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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151○赵汝愚 子崇宪 赵汝愚,字子直,汉恭宪王元佐七世孙,居饶之余干县。父善应,字彦远,官 终修武郎、江西兵马都监。性纯孝,亲病,尝刺血和药以进。母畏雷,每闻雷则披 衣走其所。尝寒夜远归,从者将扣门,遽止之曰:"无恐吾母。"露坐达明,门启 而后入。家贫,诸弟未制衣不敢制,已制未服不敢服,一瓜果之微必相待共尝之。 母丧,哭泣呕血,毁瘠骨立,终日俯首柩傍,闻雷犹起,侧立垂涕。既终丧,言及 其亲,未尝不挥涕,生朝必哭于庙。父终肺疾,每膳不忍以诸肺为羞。母生岁值卯, 谓卯兔神也,终其身不食兔。闻四方水旱,辄忧形于色。江、淮警报至,为之流涕, 不食累日;同僚会宴,善应怅然曰:"此宁诸君乐饮时耶!"众为失色而罢。故人 之孤女,贫无所归,善应聘以为己子妇。有尝同僚者死不克葬,子佣食他所,善应 驰往哭之,归其子而予之赀,使葬焉。道见病者必收恤之,躬为煮药。岁饥,旦夕 率其家人辍食之半,以饲饥者。夏不去草,冬不破坏,惧百虫之游且蛰者失其所也。 晋陵尤袤称之曰:"古君子也。"既卒,丞相陈俊卿题其墓碣曰:"宋笃行赵公彦 远之墓。" 汝愚早有大志,每曰:"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不负此生。"擢进士第一,签 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孝宗方锐意恢复,始见,即陈自治 之策,孝宗称善,迁校书郎。知阁门张说擢签书枢密院事,汝愚不往见,率同列请 祠,未报。会祖母讣至,即日归,因自劾,上不加罪。 迁著作郎、知信州,易台州,除江西转运判官,入为吏部郎兼太子侍讲。迁秘 书少监兼权给事中。内侍陈源有宠于德寿宫,添差浙西副总管。汝愚言:"祖宗以 童贯典兵,卒开边衅,源不宜使居总戎之任。"孝宗喜,诏自今内侍不得兼兵职。 旧制,密院文书皆经门下省,张说在西府,托言边机不宜泄。汝愚谓:"东西二府 朝廷治乱所关,中书庶政无一不由东省,何密院不然?"孝宗命如旧制。 权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论知阁王抃招权预政,出抃外祠。以集英殿修撰帅 福建,陛辞,言国事之大者四,其一谓:"吴氏四世专蜀兵,非国家之利,请及今 以渐抑之。"进直学士、制置四川兼知成都府。诸羌蛮相挻为边患,汝愚至,悉以 计分其势。孝宗谓其有文武威风,召还。光宗受禅,趣召未至,殿中侍御史范处义 论其稽命,除知潭州,辞,改太平州。进敷文阁学士,知福州。 绍熙二年,召为吏部尚书。先是,高宗以宫人黄氏侍光宗于东宫,及即位为贵 妃,后李氏意不能平。是年冬十一月郊,有司已戒而风雨暴至,光宗震惧,及斋宿 青城,贵妃暴薨,驾还,闻之恚,是夕疾作。内侍驰白孝宗,孝宗仓卒至南内,问 所以致疾之由,不免有所戒责。及光宗疾稍平,汝愚入对。上常以五日一朝孝宗于 重华宫,至是往往以传旨免,至会庆节上寿,驾不出,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以为 忧。汝愚往复规谏,上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护,于是两宫之情通。光宗 及后俱诣北内,从容竟日。 四年,汝愚知贡举,与监察御史汪义端有违言。汝愚除同知枢密院事,义端言 祖宗之法,宗室不为执政,诋汝愚植党沽名,疏上,不纳。又论台谏、给舍阴附汝 愚,一切缄默,不报。论汝愚发策讥讪祖宗,又不报。汝愚力辞,上为徙义端军器 监。给事中黄裳言:"汝愚事亲孝,事君忠,居官廉,忧国爱民,出于天性。义端 实忌贤,不可以不黜。"上乃黜义端补郡,汝愚不获已拜命。未几,迁知枢密院事, 辞不拜,有旨趣受告。汝愚对曰:"臣非敢久辞。臣尝论朝廷数事,其言未见用, 今陛下过重华,留正复相,天下幸甚。惟武兴未除帅,臣心不敢安。"上遂以张诏 代领武兴军,汝愚乃受命。 光宗之疾生于疑畏,其未过宫也,汝愚数从容进谏,光宗出闻其语辄悟,入辄 复疑。五年春,孝宗不豫,夏五月,疾日臻。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入,请上诣 重华宫侍疾,从臣、台谏继入,阁门吏以故事止之,不退。光宗益疑,起入内。越 二日,宰相又请对,光宗令知阁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至浙江 亭俟命。孝宗闻之忧甚,嗣秀王简丞相传孝宗意,令宰执复入。侂胄奏曰:"昨传 旨令宰执出殿门,今乃出都门。"请自往宣押,汝愚等乃还第。
六月丁酉,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宰执私第,报孝宗崩,中书以闻,汝愚恐上疑, 或不出视朝,持其札不上。次日,上视朝,汝愚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上乃许过 北内,至日昃不出,宰相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壬寅,将成服,留正与汝愚议,介 少傅吴琚请宪圣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宪圣不许。正等附奏曰:"臣等连日造南内请 对,不获。累上疏,不得报。今当率百恭官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 恐人情骚动,为社稷忧。乞太皇太后降旨,以皇帝有疾,蹔就宫中成服。然丧不可 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摄行祭 礼。"盖是时正、汝愚之请垂帘也,以国本系乎嘉王,欲因帘前奏陈宗社之计,使 命出帘帏之间,事行庙堂之上,则体正言顺,可无后艰。而吴琚素畏慎,且以后戚 不欲与闻大计,此议竟格。 丁未,宰臣已下,待对和宁门,不报,乃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 正储位以安人心。"又不报。越六日再请,御批云:"甚好。"明日,同拟旨以进, 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批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留正见 之惧,因朝临佯仆于庭,密为去计。汝愚自度不得辞其责,念故事须坐甲以戒不虞, 而殿帅郭杲莫有以腹心语者。 会工部尚书赵彦逾至私第,语及国事,汝愚泣,彦逾亦泣,汝愚因微及与子意, 彦逾喜。汝愚知彦逾善杲,因缪曰:"郭杲傥不同,奈何?"彦逾曰:"某当任之。" 约明乃复命。汝愚曰:"此大事已出诸口,岂容有所俟乎?"汝愚不敢入私室,退 坐屏后,以待彦逾之至。有顷,彦逾至,议遂定。明日,正以五更肩舆出城去,人 心益摇,汝愚处之恬然。自吴琚之议不谐,汝愚与徐谊、叶适谋可以白意于慈福宫 者,乃遣韩侂胄以内禅之意请于宪圣。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不获命,明日 往,又不获命。侂胄逡巡将退,重华宫提举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 少俟,入见宪圣而泣。宪圣问故,礼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 乱者乎?"宪圣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去,所赖 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宪圣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他人异,乃 亦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 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宪圣问侂胄安在,礼曰: "臣已留其俟命。"宪圣曰:"事顺则可,令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 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 使郭杲及步帅阎仲夜以兵卫南北内,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临,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礻覃祭, 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大行前,宪圣垂帘,汝愚率同列再拜,奏:"皇帝 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 继有'念欲退闲'之语,取太皇太后处分。"宪圣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 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宪圣允诺。汝愚袖出 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 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览毕曰:"甚 善。"汝愚奏:"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 须烦太皇太后主张。"又奏:"上皇疾未平,骤闻此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 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喻之。宪圣乃命皇子即位,皇子固辞 曰:"恐负不孝名。"汝愚奏:"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 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入素幄,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 宁宗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帝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 内侍扶掖乃坐。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长百僚,命朱熹待 制经筵,悉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侍御史张叔椿请议正弃国之罚,汝愚为迁叔椿官。 是月,上命汝愚兼权参知政事。留正至,汝愚乞免兼职,乃除特进、右丞相。 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乃命以特进为枢密 使,汝愚又辞特进。孝宗将欑,汝愚议欑宫非永制,欲改卜山陵,与留正议不合。 侂胄因而间之,出正判建康,命汝愚为光禄大夫、右丞相。汝愚力辞至再三,不许。 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来谒,故不见,侂胄惭忿。签书枢密罗点曰: "公误矣。"汝愚亦悟,复见之。侂胄终不怿,自以有定策功,且依托肺腑,出入 宫掖,居中用事。朱熹进对,以为言,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同劾之,未果。熹白汝 愚,当以厚赏酬劳,勿使预政,而汝愚谓其易制不为虑。 右正言黄度欲论侂胄,谋泄,以内批斥去。熹因讲毕,奏疏极言:"陛下即位 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 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疏入,遽出内批,除熹宫观。汝 愚袖批还上,且谏且拜,侂胄必欲出之,汝愚退求去,不许。吏部侍郎彭龟年力陈 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贻患。又奏:"近日逐朱熹太暴,故欲陛下亦 亟去此小人。"既而内批龟年与郡,侂胄势益张。 侂胄恃功,为汝愚所抑,日夜谋引其党为台谏,以摈汝愚。汝愚为人疏,不虞 其奸。赵彦逾以尝达意于郭杲,事定,冀汝愚引与同列,至是除四川制置,意不惬, 与侂胄合谋。陛辞日,尽疏当时贤者姓名,指为汝愚之党,上意不能无疑。汝愚请 令近臣举御史,侂胄密谕中司,令荐所厚大理寺簿刘德秀,内批擢德秀为察官,其 党牵联以进,言路遂皆侂胄之人。会黄裳、罗点卒,侂胄又擢其党京镗代点,汝愚 始孤,天子益无所倚信。于是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 后斥去,群憸和附,疾正士如仇雠,而衣冠之祸始矣。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或教之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纲无遗。" 侂胄然之,擢其党将作监李沐为正言。沐,彦颖之子也,尝求节度使于汝愚不得, 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乞罢其政。"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罢 右相,除观文殿学士、知福州。台臣合词乞寝出守之命,遂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国遭大戚,中外汹汹,留正弃相位而去,官僚几欲解 散,军民皆将为乱,两宫隔绝,国丧无主。汝愚以枢臣独不避殒身灭族之祸,奉太 皇太后命,翊陛下以登九五,勋劳著于社稷,精忠贯于天地,乃卒受黯黮而去,天 下后世其谓何?"博士杨简亦以为言。李沐劾祥、简,罢之。太府丞吕祖俭亦上书 诉汝愚之忠,诏祖俭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TL、林 仲麟、蒋傅、徐范等伏阙言:"去岁人情惊疑,变在朝夕。当时假非汝愚出死力, 定大议,虽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 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恬,乃独有异志乎?"书上,悉送五百里外羁管。 侂胄忌汝愚益深,谓不重贬,人言不已。以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监察御史 胡纮疏汝愚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责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 安置。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宁宗以素服登大宝,盖其 验也,而谗者以为言。时汪义端行词,用汉诛刘屈氂、唐戮李林甫事,示欲杀之意。 迪功郎赵师召亦上书乞斩汝愚。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 我,我死,汝曹尚可免也。"至衡州病作,为守臣钱鍪所窘,暴薨,天下闻而冤之, 时庆元二年正月壬午也。 汝愚学务有用,常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 如张栻、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 未果。所著诗文十五卷、《太祖实录举要》若干卷、《类宋朝诸臣奏议》三百卷。 汝愚聚族而居,门内三千指,所得廪给悉分与之,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无间言。 