,说能治好张资的病.吕光大喜,当即赏赐了重金。
鸠摩罗什闻言,即时去见吕光道:"陛下,外道罗叉言能治病乃是为了骗取赏金,他并无真本事。"
吕光道:"依你之见张爱卿的病要如何治才可痊愈?"
鸠摩罗什道:"我有一法可试,能治好自会好,治不好谁治也无用。"
鸠摩罗什于是找来五色丝线拧为彩绳,又端来一盆水,将彩绳烧成灰投入盆中对吕光道:"彩绳灰若融入水中,张资的病就能治好,绳灰若不融化,复出水面,病就治不好了.这个方法试过千遍,非常灵验。"
吕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鸠摩罗什做,等了片刻,绢灰没有融化,浮出了水面,形状如彩绳鸠摩罗什再没言语,对吕光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
鸠摩罗什一走,躲在后面的罗叉便出来对吕光道:"陛下,鸠摩罗什的话不可信!"
吕光将信将疑望着罗叉:"如何不可信?"
罗叉道:"他所用的方法并非他独创,那不过是敦煌民间盛行的试病习俗,在天竺和西域龟兹国连市井中的摊贩走卒都会做,他一个名声在外的高僧也用此法,岂不承认他与摊贩走卒是一路货色?"
吕光深以为然,道:"那你说张爱卿的病还有救吗?"
"当然有救!只须用我的方法继续救治!"
吕光于是又赏赐了罗叉不少金银。
此后,张资的病情不但未见好转,还每况愈下,吕光仍不灰心,让罗叉医治,直至某一天罗叉不辞而别才相信鸠摩罗什的话。不数日,张资病亡,吕光伤心欲绝。
料理完中书监张资的后事,吕光亦一病不起,在病床上,他一想到后秦姚兴、西秦乞伏乾归、南凉秃发利鹿孤、北凉段业五股势力一块雄起,而自己却无力回天,更想到一旦他死后,他的子孙的日子恐怕更为艰难,于是病情加重吕光自知来日无多,遂提前自称太上皇,立次子吕绍为天王,任命贴身丫环所生的长子吕纂为太尉,三子吕弘为司徒,对吕绍说:"如今国家多难,群寇环伺,我死后你让吕纂掌握兵权,吕弘掌管朝政,你只管清净无为,委托两位兄长,足以自保。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互相猜忌,恐怕国家灭亡就在眼前。"然后又嘱咐吕纂和吕弘道:"吕绍为人忠厚拙朴,只是因为出身正统才接班。你二人一定要死保弟弟,方能在乱世中活下去。吕纂性情粗暴,我一直很担心,切记不要听信谗言!"然后又叮嘱诸子,"姚家父子一直想得到鸠摩罗什,一旦他们遂意,必是如虎添翼,对我们不利,我死后亦不能让他们遂愿,切记切记!"吕光说完于当天晚上就一命呜呼了。
吕光一死,他的遗言就成了耳边风。为了稳定民心,吕绍决定先不发丧以观局势,而吕纂却不听他的,率部属至灵堂嚎啕大哭。吕绍一听有人公然哭灵,出来一看是大哥,又见吕纂部下人见了他也不跪下,心里发虚,就对吕纂道:"哥哥啊,你位高威重,小弟愿将位置相让。"
吕纂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这样说话岂不是要把微臣陷于不仁不义之地么?"双方互相推让,吕纂假意不做皇帝,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此时,吕光侄儿吕超正在旁边冷眼观摩,等吕纂走后就对吕绍道:"吕纂手握兵权,战功赫赫,先主死后就张狂肆意,此人走路龙行虎步,目视天顶,将来必有异心,希望陛下早做决断。"。
为人懦弱的吕绍想想还是不忍,对吕超道:"先帝遗言我从不敢忘记,就算二位兄长有异心,我也不会去图谋他们,不要再说了!"
