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五 【宋纪九十五】|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五 【宋纪九十五】


起昭阳单阏四月,尽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二年 有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五年(辽保大三年,金天 辅七年,九月后为天会元年)

夏,四月,丁亥,金主遣宗望、鄂啰袭辽主于阴山。

壬辰,使杨璞赍誓书,以燕京及涿、易、檀、顺、景、蓟六州来归。

辽耶律达实壁龙门东,金都统鄂啰遣洛索等攻之,生擒达实。耶律纠坚聚众兴 中府,亦为金人所破,纠坚自杀。宗望、鄂啰闻辽主留辎重于青冢,以兵万人围之。 戊戌,辽太保特默格窃梁王雅里以遁。秦王、许王、诸妃、公主、从臣俱陷于金。

庚子,童贯、蔡攸入燕山府。燕之金帛、子女、职官、民户,为金人席卷而东, 损岁币数百万,所得者空城而已。

或告燕人曰:"汝之东迁,非金人意也,南朝留常胜军,利汝田宅,给之耳。" 燕人皆怨,因说宗翰不当与南朝全燕。宗翰因欲止割涿、易两州,金主曰:"海上 之盟,不可忘也。异日汝等自图之。"

壬寅,金宗望押燕山地图至。初欲令童贯、蔡攸拜受,马扩、姚平仲共晓之, 乃已。贯、攸厚赂之而还。

乙巳,童贯奏抚定燕城。丙午,王黼等上表称贺。

戊申,金使杨璞同卢益、赵良嗣等至,赍国书并誓书以进。良嗣私语人曰: "只可保三年尔。"时上下皆知金必渝盟,而莫敢言。

庚戌,曲赦河北、河东、燕、云路。

时云中路地尚未得也,而赦乃先及。其后颇得武、朔、蔚三州,寻复失之,兵 端盖自此始。

辛亥,童贯、蔡攸自燕山班师。

金人遣人招辽主归附,辽主答书请和。既而金人部送辽之族属、辎重东行,辽 主愤举族见俘,以兵五千馀决战于白水泺,宗望以千兵击败之。辽主相去百步,遁 去,获其子赵王实讷埒及辽主玺。追二十馀里,尽得其从马,献玺于行在,金主大 录诸帅功,加赏焉。辽主遣人送龟纽金印伪降,宗望受之,视其文,乃元帅燕国王 之印也。宗望复以书招之,谕以石晋、北燕故事。

辽主遁入云内,徒御单弱,特默格挟梁王雅里驰赴之,从者千馀人。辽主虑特 默格为变,欲诛之,责以不能尽救诸王,将讯之,杖剑召雅里,问曰:"特默格教 汝何为?"雅里对曰:"无它言。"乃释之。

五月,己未,以收复燕、云,赐王黼玉带;庚申,进太傅,总治三省事。郑居 中为太保,进宰执官二等。癸亥,童贯落节钺,进封徐豫国公,蔡攸为少师,赵良 嗣为延康殿学士。居中自陈无功,不拜。

夏国主乾顺遣使请辽主临其国,辽主从之,中军都统萧迪里等切谏,不听。遂 渡河,次于金肃军北,遣使封乾顺为夏国皇帝。人情惶惧,不知所为。迪里阴谓耶 律元直曰:"事执如此,亿兆离心,正我辈效节之秋。不早为计,奈社稷何!"乃 共劫梁王雅里走西北部,三日,遂立为帝,改元神历,以迪里为枢密使,特默格副 之。

雅里性宽大,恶诛杀,获亡者,笞之而已,自归者即官之。

金宗望趋天德,闻夏人迎护辽主。辽主已渡河,乃遗书于夏,使执送辽主,且 许割地。

左企弓等为金部燕人东徙,流离道路,不胜其苦,过平州,遂入城言于张曰: "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公今临巨镇,握强兵,尽忠于辽,免我迁者,非 公而谁!"遂召官属议,皆曰:"闻天祚兵势复振,出没漠南,公若仗义勤王, 奉迎天祚以图恢复,先责左企弓等叛国之罪而诛之,尽归燕民,使复其业,而以平 州归宋,则宋无不接纳,平州遂为籓镇矣。即后日金人加兵,内用营、平之军,外 籍宋人之援,又何惧焉!"曰:"此大事也,当审画。"以翰林学士李石明智, 召而问之,石以为然。遂拘两府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至滦河西,数 其罪曰:"天祚播迁夹山,不即奉迎,一也;劝皇叔秦晋王僭号,二也;诋讦君父, 降封湘阴,三也;天祚遣官来议事而杀之,四也;檄书始至,有迎秦拒湘之议,五 也;不守燕而降,六也;臣事于金,七也;括燕财以悦金,八也;使燕人迁徒失业, 九也;教金人先下平州,十也。尔有十罪,所不容诛。"企弓等无以对,皆缢杀之。 仍称保大三年,画天祚像,朝夕谒,事必告而后行,称辽官秩。旋以榜谕燕人,令 各安堵如故,田宅为常胜军所占者,悉还之。燕人大悦,往往南来至京师。