自奉养甚薄,为夕郎时,大冬衣布裘,至为相亦然。 汝愚既殁,党禁浸解,旋复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已而赠少保。侂胄诛,尽 复元官,赐谥忠定,赠太师,追封沂国公。理宗诏配享宁宗庙庭,追封福王,其后 进封周王。子九人,崇宪其长子也。 崇宪,字履常,淳熙八年以取应对策第一,时汝愚侍立殿上,降,再拜以谢。 孝宗顾近臣曰:"汝愚年几何?已有子如此。"越三年,复以进士对策,擢甲科。 上谓执政曰:"此汝愚子,岂即前科取应第一人者耶?" 崇宪初仕为保义郎、监饶州赡军酒库,换从事郎、抚州军事推官。汝愚帅蜀, 辟书写机宜文字,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监西京中岳庙。汝愚既贬死,海内愤郁, 崇宪阖门自处。居数年,复汝愚故官职,多劝以仕。 改奉议郎、知南昌县事,奉行荒政,所活甚众。升籍田令,制曰:"尔先人有 功王室,中更谗毁,思其功而录其子,国之典也。"崇宪拜命感泣,陈疏力辞,以 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宠光,非公朝所以劝忠孝、厉廉耻之意。"俄 改监行在都进奏院,复引陈瓘论司马光、吕公著复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陈下三省集 议:"若先臣心迹有一如言者所论,即近日恩典皆为冒滥,先臣复官赐谥,与臣新 命,俱合追寝。如公论果谓诬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谗谤既辨,忠节自明,而 宪圣慈烈皇后拥佑之功德益显。然后申饬史官、改正诬史,垂万世之公。" 又请正赵师召妄贡封章之罪,究蔡琏与大臣为仇之奸,毁龚颐正《续稽古录》 之妄。诏两省史官考订以闻。已而吏部尚书兼修国史楼钥等请施行如章,从之。及 诬史未正,复进言,其略谓:"前日史官徒以权臣风旨,刊旧史、焚元稿,略无留 难。今诏旨再三,莫有慨然奋直笔者,何小人敢于为恶,而谓之君子者顾不能勇于 为善耶?"闻者愧之。其后玉牒、日厉所卒以《重修龙飞事实》进呈,因崇宪请也。 未几,赠汝愚太师,封沂国公,擢崇宪军器监丞,改太府监丞,迁秘书郎,辞, 弗许。寻为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尝因闵雨求言,乃上封事,谓:"今日有更化 之名,无更化之实。人才,国之元气,而忠鲠摈废之士,死者未尽省录,存者未悉 褒扬。言论,国之风采,其间输忠亡隐,有所规益者,岂惟奖激弗加,盖亦罕见施 用;偷安取容,无所建明者,岂惟黜罚弗及,或乃遂阶通显。"至若勉圣学以广聪 明,教储贰以固根本,戒宰辅大臣同寅尽瘁以济艰难,责侍从台谏思职尽规以宣壅 蔽,防左右近习窃弄之渐,察奸憸余党窥伺之萌,皆恳恳为上言之。 请外,知江州。郡民岁苦和籴,崇宪疏于朝,永蠲之。且转籴旁郡谷别廪储之, 以备岁俭。瑞昌民负茶引钱,新旧累积,为缗十七万有奇,皆困不能偿,死则以责 其子孙犹弗贷。会新券行,视旧价几倍蓰,崇宪叹曰:"负茶之民愈困矣。"亟请 以新券一偿旧券二,诏从之。盖受赐者千余家,刻石以纪其事。修陂塘以广溉灌, 凡数千所。提举江西常平兼权隆兴府及帅漕司事,迁转运判官仍兼帅事。 初,汝愚捐私钱百余万创养济院,俾四方宾旅之疾病者得药与食,岁久浸移为 它用。崇宪至,寻修复,立规约数十条,以愈疾之多寡为赏罚。弃儿于道者,亦收 鞠之。社仓久敝,访其利害而更张之。、 以兵部郎中召,寻改司封,皆固辞,遂直秘阁、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静 江之属邑十,地肥硗略等,而阳朔、修仁、荔浦之赋独倍焉。自张栻奏减之余,人 犹以为病。崇宪请再加蠲减,诏递损有差,三县民立祠刻石。琼守非才,激黎峒之 变,乃劾去之,改辟能者代其任。萝蔓峒者仍岁寇钞为暴,实民何向父子阴诱导之。 崇宪捐金缯付小校使系以来,置之法。因严民夷交通之禁,使边民相什伍,寇至则 鸣鼓召众,先后掩击,俘获者赏,不至者有惩。先是,部内郡邑有警,辄移统府兵 戍之,在宜州者百人,古县半之。崇宪谓根本单虚,非所以窒奸萌,乃于其地各置 兵如戍兵之数,而敛戍者以归。邕为边要害地,自狄青平侬智高,所以设韩捍防者 甚至,岁久浸弛,而溪峒日强。崇宪条上其议,朝廷颇采其言,然未及尽用也。 崇宪天性笃孝,居父丧,月余始食食,小祥始茹果实,终丧不饮酒食肉,比御 犹弗入者久之。 论曰:自昔大臣处危疑之地,而能免于祸难者盖鲜矣。昔者周成王立而幼冲, 周公以王室懿亲为宰辅,四国流言,而周公不免于居东之忧,非天降风雷之变,以 彰周公之德而启成王之衷,则所谓《金滕》之书,固无因而关于王之耳目,公之心 果能以自明乎?公之心能自明,则天意之所以属于周而绵八百载之丕祚者,实系于 兹。不然,周其殆哉! 赵汝愚,宋之宗臣也,其贤固不及周公,其位与戚又非若周公之尊且昵也。方 孝宗崩,光宗疾,大丧无主,中外汹汹,一时大臣有畏难而去者矣。汝愚独能奋不 虑身,定大计于顷刻,收召明德之士,以辅宁宗之新政,天下翕然望治,其功可谓 盛矣。然不几时,卒为韩侂胄所构,一斥而遂不复返,天下闻而冤之。于此见天之 所以眷宋者不如周,而宋之陵夷驯至于不可为,信非人力之所能也。 汝愚父以纯孝闻,而子崇宪能守家法,所至有惠政,亦可谓世济其美者已。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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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152○彭龟年 黄裳 罗点 黄度 周南附 林大中 陈骙 黄黼 詹体仁 彭龟年,字子寿,临江军清江人。七岁而孤,事母尽孝。性颖异,读书能解大 义。及长,得程氏《易》读之,至忘寝食,从朱熹、张栻质疑,而学益明。登乾道 五年进士第,授袁州且春尉、吉州安福丞。郑侨、张枃同荐,除太学博士。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以论带御器械吴端,徙太府少卿,龟年上疏乞复其位,贻书 宰相云:"祖宗尝改易差除以伸台谏之气,不闻改易台谏以伸幸臣之私。"兼魏王 府教授,迁国子监丞。以侍御史林大中荐,为御史台主簿。改司农寺丞,进秘书郎 兼嘉王府直讲。 光宗尝亲郊,值暴风雨感疾,大臣希得进见。久之,疾平,犹疑畏不朝重华宫。 龟年以书谯赵汝愚,且上疏言:"寿皇之事高宗,备极子道,此陛下所亲睹也。况 寿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圣心拳拳,不言可知。特遇过宫日分,陛下或迟其行,则 寿皇不容不降免到宫之旨,盖为陛下辞责于人,使人不得以窃议陛下,其心非不愿 陛下之来。自古人君处骨肉之间,多不与外臣谋,而与小人谋之,所以交斗日深, 疑隙日大。今日两宫万万无此。然臣所忧者,外无韩琦、富弼、吕诲、司马光之臣, 而小人之中,已有任守忠者在焉,惟陛下裁察。" 又言:"使陛下亏过宫定省之礼,皆左右小人间谍之罪。宰执侍从但能推父子 之爱,调停重华;台谏但能仗父子之义,责望人生。至于疑间之根,盘固不去,曾 无一语及之。今内侍间谍两宫者固非一人,独陈源在寿皇朝得罪至重,近复进用, 外人皆谓离间之机必自源始。宜亟发威断,首逐陈源,然后肃命銮舆,负罪引慝, 以谢寿皇,使父子欢然,宗社有永,顾不幸欤?"居亡何,光宗朝重华,都人欢悦。 寻除起居舍人,入谢,光宗曰:"此官以待有学识人,念非卿无可者。" 龟年述祖宗之法为《内治圣鉴》以进。光宗曰:"祖宗家法甚善。"龟年曰: "臣是书大抵为宦官、女谒之防,此曹若见,恐不得数经御览。"光宗曰:"不至 是。"他日,龟年奏:"臣所居之官,以记注人君言动为职,车驾不过宫问安,如 此书者又数十矣,恐非所以示后。"有旨幸玉津园,龟年奏:"不奉三宫,而独出 宴游,非礼也。"又言:"陛下误以臣充嘉王府讲读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 道。臣闻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岂若身之切哉。" 绍熙五年五月,寿皇不豫,疾浸革,龟年连三疏请对,不获命。属上视朝,龟 年不离班位,伏地扣额久不已,血渍鹙甓。光宗曰:"素知卿忠直,欲何言?"龟 年奏:"今日无大于不过宫。"光宗曰:"须用去。"龟年言:"陛下屡许臣,一 入宫则又不然。内外不通,臣实痛心。"同知枢密院余端礼曰:"扣额龙墀,曲致 忠恳,臣子至此,为得已邪?"上云:"知之。" 孝宗崩,宁宗受禅,是夕召对,宁宗蹙额云:"前但闻建储之义,岂知遽践大 位,泣辞不获,至今震悸。"龟年奏:"此乃宗祏所系,陛下安得辞,今日但当尽 人子事亲之诚而已。"因拟起居札子,乞日进一通。又与翊善黄裳同奏往朝南内, 因定过宫之礼,乞先一日入奏,率百官恭谢。宁宗朝泰安宫,至则寝门已闭,拜表 而退。 时议欲别建泰安宫,而光宗无徙宫之意。龟年言:"古人披荆棘立朝廷,尚可 布政出令,况重华一宫岂为不足哉?陛下居狭处,太上居宽处,天下之人必有谅陛 下之心者。"于是宫不果建。迁中书舍人。刘庆祖已带遥郡承宣使,而以太上随龙 人落阶官,龟年缴奏,宁宗批:"可与书行。"龟年奏:"臣非为庆祖惜此一官, 为朝廷惜此一门耳。夫'可与书行',近世弊令也,使其可行,臣即书矣,使不可 行,岂敢因再令而遂书哉?"宁宗尝谓:"退朝无事,恐自怠惰,非多读书不可。" 龟年奏:"人君之学与书生异,惟能虚心受谏,迁善改过,乃圣学中第一事,岂在 多哉!" 一日,御笔书朱熹、黄裳、陈傅良、彭龟年、黄由、沈有开、李巘、京镗、黄 艾、邓驲十人姓名示龟年云:"十人可充讲官否?"龟年对曰:"陛下若招来一世 之杰如朱熹辈,方厌人望,不可专以潜邸学官为之。"寻除侍讲,迁吏部侍郎,升 兼侍读。龟年知事势将变,会暴雨震雷,因极陈小人窃权、号令不时之弊。遣充金 国吊祭接送伴使。
初,朱熹与龟年约共论韩侂胄之奸,会龟年护客,熹以上疏见绌,龟年闻之, 附奏云:"始臣约熹同论此事。今熹既罢,臣宜并斥。"不报。迨归,见侂胄用事, 权势重于宰相,于是条数其奸,谓:"进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关大体者。 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知之,假托声势,窃弄威福,不去必为后患。"上览奏甚骇, 曰:"侂胄朕之肺腑,信而不疑,不谓如此。"批下中书,予侂胄祠,已乃复入。 龟年上疏求去,诏侂胄与内祠,龟年与郡,以焕章阁待制知江陵府、湖北安抚 使。龟年丐祠,庆元二年,以吕棐言落职;已而追三官,勒停。嘉泰元年,复元官。 起知赣州,以疾辞,除集英殿修撰、提举冲佑观。开禧二年,以待制宝谟阁致仕, 卒。 龟年学识正大,议论简直,善恶是非,辨析甚严,其爱君忧国之忱,先见之识, 敢言之气,皆人所难。晚既投闲,悠然自得,几微不见于颜面。自伪学有禁,士大 夫鲜不变者,龟年于关、洛书益加涵泳,扁所居曰止堂,著《止堂训蒙》,盖始终 特立者也。闻苏师旦建节,曰:"此韩氏之阳虎,其祸韩氏必矣。"及闻用兵,曰: "祸其在此乎?"所著书有《经解》、《祭仪》、《五致录》、奏议、外制。 侂胄诛,林大中、楼錀皆白其忠,宁宗诏赠宝谟阁直学士。章颖等请易名,赐 谥忠肃。上谓颖等曰:"彭龟年忠鲠可嘉,宜得谥。使人人如此,必能纳君于无过 之地。"未几,加赠龙图阁学士,而擢用其子钦。 黄裳,字文叔,隆庆府普成人。少颖异,能属文。登乾道五年进士第,调巴州 通江尉。益务进学,文词迥出流辈,人见之曰:"非复前日文叔矣。" 时蜀中饷师,名为和籴,实则取民。裳赋《汉中行》,讽总领李蘩,蘩为罢籴, 民便之。改兴元府录事参军。以四川制置使留正荐,召对,论蜀兵民大计。迁国子 博士,以母丧去。宰相进拟他官,上问裳安在,赐钱七十万。除丧,复召。 时光宗登极,裳进对,谓:"中兴规模与守成不同,出攻入守,当据利便之势, 不可不定行都。富国强兵,当求功利之实,不可不课吏治。捍内御外,当有缓急之 备,不可不立重镇。"其论行都,以为就便利之势,莫若建康。其论吏治,谓立品 式以课其功,计资考以久其任。其论重镇,谓自吴至蜀,绵亘万里,曰汉中,曰襄 阳,曰江陵,曰鄂渚,曰京口,当为五镇,以将相大臣守之,五镇强则国体重矣。 除太学博士,进秘书郎。 迁嘉王府翊善,讲《春秋》"王正月"曰:"周之王,即今之帝也。王不能号 令诸侯,则王不足为王;帝不能统御郡镇,则帝不足为帝。今之郡县,即古诸侯也。 周之王惟不能号令诸侯,故《春秋》必书'王正月',所以一诸侯之正朔。今天下 境土,比祖宗时不能十之四,然犹跨吴、蜀、荆、广、闽、越二百州,任吾民者, 二百州守也,任吾兵者,九都统也,苟不能统御,则何以服之?"王曰:"何谓九 都统?"裳曰:"唐太宗年十八起义兵,平祸乱。今大王年过之,而国家九都统之 说犹有未知,其可不汲汲于学乎?" 他日,王擢用东宫旧人吴端,端诣王谢,王接之中节。裳因讲《左氏》"礼有 等衰",问王:"比待吴端得重轻之节,有之乎?"王曰:"有之。"裳曰:"王 者之学,正当见诸行事。今王临事有区别,是得等衰之义矣。"王意益向学。于是 作八图以献:曰太极,曰三才本性,曰皇帝王伯学术,曰九流学术,曰天文,曰地 理,曰帝王绍运,以百官终焉,各述大旨陈之。每进言曰:"为学之道,当体之以 心。王宜以心为严师,于心有一毫不安者,不可为也。"且引前代危亡之事以为儆 戒。王谓人曰:"黄翊善之言,人所难堪,惟我能受之。"他日,王过重华宫,寿 皇问所读书,王举以对,寿皇曰:"数不太多乎?"王曰:"讲官训说明白,忱心 乐之,不知其多也。"寿皇曰:"黄翊善至诚,所讲须谛听之。" 裳久侍王邸,每岁诞节,则陈诗以寓讽。初尝制浑天仪、舆地图,侑以诗章, 欲王观象则知进学,如天运之不息,披图则思祖宗境土半陷于异域而未归。其后又 以王所讲三经为诗三章以进。王喜,为置酒,手书其诗以赐之。王尝侍宴宫中,从 容为光宗诵《酒诰》,曰:"此黄翊善所教也。"光宗诏劳裳,裳曰:"臣不及朱 熹,熹学问四十年,若召置府寮,宜有裨益。"光宗嘉纳。裳每劝讲,必援古证今, 即事明理,凡可以开导王心者,无不言也。 绍熙二年,迁起居舍人。奏曰:"自古人君不能从谏者,其蔽有三:一曰私心, 二曰胜心,三曰忿心。事苟不出于公,而以己见执之,谓之私心;私心生,则以谏 者为病,而求以胜之;胜心生,则以谏者为仇,而求以逐之。因私而生胜,因胜而 生忿,忿心生,则事有不得其理者焉。如潘景珪,常才也,陛下固亦以常人遇之, 特以台谏攻之不已,致陛下庇之愈力,事势相激,乃至于此。宜因事静察,使心无 所系,则闻台谏之言无不悦,而无欲胜之心,待台谏之心无不诚,而无加忿之意矣。" 三年,试中书舍人。时武备寝弛,裳上疏曰:"寿皇在位三十年,拊循将士, 士常恨不得效死以报。陛下诚能留意武事,三军之士孰不感激愿为陛下用乎?"又 论:"荆、襄形势居吴、蜀之中,其地四平,若金人捣襄阳,据江陵,按兵以守, 则吴、蜀中断,此今日边备之最可忧也。宜分鄂渚兵一二万人屯襄、汉之间,以张 形势而壮重地。"时朝廷方宴安,裳所言多不省。 未几,除给事中。赵汝愚除同知枢密院,监察御史汪义端言祖宗之法,宗室不 为执政,再疏丑诋汝愚,汝愚乞免官。裳奏:"汝愚事父孝,事君忠,居官廉。忧 国爱民,出于天性,如青天白日,奴隶知其清明。义端所见,皆奴隶之不如,不可 以居朝列。"于是义端与郡。 裳在琐闼甫一月,封驳无虑十数。韩侂胄落阶官,郑汝谐除吏部侍郎,裳皆缴 其命。改兵部侍郎,不拜,遂以显谟阁待制充翊善。先是,光宗以忧疑成疾,不过 重华宫,裳入疏请五日一朝,至是复苦言之。上曰:"内侍杨舜卿告朕勿过宫。" 裳请斩舜卿,且以八事之目为奏,曰念恩,释怨,辨谗,去疑,责己,畏天,防乱, 改过。不报。 裳尝病疽,及是忧愤,创复作,又奏: 陛下之于寿皇,未尽孝敬之道,意者必有所疑也。臣窃推致疑之因,陛下毋乃 以焚廪、浚井之事为忧乎?夫焚廪、浚井,在当时或有之。寿皇之子惟陛下一人, 寿皇之心,托陛下甚重,爱陛下甚至,故忧陛下甚切。违豫之际,焫香祝天,为陛 下祈祷。爱子如此,则焚廪、浚井之心,臣有以知其必无也,陛下何疑焉?又无乃 以肃宗之事为忧乎?肃宗即位灵武,非明皇意,故不能无疑。寿皇当未倦勤,亲挈 神器授之陛下,揖逊之风,同符尧、舜,与明皇之事不可同日而语明矣,陛下何疑 焉?又无乃以卫辄之事为忧乎?辄与蒯聩,父子争国。寿皇老且病,乃颐神北宫, 以保康宁,而以天下事付之陛下,非有争心也,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孟子责善为 疑乎?父子责善,本生于爱,为子者能知此理,则何至于相夷。寿皇愿陛下为圣帝, 责善之心出于忠爱,非贼恩也,陛下何疑焉? 此四者,或者之所以为疑,臣以理推之,初无一之可疑者。自父子之间,小有 猜疑,此心一萌,方寸遂乱。