其时,对吕绍不满的吕弘也派人秘告吕纂道:"主上过于暗弱,国家在乱世中难以维持,兄长不要拘泥这些小节。"吕纂一听吕弘也支持自己,就密谋发动政变。晚上带领几百亲兵进攻皇宫北门,吕弘带人进攻东门。
支持吕绍的吕超听说吕纂造反了,急忙跑到军营里点齐两千精兵前来护驾。结果士兵一看造反的是最高统帅吕纂,都临阵倒戈加入叛军,吕超顿时变成光杆司令,只好向吕纂投降。皇宫卫士本来就不多,吕绍一看大势已去,命令侍卫都放下武器出去投降,临走让他们把内宫大门关上,自己走到最高的凌霄阁上纵火自焚。
吕纂和吕弘会师后看到国王自焚了,赶快吩咐救火,哥俩就蹲在门口商量如何分赃。吕纂还假惺惺把王位让给吕弘,吕弘可不敢接受哥哥的馈赠,坚决推给吕纂。吕纂就下诏书云:"先帝本来的旨意就是吕纂为王,结果吕绍篡改圣旨,罪该万死,幸亏现在水落石出。"于是文武百官加封一等,各自皆大欢喜,人人称贺。
却说吕纂杀了吕绍后,自立为凉州王,改元咸宁。
征东将军吕方乃吕光之弟,也就是吕篡等人的叔叔,他负责守卫南凉边境。政变后他进京打探情况,和他私交不错的吕弘就向其卖弄自己的战绩。吕方得知他们兄弟相残,破口大骂。吕弘被骂,就愤愤地对手下说:"老东西,会有收拾你的一天!"。
吕弘还没来得及收拾吕方,吕纂就开始忌惮他了。吕弘亦清楚自己功高震主,率先发兵进攻吕纂,结果大败而逃。吕弘单人逃出京城,准备投奔南凉姚兴,半路经吕方守地遂拜见叔叔。吕方大哭道:"天下这么大,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于是令左右把吕弘捆起来送给吕纂。吕纂派兵士把吕弘绞死。几个弟弟先后死了,他认为国家已经安定,慢慢染上酗酒之习,大臣们反复劝谏都不听。
咸宁二年,凉州城中有一户人家养的母猪生下一头三个头的小怪猪,消息传开,引得远远近近的百姓争相过来观看。
怪猪事件发生后的第九天,有一条龙从东厢古井中飞出来,然后于宫殿前蟠卧不动,直至第二天早上龙才飞走
其时,市井中谣传四起,说是凉州将有飞来大祸,吕纂却认为这两件奇怪的事乃是祥瑞之兆,遂把大殿命名为:龙翔殿。
三天后,又有一条黑龙系挂在当阳的九宫门上:次日,龙又飞走了。
吕纂大喜,再把九宫门命名为"龙兴门"。
不祥之怪事接二连三出现,鸠摩罗什坐卧不安了,不得不向吕纂奏禀道:"陛下,最近潜龙出游,妖猪显现--龙乃是险凶之物,其出入皆有时有因,如今一再看见它们又很快飞走,这是不吉祥的兆头,必定有下人谋上的变故。希望陛下克已修德,以答天威!"
吕纂较吕光和吕绍更不相信佛教,他对鸠摩罗什的忠告自然是置之不理,而是枉顾左右而言他道:"罗什师啊,听说你棋艺高超,何不陪我下一盘棋?"遂教两个官员在殿上摆好棋盘。
鸠摩罗什不敢不从。开局时,吕纂下黑子,鸠摩罗什下白棋。吕篡先先声夺人吃了鸠摩罗什一粒黑子,他在喊叫一声"吃"的同时也不忘戏道:"砍胡奴头!"