石改名安弼,与三司使高履改名党者,诣燕说王安中曰:"平州形胜之地,张 文武全才,足以御金人,安燕境,幸速招致,毋令西迎天祚,北合萧干也。"安 中深纳之,令安弼、党赴阙以闻。帝以手札付詹度,第令羁縻之。而度促内附, 乃遣人持书来请降。王黼劝帝纳之,赵良嗣谏曰:"国家新与金盟,如此必失其 欢,后不可悔。"不听,良嗣坐削五阶。朝廷又闻迁民得归,亟诏安中、度加恤录 士大夫之可用者,复百姓田租三年。闻之,大喜,遂决策纳款焉。

乙丑,诏:"正位三公立本班,带节钺若领它职者仍旧班。著为令。"

癸酉,祭地于方泽。

和勒博南寇燕地,败于景、蓟间,其众奔溃,耶律裕古泽等杀之。奚人以次附 属于金,金各置明安、穆昆领之。

六月,壬午朔,金主次鸳鸯泺。

丙戌,张遣人诣安抚司纳土。金人闻叛,遣拣摩将骑二千来讨,率兵迎 拒于营州。金人以兵少,不交锋而归,大书州门,有"今冬复来"之语,即妄以 大捷闻宣抚司。

乙未,诏:"今后内外宗室,并不称姓。"

丙申,金主有疾,还上京,命宗翰为都统,昱及斡鲁副之,驻兵云中以备边。 旋召皇弟安班贝勒晟前赴行在。

戊申,领枢密院郑居中卒。辛亥,以蔡攸领枢密院。

秋,七月,戊午,以梁师成为少保。

童贯、蔡攸归自燕山,颇失帝意。王黼、梁师成遂荐谭稹为宣抚。是日,起复 稹为河东、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抚使,令驻河东,交割金人所许山后之地。己未, 诏童贯依前太师、神霄宫使,致仕。

己酉,金主次牛山;宗翰还于军中。

庚午,王黼等上尊号曰继天兴道敷文成武睿明皇帝,不允。

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乙未,郭药师大败萧干于峰山。

燕京既陷,干就奚王府自立为神圣皇帝,国号大奚,改元天嗣。时奚人饥,干 出卢龙岭,攻破景州,又败常胜军张令徽、刘舜臣于石门镇,陷蓟州,寇掠燕城, 其锋锐甚,有涉河犯京师之意,人情汹汹,颇有谋弃燕者,童贯自京师移文王安中、 詹度、郭药师等切责之。已而安中命药师击破其众,乘胜穷追,过卢龙岭,杀伤大 半。从军之家,悉为常胜军所得,招降奚、渤海五千馀人,生擒阿噜,获辽太宗尊 号宝检、契丹涂金印等。干遁去,寻为其部下巴尔达喀所杀,传首河间府,詹度上 之。

乙未,金主次浑河北,皇弟安班贝勒晟率宗室百官上谒。

辛丑,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

壬寅,太白昼见。

戊申,金主殂于行宫,年五十六。后上尊谥曰武元皇帝,庙号太祖。

太祖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人乐为用,举兵数年,算无遗策,遂成大业。

九月,癸丑,太祖丧至上京,葬宫城西南宁神殿。贝勒杲、郓王昂及宗峻、宗 干率宗亲百官请安班贝勒晟正帝位,不许;固请,亦不许。宗干率诸弟以赭袍被晟 体,置玺怀中。丙辰,即皇帝位。己未,告祀天地。

辛酉,大飨明堂。

丙寅,金大赦中外,改天辅七年为天会元年。

癸酉,金主命发春州粟,振降人之徙于上京者。戊寅,诏诸明安振内地匮乏。

辽耶律达实既为金人所擒,临战,辄以绳系其背,使为前导。是月,达实复亡 归于辽。

冬,十月,乙酉,雨木冰。

壬辰,金主以空名宣头百道给都统宗翰,许以便宜从事。

己亥,金上京僧献佛骨,金主却之。

壬寅,罢诸路提举常平之不职者。

是月,京师地震。

诏建平州为泰宁军,以张为节度使,世袭平州,其属卫甫、赵仁彦、张敦固 皆擢徽猷阁待制;令李安弼赍诏还平州,仍以金花笺御笔付弟,令面授之。

辽雅里初自立,好取《贞观政要》,及林牙耶律资忠所作《治国诗》,令侍从 读之。尝命薄征于民,曰:"民有即我有,否则民何以堪!"一时翕然称之。统军 托卜嘉等率众来附,自诸部继至。而雅里日渐荒怠,好击鞠,以特默格切谏而止。 寻以出猎过劳病死,萧迪里为乱兵所杀,特默格附于金。