故天变则疑而不知畏,民困则疑而不知恤,疑宰执专 权则不礼大臣,疑台谏生事则不受忠谏,疑嗜欲无害则近酒色,疑君子有党则庇小 人。事有不须疑者,莫不以为疑。乃若贵为天子,不以孝闻,敌国闻之,将肆轻侮, 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小人将起为乱,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中外官军, 岂无他志,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事之可疑者,反不以为疑,颠倒错乱,莫甚 于此,祸乱之萌,近在旦夕。宜及今幡然改过,整圣驾,谒两宫,以交父子之欢, 则四夷向风,天下慕义矣。 会寿皇不豫,中外忧危,裳抗声谏。上起入宫,裳挽其裾随之至宫门,挥涕而 出。乃连章请外,谓:"臣职有三:曰待制,曰侍讲,曰翊善。今使供待制之职乎? 则当日夕求对以救主失,今不过宫,有亏子道,前后三谏而不加听,是待制之职可 废也。将使供侍讲之职乎?则当引经援古,劝君以孝,今不问安,不视疾,大义已 丧,复讲何书乎?是侍讲之职可废也。将使供翊善之职乎?当究义理,教皇子以孝, 陛下不能以孝事寿皇,臣将何说以劝皇子乎?是翊善之职可废也。"因出关待命。 及闻寿皇遗诏,乃亟入临。 宁宗即位,裳病不能朝。改礼部尚书,寻兼侍读。力疾入谢,奏曰: 孔子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又《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所谓"有始有卒"者,由其持心之一也;所谓"鲜克有终"者,由其持心之不一也。 陛下今日初政固善矣,能保他日常如此乎?请略举已行之事论之。 陛下初理万机,委任大臣,此正得人君持要之道。使大臣得人,常如今日,则 陛下虽终身守之可也。臣恐数年之后,亦欲出意作为,躬亲听断,左右迎合,因谓 陛下事决外庭,权不归上,陛下能不咈然于心乎?臣恐是时委任大臣,不能如今日 之专矣。夫以万机之众,非一人所能酬酢,苟不委任大臣,则必借助左右,小人得 志,阴窃主权,引用邪党,其为祸患,何所不至,臣之所忧者一也。 陛下奖用台谏,言无不听,此正得祖宗设官之意。使台谏得人,常如今日,则 陛下终身守之亦可也。然臣恐自今以往,台谏之言日关圣听,或斥小人之过,使陛 下欲用之而不能,或暴近习之罪,使陛下欲亲之而不可。逆耳之言,不能无厌,左 右迎合,因谓陛下奖用台谏,欲闻谠论,而其流弊,致使人主不能自由,陛下能不 咈然于心乎?臣恐是时奖用台谏,不能如今日之重矣。夫朝廷所恃以分别善恶者, 专在台谏,陛下苟厌其多言,则为台谏者,将咋舌闭口,无所论列。君子日退,小 人日进,而天下乱矣,臣之所忧者二也。 二事,朝廷之大者。又以三事之切于陛下之身言之:曰笃于孝爱,勤于学问, 薄于嗜好。陛下今皆行之矣,未知数年之后,能保常如今日乎? 又引魏征十渐以为戒,恳恳数千言。又奏言:"陛下近日所为颇异前日,除授 之际,大臣多有不知,臣闻之忧甚而病剧。"盖是时韩侂胄已潜弄威柄,而宰相赵 汝愚未之觉,故裳先事言之。及疾革,时时独语,曰:"五年之功,无使一日坏之, 度吾已不可为,后之君子必有能任其责者。"遂口占遗表而卒,年四十九。上闻之 惊悼,赠资政殿学士。 裳为人简易端纯,每讲读,随事纳忠,上援古义,下揆人情,气平而辞切,事 该而理尽。笃于孝友,与人言倾尽底蕴。耻一书不读,一物不知。推贤乐善,出乎 天性。所为文,明白条达。有《王府春秋讲义》及《兼山集》,论天人之理,性命 之源,皆足以发明伊、洛之旨。尝与其乡人陈平父兄弟讲学,平父,张栻之门人也, 师友渊源,盖有自来云。嘉定中,谥忠文。子瑾,大宗正丞兼刑部郎官。孙子敏, 刑部郎官。 罗点字春伯,抚州崇仁人。六岁能文。登游熙三年进士第,授定江节度推官。 累迁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岁旱,诏求言,点上封事,谓:"今时奸谀日甚,议 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 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 旱叹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 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 反覆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迁 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宁宗时以皇孙封英国公,点兼教授,入讲至晡时不辍,左右请少憩,点曰: "国公务学不休,奈何止之。"又摭古事劝戒,为《鉴古录》以进。高宗崩,孝宗 在谅暗,皇太子参决庶务,点时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侍讲,出使浙右,迁起居舍人, 改太常少卿兼侍立修注官,被命使金告登宝位。会金有国丧,迫点易金带,点曰: "登位吉事也,必以吉服从事。有死而已,带不可易。"又诘点不当称"宝位", 点曰:"圣人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金人不能夺。 上尝谓点:"卿旧为宫僚,非他人比,有所欲言,毋惮启告。"点言:"君子 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盖君子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 论,往往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小人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 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用其所以取悦者, 其不得志亦鲜矣。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覆护之;念小人之难 退,则尽所以烛察而堤防之。" 皇子嘉王年及弱冠,点言:"此正亲师友、进德业之时,宜择端良忠直之士, 参侍燕间。"遂除黄裳为翊善。又言:"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人主偷安,则臣 下解体。今道涂之言,皆谓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宰执奏陈,备礼 应答,侍从庶僚,备礼登对,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赍奢侈之费,已腾于众口。强敌 对境,此声岂可出哉!" 绍熙三年十一月日长至,车驾将朝贺重华宫,既而中辍。点言:"自天子达庶 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三纲五常,所系甚大,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上过宫 意未决,点奏:"陛下已涓日过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常人于朋友且不可以无 信,况人主之事亲乎?今陛下久阙温凊,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 何以自解于天下?" 尝召对便殿,点言:"近者中外相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溺于酒 色,不恤政事,果有之乎?"上曰:"无是。"点曰:"臣固知之。窃意宫禁间或 有撄拂之事,姑以酒自遣耳。夫闾阎匹夫,处闺门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人主宰 制天下,此心如青天白日,当风雨雷电既霁之余,湛然虚明,岂容复有纤芥停留哉?" 上犹未过宫。点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德,父子欢洽,宁 不动心,上念两宫延望之意。"十一月,点以言不见听,求去,不许。十二月,试 兵部尚书。 五年四月,上将幸玉津园,点请先过重华,又奏曰:"陛下为寿皇子,四十余 年一无闲言,止缘初郊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生忧疑。 以臣观之,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 三军、万姓皆无贰志,设有离间,诛之不疑。乃若深居不出,久亏子道,众口谤讟, 祸患将作,不可以不虑。"上曰:"卿等可为朕调护之。"黄裳对曰:"父子之亲, 何俟调护。"点曰:"陛下一出,即当释然。"上犹未行。点乃率讲官言之,上曰: "朕心未尝不思寿皇。"对曰:"陛下久阙定省,虽有此心,何以自白乎?"及寿 皇不豫,点又随宰执班进谏。阁门吏止之,点叱之而入。上拂衣起,宰执引上裾, 点亟前泣奏曰:"寿皇疾势已危,不及今一见,后悔何及。"群臣随上入至福宁殿, 内侍阖门,众恸哭而退。越三日,点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点入。点奏:"前日迫 切献忠,举措失礼,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上曰:"引裾可也,何得 辄入宫禁乎?"点引辛毗事以谢,且言:"寿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惟恐见之不 速耳。" 寿皇崩,点请上奔丧,许而不出,拜遗诏于重华宫。前后与侍从列奏谏请帝过 宫者凡三十五疏,自上奏者又十六章,而奏疏重华,上书嘉王及面对口奏不预焉。 宁宗嗣位,人心始定。拜点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上有事明堂,点扈从斋宫, 得疾卒,年四十五。赠太保,谥文恭。 点天性孝友,无矫激崖异之行,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皎如。或谓天下事非才 不办,点曰:"当先论其心,心苟不正,才虽过人,果何取哉!"宰相赵汝愚尝泣 谓宁宗曰:"黄裳、罗点相继沦谢,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黄度,字文叔,绍兴新昌人。好学读书,秘书郎张渊见其文,谓似曾恐。隆兴 元年进士,知嘉兴县。入监登闻鼓院,行国子监簿。言:"今日养兵为巨患,救患 之策,宜使民屯田,阴复府卫以销募兵。"具《屯田》、《府卫》十六篇上之。 绍熙四年,守监察御史。蜀将吴挺死,度言:"挺子曦必纳赂求袭位,若因而 授之,恐为他日患,乞分其兵柄。"宰相难之。后曦割关外四州赂金人求王蜀,果 如度言。 光宗以疾不过重华宫,度上书切谏,连疏极陈父子相亲之义,且言:"太白昼 见犯天关,荧惑、勾芒行入太微,其占为乱兵入宫。"以谏不听,乞罢去。又言: "以孝事君则忠。臣父年垂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 忠。"盖托已为谕,冀因有以感悟上心。 又与台谏官劾内侍陈源、杨舜卿、林亿年三人为今日祸根,罪大于李辅国。又 言:"孔子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夫人主有过,公卿大夫谏而改,则过不 彰,庶人奚议焉。惟谏而不改,失不可盖,使闾巷小人皆得妄议,纷然乱生,故胜、 广、黄巢之流议于下,国皆随以亡。今天下无不议圣德者,臣窃危之。"上犹不听。 遂出修门,上谕使安职。度奏:"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理难复入。"宁宗即 位,诏复为御史,改右正言。 韩侂胄用事,丞相留正去国,侂胄知度尝与正论事不合,欲讽使挤之。度语同 列曰:"丞相已去,挤之易耳,然长小人声焰可乎?"侂胄骤窃政柄,以意所好恶 为威福。度具疏将论其奸,为侂胄所觉,御笔遽除度直显谟阁、知平江府。度言: "蔡京擅权,天下所由以乱。今侂胄假御笔逐臣,使俯首去,不得效一言,非为国 之利也。"固辞。丞相赵汝愚袖其疏入白,诏以冲佑禄归养。俄知婺州,坐不发觉 县令张元弼脏罪,降罢。自是纪纲一变,大权尽出侂胄,而党论起矣。然侂胄素严 惮度,不敢加害。起知泉州,辞,乃进宝文阁,奉祠如故。 侂胄诛,天子思而召之,除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朝 论欲函侂胄首以泗州五千人还金,度以为辱国非之。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同修国 史、实录院同修撰,屡移疾,以集英殿修撰知福州,迁宝谟阁待制。始至,讼牒日 千余,度随事裁决,日未中而毕。 进龙图阁,知建康府兼江、淮制置使,赐金带以行。至金陵,罢科籴输送之扰, 活饥民百万口,除见税二十余万,击降盗卞整,斩盗胡海首以献,招归业者九万家。 侂胄尝募雄淮军,已收刺者十余万人,别屯数千人未有所属,度忧其为患,人给钱 四万,复其役遣之。 迁宝谟阁直学士。度以人物为己任,推挽不休,每曰:"无以报国,惟有此耳。" 十上引年之请,不许,为礼部尚书兼侍读。趣入觐,论艺祖垂万世之统,一曰纯用 儒生,二曰务惜民力。上纳其言。谢病丐去,遂以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归越,提 举万寿宫。嘉定六年十月卒,进龙图阁学士,赠通奉大夫。 度志在经世,而以学为本。作《诗》、《书》、《周礼说》。著《史通》,抑 僭窃,存大分,别为编年,不用前史法。至于天文、地理、井田、兵法,即近验远, 可以据依,无迂陋牵合之病。又有《艺祖宪监》、《仁皇从谏录》、《屯田便宜》、 《历代边防》行于世。婿周南。 周南字南仲,平江人。年十六,游学吴下,视时人业科举,心陋之。从叶适讲 学,顿悟捷得。为文词,雅丽精切,而皆达于时用,每以世道兴废为己任。登绍熙 元年进士第,为池州教授。会度以言忤当路,御史劾度,并南罢之。度与南俱入伪 学党。开禧三年,召试馆职。南对策诋权要,言者劾南,罢之,卒于家。 南端行拱立,尺寸有程准。自赐第授文林郎,终身不进官,两为馆职,数月止。 既绝意当世,弊衣恶食,挟书忘昼夜,曰:"此所以遗吾老,俟吾死也。" 林大中,字和叔,婺州永康人。入太学,登绍兴三十年进士第,知抚州金谿县。 郡督输赋急,大中请宽其期,不听,纳告敕投劾而归。已而主太常寺簿。 光宗受禅,除监察御史。大中谓:"国之大事在祀,沿袭不正,非所以严典礼, 妥神明。"上疏言:"臣昨簿正奉常,实陪庙祀,见其祝于神者,或舛于文;称于 神者,或讹其字;所宜厚者,或简不虔;所宜先者,或废不用;更制器服,或岁月 太疏;夙兴行事,或时刻太早:是皆礼意所未顺,人情所未安也。"一日,御札示 大中,谓言事觉察,宜遵旧例。大中曰:"台臣不当逾分守,固如圣训,然必抗直 敢言,乃为称职。" 迁殿中侍御史。奏言:"进退人才,当观其趣向之大体,不当责其行事之小节。 趣向果正,虽小节可责,不失为君子;趣向不正,虽小节可喜,不失为小人。"又 论:"今日之事,莫大于仇耻未复。此事未就,则此念不可忘。此念存于心,于以 来天下之才,作天下之气,倡天下之义。此义既明,则事之条目可得而言,治功可 得而成矣。"陈贾以静江守臣入奏,大中极论其"庸回亡识,尝表裹王淮,创为道 学之目,阴废正人。傥许入奏,必再留中,善类闻之,纷然引去,非所以靖国。" 命遂寝。 绍熙二年春,雷电交作,有旨访时政阙失。大中以事多中出,乃上疏曰:"仲 春雷电,大雪继作,以类求之,则阴胜阳之明验也。盖男为阳,而女为阴,君子为 阳,而小人为阴。当辨邪正,毋使小人得以间君子。当思正始之道,毋使女谒之得 行。" 司谏邓驲以言事移将作监,大中言:"台谏以论事不合而迁,臣恐天下以陛下 为不能容。"守侍御史兼侍讲。知潭州赵善俊得旨奏事,大中上疏劾善俊,而言宗 室汝愚之贤当召。上用其言,召汝愚而出善俊与郡。 时江、淮、荆、襄为国巨屏,而权任颇轻。大中言:"宜选行实材略之人,付 以江、淮、荆、襄经理之任。旧制河北、陕西分为四路,以文臣为大帅,武臣副之。 中兴初,沿江置制置使。自秦桧罢三大将兵权,专归武臣,而江东、荆、襄帅臣不 复领制置之职。宜仍旧制置,而以诸将为副,久其任,重其权,则边防立而国势张 矣。" 