鸠摩罗什是西域天竺人,是胡奴,明白吕篡在骂他,遂回敬道:"胡奴的头砍不掉,胡奴要砍别人的头了!"鸠摩罗什这句话是暗地警告吕纂要注意他的部署。
吕纂对鸠摩罗什的忠告仍当耳边风。
说的是吕超因曾怂恿吕绍杀吕纂,吕纂登基后即将其贬到外地担任太守。吕超心存不满,为了扩充实力私自发兵洗掠境内的鲜卑人。被劫之鲜卑酋长遂向吕纂告状。吕纂获悉,将吕超召回凉州责骂,并扬言要杀他以谢天下。吕超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与在朝中当领军的哥哥吕隆串通一气。吕隆听了弟弟之言,便设私宴款待吕篡。吕篡不知是计,任其猛灌,喝得酩酊大醉。吕篡醉得不省人事,被手下放入车里拉回
吕超早带了几个亲兵埋伏到路旁,时刻等候刺杀他。吕隆家里离吕篡宫殿尚有一段路程,当车离了吕隆家经一拐角时,早已在此埋伏的吕超虎跃而出将吕篡刺死
至此,吕光一家全部灭绝,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落到了侄儿吕隆、吕超手中。吕超杀了吕篡,他认为自己杀戮太重,不愿为王,将王位让给了哥哥吕隆。
吕超小名就叫"胡奴"。吕篡被吕超所杀,当时见证吕篡与鸠摩罗什下棋的人才如梦初醒。
且说吕隆自称天王登位之时,也正值姚兴风头正劲灭后秦之日。某日,宫中来了一位使者,他自称受姚兴委派,特来迎接鸠摩罗什大师去长安
其时,僧肇正在宫外,他听到消息便飞一般跑回去向鸠摩罗什报喜。
鸠摩罗什正在念经,见僧肇兴高采烈的样子便停下来问道:"喜从何来?"
"姚兴已派使者过来,师父的苦日子快要熬出头了,这难道不算喜事?"
鸠摩罗什淡然道:"我知道,姚家父子派使者不是头一回。"
僧肇仍然兴致勃勃道:"师父有所不知,这次跟以往不一样,姚兴已经下了决心"
鸠摩罗什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师父啊,我说过这次不一样,就绝对不一样的--姚兴派来了使者,他大概是什么态度目前尚不便透露"
鸠摩罗什道:"你不便透露,我也不想多问,可我知道,无论姚兴用什么办法,吕隆兄弟的态度仍如吕光父子一样不会改变。"
鸠摩罗什的预计没有错,没过多久,僧略、僧迁便听到确切信息--姚兴这次派来的使者过来恭请鸠摩罗什确与以往不同,他在信里没有提到任何条件,只强调要吕隆兄弟尽快地把鸠摩罗什交给使者。这事把吕隆兄弟惹火了,吕超道:"真是欺人太甚!当初他们向吕光父子索要鸠摩罗什还客客气气!现在听他的囗气就像欠他似的,就冲这个,我们不能给他!"
吕隆也同意弟弟的观点,当即就对姚兴派来的使者说:"你们主子打鸠摩罗什的主意非一日之久,这么多年来,吕光父子一直没答应,如果我就这样白给你们,岂不要被天下人耻笑!"
那使者道:"那你要什么条件?回去后我向主公禀报。"
吕超道:"我的条件是--即便拿姚兴的所有江山交换,我也只有两个字--不换!"
鸠摩罗什听了这个消息便长叹不止。僧肇不解地问:"师父为何长叹?"
鸠摩罗什道:"为了我,恐怕又要起纷争了"
弘始三年岁初,有消息传来,因吕隆兄弟拒绝交出鸠摩罗什姚兴准备出兵征讨。
五月,姚兴果然派遣随西公姚页德率十万大军进兵凉州攻打吕隆,大战即将爆发,凉州城里人心浮动。十七年前,前秦苻坚为了一个鸠摩罗什派吕光率十万大军征讨西域;如今姚兴仍是为了鸠摩罗什要来攻打凉州,欲知这场大战如何收场且听下回分解。
分类:佛经 书名:《大国师·鸠摩罗什传奇》 作者:灵悟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