十一月,乙卯,以郑绅为太师。

癸亥,诏国子监刊印御注《冲虚至德真经》,颁之学者,从祭酒蒋在诚等奏请 也。

丙寅,幸王黼第观芝。帝由便门过梁师成家,复来黼第,因大醉,不能语。夜, 漏上五刻,乃开龙德宫复道小门以过,内侍十馀人执兵接拥。是夜,诸班禁从皆集 教场,备不虞,几至生变。翼日,犹不御殿。半日,人心少安。

诸路漕臣坐上供钱物不足,贬秩者二十二人。

丁卯,王安中、谭稹加检校少傅,郭药师为太尉。

壬申,王黼子弟亲属推恩有差。

是月,金遣宗望督拣摩攻平州。会张闻朝命将至,大喜,率官吏郊迎。金人 谍知之,以千骑袭破平州,得朝廷所赐诏旨。挺身走,欲间道归京师。其弟怀御 笔将奔燕山,以其母为金人所得,复往投之,而母及妻已为金人所戮,并得弟 所怀御笔,金人大怒。遁燕山,郭药师留之,匿姓名,寄常胜军中。金人累檄宣 抚司取,宣抚司具奏,朝廷初不欲发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貌类者,斩 其首与之,金人曰:"非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发遣,恐启兵端。" 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缢杀之,函其首,并二子送于金。燕降将及常胜军士皆泣下。 郭药师曰:"金人欲即与,若求药师,亦与之乎?"安中惧,因力求罢,召为玉 清宝箓宫使,以蔡靖知燕山府。张令徽等由是切齿,而常胜军亦解体矣。

十二月,辛己,金蠲民间贷息。诏以咸州以南,苏、复州以北,年谷不登,其 应输南京军粮,免之。

甲午,金主诏曰:"比闻民间乏食,至有自鬻其子者,其听以丁力等者赎之。"

是日,以古论贝勒杲为安班贝勒,以宗干为国论贝勒。遣李靖来告哀。

乙巳,金使高居庆、杨意来贺正旦。时以山后诸州请于金,金主新立,将许之。 宗翰自云中至,言于金主曰:"先帝初图宋协力攻辽,故许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后, 复请加币以求山西诸镇,先帝辞其币而复与之盟曰:'无匿逋逃,无扰边民。'今 宋数路招纳叛亡,累疏姓名索之而不肯遣。盟未期年,今已如此,万世守约,其可 望乎!且西鄙未宁,割付山西诸郡,则诸军失屯据之所,将有经略,或难持久,请 勿与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来归。

是岁,秦、凤旱,河北、京东、淮南饥,遣官赈济。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六年(辽保大四年,金夭 会二年)

春,正月,癸丑,遣太常少卿连南夫伴送金使归国,寻兼祭奠吊慰使。

甲寅,金主以空名宣头五十、银牌十给宗望。

戊午,置书艺所。

癸亥,藏萧干首于太社。

金以东京比岁不登,诏减田租、市租之半。

庚午,勒停人蔡绦复朝奉郎,提举明道宫。

癸酉,御内东门,为金主旻成服。

甲戌,夏国称籓于金,金以下寨以北,阴山以南,伊实伊喇图鲁泺西之地与之。

丁丑,金始自其京师至南京,五十里置驿。

辽主趋都统玛格军,金人来攻,弃营北遁,玛格被执。玛克实来迎,赆马驼羊, 又率部人防卫。时侍从乏粮数日,以衣易羊。至乌古迪里部,以都点检萧伊苏知北 院枢密使事,封玛克实为神裕悦王。

二月,金诏护辽帝诸陵,有盗发者罪死。庚寅,给宗翰马,命赈新附之民。

己亥,躬耕籍田。

丙午,诏:"自今非历台阁、寺监、监司、郡守、开封府曹官者,不得为郎官、 卿、监。著为令。"

尚书左丞李邦彦,以父忧去位。

金宗翰乞济师,诏有司选精兵五千给之。

丁未,金主谕宗望曰:"凡南京留守及诸阙员,可选勋贤有人望者就注拟之, 具姓名官阶以闻。"

辽耶律约索等十人谋叛,伏诛。

三月,己酉朔,以钱景臻为少师。

金遣使诣宣抚司,索赵良嗣所许粮二十万石。谭稹曰:"二十万石不易致,良 嗣所许,岂足凭也!"遂不与。金人大怒,及举兵,亦以此为辞。

庚戌,金宗望请选良吏招抚迁、润、来、隰之民保山砦者,从之。

己未,宗望以南京反覆,凡攻取之计,乞与知枢密院事刘彦宗裁决之。

辛未,夏国王李乾顺进誓表于金。

闰月,戊寅朔,金赐夏国誓诏。

辛巳,皇后亲蚕。

京师、河东、陕西地震,宫殿门皆摇动有声,河东、陕西尤甚,兰州诸山草木 悉没入地,而山下麦苗皆在山上。诏右司郎中黄潜善案视,潜善不以实闻,帝意乃 安。迁潜善为户部侍郎。