江、浙四路民苦折帛和买重输,大中曰:"有产则有税,于税绢而科折帛,犹 可言也,如和买折帛则重为民害。盖自咸平马元方建言于春预支本钱济其乏绝,至 夏秋使之输纳,则是先支钱而后输绢。其后则钱盐分给,又其后则直取于民,今又 令纳折帛钱,以两缣折一缣之直,大失立法初意。"朝廷以其言为减所输者三岁。 马大同为户部,大中劾其用法峻。上欲易置他部,大中曰:"是尝为刑部,固 以深刻称。"章三上不报。又论大理少卿宋之瑞,章四上,又不报。大中以言不行, 求去,改吏部侍郎,辞不拜,乃除大中直宝谟阁,而大同、之瑞俱与郡。 初,占星者谓朱熹曰:"某星示变,正人当之,其在林和叔耶?"至是,熹贻 书朝士曰:"闻林和叔入台,无一事不中的,去国一节,风义凛然,当于古人中求 之。"给事中尤袤、中书舍人楼钥上疏云:"大中言官,当与被论者有别。"寻命 知宁国府,又移赣州。宁宗即位,召还,试中书舍人,迁给事中,寻兼侍讲。知阁 门事韩侂胄来谒,大中救之,无他语,阴请内交,大中笑而却之,侂胄怨由此始。 会吏部侍郎彭龟年抗论侂胄,侂胄转一官与内祠,龟年除焕章阁待制与郡。大 中同中书舍人楼钥缴奏曰:"陛下眷礼僚旧,一旦龙飞,延问无虚日。不三数月间, 或死或斥,赖龟年一人尚留,今又去之,四方谓其以尽言得罪,恐伤政体。且一去 一留,恩意不侔。去者日远,不复侍左右。留者内祠,则召见无时。请留龟年经筵, 而命侂胄以外任,则事体适平,人无可言者。"有旨:"龟年已为优异,侂胄本无 过尤,可并书行。"大中复同奏:"龟年除职与郡以为优异,则侂胄之转承宣使非 优异乎?若谓侂胄本无过尤,则龟年论事实出于爱君之忱,岂得为过?龟年既以决 去,侂胄难于独留,宜畀外任或外祠,以慰公议。"不听。 太府寺丞吕祖俭以上书攻侂胄,谪置韶州,大中捄之。汪义端顷为御史,以论 赵汝愚去,至是侂胄引为右史,大中驳之。改吏部侍郎,不拜,以焕章阁待制知庆 元府。城南民田,潮溢不可种,大中捐公帑治石筑之,民不知役而蒙其利。郡讹言 夜有妖,大中谓此必黠贼所为,立捕黥之,人情遂安。丐祠,得请。给事中许及之 缴驳,遂削职。后提举冲佑观。乞休致,复元职。监宗御史林采论列,再落职,寻 复之。 大中罢归,屏居十二年,未尝以得丧关其心,作园龟潭之上,客至,撷杞菊, 取溪鱼,觞酒赋诗,时事一不以挂口。客或劝大中通侂胄书,大中曰:"吾为夕郎 时,一言承意,岂闲居至今日耶?"客曰:"纵不求福,盍亦免祸。"大中曰: "福不可求而得,祸可惧而免耶?"侂胄既召兵畔,大中谓:"今日欲安民,非息 兵不可;欲息兵,非去侂胄不可。" 及侂胄诛,即召见,落致仕,试吏部尚书,言:"吕祖俭以言侂胄得罪,死于 瘴乡,虽赠官畀职,而公议未厌。彭龟年面奏侂胄过尤,朱熹论侂胄窃弄威柄,皆 为中伤,降官镌职,卒以老死,宜优加旌表。其他因讥切侂胄以得罪者,望量其轻 重而旌别之,以伸被罪者之冤。"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嘉定改元,兼太子宾客。尝议讲和事,上曰:"朕不惮屈己为民,讲和之后, 亦欲与卿等革侂胄弊政作家活耳。"大中顿首曰:"陛下言及此,宗社生灵之福也。" 每语所亲云:"吾年垂八十,岂堪劳勚,徒以和议未成,思体承圣训,以革弊幸为 经久之计。傥初志略遂,即乞身而归矣。"是年六月卒,年七十有八,赠资政殿学 士、正奉大夫,谥正惠。 大中清修寡欲,退然如不胜衣,及其遇事而发,凛乎不可犯。自少力学,趣向 不凡。所著有奏议、外制、文集三十卷。 陈骙,字叔进,台州临海人。绍兴二十四年,试春官第一,秦桧当国,以秦埙 居其上。累官迁将作少监、守秘书少监兼太子谕德。太子尹临安,骙谓:"储宫下 亲细务,不得专于学,非所以毓德也。"太子矍然,亟辞。崔渊以外戚张说进,除 秘书郎兼金部郎,骙封还词头。 未几,出知赣州,易秀州。召还,首言:"陛下锐意图治,群下急于自媒,争 献强兵理财之计,及畀以职,报效蔑闻。宜杜邪谄之路。"再归故官,迁秘书监兼 崇政殿说书。淳熙五年,试中书舍人兼侍讲、同修国史。 上欲采晋、宋以下兴亡理乱之大端,约为一书,谓骙曰:"惟卿与周必大可任 此事。"言者忌而攻之,上留章不下,授提举太平兴国宫。起知宁国府,改知太平 州,加集英殿修撰。以言者罢。起知袁州。光宗受禅,召试吏部侍郎。绍熙元年, 同知贡举兼侍讲。 二年春,雷雪,诏陈时政得失,骙疏三十条,如宫闱之分不严,则权柄移;内 谒之渐不杜,则明断息;谋台谏于当路,则私党植;咨将帅于近习,则贿赂行;不 求谠论,则过失彰;不谨旧章,则取舍错;宴饮不时,则精神昏;赐予无节,则财 用竭。皆切于时病。 三年三月,权礼部尚书。六月,同知枢密院事。四年二月,参知政事。光宗以 疾不朝垂华宫,会庆节称寿又不果往。骙三入奏,廷臣上疏者以百数,上感悟,以 冬至日朝重华。五年正月朔旦,称寿于慈福宫。孝宗崩,光宗以疾未临丧,骙请正 储位以安人心。七月,摄行三省事。 宁宗即位,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赵汝愚为右丞相,骙素所不快,未尝同堂 语。汝愚拟除刘光祖侍御史,骙奏曰:"刘光祖旧与臣有隙,光祖入台,臣请避之。" 汝愚愕而止。 时韩侂胄恃传言之劳,潜窃国柄。吏部侍郎彭龟年论侂胄将为国患,不报。于 是龟年、侂胄俱请祠,骙曰:"以阁门去经筵,何以示天下?"龟年竟外补。侂胄 语人曰:"彭侍郎不贪好官,固也,元枢亦欲为好人耶?"遂以资政殿大学士与郡, 辞,诏提举洞霄宫。 庆元二年,知婺州。告老,授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嘉泰三年卒,年七十 六。赠少傅,谥文简。 黄黼,字元章,临安余杭人也。少游太学,第进士,累迁太常博士。轮对,言: "周以辅翼之臣出任方伯,汉以牧守之最擢拜公卿,唐不历边任,不拜宰相,本朝 不为三司等属,不除清望官。仁宗时,韩琦、范仲淹、庞籍皆尝经略西事,久历边 任,始除执政。边奏复警,范仲淹至再请行。贝州之变,文彦博亲自讨贼。乞于时 望近臣中,择才略谋虑可以任重致远者,或畀上流,或委方面,习知边防利害,地 形险厄,中外军民亦孚其恩信,熟其威名。天下无事则取风绩显著者不次除拜,以 尊朝廷。边鄙有警,则任以重寄,俾制方面。出将入相,何所不可。"上嘉奖曰: "如卿言,可谓尽用人之道。" 行太常丞,进秘书郎、提举江东常平茶盐,召为户部员外郎。寻除直秘阁、两 浙路转运判官,进直龙图阁,升副使,辞,改直显谟阁。浙东濒海之田,以旱涝告, 常平储蓄不足,黼捐漕计贷之。毗陵饥民取糠粃杂草根以充食,郡县不以闻,黼取 民食以进,乞捐僧牒、缗钱振济,所全活甚众。 除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守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迁侍御史,行起居郎兼权刑 部侍郎。以刘德秀论劾,奉祠而卒。 詹体仁,字元善,建宁浦城人。父綎,与胡宏、刘子翚游,调赣州信丰尉。金 人渝盟,綎见张浚论灭金秘计,浚辟为属。体仁登隆兴元年进士第,调饶州浮梁尉。 郡上体仁获盗功状当赏,体仁曰:"以是受赏,非其愿也。"谢不就。为泉州晋江 丞。宰相梁克家,泉人也,荐于朝。入为太学录,升太学博士、太常博士,迁太常 丞,摄金部郎官。 光宗即位,提举浙西常平,除户部员外郎、湖广总领,就升司农少卿。奏蠲诸 郡赋输积欠百余万。有逃卒千人入大冶,因铁铸钱,剽掠为变。体仁语戎帅:"此 去京师千余里,若比上请得报,贼势张矣。宜速加诛讨。"帅用其言,群党悉散。 除太常少卿,陛对,首陈父子至恩之说,谓:"《易》于《家人》之后次之以 《睽》,《睽》之上九曰:'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 媾,往,遇雨则吉。'夫疑极而惑,凡所见者皆以为寇,而不知实其亲也。孔子释 之曰:'遇雨则吉,群疑亡也'。盖人伦天理,有间隔而无断绝,方其未通也,湮 郁烦愤,若不可以终日;及其醒然而悟,泮然而释,如遇雨焉,何其和悦而条畅也。 伏惟陛下神心昭融,圣度恢豁,凡厥疑情,一朝涣然若揭日月而开云雾,。丕叙彝 伦,以承两宫之欢,以塞兆民之望"。时上以积疑成疾,久不过重华宫,故体仁引 《易》睽弧之义,以开广圣意。 孝宗崩,体仁率同列抗疏,请驾诣重华宫亲临祥祭,辞意恳切。时赵汝愚将定 大策,外庭无预谋者,密令体仁及左司郎官徐谊达意少保吴琚,请宪圣太后垂帘为 援立计。宁宗登极,天下晏然,体仁与诸贤密赞汝愚之力也。 时议大行皇帝谥,体仁言:"寿皇圣帝事德寿二十余年,极天下之养,谅阴三 年,不御常服,汉、唐以来未之有,宜谥曰'孝'。"卒用其言。孝宗将复土,体 仁言:"永阜陵地势卑下,非所以妥安神灵。"与宰相异议,除太府卿。寻直龙图 阁、知福州,言者竟以前论山陵事罢之。退居霅川,日以经史自娱,人莫窥其际。 始,体仁使浙右,时苏师旦以胥吏执役,后倚侂胄躐跻大官,至是遣介通殷勤。 体仁曰:"小人乘君子之器,祸至无日矣,乌得以污我!"未几,果败。 复直龙图阁、知静江府,阁十县税钱一万四千,蠲杂赋八千。移守鄂州,除司 农卿,复总湖广饷事。时岁凶艰食,即以便宜发廪振捄而后以闻。 侂胄建议开边,一时争谈兵以规进用。体仁移书庙堂,言兵不可轻动,宜遵养 俟时。皇甫斌自以将家子,好言兵,体仁语僚属,谓斌必败,已而果然。开禧二年 卒,年六十四。 体仁颖迈特立,博极群书。少从朱熹学,以存诚慎独为主。为文明畅,悉根诸 理。周必大当国,体仁尝疏荐三十余人,皆当世知名士。郡人真德秀早从其游,尝 问居官莅民之法,体仁曰:"尽心、平心而已,尽心则无愧,平心则无偏。"世服 其确论云。 论曰:彭龟年、黄裳、罗点以青宫师保之旧,尽言无隐。黄度、林大中亦能守 正不阿,进退裕如。此数臣者,皆能推明所学,务引君以当道,可谓粹然君子矣。 陈骙论事颇切时病,詹体仁深于理学,皆有足称者。然骙尝诋讥吕祖谦,至视赵汝 愚、刘光祖为仇,而体仁乃能以朱熹、真德秀为师友,即其所好恶,而二人之邪正, 于是可知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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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154○楼钥 李大性 任希夷 徐应龙 庄夏 王阮 王质 陆游 方信孺 王柟 楼钥,字大防,明州鄞县人。隆兴元年,试南宫,有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策偶犯旧讳,知贡举洪遵奏,得旨以冠末等。投贽谢诸公,考官胡铨称之曰:"此 翰林才也。"试教官,调温州教授,为敕令所删定官,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 学释奠为中祀,钥曰:"乘舆临辛,于先圣则拜,武成则肃揖,其礼异矣,可钧敌 乎?" 改宗正寺主簿,历太府、宗正寺丞,出知温州。属县乐清倡言方腊之变且复起, 邑令捕数人归于郡。钥曰:"罪之则无可坐,纵之则惑民。"编隶其为首者,而驱 其徒出境,民言遂定。堂帖问故,钥曰:"苏洵有言:'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 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丞相周必大心善之。 光宗嗣位,召对,奏曰:"人主初政,当先立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然当先 强主志,进君德。"又曰:"今之网密甚矣,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 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所以保养元气。" 除考功郎兼礼部。吏铨并缘为奸,多所壅底。钥曰:"简要清通,尚书郎之选。" 尽革去之。改国子司业,擢起居郎兼中书舍人。代言坦明,得制诰体,缴奏无所回 避。禁中或私请,上曰:"楼舍人朕亦惮之,不如且已。"刑部言,天下狱案多所 奏裁,中书之务不清,宜痛省之。钥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力论不可。会 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已而玉牒、圣政、会要书成,将进重华,又屡更 日。钥言:"臣累岁随班,见陛下上寿重华宫,欢动宸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 懈,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又奏:"圣政之书,全载寿皇一朝之事。 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幸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全圣孝。"于是上感悟, 进书成礼。 试中书舍人,俄兼直学士院。光宗内禅诏书,钥所草也,有云:"虽丧纪自行 于宫中,而礼文难示于天下。"荐绅传诵之。迁给事中。乞正太祖东向之位,别立 僖祖庙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祫祭即庙而飨。从之。 朱熹以论事忤韩侂胄,除职与郡。钥言:"熹鸿儒硕学,陛下闵其耆老,当此 隆寒,立讲不便,何如俾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不报。赵汝 愚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少刚决耳。"及见其持论坚正,叹曰: "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宁宗受禅,侂胄以知阁门事与闻传命,颇有弄权之渐,彭龟年力攻之。侂胄转 一官,与在京宫观,龟年除待制,与郡。钥与林大中奏,乞留龟年于讲筵,或命侂 胄以外祠。龟年竟去,钥迁为吏部尚书,以显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寻知 婺州,移宁国府,罢,仍夺职。告老至再,许之。 侂胄尝副钥为馆伴,以钥不附己,深嗛之。侂胄诛,诏起钥为翰林学士,迁吏 部尚书兼翰林侍讲。时钥年过七十,精敏绝人,词头下,立进草,院吏惊诧。入朝, 陛楯旧班谛视钥曰:"久不见此官矣。"时和好未定,金求韩侂胄函首,钥曰: "和好待此而决,奸凶已毙之首,又何足恤。"诏从之。 赵汝愚之子崇宪奏雪父冤,钥乞正赵师召之罪,重蔡琏之诛,毁龚颐正《续稽 古录》以白诬谤。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同知,进参知政事。位两府者 五年,累疏求去,除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进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嘉定六 年薨,年七十七,赠少师,谥宣献。 钥文辞精博,自号攻愧主人,有集一百二十卷。 李大性,字伯和,端州四会人。其先积中,尝为御史,以直言入元祐党籍,始 家豫章。大性少力学,尤习本朝典故。以父任入官,因参选,进《艺祖庙谟》百篇 及公私利害百疏。又言:"元丰制,六察许言事,章惇为相始禁之,乞复旧制,以 广言路。"从臣力荐之,命赴都堂审察,仅迁一秩,为湖北提刑司干官。未几,入 为主管吏部架阁文字。丁母艰,服阕,进《典故辨疑》百篇,皆本朝故实,盖网罗 百氏野史,订以日历、实录,核其正舛,率有据依,孝宗读而褒嘉之。