夏,四月,巳酉,金赈上京路、西北路之隆者及新徙岭东之人。

癸丑,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八百五人。

丁巳,起复李邦彦为尚书左丞。

戊午,金以所筑上京新城名会平州。

五月,癸卯,金使来告嗣位。

癸未,金主诏曰:"新降之民,诉讼者众,今方农时,或失田业,可俟农隙听 决。"

金人既建平州为南京,未几,州人拥都统张敦固据城抗拒。是月,拣摩克南京, 杀敦固。

自得燕地,悉出河北、河东、山东之力以往馈官军,率十数石致一石,才一年, 三路皆困。六月,壬子,诏西京、淮、浙、江、湖、四川、闽、广措置调夫各数十 万,并约免夫钱,每夫三十贯,委漕臣限督之,违者从军法,用王黼言也。寻又诏 宗室、戚里、宰执之家及宫观、寺院,一例均敷,于是遍率天下,所得才二千万缗, 而结怨四海矣。

秋,七月,壬午,金皇子宗峻卒,太祖之嫡子也。

丙戌,金禁外方使介冗从多者。

戊子,遣著作佐郎许亢宗等如金贺嗣位。

丁酉,诏:"应系御笔断罪,不许诣尚书省陈诉改正。"

王黼言:"顷得方士玑衡之书,足以察七政。"甲辰,诏置玑衡所,以黼及梁 师成领之。

辽主既得耶律达实兵,及居古迪里部,又得玛克实之兵,自谓有天助,再谋出 兵收复燕、云。达实谏曰:"向以全师不谋战备,使举国皆为金有。国势至此,而 方求战,非计也。当养兵待时而动,不可轻举。"辽主不从。达实遂杀知北院枢密 事萧伊实及博勒果,自立为王,率铁骑三百宵遁。

遣校书郎卫肤敏如金贺生辰。肤敏言:"金生辰后天宁节五日,今未闻彼遣使 而吾反先之,于威重已阙。万一金使不至,为朝廷羞。请至燕而候之,脱若不来, 则以币置诸境上。"帝以为然。洎至燕山,金使果不来,遂置币而返。

辽主在夹山,金人欲取之,以力不能入夹山为恨。辽主畏宗翰在西京扼其前, 久不敢出。俄闻宗翰还上京,洛索代领军事,遂率诸军出夹山,下潼阳岭,取天德、 东胜军、宁边、云内等州,南下武州,如履无人之境。洛索忽以大兵扼其归路,急 击之,辽众大溃。

夏人举兵侵武、朔二州地界,宣抚使谭稹遣李嗣本御之。兵数交,夏人未即退, 而金人怨朝廷纳张,又以稹不给粮,遂攻蔚州,杀守臣陈翊,陷飞狐、灵丘两县, 逐应州守臣苏京等,绝山后交割意。朝廷咎稹措置乖方,童贯、蔡攸又共排稹,八 月,乙卯,责授稹顺昌军节度副使,致仕,以童贯领枢密院,代其任。

辽主之在夹山也,帝欲诱致之,始遣一番僧赍御笔绢书通意。及辽主许允,遂 易书为诏,许待以皇弟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筑第千间,女乐三百人,辽主大喜。 贯是行出太原,名为代稹交割山后地土,实以密约辽主来降,自往迎之也。辽主欲 来奔,虑南朝不足恃,遂直趋山阴。

国舅详衮萧托卜嘉降于金。

壬戌,以复燕、云,赦天下。

九月,乙亥,以白时中为特进、太宰兼门下侍郎,李邦彦为少宰兼中书侍郎。

辛巳,大飨明堂。

丁亥,以赵野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宇文粹中为尚书右丞,开封府尹蔡懋 同知枢密院。

庚寅,遣校书郎贺允中等如金贺正旦。

庚子,金使布密古等来致遗留物。

冬,十月,甲子,金以泰州秋潦,发宁江州粟以赈之。丙寅,命运米五万石于 广宁,以给南京、润州戍卒。

庚午,金使来贺正旦。

御笔:"道官可自大夫以上共带职人并令封至朝官,许廕赎私罪为官户。"

诏:"有收藏习用苏、黄之文者,并令焚毁,犯者以大不恭论。"

癸酉,诏:"内外官并以三年为任,治绩著闻者再任。"

辽主在阴山,从者不过四千户,步骑才万馀,犹纳图鲁卜部人额格之妻,以额 格为本部节度使。

十一月,丙子,太傅王黼致仕。

黼位元宰,每陪曲宴,亲为俳优鄙贱之役以献笑取悦,太子闻而恶之。黼以郓 王楷有宠,阴为画夺宗之计,未成。会帝幸其第观芝,而黼第与梁师成连墙,穿便 门往来,帝始悟其与师成交结状,还宫,眷待顿衰。李邦彦素与黼不协,阴结蔡攸 共毁之。会中丞何奏黼奸邪专横十五事,遂命致仕,其党胡松年等并免官。

太白昼见。

自蔡京以丰亨豫大之说劝帝,穷极侈靡,久而帑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 宣和以来,王黼专主应奉,括剥横赋,以羡为功,所入虽多,国用日匮。至是宇文 粹中上言:"祖宗之时,国计所仰,皆有实数,量入为出,沛然有馀。近年诸局务、 应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减,虑智者无以善后。"帝然其言。丙戌,诏蔡攸 就尚书省置讲议财利司,除茶法已有定制,馀并讲究条上。攸请内侍职掌,事干宫 禁,应裁省者,委童贯取旨。由是不急之物,无名之费,颇议裁省。

壬辰,诏:"监司择县令有治绩者保奏,召赴都堂审察录用,毋过三人。"

童贯遣马扩、知保州辛兴宗使宗翰军,乙未,扩等至云中府。会宗翰已归国, 留洛索权元帅,遣人来谕庭参。扩辞以见人臣无此仪,洛索曰:"谭宣抚时使人庭 参我。"扩曰:"谭稹以凡庸不知故常,为朝廷所黜。"数往返辨论。最后,洛索 遣高庆裔来曰:"二观察既执旧仪,此亦暂权元帅,不敢辄见。所言交山后事,以 国相诣阙,不敢专。兼两朝誓书,各不收纳叛亡,贵朝先失约,虽山后亦难以便交。" 扩曰:"职官、富户逃归燕京,乃张之罪,本朝已斩首函送。其馀民户,多隐山 谷,闻已见者相继遣前,未见者方行根捕。如贵朝言,山后别无经略,及交蔚州复 纵军马攻取,若大国每如斯,则两朝和好何时可成!"庆裔曰:"山后疆土已许, 谅不食言。但贵朝亦许常敦信誓,前索职官、民户,继踵发来,事无不遂也。"即 以牒遣使人回。

贵询扩入境所见,扩曰:"金人训习汉儿乡兵,增飞狐、灵丘之戍,数指言张 ,邀索职官、民户,实有包藏,愿太师速营边备。"贯不能用。

辽主从行者举兵乱,护卫太保萧仲恭等击败之。

仲恭性恭谨,能披甲超橐驼。其母梁宋国大长公主,道宗季女也,自青冢逃归, 至是以马乏不能进,谓仲恭兄弟曰:"汝等尽节国家,勿以我为念。"辽主饬之, 命仲恭之弟仲宣留侍公主。仲恭从辽主西奔,公主寻为金所获。

十二月,甲辰朔,诏:"太师致仕蔡京领讲议司,听就私第裁处,仍免佥书, 毋致勤劳。

诏百官遵行元丰法制。

癸亥,蔡京落致仕,领三省事,五日一赴朝请,至都堂治事。

王黼既罢,白时中、李邦彦作相,京党哄然,以为宰相望轻,硃勔因力劝用京, 帝从之。京至是凡四当国,年已八十,目盲不能书字,足蹇不能拜跪。凡京所判, 皆季子绦为之,仍代京禁中奏事,于是肆为奸利,赏罚无章。绦妻兄韩梠者,骤用 为户部侍郎,密与谋议,贬逐朝士,殆无虚日。绦每造朝,侍从以下皆迎揖,呫嗫 耳语,堂吏数十人抱文书以从;遣使四出,诛求采访,喜者令荐之,否则劾之,中 外搢绅,无不侧目。先是王黼领应奉司,总四方贡献之物以示权宠。绦复效之,创 置宣和库式贡司,中分诸库,如泉货、币帛、服御、玉食、器用等,皆其名也,上 自金玉,下及蔬茹,无不笼取,元丰大观库及榷货务见在钱物,皆拘管封桩,为天 子私财,时中、邦彦等奉行文书而已。

时河北、山东转粮以给燕山,民力疲困,重以监额科敛,加之连岁凶荒,于是 饥兵并起为盗。山东有张万仙者,众至十万;又有张迪者,众至五万;河北有高托 山者,号三十万;自馀二三万者,不可胜数。命内侍梁方平讨之。

都城中酒保硃氏女忽生髭,长六七寸,特诏度为道士。

辽置二总管府。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七年(辽保大五年,金天 会三年)

春,正月,癸酉朔,诏赦两河、京西流民为盗者,仍给复一年。

戊子,金同知宣徽院事韩资正,加尚书左仆射,为诸宫都部署。

癸巳,诏:"罢诸路提举常平官属,有罪当黜者以名闻;仍令三省修已废之法。"

遣礼部员外郎邵博送伴金使。

党项舒和伦遣人请辽主临其地,辽主遂趋天德。过沙漠,金兵忽至,辽主徒步 出走。近侍进珠帽,却之,乘张仁贵马得脱。至天德,遇雪,无御寒具,护卫太保 萧仲恭以貂裘帽进。途次,绝粮,仲恭进与枣。欲憩,仲恭即跪坐,倚之假寐;仲 恭辈惟啮冰雪以济饥。过天德,至夜,将宿田家,绐曰侦骑,其家知之,乃叩马首, 跪而大恸。潜宿其家,居数日,嘉其忠,遥授以节度使。遂趋党项,以舒和伦为西 南面招讨使,总知军事。