擢大理司直,迁敕令所删定官,添差通判楚州。郡守吴曦与都统刘超合议,欲 撤城移他所,大性谓:"楚城实晋义乌间所筑,最坚,奈何以脆薄易坚厚乎?"持 不可。台臣将劾其沮挠,不果。会从官送北客,朝命因俾廉访,具以实闻,遂罢戎 帅,召大性除太府寺丞,迁大宗正丞兼仓部郎,寻改工部。 陈傅良以言事去国,彭龟年、黄度、杨方相继皆去。大性抗疏言:"朝廷清明, 乃使言者无故而去,臣所甚惜也。数人之心,皆本爱君,知其爱君,任其去而不顾, 恐端人正士之去者将不止此。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臣所以为之寒心 也。" 孝宗崩,光宗疾,未能执丧。大性复上疏言:"今日之事,颠倒舛逆,况金使 祭奠当引见于北宫素帷,不知是时犹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人有兄死而不 丧者,闻子皋将为成宰,遂为衰。成人曰:"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盖言成人 畏子皋之来方为制服,其服子皋为之,非为兄也。若陛下必待使来然后执丧,则恐 贻讥中外,岂特如成人而已哉。"迁军器少监,权司封郎,提举浙东常平,改浙东 提刑兼知庆元府。召为吏部郎中,四迁为司农卿。明年,兼户部侍郎。 出知绍兴府,甫一岁,召为户部侍郎,升尚书。朝论将用兵,大性条陈利害, 主不宜轻举之说,忤韩侂胄意,出知平江,移知福州,又移知江陵,充荆湖制置使。 江陵当用兵后,残毁饥馑,继以疾疫,大性首讥振贷,凡三十八万缗有奇。前官虚 羡,凡十有四万五千缗,率蠲放不督,民流移新复业者,皆奏免征榷。边郡武爵, 本以励士,冒滥滋众,大性劾两路戎司冒受逃亡付身,凡三千四百九十有七道,率 缴上毁抹,左选为之一清。江陵旧使铜镪,钱重楮轻,民持赀入市,有终日不得一 钱者。大性奏乞依襄、郢例通用铁钱,于是泉货流通,民始复业。除刑部尚书兼详 定敕令,寻迁兵部。 时金国分裂,不能自存,有举北伐之议者,大性上疏以和战之说未定,乞令朝 臣集议,从之。寻以端明殿学士知平江府,引疾丐祠,卒于家,年七十七,赠开府 仪同三司,谥文惠。 李氏自积中三世官于朝,父子兄弟相师友,而大性与弟大异、大东并跻从列, 为名臣云。 任希夷,字伯起,其先眉州人。四世祖伯雨为谏议大夫,其后仕闽,因家邵武。 希夷少刻意问学,为文精苦。登淳熙三年进士第,调建宁府浦城簿。从朱熹学,笃 信力行,熹器之曰:"伯起,开济士也。" 开禧初,主太常寺簿,奏:"绍熙以来,礼书未经编次,岁月滋久,恐或散亡, 乞下本寺修纂。"从之。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谓:"周惇颐、程颢、程颐为百代 绝学之倡,乞定议赐谥。"其后惇颐谥元,颢谥纯,颐谥正,皆希夷发之。 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史弥远柄国久,执政皆具员,议 者颇讥其拱默。寻提举临安洞霄宫,薨,赠少师,谥宣献。 徐应龙,字允叔。淳熙二年第进士,调衡州法曹、湖南检法官。潭获劫盗,首 谋者已系狱,妄指逸者为首,吏信之,及获逸盗,治之急,遂诬服。吏以成宪谳于 宪司,应龙阅实其辞,谓:"首从不明,法当奏。"时周必大判潭州,提刑卢彦德 不欲反其事,将置逸盗于死,应龙力与之辨。先是,彦德许应龙京削,至是怒曰: "君不欲出我门邪?"应龙曰:"以人命傅文字,所不忍也。"彦德不能夺,闻者 多其有守,交荐之。 改秩,知瑞州高安县。吕祖俭言事忤韩侂胄,谪死高安,应龙为之经纪其丧, 且为文诔之。有劝之避祸者,应龙曰:"吕君吾所敬,虽缘此获谴,亦所愿也。" 朱熹贻书应龙曰:"高安之政,义风凛然。"主淮西机宜文字,知南恩州。 陈自强当国,乃旧同舍,应龙丐雷州而去。召监都进奏院,迁国子博士、守工 部员外郎,进户部侍郎,迁国子司业兼实录院检讨官、崇政殿说书、守秘书少监兼 权工部侍郎。 时金主徙汴,应龙言:"金人穷而南奔,将溢出而蹈吾之境。金亡,更生新敌, 尤为可虑。"兼侍讲,言:"人主不能尽知天下人材,当责之宰相;宰相不能尽知 天下人材,当采之公论。李吉甫为相,号称得人,而三人之荐,乃出于裴垍之疏。" 迁吏部侍郎,进刑部尚书兼侍读。应龙在讲筵,多指陈时政。一日读吴起为卒 吮疽事,应龙奏:"起恤士卒如此,故能得其死力。今军将得以贿迁,专事掊克, 未免多怨。"上惊曰:"债帅之风,今犹未除邪?"宰相史弥远闻而恶之,免侍读。 未几,兼太子詹事。会景献太子薨,请老,上不许,徙吏部尚书,以焕章阁学士提 举嵩山崇福宫。嘉定十七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文肃。 子荣叟,官至参知政事,谥文靖;深叟,官终将作监丞;清叟,知枢密院事兼 参知政事。各有传。 庄夏,字子礼,泉州人。淳熙八年进士。庆元六年,大旱,诏求言。夏时知赣 州兴国县,上封事曰:"君者阳也,臣者君之阴也。今威福下移,此阴胜也。积阴 之极,阳气散乱而不收,其弊为火灾,为旱蝗。愿陛下体阳刚之德,使后宫戚里、 内省黄门,思不出位,此抑阴助阳之术也。" 召为太学博士。言:"比年分藩持节,诏墨未乾而改除,坐席未温而易地,一 人而岁三易节,一岁而郡四易守,民力何由裕?"迁国子博士,召除吏部员外郎, 迁军器监,太府少卿。出知漳州,为宗正少卿兼国史院编修官,寻权直学士院兼太 子侍读。时流民来归,夏言:"荆襄、两淮多不耕之田,计口授地,贷以屋庐牛具。 吾乘其始至,可以得其欲;彼幸其不死,可以忘其劳。兵民可合,屯田可成,此万 世一时也。" 试中书舍人兼太子右庶子、左谕德,言:"今战守不成,而规模不定,则和好 之说,得以乘间而入。今日之患,莫大于兵冗。乞行下将帅,令老弱自陈,得以子 若弟侄若婿强壮及等者收刺之,代其名粮。"上曰:"兵卒子弟与召募百姓不同, 卿言是也。"除兵部侍郎、焕章阁待制,与祠归。嘉定十年卒。 王阮,字南卿,江州人。曾祖韶,神宗时,开熙河,擒木征;祖厚,继辟湟、 鄯;父彦傅,靖康勤王:皆有功。阮少好学,尚气节。常自称将种,辞辩奋发,四 坐莫能屈。尝谒袁州太守张栻,栻谓曰:"当今道在武夷,子盍往求之。"阮见朱 熹于考亭,熹与语,大说之。登隆兴元年进士第。 时孝宗初即位,欲成高宗之志,首诏经理建业以图进取,而大臣巽懦幸安,计 未决。阮试礼部,对策曰: 临安蟠幽宅阻,面湖背海,膏腴沃野,足以休养生聚,其地利于休息。建康东 南重镇,控制长江呼吸之间,上下千里,足以虎视吴、楚,应接梁、宋,其地利于 进取。建炎、绍兴间,敌人乘胜长驱直捣,而我师亦甚惫也。上皇遵养时晦,不得 与平,乃驻临安,所以为休息计也。已三十年来,阙者全,坏者修,弊者整,废者 复,较以曩昔,倍万不侔。主上独见远览,举而措诸事业,非固以临安为不足居也。 战守之形既分,动静进退之理异也。 古者立国,必有所恃,谋国之要,必负其所恃之地。秦有函谷,蜀有剑阁,魏 有成皋,赵有井陉,燕有飞狐,而吴有长江,皆其所恃以为国也。今东南王气,钟 在建业,长江千里,控扼所会,辍而弗顾,退守幽深之地,若将终身焉,如是而曰 谋国,果得为善谋乎?且夫战者以地为本,湖山回环,孰与乎龙盘虎踞之雄?胥潮 奔猛,孰与乎长江之险?今议者从习吴、越之僻固,而不知秣陵之通达,是犹富人 之财,不布于通都大邑,而匣金以守之,愚恐半夜之或失也。傥六飞顺动,中原在 跬步间,况一建康耶?古人有言:"千里之行,起于足下。"人患不为尔。 知贡举范成大得而读之,叹曰:"是人杰也。" 调南康都昌主簿,以廉声闻,移永州教授。献书阙下,请罢吴、楚牧马之政, 而积马于蜀茶马司,以省往来纲驿之费、岁时分牧之资,凡数千言。绍熙中,知濠 州,请复曹玮方田,修种世衡射法,日讲守备,与边民亲访北境事宜。终阮在濠, 金不敢南侵。改知抚州。 韩侂胄宿闻阮名,特命入奏,将诱以美官,夜遣密客诣阮,阮不答,私谓所亲 曰:"吾闻公卿择士,士亦择公卿。刘歆、柳宗元失身匪人,为万世笑。今政自韩 氏出,吾肯出其门哉?"陛对毕,拂衣出关。侂胄闻之大怒,批旨予祠。阮于是归 隐庐山,尽弃人间事,从容觞咏而已。朱熹尝惜其才气术略过人,而留滞不偶云。 嘉定元年卒。 王质,字景文,其先郓州人,后徙兴国。质博通经史,善属文。游太学,与九 江王阮齐名。阮每云:"听景文论古,如读郦道元《水经》,名川支川,贯穿周匝, 无有间断,咳唾皆成珠玑。" 质与张孝祥父子游,深见器重。孝祥为中书舍人,将荐质举制科,会去国不果。 著论五十篇,言历代君臣治乱,谓之《朴论》。中绍兴三十年进士第,用大臣言, 召试馆职,不就。明年,金主完颜亮南侵,御史中丞汪澈宣谕荆、襄,又明年,枢 密使张浚都督江、淮,皆辟为属。入为太学正。 时孝宗屡易相,国论未定,质乃上疏曰: 陛下即位以来,慨然起乘时有为之志,而陈康伯、叶义问、汪澈在廷,陛下皆 不以为才,于是先逐义问,次逐澈,独徘徊康伯,难于进退,陛下意终鄙之,遂决 意用史浩,而浩亦不称陛下意,于是决用张浚,而浚又无成,于是决用汤思退。今 思退专任国政,又且数月,臣度其终无益于陛下。 夫宰相之任一不称,则陛下之志一沮。前日康伯持陛下以和,和不成;浚持陛 下以战,战不验;浚又持陛下以守,守既困;思退又持陛下以和。陛下亦尝深察和、 战、守之事乎?李牧在雁门,法主于守,守乃有战。祖逖在河南,法主于战,战乃 有和。羊祜在襄阳,法主于和,和乃有守。何至分而不使相合? 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规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则勃 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恃,而金人且来,陛下即委然有盟平凉之心; 或告陛下,吾不可进,金不可入,陛下又蹇然有指鸿沟之意。使臣为陛下谋,会三 者为一,天下乌有不治哉? 天子心知质忠,而忌者共谗质年少好异论,遂罢去。会虞允文宣抚川、陕,辟 质偕行。一日令草檄契丹文,援毫立就,辞气激壮。允文起执其手曰:"景文天才 也。"入为敕令所删定官,迁枢密院编修官。允文当国,孝宗命拟进谏官,允文以 质鲠亮不回,且文学推重于时,可右正言。时中贵人用事,多畏惮质,阴沮之,出 通判荆南府,改吉州,皆不行,奉祠山居,绝意禄仕。淳熙十五年卒。 陆游字务观,越州山阴人。年十二能诗文,荫补登仕郎。锁厅荐送第一,秦桧 孙埙适居其次,桧怒,至罪主司。明年,试礼部,主司复置游前列,桧显黜之,由 是为所嫉。桧死,始赴福州宁德簿,以荐者除敕令所删定官。 时杨存中久掌禁旅,游力陈非便,上嘉其言,遂罢存中。中贵人有市北方珍玩 以进者,游奏:"陛下以'损'名斋,自经籍翰墨外,屏而不御。小臣不体圣意, 辄私买珍玩,亏损圣德,乞严行禁绝。" 应诏言:"非宗室外家,虽实有勋劳,毋得辄加王爵。顷者有以师傅而领殿前 都指挥使,复有以太尉而领阁门事,渎乱名器,乞加订正。"迁大理寺司直兼宗正 簿。 孝宗即位,迁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史浩、黄祖舜荐游善词章, 谙典故,召见,上曰:"游力学有闻,言论剀切。"遂赐进士出身。入对,言: "陛下初即位,乃信诏令以示人之时,而官吏将帅一切玩习,宜取其尤沮格者,与 众弃之。" 和议将成,游又以书白二府曰:"江左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驻跸临 安出于权宜,形势不固,馈饷不便,海道逼近,凛然意外之忧。一和之后,盟誓已 立,动有拘碍。今当与之约,建康、临安皆系驻跸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 就临安,如此则我得以暇时建都立国,彼不我疑。" 时龙大渊、曾觌用事,游为枢臣张焘言:"觌、大渊招权植党,荧惑圣听,公 及今不言,异日将不可去。"焘遽以闻,上诘语所自来,焘以游对。上怒,出通判 建康府,寻易隆兴府。言者论游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久之, 通判夔州。 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 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吴璘子挺代掌兵,颇骄 恣,倾财结士,屡以过误杀人,炎莫谁何。游请以玠子拱代挺。炎曰:"拱怯而寡 谋,遇敌必败。"游曰:"使挺遇敌,安保其不败。就令有功,愈不可驾驭。"及 挺子曦僭叛,游言始验。 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 后累迁江西常平提举。江西水灾。奏:"拨义仓振济,檄诸郡发粟以予民。"召还, 给事中赵汝愚驳之,遂与祠。起知严州,过阙,陛辞,上谕曰:"严陵山水胜处, 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再召入见,上曰:"卿笔力回斡甚善,非他人可及。" 除军器少监。 绍熙元年,迁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嘉泰二年,以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及 三朝史未就,诏游权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免奉朝请,寻兼秘书监。三年,书 成,遂升宝章阁待制,致仕。 游才气超逸,尤长于诗。晚年再出,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 朱熹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盖有先见 之明焉。嘉定二年卒,年八十五。 方信孺,字孚若,兴化军人。有隽材,未冠能文,周必大、杨万里见而异之。 以父崧卿荫,补番禺县尉。盗劫海贾,信孺捕之,盗方沙聚分卤获,惶骇欲趋舟, 信孺已使人负盗舟去矣,乃悉缚盗,不失一人。 韩侂胄举恢复之谋,诸将偾军,边衅不已。朝廷寻悔,金人亦厌兵,乃遣韩元 靓来使,而都督府亦再遣壮士遗敌书,然皆莫能得其要领。近臣荐信孺可使,自萧 山丞召赴都,命以使事。信孺曰:"开衅自我,金人设问首谋,当何以答之?"侂 胄矍然。假朝奉郎、枢密院检详文字,充枢密院参谋官,持督帅张岩书通问于金国 元帅府。 至濠州,金帅纥石烈子仁之止于狱中,露刃环守之,绝其薪水,要以五事。信 孺曰:"反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于古无之,称藩、割地,则非臣子所忍言。" 子仁怒曰:"若不望生还耶?"信孺曰:"吾将命出国门时,已置生死度外矣。" 至汴,见金左丞相、都元帅完颜宗浩,出就传舍。宗浩使将命者来,坚持五说, 且谓:"称藩、割地,自有故事。"信孺曰:"昔靖康仓卒割三镇,绍兴以太母故 暂屈,今日顾可用为故事耶?此事不独小臣不敢言,行府亦不敢奏也。请面见丞相 决之。"将命者引而前,宗浩方坐幄中,陈兵见之,云:"五事不从,兵南下矣。" 信孺辩对不少诎。宗浩叱之曰:"前日兴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 兴兵复仇,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为生灵也。"宗浩不能诘,授以报书曰: "和与战,俟再至决之。" 信孺还,诏侍从、两省、台谏官议所以复命。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岁币五 万,遣信孺再往。时吴曦已诛,金人气颇索,然犹执初议。信孺曰:"本朝谓增币 已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贻书诱吴曦, 则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如以强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涟水。若 夸胥浦桥之胜,我亦有凤凰山之捷。若谓我不能下宿、寿,若围庐、和、楚果能下 乎?五事已从其三,而犹不我听,不过再交兵耳。" 金人见信孺忠恳,乃曰:"割地之议姑寝,但称藩不从,当以叔为伯,岁币外, 别犒师可也。"信孺固执不许。宗浩计穷,遂密与定约。复命,再差充通谢国信所 参谋官,奉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抵汴。宗浩变前说,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 誓书来,有"诛戮禁锢"语。信孺不为动,将命曰:"此事非犒军钱可了。"别出 事目。信孺曰:"岁币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谢钱。今得此求彼,吾有陨首而已。" 将命曰:"不尔,丞相欲留公。"信孺曰:"留于此死,辱命亦死,不若死于此。" 会蜀兵取散关,金人益疑。 信孺还,言:"敌所欲者五事:割两淮一,增岁币二,犒军三,索归正等人四, 其五不敢言。"侂胄再三问,至厉声诘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师头耳。"侂胄大 怒,夺三秩,临江军居住。 信孺自春至秋,使金三往返,以口舌折强敌,金人计屈情见,然愤其不屈,议 用弗就。已而王柟出使,定和议,增币、函首,皆前信孺所持不可者。柟白庙堂: "信孺辩折敌酋于强愎未易告语之时,信孺当其难,柟当其易。柟每见,金人必问 信孺安在,公论所推,虽敌人不能掩也。"乃诏信孺自便。 寻知韶州,累迁淮东转运判官兼提刑。知真州,即北山匮水筑石堤,袤二十里, 人莫知其所为。后金人薄仪真,守将决水匮以退敌,城乃获全。