二月,甲辰,复置铸钱监。

诏御史察赃吏。

己酉,雨木冰。

庚戌,诏京师运米五十万斛至燕山,令工部侍郎孟揆亲往措置。

壬戌,辽主行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为金将洛索所执,辽亡。

辽主之在夹山也,帝数遣使诱之,往来皆由云中,金人尽知其事。及其走舒和 伦帐中,金人以未得天祚,遣使谓童贯曰:"海上元约不得存天祚,彼此得即杀之。 而中国违约招徠,今又藏匿不出,我必欲得天祚也。"贯辞以无有。又遣使迫促, 语大不逊,贯不得已,遣诸将出境上搜之,曰:"若遇异色目人,不问,便杀以授 使人。"会金人自得天祚,事乃息。

壬申,京东转运副使李孝昌言招降群盗张万仙等五万馀人;诏捕官犒赏有差。

初,耶律达实北行三日,过黑水,见白达勒达详衮崇乌鲁,崇乌鲁献马四百, 驼二十,羊若干。西至哈屯城,驻北庭都护府,会西鄙七州及十八部王,谕之曰: "我祖宗艰难创业,历世九主,历年二百。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我黎庶,屠翦 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义而西,翦我仇敌,复我 疆宇。惟尔众庶,亦有思共救君父,济生民之难者乎?"遂得精兵五万馀。于是置 官吏,立排甲,具器仗,以青牛、白马祭天地、祖宗,整旅而西。先遣书回鹘王必 勒哈曰:"吾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必勒 哈得书,即迎至邸,大宴三日。临行,献马、驼、羊,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 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财畜不可胜计,军势日盛。 至塔什干,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呼拉沙,来拒战,两军相望二里许。谕将士曰: "彼军虽多而无谋,攻之则首尾不救,我师必胜。"乃遣萧额哩埒、耶律松山等将 兵攻其右,萧苏拉布、耶律穆苏等将兵攻其左,自以众攻其中,三军俱进。呼拉沙 大败,僵尸数十里。驻军塔什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又西至奇尔爱 雅,文武百官册立达实为帝,以是月五日即位,改元延庆,号噶尔汗,复上汉尊号 曰天祐皇帝,世谓之西辽。既而追谥其祖曰嗣元皇帝,祖母曰宣义皇后,册元妃萧 氏为昭德皇后。

三月,癸酉朔,雨雹。

丙子,金赈奚、契丹新降之民。

辛巳,金建乾元殿。赐完颜洛索铁券。干鲁献传国宝,以玛克实来降,请给印 绶。

金始议礼制度,正官名,定服色,兴庠序,设选举,其议皆自宗干发之。

甲申,知海州钱伯言奏招降山东寇贾进等十万人,诏补官有差。

先是,童贯尝问马扩:"常胜军且为患,欲消之,如何?"扩曰:"诚知必尔。 然今金人未敢肆而知有所忌者,以有此军也。若遽罢之,且为患,莫若且抚而用之。" 贯曰:"其术安在?"扩曰:"今药师之众止三万馀人,多马军武勇。太师诚能于 陕西、河东、河北选精锐马步十万,分之为三,择智勇如药师者三人统之,一驻燕 山,与药师对,一驻广信军或中山府,一驻雄州或河间府,犬牙相制。使药师之众, 进有所依,退有所惮,则金人虽肆,岂能遽前!"贯曰:"善!第十万人未易得, 我当徐思之。"

辛丑,贯自太原、真定、瀛、莫入燕山,犒常胜军,奏请河北置四总管,中山 辛兴宗,真定王元,河中杨惟忠,大名王育,令招逃卒、游手人为军,从之,盖用 扩言也。

夏,四月,丙辰,降德音于京东、河北路。

庚申,蔡京依前太师、鲁国公,致仕。

蔡绦既擅权用事,其兄攸愈嫉之;白时中、李邦彦亦恶绦,乃与攸发绦奸私事。 帝怒,诏安置韩梠于黄州,罢绦侍读,提举明道宫,寻又毁绦赐出身敕。时中等欲 因以撼京,而京犹未有去志。帝乃命童贯与攸同往取谢事表,京置酒饮贯、攸,酒 方行,京泣曰:"上何不容京数年?当有相谗谮者。"贯曰:"不知也。"京又曰: "京衰老宜去,而不忍遽乞身,以上恩未报,此心二公所知也。"时左右闻京并呼 攸为公,皆窃笑。京不得已,以章授贯。帝命词臣代为作三表请去,乃降制从之。

复州县免行钱。

戊辰,诏行元丰官制,复尚书令之名,虚而勿授;三公但为阶官,毋领三省事。

五月,丁亥,诏:"诸路帅臣举将校有才略者,监司举守令有政绩者,岁各三 人。"

乙未,遣奉议郎舒宸中如金贺生辰,寻改命校书郎卫肤敏。

六月,辛丑朔,诏宗室复著姓。

帝授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土,锡以王爵,丙午,封童贯为广阳郡王。

己未,加蔡攸太保。

戊申,诏:"臣僚辄与内侍来往者论罪。"

辛亥,虑囚。

癸亥,诏:"吏职杂流出身人,毋得陈请改换。"

乙丑,罢减六尚岁贡物。

是月,宝文阁待制刘安世卒。

安世少从学于司马光,平居坐不倾倚,书不草率,不好声色货利,忠孝正直, 皆取则于光。除谏官,在职累年,正色立朝,其面折廷诤,或逢盛怒,则执简却立, 俟威少霁,复前抗辞;旁列者见之,蓄缩悚汗,目之曰"殿上虎"。年既老,群贤 凋丧略尽,岿然独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师成用事,心服其贤,求得小吏吴默常趋 走前后者,使持书啖以即大用,默因劝为子孙计,安世笑曰:"吾若为子孙计,不 至是矣。且吾废斥几三十年,未尝有一点墨与权贵。吾欲为元祐全人,见司马光于 地下耳。"还其书不答。苏轼尝评元祐人物曰:"器之真铁汉!"器之,安世字也。

秋,七月,庚午朔,诏:"士庶毋以天、王、君、圣为名字。"

壬申,金禁内外官宗室毋私役百姓。

己卯,金主诏:"权势之家毋买贫民为奴,其胁买者,一人偿十五人,诈买者, 一人偿二人,杖一百。"

甲申,金括南京官豪牧马,以等第取之,分给诸军。

是月,熙河、兰州、河东地震。熙河有裂数十丈者,兰州尤甚,仓库皆没。

河东义胜军叛。

八月,癸卯,金西南北都统鄂啰以辽主延禧至来流河。甲辰,告于太祖庙。丙 午,见金主,遂降封为海滨王。以萧仲恭为忠,甚加礼遇。

壬子,金主命有司拣阅善射勇健之士以备南伐。时宗望言于金主曰:"宋人不 还户口,且闻治军燕山,苟不先之,恐为后患。既而宗翰亦以为言。故南伐之策, 宗望实启之。

九月,壬辰,金使李孝和等以天祚成擒来告庆,诏宇文虚中、高世则馆之;其 实金将举兵,先使来觇也。时河东奏宗翰至云中,颇经营南下,诏童贯再行宣抚。 贯既受诏,未即行。会张孝纯奏金人遣小使至太原,欲见贯,既,议交割云中地, 帝颇信之,诏趣贯行无留。

乙未,诏吉州安置聂山,复朝散郎,乘驿赴阙。

时金人欲伐中原,其谋已深,惧我为备,且揣知我必欲云中,故多为好辞以给 我。然谍报已详,于是预谋云中守,蔡攸乃荐山,遂召之。

是月,有狐升御榻而坐。又有都城外鬻菜夫,至宣德门下,忽若迷罔,释荷担, 向门戟手,且言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逻卒捕之, 下开封狱,一夕,方省,初不知向者所为。乃于狱中杀之。

清化县榷盐场申燕山府,言金人拥大兵前来,劫掠居民,焚毁庐舍。时宣抚使 蔡靖与转运使吕颐浩、李与权等修葺城隍,团结人兵,以为守御之备;使银牌马入 奏,兼关合属去处,而大臣谓郊礼在近,匿不以闻,恐碍推恩,奏荐事毕,措置未 晚,但以大事委边臣而已。

冬,十月,己亥,赐金告庆使李孝和等宴。

甲辰,金主诏诸将南伐,以安班贝勒杲兼领都无帅,贝勒宗翰兼左副元帅,先 锋经略使完颜希尹为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伊都为右都监,自西京入太原。以 六部路军帅达兰为六部路都统,舍音副之。宗望为南路都统,拣摩副之,知枢密院 事刘彦宗兼领汉都统,自南京入燕山路。时金人部署已定,而举朝不知,遣使往来, 泄泄如平时。

金建太祖庙于西京。

辛亥,赐曾布谥曰文肃。

戊午,罢京畿和籴。

十一月,乙亥,遣使如金回庆。

童贯至太原,马扩、辛兴宗复诣云中,使宗翰军,谕以得旨且交蔚、应、飞狐、 灵丘,馀悉还金,,仍觇其国有无南侵意。

扩等至军前,宗翰严兵以待,趣扩等庭参,如见金主礼。礼毕,首议山后事。 宗翰曰:"先帝与赵皇交好,各立誓书,万世无毁。不谓贵朝违约,阴纳张,收 燕京逃去官民,本朝屡牒追还,第以虚文见绐,今当略辨是非。"扩曰;"本朝缘 谭稹昧大计,轻从张之请,上深悔之。愿国相存旧好,不以前事置胸中,乞且交 蔚、应、飞狐、灵丘之地。"宗翰笑曰:"汝尚欲此两州、两县邪?山前、山后, 皆我家地,复何论!汝家州县消数城来,可赎罪也。汝辈可即辞,吾自遣人至宣抚 司矣。"