山东初内附,信孺 言:"豪杰不可以虚名驾驭,武夫不可以弱势弹压,宜选威望重臣,将精兵数万, 开幕山东,以主制客,以重驭轻,则可以包山东,固江北,而两河在吾目中矣。" 坐责降三秩,再奉祠,稍复官。 信孺性豪爽,挥金如粪土,所至宾客满其后车。使北时,年财三十。既龃龉归, 营居室岩窦,自放于诗酒。后赀用竭,宾客益落,信孺寻亦死矣。 王柟,字汝良,大名人。祖伦,同签书枢密院事。伦使北死,孝宗访求其孙之 未禄者三人官之,柟其一也。调通州海门尉。乘轻舟入海涛,捕剧贼小吴郎,并其 徒十七人获之,狱成,不受赏。 韩侂胄以恢复起兵端,天子思继好息民,凡七遣使无成。续遣方信孺往,将有 成说矣,坐白事忤侂胄得罪。欲再遣使,顾在廷无可者,近臣以柟荐,擢监登闻鼓 院,假右司郎中,使持书北行。柟归白其母,母曰:"而祖以忠死国,故恩及子孙。 汝其勉旃,毋以吾老为念。"乃拜命,疾驱抵敌所。 金将乌骨论等四人列坐,问:"韩侂胄贵显几年矣?"柟对:"已十余年,平 章国事财二年耳。"又问:"今欲去此人可乎?"柟曰:"主上英断,去之何难。" 四人相顾而笑。有完颜天宠者,袖出文书,云:"王柟虽持韩侂胄书,乃朝廷有旨 遣其来元帅府议和,宜详议以报。"于是金人知侂胄已诛,和议遂决。 柟持金人牒归,求函侂胄首,以起居郎许奕为通谢使,柟为通谢所参谋官。柟 自军前再还,议以侂胄首易淮、陕侵地,从之。柟奏:"和约之成,皆方信孺备尝 险阻再三将命之功,臣因人成事,乞录信孺功而蠲其过。"朝论以柟不掩人扬己多 之。守军器少监,知楚州,累官至太府卿。告归,以右文殿修撰知太平州,加集英 殿修撰,致仕。卒,赠宝章阁待制。 论曰:楼钥浑厚正大,李大性直言不愧其先,任希夷请谥先儒,徐应龙在经筵 多所裨益,庄夏、王阮、王质皆负其有为之才,卒奉祠去国。陆游学广而望隆,晚 为韩侂胄著堂记,君子惜之,抑《春秋》责贤者备也。方信孺年少奉使,而以意气 折金人。王柟北归,请录信孺之功,长者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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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153○胡纮 何澹 林栗 高文虎 陈自强 郑丙 京镗 谢深甫 许及之 梁 汝嘉 胡纮字应期,处州遂昌人。淳熙中,举进士。绍熙五年,以京镗荐,监都进奏 院,迁司农寺主簿、秘书郎。韩侂胄用事,逐朱熹、赵汝愚,意犹未快,遂擢纮监 察御史。 纮未达时,尝谒朱熹于建安,熹待学子惟脱粟饭,遇纮不能异也。纮不悦,语 人曰:"此非人情。只鸡尊酒,山中未为乏也。"遂亡去。及是,劾赵汝愚,且诋 其引用朱熹为伪学罪首。汝愚遂谪永州。 汝愚初抵罪去国,搢绅大夫与夫学校之士,皆愤悒不平,疏论甚众。侂胄患之, 以汝愚之门及朱熹之徒多知名士,不便于己,欲尽去之,谓不可一一诬以罪,则设 为伪学之目以摈之。用何澹、刘德秀为言官,专击伪学,然未有诵言攻熹者。独稿 草疏将上,会改太常少卿,不果。沈继祖以追论程颐得为察官,纮遂以藁授之。继 祖论熹,皆纮笔也。 宁宗以孝宗嫡孙行三年服,纮言止当服期。诏侍从、台谏、给舍集议释服,于 是徙纮太常少卿,使草定其礼。既而亲飨太庙。 纮既解言责,复入疏云:"比年以来,伪学猖獗,图为不轨,动摇上皇,诋诬 圣德,几至大乱。赖二三大臣、台谏出死力而排之,故元恶殒命,群邪屏迹。自御 笔有'救偏建中'之说,或者误认天意,急于奉承,倡为调停之议,取前日伪学之 奸党次第用之,以冀幸其他日不相报复。往者建中靖国之事,可以为戒,陛下何未 悟也。汉霍光废昌邑王贺,一日而诛群臣一百余人;唐五王不杀武三思,不旋踵而 皆毙于三思之手。今纵未能尽用古法,亦宜且令退伏田里,循省愆咎。"俄迁纮起 居舍人。诏伪学之党,宰执权住进拟,用纮言也。自是学禁益急。进起居郎,权工 部侍郎,移礼部,又移吏部。坐同知贡举、考宏词不当而罢。未几,学禁渐弛,纮 亦废弃,卒于家。 何澹,字自然,处州龙泉人。乾道二年进士,累官至国子司业,迁祭酒,除兵 部侍郎。光宗内禅,拜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澹本周必大所厚,始为学官,二年不迁,留正奏迁之。澹憾必大,及长谏垣, 即劾必大,必大遂策免。澹尝与所善刘光祖言之,光祖曰:"周丞相岂无可论,第 其门多佳士,不可并及其所荐者。"澹不听。 时姜特立、谯熙载以春坊旧恩颇用事。一日,光祖过澹,因语澹曰:"曾、龙 之事不可再。"澹曰:"得非姜、谯之谓乎?"既而澹引光祖入便坐,则皆姜、谯 之徒也,光祖始悟澹谩诺。明年,澹同知贡举,光祖除殿中侍御史,首上学术邪正 之章。及奏名,光祖被旨入院拆号,与澹席甫逼。澹曰:"近日风采一新。"光祖 曰:"非立异也,但尝为大谏言者,今日言之耳。"既出,同院谓光祖曰:"何自 然见君所上章,数夕恍惚,饵定志丸,他可知也。"进御史中丞。 澹有本生继母丧,乞有司定所服,礼寺言当解官,澹引不逮事之文,乞下给、 谏议之。太学生乔嚞、朱有成等移书于澹,谓:"足下自长台谏,此纲常之所系也。 四十余年以所生继母事之,及其终也,反以为生不逮而不持心丧可乎?奉常礼所由 出,顾以台谏、给舍议之,识者有以窥之矣。"澹乃去。终制,除焕章阁学士、知 泉州,移明州。 宁宗即位,朱熹、彭龟年以论韩侂胄俱绌,澹还为中丞,怨赵汝愚不援引。汝 愚时已免相,复诋其废坏寿皇良法美意,汝愚落职罢祠。又言:"专门之学,流而 为伪。愿风厉学者,专师孔、孟,不得自相标榜。"除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迁知枢密院。 吴曦贿通时宰,规图帅蜀,未及贿澹,韩侂胄已许之,澹持不可。侂胄怒曰: "始以君肯相就,黜伪学,汲引至此,今顾立异耶?"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起知福州。澹居外,常怏怏失意,以书祈侂胄,有曰:"迹虽东冶,心在南园。" 南园,侂胄家圃也。侂胄怜之。进观文殿学士,寻移知隆兴府。后除江、淮制置大 使兼知建康府,移使湖北,兼知江陵。奉祠卒,赠少师。
澹美姿容,善谈论,少年取科名,急于荣进,阿附权奸,斥逐善类,主伪党之 禁,贤士为之一空。其怕更化,凶党俱逐,澹以早退幸免,优游散地几二十年。 林栗字黄中,福州福清人。登绍兴十二年进士第,调崇仁尉,教授南安军。宰 相陈康伯荐为太学正,守太常博士。孝宗即位,迁屯田员外郎、皇子恭王府直讲。 时金人请和,约为叔侄之国,且以归疆为请。栗上封事言:"前日之和,诚为 非计。然徽宗梓宫、慈宁行殿在彼,为是而屈,犹有名焉。今日之和,臣不知其说 也。宗庙之仇,而事之以弟侄,其忍使祖宗闻之乎!无唐、邓,则荆、襄有齿寒之 忧;无泗、海,则淮东之备达于真、杨,海道之防遍于明、越矣。议者皆言和戎之 币少,养兵之费多,不知讲和之后,朝廷能不养兵乎?今东南民力,陛下之所知也, 朝廷安得而不较乎?且非徒无益而已。与之岁币,是畏之矣。三军之情,安得不懈 弛;归正之心,安得不携贰。为今日计,宜停使勿遣,迁延其期。比至来春,别无 动息,徐于境上移书,谕以两国誓言。败之自彼,信不由衷,虽盟无益。自今宜守 分界,休息生灵,不烦聘使之往来,各保疆场之无事,焉用疲弊州县,以奉犬羊之 使乎?" 孝宗惩创绍兴权臣之弊,躬揽权纲,不以责任臣下,栗言:"人主莅权,大臣 审权,争臣议权,王侯、贵戚善挠权者也,左右近习善窃权者也。权在大臣,则大 臣重;权在迩臣,则迩臣重;权在争臣,则争臣重。是故人主常患权在臣下,必欲 收揽而独持之,然未有能独持之者也。不使大臣持之,则王侯、贵戚得而持之矣; 不使迩臣审之,争臣议之,则左右近习得而议之矣。人主顾谓得其权而自执之,岂 不误哉。是故明主使人持权而不以权与之,收揽其权而不肯独持之。"至有"以鹿 为马、以鸡为鸾"之语。方奉对时,读至"人主常患权在臣下,必欲收揽而独持之", 孝宗称善,栗徐曰:"臣意尚在下文。"执政有诉于孝宗曰:"林栗谓臣等指鹿为 马,臣实不愿与之同朝。"乃出知江州。 有旨省并江州屯驻一军,栗奏:"辛巳、甲申,金再犯两淮,赖江州一军分布 防托,故舒、蕲、黄三州独不被寇。本州上至鄂渚七百里,下至池阳五百里;平时 屯戍,诚哲无益,万一有警,鄂渚之戍,上越荆、襄,池阳之师,下流增备,中间 千里藩篱,诚为虚阙。无以一夫之议,而废长江千里之防。"由是军得无动。 以吏部员外郎召。冬至,有事南郊,前期十日,百执事听誓戒;会废节,有旨 上寿不用乐,迨宴金使,乃有权用乐之命。栗以为不可,致书宰相,不听,乃乞免 充举册官,以状申朝廷曰:"若听乐则废斋,废斋则不敢以祭。祖宗二百年事天之 礼,今因一介行人而废之。天之可畏,过于外夷远矣。"不听。 兼皇子庆王府直讲,有旨令二王非时招延讲读官,相与议论时政,期尽规益。 栗以为不可,疏言:"汉武帝为戾太子开博望苑,卒败太子;唐太宗为魏王泰立文 学馆,卒败魏王。古者教世子与吾祖宗之所以辅导太子、诸王,惟以讲经读史为事, 他无预焉。若使议论时政,则是对子议父,古人谓之无礼,不可不留圣意。" 除右司员外郎,迁太常少卿。太庙祫享之制,始祖东向,昭南向,穆北向,别 庙神主祔于祖姑之下,随本室南北向而无西向之位。绍兴、乾道间,懿节、安穆二 后升祔,有司设幄西向。逮安恭皇后新祔,有司承前失,其西向之位,几与僖祖相 对。栗辨正之。 除直宝文阁、知湖州。栗朝辞,曰:"臣闻汉人贾谊号通达国体,其所上书至 于痛哭流涕者,考其指归,大抵以一身谕天下之势。其言曰:'天下之势方病大瘇。 非徒瘇也,又苦灸盭。又类辟,且病痱。'臣每见士大夫好论时事,臣辄举以问 之:今日国体,于四百四病之中名为何病?能言其病者犹未必能处其方,不能言其 病而辄处其方,其误人之死,必矣。闻臣之言者不忿则默,间有反以诘臣,即对之 曰:今日之病,名为风虚,其状半身不随是也。风者在外,虚者在内,真气内耗, 故风邪自外而乘之,忽中于人,应时僵仆,则靖康之变是也。幸而元气犹存,故仆 而复起,则建炎之兴是也。然元气虽存,邪气尚盛,自淮以北皆吾故壤,而号令不 能及,正朔不能加,有异于半身不随者乎?非但半身不随而已,半身存者,凛凛乎 畏风邪之乘而不能以自安也。今日论者,譬如痿人之不忘起,奚必贤智之士,然后 与国同其愿哉?而市道庸流,口传耳受,苟欲尝试以售其方,则荡熨针石,杂然并 进,非体虚之人所宜轻受也。闻之医曰:'中风偏废,年五十以下而气盛者易治。 盖真气与邪气相敌,真气盛则邪气衰,真气行则邪气去。然真气不充满于半存之身, 则无以及偏废之体。故欲起此疾者,必禁其嗜欲,节其思虑,爱其气血,养其精神, 使半存之身,日以充实,则阳气周流,脉络宜畅,将不觉舍杖而行。若急于愈疾而 不顾其本,百毒入口,五脏受风,风邪之盛未可卒去,而真气之存者日以耗亡,故 中风再至者多不能救。'臣愚有感于斯言,窃谓贾谊复生,为陛下言,无以易此。" 知兴化军,又移南剑,除夔路提点刑狱,改知夔州,加直敷文阁。夔属郡曰施 州,其羁縻郡曰思州。施民谭汝翼者,与知思州田汝弼交恶,会汝弼卒,汝翼帅兵 二千人伐其丧。汝弼之子祖周深入报复,兵交于三州之境,施、黜大震。汝翼复缮 甲兵,料丁壮,以重币借兵诸洞,而乞师于帅府。栗曰:"汝翼实召乱者。"移檄 罢兵,乃选属吏往摄兵职,以渐收汝翼之权。命兵马钤辖按阅诸州,密檄至施,就 摄州事。汝翼不之觉,已乃皇遽遁入成都。事闻,孝宗亲札赐栗及成都制置使陈岘 曰:"田氏犹是羁縻州郡,谭氏乃夔路豪族,又且首为衅端,帅阃不能弹压,纵其 至此。如尚不悛,未免加兵,除其元恶。"时汝翼在成都,闻之逃归,调集家丁及 役八砦义军,列陈于沱河桥与官军战,溃,汝翼遁去,俘其徒四十有三人,获甲铠 器仗三万一千。栗取其巨恶者九人诛之。田祖周由是惧,与其母冉氏谋献黔江田业, 计钱九十万缗以赎罪,蛮徼遂安。 既而汝翼入都诉栗受田氏金,诏以汝翼属吏,省札下夔州。栗亲书奏状缴还, 并辨其事。上大怒。会近臣有救解者,寻坐栗身为帅臣,擅格上命,镌职罢归。既 而理寺追究,事白,贷汝翼死,幽置绍兴府。 居顷之,诏栗累更事任,清介有闻,复直宝文阁、广南西路转运判官,就改提 点刑狱,又改知潭州。除秘阁修撰,进集英殿修撰、知隆兴府。召对便殿,奏乞仿 唐制置补阙、拾遗左右各一员,不以纠弹为责。从之。除兵部侍郎。朱熹以江西提 刑召为兵部郎官,熹既入国门,未就职。栗与熹相见,论《易》与《西铭》不合。 至是,栗遣吏部趣之,熹以脚疾请告。栗遂论:"熹本无学术,徒窃张载、程颐之 绪余,为浮诞宗主,谓之道学,妄自推尊。所至辄携门生十数人,习为春秋、战国 之态,妄希孔、孟历聘之风,绳以治世之法,则乱人之首也。今采其虚名,俾之入 奏,将置朝列,以次收用。而熹闻命之初,迁延道途,邀索高价,门生迭为游说, 政府许以风闻,然后入门。既经陛对,得旨除郎,而辄怀不满,傲睨累日,不肯供 职,是岂张载、程颐之学教之然也?缘熹既除兵部郎官,在臣合有统摄,若不举劾, 厥罪惟均。望将熹停罢,姑令循省,以为事君无礼者之戒。" 上谓其言过当,而大臣畏栗之强,莫敢深论。太常博士叶适独上封事辩之曰: "考栗之辞,始末参验,无一实者。其中'谓之道学'一语,无实最甚。盖自昔小 人残害良善,率有指名,或以为好名,或以为立异,或以为植党。近忽创为'道学' 之目,郑丙唱之,陈贾和之。居要路者密相付授,见士大夫有稍务洁修,粗能操守, 辄以道学之名归之,殆如吃菜事魔、影迹犯败之类。往日王淮表里台谏,阴废正人, 盖用此术。栗为侍从,无以达陛下之德意志虑,而更袭郑丙、陈贾密相传授之说, 以道学为大罪。文致言语,逐去一熹,固未甚害,第恐自此游辞无实,谗言横生, 善良受害,无所不有!愿陛下正纪纲之所在,绝欺罔于既形,摧抑暴横以扶善类, 奋发刚断以慰公言。"于是侍御史胡晋臣劾栗,罢之,出知泉州,又改明州。奉祠 以卒,谥简肃。 栗为人强介有才,而性狷急,欲快其私忿,遂至攻诋名儒,废绝师教,殆与郑 丙、陈贾、何澹、刘德秀、刘三杰、胡纮辈党邪害正者同科。虽畴昔论事,雄辩可 观,不足以盖晚节之谬也。 高文虎,字炳如,四明人,礼部侍郎闶之从子。登绍兴庚辰进士第,调平江府 吴兴县主簿。 曾几守官在吴,文虎从之游,故闻见博洽,多识典故。除国子正,迁太学博士。 孝宗幸两学,祭酒林光朝访文虎具仪注,文虎辑国朝以来临幸故事授之。兼国史院 编修官,与修《四朝国史》。出知建昌军,擢将作丞兼实录院检讨官,修《高宗实 录》;又兼玉牒所检讨官,修《神宗玉牒》。自熙宁以来,史氏淆杂,人无所取信。 文虎尽取朱墨本刊正缪妄,一一研核。既奏御,又修《徽宗玉牒》,考订宣和、崇、 观以来尤为详审。 宁宗即位,迁军器少监兼将作监,迁国子司业兼学士院权直,迁祭酒、中书舍 人,兼直学士院兼祭酒,升实录院同修撰、同修国史。 韩侂胄用事,既逐赵汝愚、朱熹,以其门多知名士,设伪学之目以摈之,遂命 文虎草诏曰:"向者权臣擅朝,伪邪朋附,协肆奸宄,包藏祸心。赖天之灵,宗庙 之福,朕获承慈训,膺受内禅,阴谋坏散,国势复安。嘉与士大夫厉精更始,凡曰 淫朋比德,几其自新,而历载臻兹,弗迪厥化。缔交合盟,窥伺间隙,毁誉舛迕, 流言间发,将以倾国是而惑众心。甚至窃附于元祐之众贤,而不思实类乎绍圣之奸 党。国家秉德康宁,弗汝瑕殄,今惟自作弗靖,意者渐于流俗之失不可复反欤?将 狃于国之宽恩而罚有弗及欤?何其未能洗濯以称朕意也!朕既深诏二三大臣与夫侍 从言议之官,益维持正论以明示天下矣,谕告所抵,宜各改视回听,毋复借疑似之 说以惑乱世俗。若其遂非不悔,怙终不悛,邦有常刑,必罚毋赦!" 西掖词命,旧率以数人共一词,文虎以为非所以崇训戒、赞人才也,乃人人各 为之。迁兵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又兼祭酒,拜翰林学士兼侍读、实录院修撰,修国 史。除华文阁学士、知建宁府,力丐祠,提举太平兴国宫。以台臣言夺职,卒。 文虎以博洽自负,与胡纮合党,共攻道学,久司学校,专困遏天下士,凡言性 命道德者皆绌焉。 陈自强者,福州闽县人,字勉之。登淳熙五年进士第。庆元二年,入都待铨。 自以尝为韩侂胄童子师,欲见之,无以自通,适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为言于侂胄。 一日,乡自强,比至,则从官毕集,侂胄设褥于堂,向自强再拜,次召从官同坐。 侂胄徐曰:"陈先生老儒,汩没可念。"明日,从官交荐其才。除太学录,迁博士, 数月转国子博士,又迁秘书郎。入馆半载,擢右正言、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入台 未逾月,遂登枢府,由选人至两地财四年。嘉泰三年,拜右丞相,历封祁、卫、秦 国公。 韩侂胄颛朝权,包苴盛行,自强尤贪鄙。四方致书馈,必题其缄云:"某物并 献";凡书题无"并"字,则不开。纵子弟亲戚关通货贿,仕进干请,必谐价而后 予。日押空名刺札送侂胄家,须用乃填,三省不与也。都城火,自强所贮,一夕为 煨烬。侂胄首遗之万缗,执政及列郡闻之,莫不有助。不数月,得六十万缗,遂倍 所失之数。创国用司,自为国用使,以费士寅、张岩为同知国用事,掊克民财,州 郡骚动。 方侂胄欲为平章,犹畏众议,自强首率同列援典故入奏。诏以侂胄为平章军国 事。常语人曰:"自强惟一死以报师王。"每称侂胄为恩王、恩父,而呼堂吏史达 祖为兄、苏师旦为叔。 侂胄将用兵,遣使北行审敌虚实,自强荐陈景俊以往。金人有"不宜败好"之 语,景俊归,自强戒使勿言,侂胄乃决恢复之议。吴曦有逆谋,求归蜀,厚赂自强。 自强语侂胄:"非曦不足以镇坤维。"乃纵之归,曦卒受金人命为蜀王。侂胄奸凶, 久盗国柄,自强实为之表里。 既开边隙,朝野汹汹,三遣使请和。金人欲缚送首议用兵贼臣,侂胄恚愤,复 欲用兵,中外大惧。史弥远建议诛侂胄,诏以自强阿附充位,不恤国事,罢右丞相。 未几,诏追三官,永州居住,又责武泰军节度副使、韶州安置。中书舍人倪思缴奏, 乞远窜,籍其家,诏从之。再责复州团练副使、雷州安置。后死于广州。 郑丙,字少融,福州长乐人。绍兴十五年进士。积官至吏部尚书、浙东提举。 朱熹行部至台州,奏台守唐仲友不法事,宰相王淮庇之。熹章十上。丙雅厚仲友, 且迎合宰相意,奏:"近世士大夫有所谓'道学'者,欺世盗名,不宜信用。"盖 指熹也。于是监察御史陈贾奏:"道学之徒,假名以济其伪,乞摈斥勿用。"道学 之目,丙倡贾和,其后为庆元学禁,善类被厄,丙罪为多。 尝知泉州,为政暴急,或劝之尚宽,丙曰:"吾疾恶有素,岂以晚节易所守哉。" 闻者哂之。丙官终端明殿学士,卒,谥简肃。 京镗字仲远,豫章人也。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龚茂良帅江西,见之曰: "子庙廓器也。"及茂良参大政,遂荐镗入朝。 孝宗诏侍从举良县令为台官,给事中王希吕曰:"京镗蚤登儒级,两试令,有 声。陛下求执法官,镗其人也。"上引见镗,问政事得失。时上初统万机,锐志恢 复,群臣进说,多迎合天子意,以为大功可旦暮致。镗独言"天下事未有骤如意者, 宜舒徐以图之。"上善其言。镗于是极论今日民贫兵骄,士气颓靡,言甚切至。上 说,擢为监察御史,累迁右司郎官。 金遣贺生辰使来,上居高宗丧,不欲引见,镗为傧佐,以旨拒之。使者请少留 阙下,镗曰:"信使之来,以诞节也。诞节礼毕,欲留何名乎?"使行,上嘉其称 职。转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金人遣使来吊,镗为报谢使。金人故事,南使至汴京则赐宴。镗请免宴,郊劳 使康元弼等不从,镗谓必不免宴,则请彻乐,遗之书曰:"镗闻邻丧者舂不相,里 殡者不巷歌。今镗衔命而来,繄北朝之惠吊,是荷是谢。北朝勤其远而悯其劳,遣 郊劳之使,蒇式宴之仪,德莫厚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若曰而必听乐,是于圣 经为悖理,于臣节为悖义,岂惟贻本朝之羞,亦岂昭北朝之懿哉?"相持甚久。镗 即馆,相礼者趣就席,镗曰:"若不彻乐,不敢即席。"金人迫之,镗弗为动,徐 曰:"吾头可取,乐不可闻也。"乃帅其属出馆门,甲士露刃向镗,镗叱退之。金 人知镗不可夺,驰白其主,主叹曰:"南朝直臣也。"特命免乐。自是恒去乐而后 宴镗。孝宗闻之喜,谓辅臣曰:"士大夫平居孰不以节义自许,有能临危不变如镗 者乎?" 使还,入见,上劳之曰:"卿能执礼为国家增气,朕将何以赏卿?"镗顿首曰: "北人畏陛下威德,非畏臣也。正使臣死于北庭,亦臣子之常分耳,敢言赏乎!" 故事,使还当增秩。右相周必大言于上曰:"增秩常典尔,京镗奇节,今之毛遂也, 惟陛下念之。"乃命镗权工部侍郎。 四川阙帅,以镗为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镗到官,首罢征敛,弛利以予民。 泸州卒杀太守,镗擒而斩之,蜀以大治。召为刑部尚书。 宁宗即位,甚见尊礼,由政府累迁为左丞相。当是时,韩侂胄权势震天下,其 亲幸者由禁从不一二岁至宰辅;而不附侂胄者,往往沉滞不偶。镗既得位,一变其 素守,于国事谩无所可否,但奉行侂胄风旨而已。又荐引刘德秀排击善类,于是有 伪学之禁。 后宦者王德谦除节度使,镗乃请裂其麻,上曰:"除德谦一人而止可乎?"镗 曰:"此门不可启。节钺不已,必及三孤;三孤不已,必及三公。愿陛下以真宗不 予刘承规为法,以大观、宣、政间童贯等冒节钺为戒。"上于是谪德谦而黜词臣吴 宗旦,或曰,亦侂胄意也。 居无何,以年老请免相,薨,赠太保,谥文忠。后以监察御史倪千里言,改谥 庄定。 谢深甫,字子肃,台州临海人。少颖悟,刻志为学,积数年不寐,夕则置瓶水 加足于上,以警困怠。父景之识为远器,临终语其妻曰:"是儿当大吾门,善训迪 之。"母攻苦守志,督深甫力学。 中乾道二年进士第,调嵊县尉。岁饥,有死道旁者,一妪哭诉曰:"吾儿也。 佣于某家,遭掠而毙。"深甫疑焉,徐廉得妪子他所,召妪出示之,妪惊伏曰: "某与某有隙,赂我使诬告耳。" 越帅方滋、钱端礼皆荐深甫有廊庙才,调昆山丞,为浙曹考官,一时士望皆在 选中。司业郑伯熊曰:"文士世不乏,求具眼如深甫者实鲜。"深甫曰:"文章有 气骨,如泰山乔岳,可望而知,以是得之。" 知处州青田县。侍御史葛邲、监察御史颜师鲁、礼部侍郎王蔺交荐之。孝宗召 见,深甫言:"今日人才,枵中侈外者多妄诞,矫讦沽激者多眩鬻。激昂者急于披 露,然或邻于好夸;刚介者果于植立,而或邻于太锐;静退简默者寡有所合,或邻 于立异。故言未及酬而已龃龉,事未及成而已挫抑。于是趣时徇利之人,专务身谋, 习为软熟,畏避束手,因循苟且,年除岁迁,亦至通显,一有缓急,莫堪倚仗。臣 愿任使之际,必察其实,既悉其实,则涵养之以蓄其才,振作之以厉其气,栽培封 殖,勿使沮伤。"上嘉纳。问当世人才,对曰:"荐士,大臣职也。小臣来自远方, 不足以奉明诏。"上颔之,谕宰臣曰:"谢深甫奏对雍容,有古人风。"除籍田令, 迁大理丞。 江东大旱,擢为提举常平,讲行救荒条目,所全活一百六十余万人。光宗即位, 以左曹郎官借礼部尚书为贺金国生辰使。绍熙改元,除右正言,迁起居郎兼权给事 中。知阁门事韩侂胄破格转遥郡刺史,深甫封还内降云:"人主以爵禄磨厉天下之 人才,固可重而不可轻;以法令堤防天下之侥幸,尤可守而不可易。今侂胄蓦越五 官而转遥郡,侥幸一启,攀援踵至,将何以拒之?请罢其命。" 进士俞古应诏言事,语涉诋讦,送瑞州听读。深甫谓:"以天变求言,未闻旌 赏而反罪之,则是名求而实拒也。俞古不足以道,所惜者朝廷事体耳"右司谏邓驲 论近习,左迁,深甫请还驲,谓:"不可以近习故变易谏官,为清朝累。" 二年,知临安府。三年,除工部侍郎。入谢,光宗面谕曰:"京尹宽则废法, 猛则厉民,独卿为政得宽猛之中。"进兼吏部侍郎,兼详定敕令官。四年,兼给事 中。陈源久以罪斥,忽予内祠,深甫固执不可。姜特立复诏用,深甫力争,特立竟 不得入。张子仁除节度使,深甫疏十一上,命遂寝。每禁庭燕私,左右有希恩泽者, 上必曰:"恐谢给事有不可耳。" 宁宗即位,除焕章阁待制、知建康府,改御史中丞兼侍读。上言:"比年以来, 纪纲不立。台谏有所论击,不与被论同罢,则反除以外任;给、舍有所缴驳,不命 次官书行,则反迁以他官;监司有所按察,不两置之勿问,则被按者反得美除。以 奔竞得志者,不复知有廉耻;以请属获利者,不复知有彝宪。贪墨纵横,莫敢谁何; 罪恶暴露,无所忌惮。隳坏纪纲,莫此为甚。请风厉在位,革心易虑,以肃朝著。" 礼官议祧僖祖,侍讲朱熹以为不可。深甫言:"宗庙重事,未宜遽革。朱熹考订有 据,宜从熹议。" 庆元元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迁参知政事,再迁知枢密院事兼参 知政事。内侍王德谦建节,深甫三疏力陈不可蹈大观覆辙,德谦竟斥。进金紫光禄 大夫,拜右丞相,封申国公,进岐国公。光宗山陵,为总护使。还,拜少保,力辞, 改封鲁国公。 嘉泰元年,累疏乞避位,宁宗曰:"卿能为朕守法度,惜名器,不可以言去。" 召坐赐茶,御笔书《说命》中篇及金币以赐之。 有余嘉者,上书乞斩朱熹,绝伪学,且指蔡元定为伪党。深甫掷其书,语同列 曰:"朱元晦、蔡季通不过自相与讲明其学耳,果有何罪乎?余哲虮虱臣,乃敢狂 妄如此,当相与奏知行遣,以厉其余。" 金使入见不如式,宁宗起入禁中,深甫端立不动,命金使俟于殿隅,帝再御殿, 乃引使者进书,迄如旧仪。 拜少保。乞骸骨,授醴泉观使。明年,拜少傅,致仕。有星陨于居第,遂薨。 后孙女为理宗后,追封信王,易封卫、鲁,谥惠正。 许及之,字深甫,温州永嘉人。隆兴元年第进士,知袁州分宜县。以部使者荐, 除诸军审计,迁宗正簿。乾道元年,林栗请增置谏员,乃效唐制置拾遗、补阙,以 及之为拾遗,班序在监察御史之上。 高宗崩,及之言:"皇帝既躬三年之丧,群臣难从纯吉,当常服黑带。"王淮 当国久,及之奏:"陛下即位二十七年,而群臣未能如圣意者,以苟且为安荣,以 姑息为仁恕,以不肯任事为简重,以不敢任怨为老成。敢言者指为轻儇,鲜耻者谓 之朴实。陛下得若人而相之,何补于治哉!"淮竟罢职予祠。 光宗受禅,除军器监,迁太常少卿,以言者罢。绍熙元年,除淮南运判兼淮东 提刑,以铁钱滥恶不职,贬秩,知庐州。召除大理少卿。宁宗即位,除吏部尚书兼 给事中。及之早与薛叔似同擢遗、补,皆为当时所予。党事既起,善类一空,叔似 累斥逐,而及之诌事侂胄,无所不至。尝值侂胄生日,朝行上寿毕集,及之后至, 阉人掩关拒之,及之俯偻以入。为尚书,二年不迁,见侂胄流涕,序其知遇之意及 衰迟之状,不觉膝屈。侂胄恻然怜之曰:"尚书才望,简在上心,行且进拜矣。" 居亡何,同知枢密院事。当时有"由窦尚书、屈膝执政"之语,传以为笑。 嘉泰二年,拜参知政事,进知枢密院事兼参政。兵端开,侂胄欲令及之守金陵, 及之辞。侂胄诛,中丞雷孝友奏及之实赞侂胄开边,及守金陵,始诡计免行。降两 官,泉州居住。嘉定二年,卒。 梁汝嘉,字仲谟,处州丽水人。以外祖太宰何执中任入官,调中山府司议曹事。 建炎初,知常州武进县。守荐其治状,擢通判州事,加直秘阁,历官至转运副使。 临安阙守,火盗屡作,命汝嘉摄事。汝嘉修火政,严巡徼,盗发辄得,火灾亦 息。遂命为真,加直龙图阁。以称职,擢徽猷阁待制,试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累 迁户部侍郎,进权尚书兼江、淮、荆、广经制使。 汝嘉素善秦桧,殿中侍御史周葵将按之。汝嘉闻,绐中书舍人林待聘曰:"副 端将论君。"待聘亟告桧,徙葵起居郎。葵入后省,出疏示待聘曰:"梁仲谟何其 幸也。"待聘始知为汝嘉所卖,士大夫以是薄汝嘉。汝嘉求去,以宝文阁直学士提 举太平观。未几,升学士、知明州,兼浙西沿海制置使,更温、宣、鼎三郡,复奉 祠以归。绍兴二十三年,卒。汝嘉长于吏治,在临安风绩尤著。 论曰:君子之论人,亦先观其大者而已矣。忠孝,人之大节也,胡纮导其君以 短丧,不得谓之忠;何澹疑所生继母之服,士论纷纭而后去,不可以为孝。彼于其 大者且忍为之,则其协比权奸,诬构善类,亦何惮而不为乎?谢深甫出处,旧史泯 其迹,若无可议为者。然庆元之初,韩侂胄设伪学之禁,网罗善类而一空之,深甫 秉政,适与之同时,诿曰不知,不可也。况于一劾陈傅良,再劾赵汝愚,形于深甫 之章,有不可揜者乎?陈自强、郑丙、许及之辈,狐媚苟合,以窃贵宠,斯亦不足 论已。若林栗之有治才,善论事,高文虎之自负该洽,京镗之仗义秉礼,志信于敌 国,抑岂无足称者。然栗以私忿诋名儒,不为清议所与,而文虎草伪学之诏,以是 为非,以正为邪,变乱白黑,以欺当世,其人可知也。镗暮年得政,朋奸取容,既 愧其初服矣,况伪学之目,识者以为镗实发之乎?士君子立身行事,一失其正,流 而不知返,遂为千古之罪人,可不惧哉!可不惧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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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155○史浩 王淮 赵雄 权邦彦 程松 陈谦 张岩 史浩,字直翁,明州鄞县人。绍兴十四年登进士第,调绍兴余姚县尉,历温州 教授,郡守张栻九成器之。秩满,除太学正,升国子博士。因转对,言:"普安、 恩平二王宜择其一以系天下望。"高宗颔之。翌日,语大臣曰:"浩有用才也。" 除秘书省校书郎兼二王府教授。三十年,普安郡王为皇子,进封建王,除浩权建王 府教授。诏建王府置直讲、赞读各一员,浩守司封郎官兼直讲。一日讲《周礼》, 言:"膳夫掌膳羞之事,岁终则会,惟王及后、世子之膳羞不会。至酒正掌饮酒之 事,岁终则会,惟主及后之饮酒不会,世子不与焉。以是知世子膳羞可以不会,世 子饮酒不可以无节也。"王作而谢曰:"敢不佩斯训。" 三十一年,迁宗正少卿。会金主亮犯边,下诏亲征。时两淮失守,廷臣争陈退 避计,建王抗疏请率师为前驱。浩为王力言:"太子不可将兵,以晋申生、唐肃宗 灵武之事为戒。"王大感悟,立俾浩草奏,请扈跸以供子职,辞意恳到。高宗方怒, 览奏意顿释,知奏出于浩,语大臣曰:"真王府官也。"既而殿中侍御史吴芾乞以 皇子为元帅,先视师。浩复遗大臣书,言:"建王生深宫中,未尝与诸将接,安能 办此。"或谓使王居守,浩复以为不可。上亦欲令王遍识诸将,遂扈跸如建康。 三十二年,上还临安,立建王为皇太子,浩除起居郎兼太子右庶子。孝宗受禅, 遂以中书舍人迁翰林学士、知制诰。张浚宣抚江、淮,将图恢复,浩与之异议,欲 城瓜洲、采石。浚奏:"不守两淮而守江,不若城泗州。"除参知政事。有诏议应 敌定论,洪遵、金安节、唐文若等相继论列,宰执独无奏。上以问浩,浩奏:"先 为备御,是谓良规。傥听浅谋之士,兴不教之师,寇去则论赏以邀功,寇至则敛兵 而遁迹,谓之恢复得乎?"荐枢密院编修官陆游、尹穑,召对,并赐出身。隆兴元 年,拜尚书右仆射,首言赵鼎、李光之无罪,岳飞之久冤,宜复其官爵,禄其子孙。 悉从之。 李显忠、邵宏渊奏乞引兵进取,浩奏:"二将辄乞战,岂督府命令有不行耶?" 浚请入觐,乞即日降诏幸建康,上以问浩,浩陈三说不可,退,又以诘浚曰:"帝 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以图侥倖。"复辨论于殿上,浚曰:"中原久陷,今 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浩曰:"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浚 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为内应。"浩曰:"胜、广以鉏櫌棘矜 亡秦,必待我兵,非豪杰矣。"浚因内引奏:"浩意不可回,恐失几会,乞出英断。" 省中忽得宏渊出兵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浩语陈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 而出兵不与闻,焉用相哉!不去尚何待乎?"因又言:"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 日必为陛下子孙忧。浚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终不得复望中原。"御史王 十朋论之,出知绍兴。 先是,浩因城瓜洲,白遣太府丞史正志往视之,正志与浚论辩。十朋亦疏史正 志朋比,并及浩,遂与祠,自是不召者十三年。起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持母丧 归,服阕,知福州。 淳熙初,上问执政:"久不见史浩,无他否?"遂除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 泉观使兼侍读。五年,复为右丞相。上曰:"自叶衡罢,虚席以待卿久矣。"浩奏: "蒙恩再相,唯尽公道,庶无朋党之弊。"上曰:"宰相岂当有党,人主亦不当以 朋党名臣下。朕但取贤者用之,否则去之。" 枢密都承旨王抃建议以殿、步二司军多虚额,请各募三千人充之。已而殿前司 辄捕市人,京城骚动,被掠者多断指,示不可用。军人怙众,因夺民财。浩奏: "尽释所捕,而禽军民首喧呶者送狱。"狱成议罪,欲取兵民各一人枭首以徇。浩 曰:"诸军掠人夺货至于哄,则始衅者军人也,军法从事固当。若市人陆庆童特与 抗斗尔,可同罚乎?陛下恐军人有语,故一其罪以安之。夫民不得其平,言亦可畏, '等死,死国可乎?'是岂军人语。"上怒曰:"是比朕为秦二世也。"浩徐进曰: "自古民怨其上者多矣,'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岂二世事。"寻求去,拜少 傅、保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兼侍读。后有言庆童子冤者,上曰:"史浩尝力争, 坐此求去,至今悔之。"
赵雄尝荐刘光祖试馆职,光祖答策,论科场取士之道,进入,上亲批其后,略 曰:"用人之弊,人君乏知人之哲,宰相不能择人。国朝以来,过于忠厚,宰相而 误国,大将而败军,未尝诛戮。要在人君必审择相,相必当为官择人,懋赏立乎前, 诛戮设乎后,人才不出,吾不信也。"手诏既出,中外大耸。议者谓曾觌视草,为 光祖甲科发也。上遣觌持示浩,浩奏:"唐、虞之世,四凶极恶,止于流窜,三考 之法,不过黜陟,未尝有诛戮之科。诛戮大臣,秦、汉法也。太祖制治以仁,待臣 下以礼,列圣传心,迨仁宗而德化隆洽,本朝之治,与三代同风,此祖宗家法也。 圣训则曰'过于忠厚'。夫为国而底于忠厚,岂有所谓过哉?臣恐议者以陛下自欲 行刻薄之政,归过祖宗,不可不审也。" 及自经筵将告归,乃于小官中荐江、浙之士十五人,有旨令升擢,皆一时选也。 如薛叔似、杨简、陆九渊、石宗昭、陈谦、叶适、袁燮、赵静之、张子智,后皆擢 用,不至通显者六人而已。 十年,请老,除太保致仕,封魏国公。晚治第鄞之西湖上,建阁奉两朝赐书, 又作堂,上为书"明良庆会"名其阁、"旧学"名其堂。光宗御极,进太师。绍熙 五年薨,年八十九,封会稽郡王。宁宗登极,赐谥文惠,御书"纯诚厚德元老之碑" 赐焉。嘉定十四年,追封越王,改谥忠定,配享孝宗庙庭。 浩喜荐人才,尝拟陈之茂进职与郡,上知之茂尝毁浩,曰:"卿岂以德报怨耶?" 浩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德报之,是有心也。"莫济状王十朋行事,诋 浩尤甚,浩荐济掌内制,上曰:"济非议卿者乎?"浩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待之如初。盖其宽厚类此。子弥大、弥正、弥远、弥坚。 弥远嘉定初为右丞相,有传。 王淮,字季海,婺州金华人。幼颖悟,力学属文。登绍兴十五年进士第,为台 州临海尉。郡守萧振一见奇之,许以公辅器。振帅蜀,辟置幕府。振出,众欲留, 淮曰:"万里将母,岂为利禄计。"皆服其器识,迁校书郎。 高宗命中丞举可为御史者,朱倬举淮,除监察御史,寻迁右正言。首论:"大 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 百官。"宰相汤思退无物望,淮条其罪数十,于是策免。至于吏部侍郎沈介之欺世 盗名,都司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掊克结权倖,皆劾罢之。又奏:"自治之策, 治内有三:正心术,宝慈俭,去壅蔽。治外有四:固封守,选将帅,明赏罚,储财 用。"上深嘉叹。 除秘书少监兼恭王府直讲。时恭王生子挺,淮白于丞相,曰:"恭王夫人李氏 生皇嫡长孙,乞讨论典礼。"钱端礼怒其名称,奏:"淮有年钧以长之说。"上曰: "是何言也,岂不启邪心?"出淮知建宁府,改浙西提刑。入见,陈闽中利病甚悉。 帝褒嘉之,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寻召,除太常少卿,除中 书舍人兼直学士院。龙大渊赠太师,仍畀仪同三司恩数,张栻说除太尉、在京宫观, 皆封还诏书。除翰林学士、知制诰,训词深厚,得王言体。上命择文学行谊之士, 淮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皆擢用。 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辛弃疾平茶寇,上功太滥。淮谓: "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奏:"库彦威失利,靖州夷人扰 边。"杨倓奏:"田淇失利。"淮谓:"二将战殁,若罪之,何以劝来者。"上尝 谕曰:"枢密临事尽公,人无间言,差除能守法甚善。"荐军帅吴拱、郭田、张宣。 除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时宰相久虚,淮与李彦颖同行相事。淮谓:"授官当论贤否,不事形迹。诚贤, 不敢以乡里故旧废之;非才,不敢以己私庇之。"上称善。擢知院事、枢密使。上 言武臣岳祠之员宜省,淮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赵雄言: "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宜令诣吏部。"上曰:"姑仍旧。"淮曰:"上意即 天意也。"雄又奏言:"宗室岳祠八百员,宜罢。"淮曰:"尧亲睦九族,在平章 百姓之先;骨肉之恩疏,可乎?"时辛弃疾平江西寇,王佐平湖南寇,刘焞平广西 寇,淮皆处置得宜,论功惟允。上深嘉之,谓:"陈康伯虽有人望,处事则不及卿。" 八年,拜右丞相兼枢密事。先是,自夏不雨至秋,是日甘雨如注,士大夫相贺, 上亦喜命相而雨,乃命口算诸郡绢钱尽蠲一年,为缗八十万。 赵雄罢相,蜀士之在朝者皆有去意。淮谓:"此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 有。"皆以次进迁,蜀士乃安。枢密都承旨王抃怙宠为奸,淮极陈其罪,谓:"人 主受谤,鲜不由此。"上即斥之,且曰:"丞相直谅无隐,君臣之间正宜如此。" 章颖论事狂直,上将黜之,淮曰:"陛下乐闻直言,士大夫以言相高,此风可贺也。 黜之适成其名。"上说,颖复留。 时以荒政为急,淮言:"李椿老成练达,拟除长沙帅,朱熹学行笃实,拟除浙 东提举,以倡郡国。"其后推赏,上曰:"朱熹职事留意。"淮言:"修举荒政, 是行其所学,民被实惠,欲与进职。"上曰:"与升直徽猷阁。"成都阙帅,上加 访问,淮以留正对。上曰:"非闽人乎?"淮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必曰 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不有丁谓、 王钦若乎?"上称善。拜左丞相。 天长水害七十余家,或谓不必以闻,淮曰:"昔人谓人主不可一日不闻水旱盗 贼,《记》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岂可不以闻?"镇江饥民强借菽粟,执 政请痛惩之,淮曰:"令甲,饥民罪不至死。"进士八人求以免举恩为升等,淮曰: "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淮以此门不可启, 绝其请。尝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乃以周极知安丰军,辛弃疾与祠。 上章力求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判衢州。淮力辞,改提举洞霄宫。光宗嗣位,诏 询初政,淮以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母亡,居丧如礼。得疾, 忽语家人曰:"《易》卦六十四,吾年亦然。"淳熙十六年薨。讣闻,上哀悼,辍 视朝,赠少师,谥文定。 初,朱熹为浙东提举,劾知台州唐仲友。淮素善仲友,不喜熹,乃擢陈贾为监 察御史,俾上疏言:"近日道学假名济伪之弊,请诏痛革之。"郑丙为吏部尚书, 相与叶力攻道学,熹由此得祠。其后庆元伪学之禁始于此。 赵雄字温叔,资州人。为隆兴元年类省试第一。虞允文宣抚四蜀,辟干办公事, 入相,荐于朝。乾道五年,召见便殿,孝宗大奇之,即日手诏除正字。 范成大使金,将行,雄当登对,允文招与之语。既进见,雄极论恢复。孝宗大 喜曰:"功名与卿共之。"即除右史,两月除舍人。金使耶律子敬贺会庆节,雄馆 伴。子敬披露事情不敢隐,逻者以闻。上夜召雄,雄具以子敬所言对,上喜。金使 入辞,故事当用乐,雄奏:"卜郊有日,天子方斋,乐不可用。"上难之,遣中使 谕雄,雄奏:"金使必不敢不顺,即有他,臣得引与就馆。"上大喜。雄请复置恢 复局,日夜讲磨,条具合上意,除中书舍人。自选人入馆至此,未满岁也。 时金将起河南之役,议尽以诸陵梓宫归于我。上命雄出使贺生辰,仍止奉迁陵 寝及正受书仪。雄既见金主,争辨数四。其臣屡喝起,雄辞益力,卒得请乃已,金 人谓之"龙斗"。尝上疏论恢复计,大略谓:"莫若由蜀以取陕西,得陕西以临中 原,是秦制六国之势也。"八年,以母忧去。 淳熙二年,召为礼部侍郎,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一日奏事,上曰: "今夏蚕麦甚熟、丝米价平可喜。"雄奏:"孟子论王道始于不饥不寒。"上曰 "近世士大夫好高论,耻言农事,微有西晋风。岂知《周礼》与《易》言理财,周 公、孔子曷尝不以理财为务?且不独此,士夫讳言恢复,不知其家有田百亩,内五 十亩为人所据,亦投牒理索否?"雄曰:"陛下志在大有为,敢不布尧言,书之 《时政记》。"十一月,同知枢密院事。五年三月,参知政事。十一月,拜右丞相。 每进见,必曰"二帝在沙漠",未尝离诸口也。 朱熹累召不出,雄请处以外郡,命知南康军。熹极论时事,上怒,谕雄令分析。 雄奏:"熹狂生,词穷理短,罪之适成其名。若天涵地育,置而不问可也。"会周 必大亦力言之,乃止。绍兴帅张津献羡余四十万缗,雄乞降旨下绍兴,以其钱为民 代输和买身丁折帛钱之半,使取诸民者,民复得之,足以见圣主之德。 自雄独相,蜀人在朝者仅十数。及眷衰,有言其私里党者,上疑之。已而陈岘 为四川制置,王渥为茶马,命从中出。雄求去,诏勉留,曰:"丞相任事不避怨, 选才无乡旧。"盖有所激也。祖宗时蜀人未尝除蜀帅,雄请外,除观文殿大学士、 四川制置使。王蔺为御史,以故事不可,上疏论之。雄乞免,改知泸南安抚使。上 思雄不忘,改知江陵府。江陵无险可恃,雄请城江陵,城成,民不告扰。 张栻再被召,论恢复固当,第其计非是,即奏疏。孝宗大喜,翌日以疏宣示, 且手诏云:"恢复当如栻所陈方是。"即除侍讲,云:"且得直宿时与卿论事。" 虞允文与雄之徒不乐,遂沮抑之。广西横山买马,诸蛮感悦,争以善马至。上知栻 治行,甚向栻,众皆忌嫉。洎栻复出荆南,雄事事沮之。时司天奏相星在楚地,上 曰:"张栻当之。"人愈忌之。 光宗将受禅,召雄,雄上万言书,陈修身齐家以正朝廷之道,言甚剀切。诏授 宁武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卫国公,改帅湖北。疾甚,改判资州,又除潼川 府,改隆兴府。绍熙四年薨,年六十五,赠少师。嘉定二年,谥文定。 权邦彦,字朝美,河间人。登崇宁四年太学上舍第,调沧州教授,入为太学博 士,改宣教郎,除国子司业。宣和二年,使辽。明年,抗表请帝临雍。为学官积十 余年,改都官郎中、直秘阁、知易州,移相州,复召为都官郎中。与王黼议不合, 镌职,知冀州。 金人再入,高宗开大元帅府,起两河兵卫汴京,邦彦提所部兵二千五百人,与 宗泽自澶渊趋韦城,据刀马河,诸道兵莫有进者。会敌兵大至,移屯南华。二帝北 迁,邦彦与泽五表劝进。 建炎元年五月,召还,命知荆南府,改东平府。时东州半已入金,至是围益急, 邦颜誓以死守,居数月城破,犹力战不已。民义而从之,突围以出,遂奔行在。有 司议失守罪,将重坐之,帝以其父母妻子皆没于敌,才贬二秩。俄除宝文阁直学士 兼知江州、本路制置使。既抵镇,三年冬,闻父死,乃解官。 四年,起复,知建康府,辞,不许。剧盗张琪残徽州,邦彦遣裨将平之。改江、 淮等路制置发运使,以治办称。言者论:"三年天下之通丧,后世有从权夺服者, 所以徇国家之急。比年如权邦彦、姜仲谦,至幕职亦起复,几习宣、政之风,望革 其弊,以明人伦、厚风俗。"诏邦彦任军赋,宜如旧,余悉罢之。 绍兴元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初, 邦彦献十议以图中兴,大略谓:"宜以天下为度,进图洪业,恢复士宇,勿苟安于 东南。驾御诸将,当威之以法,而限之以爵。命读讲之臣,取累朝训典及三代、汉、 唐中兴故事,日陈于前,以裨圣学。又监观伤善妨贤之谗,偷安苟容之佞,市恩立 威之奸,怀谖罔上之欺,听其言,察其事,则忠邪判。爱民先爱其力,宽民先节其 用。朘己奉以佐国,当自执政始。分阃而属大事,类非偏裨之所能为,必得贤臣大 将然后可。制置一官可省,宜令沿江州县各备境内,总以漕帅,上自荆、鄂、江、 池,下至采石、京口,委任得人,乃防秋上策。宗室中岂无杰然有人望,可以济艰 难、赞密勿、留宿卫者,愿求其人置诸左右。人事尽则天悔祸,不可独归之数。" 吕颐浩素善邦彦,荐用之。给事中程瑀劾邦彦五罪,三疏不报。邦彦在枢密, 又言:"宜乘机者三,譬奕之争先,安可随应随解,不制人而制于人哉?"寻兼权 参知政事。帝尝对辅臣言湖南事,颐浩言:"李纲纵暴,恐治潭无善状。"帝曰: "纲在宣和间论水灾,以得时望。"邦彦曰:"纲元无章疏,第略虚名耳。"盖助 颐浩以排纲也。三年,卒。 邦彦与政几一年,碌碌无所建明,充位而已。无子,以侄嗣衍为后。有遗稿十 卷,号《瀛海残编》,藏于家。 程松,字冬老,池州青阳人。登进士第,调湖州长兴尉。章森、吴曦使北,松 为傔从。庆元中,韩侂胄用事,曦为殿帅。时松知钱塘县,谄事曦以结侂胄。侂胄 以小故出爱姬,松闻,以百千市之,至则盛供帐,舍诸中堂,夫妇奉之谨。居无何, 侂胄意解,复召姬,姬具言松谨待之意,侂胄大喜,除松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守 太府寺丞。未阅旬,迁监察御史,擢右正言、谏议大夫。 吕祖泰上书,乞诛侂胄、苏师旦,松与陈谠劾祖泰当诛,祖泰坐真决,流岭南。 松满岁未迁,意殊怏怏,乃献一妾于侂胄,曰"松寿"。侂胄讶其名,问之,答曰: "欲使疵贱姓常蒙记忆尔。"除同知枢密院事,自宰邑至执政财四年。 开禧元年,以资政殿大学士知成都府、四川制置使。侂胄决议开边,期以二年 四月分道进兵,命松为宣抚使,兴元都统制吴曦副之,寻加曦为陕西招抚使,许便 宜从事。松将东军三万驻兴元,曦将西军六万驻河池。松至益昌,欲以执政礼责曦 庭参,曦闻之,及境而返。松用东西军一千八百人自卫,曦多抽摘以去,松殊不悟。 曦遣其客纳款于金,献关外四州地,求为蜀王。有告曦叛者,松哂其狂。及金人取 成州,守将弃关遁,吴曦焚河池还兴州。松以书从曦求援兵,曦答以"凤州非用骑 之地,汉中平衍,可骑以驱驰,当发三千骑往。"盖绐之也。 未几,金人封曦为蜀王。曦遗松书讽使去,松不知所为。兴元帅刘甲、茶马范 仲任见松,谋起兵诛曦,松恐事泄取祸,即揖二人起去。会报金人且至,百姓奔走 相蹂躏,一城如沸。松亟望米仓山遁去,由阆州顺流至重庆,以书抵曦,丐赆礼买 舟,称曦为蜀王。曦遣使以匣封致馈,松望见大恐,疑其剑也,亟逃奔。使者追及, 松不得已启视之,则金宝也。松乃兼程出峡,西向掩泪曰:"吾今获保头颅矣。" 曦诛,诏落职,降三官,筠州居住,再降顺昌军节度副使,澧州安置。又责果州团 练副使、宾州安置。死宾州。 陈谦,字益之,温州永嘉人。乾道八年进士,授福州户曹、主管刑工部架阁文 字,迁国子录、敕令所删修官、枢密院编修官。陈中兴五事,至李纲议建镇事,上 曰:"纲何足道。"谦曰:"陛下用大臣,审出纲上,宜如圣训。今顾出纲下远甚, 奈何?"上蹙然,遂极论逾数刻。 孝宗内禅,通判江州,知常州,提举湖北常平。平辰州峒徭,加直焕章阁,除 户部郎中,总领湖、广财赋。谦乃丞相赵汝愚客,会党论起坐斥。后数年,起为提 点成都府路刑狱,移京西运判,复直焕章阁。 韩侂胄谋扰金人,令献马者补官,七州民相扇为盗。谦移书侂胄曰:"今若倚 群盗行剽掠之策,岂得以败亡为戏乎?"既而屡论襄帅皇甫斌、李奕罪,且求罢。 上谕旨薛叔似协和之。迁司农少卿、湖广总领,除宣抚司参谋官。 金兵深入,陷应城,焚汉川,汉阳空城走,武昌震惧。谦以宝谟阁待制副宣抚, 即日置司北岸,命土豪赵观覆之中流,士马溺死甚众,余兵皆返走。未几,夺职, 罢。后复知江州。侂胄死,和议已决,谦复罢,奉祠。卒,年七十三。 谦有隽声,早为善类所予。晚坐伪禁中废,首称侂胄为"我王",士论由是薄 之。 张岩,字肖翁,大梁人,徙家扬州,绍兴末渡江,居湖州。为人机警,柔回善 谐。登乾道五年进士第,历官为监察御史,与张釜、陈自强、刘三杰、程松等阿附 时相韩侂胄,诬逐当时贤者,严道学之禁。 进殿中侍御史,累迁给事中,除参知政事。以言者罢为资政殿学士、知平江府, 旋升大学士、知扬州。时边衅方开,诏岩与程松分帅两淮,已而召还,为参知政事 兼同知国用事。开禧二年,迁知枢密院事。明年,除督视江、淮军马。 时方信孺使金议和,值吴曦以蜀叛,议未决,曦伏诛。金人寻前议,信孺再行。 侂胄趣岩遣毕再遇、田琳合兵剿敌,且募生擒伪帅。未几,川、陕战屡衄,大散关 陷,敌情复变。岩开督府九阅月,费耗县官钱三百七十余万缗,见和议反复,乃言 不知兵,固求去。 侂胄诛,御史章燮论岩与苏师旦朋奸误国,夺两官。宁宗谓兵衅方开,岩尝言 其不可,许自便,复元官,奉祠。以银青光禄大夫致仕,薨,赠特进。 论曰:史浩宅心平恕,而不能相其君恢复之谋。王淮为伪学之禁,毒痡善类。 赵雄与虞允文协谋用兵,而旧史谓二人沮抑张栻,何哉?邦彦守城力战,惜乎助吕 颐浩攻李纲,君子少之。程松、陈谦、张岩诬谀之徒,何足算哉! 分类:正史 书名:宋史 作者:脱脱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