金人自擒天祚之后,欲南下,意尚犹豫。会隆德府义胜军二千人叛降于金,具 言中国虚实;又,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守臣辛综,率五百馀人见宗翰曰:"常 胜军惟郭药师有南向心,如张令徽、刘舜臣之徒,以张故皆觖望。"由是刘彦宗、 耶律伊都辈力劝金人,言南朝可图,仍不必用众,因粮就兵可也,故宗翰决意南伐 而有是言。翼日,馆中供具良厚,萨里穆尔笑谓马扩曰:"待使人止此回矣。"

金宗望请于金主曰:"拣摩于臣为叔父,请以拣摩为都统,臣监战事。"金至 从之,以宗望监拣摩、刘彦宗两军战事。

丙戌,祀圜丘,赦天下。

庚寅,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河东、河北路制置使。

十二月,戊戌,金人破檀州。

己亥,马扩等自云中回,至太原,以宗翰所言告。童贯惊曰:"金人初立国, 遽敢作如许事!"扩曰:"北人深憾本朝结纳张,又为契丹亡国之臣所激,必谋 报复。扩固尝关白,独未蒙信听耳,今犹可速作堤防。"然贯先已阴怀遁归意矣。

金人破蓟州。

朝廷以故事遣吏部员外郎傅察迎金贺正旦使于玉田县,时金已渝盟,或劝毋遽 行,察曰:"受使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遂行。遇宗望,促之使拜,白刃 如林,或捽之伏地,衣袂颠倒,愈植立不顾,曰:"我有死而已,膝不可屈也。" 遂杀之。察,尧俞从孙也,仓卒殉义。将官武汉英识其尸焚之,裹其骨,命虎翼卒 沙立负以归。立至涿州,金人得而系诸土室,凡两月,伺守者怠,毁垣出,归,以 骨付其家。

壬寅,金使王介儒、萨里穆尔至太原,出所赍书,说张渝盟等事,其语倨甚。 童贯厚礼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萨里穆尔曰:"军已兴,何用告为! 国相军自河东路入,太子军自燕京路入,不戮一人,止传檄而定耳。"马扩曰: "兵凶器,天道厌之。贵朝灭契丹,亦藉本朝之力。今一旦渝盟,举兵相向,岂不 顾南朝积累之国,若稍饰边备,安能遽敌耶!"萨里穆尔曰:"国家若以贵朝可惮, 则不长驱矣。移牒且来,公必见之。莫若遣童大王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 存宋朝宗社,乃至诚报国也。"

贯闻之,忧懑不知所为,即与参谋宇文虚中等谋赴阙禀议,知太原府张孝纯止 之曰:"金人渝盟,大王当会诸路将士,竭力支吾。今大王去,人心必摇,是弃河 东与金也。河东既失,河北岂可保邪!愿少留,共图报国。兼太原地险城坚,人亦 习战,未必金便能克也。"贯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必欲留贯,置帅臣何 为!"乙巳,遂逃归京师。孝纯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 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见天子乎!"

初,郭药师与詹度同职,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以御笔所书有序,不从。常 胜军士横暴,度不能制。朝廷虑其交恶,命蔡靖代度。靖至,坦怀待之,药师亦重 靖,稍为抑损。而知燕山府王安中,但诌事之,宰相亦曲徇其意,所请无不从。于 是良械精甲,药师令其部曲持以贸易于它道,为奇巧之物以奉权贵官侍,誉言日闻 于帝。遂专制一路,增募兵,号三十万,而不改契丹服饰。朝论颇以为疑虑,进拜 太尉,召之入朝,药师辞不至。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欲挟之偕来。贯至, 药师迎于易州,再拜帐下。贯避之,曰:"汝今为太尉,位视二府,与我等耳,此 礼何为!"药师曰:"太师,父也。药师唯拜我父,焉知其它!"贯释然。遂邀贯 视师,至于迥野,略无人迹;药师下马,当贯前掉旗一挥,俄顷,四山铁骑耀日, 莫测其数,贯众皆失色。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北;蔡攸亦从中力主之,谓其可倚。 故内地不复防制,屡有告变及得其通金国书,宰相辄不省。詹度亦言药师瞻视非常, 趋向怀异,始诏遣官究实,而金兵已南下。

宗望至三河,靖遣药师及张令徽、刘舜仁帅师四万五千迎战于白河,败绩而还。 宗望至燕山,药师率军郊迎之,执靖及都转运使吕颐浩、副使李与权以降。于是燕 山府所属州县,皆为金有。宗望既得药师,益知虚实,因以为乡导,悬军深入矣。

初,宣抚司招燕、云之民,置之内地,如义胜军等,皆山后汉儿也,实勇悍可 用。其在河东者约十万馀人,官给钱米,虽诸司不许支用者亦听之。久之,仓廪不 足,以饥而怒,官军又辄骂辱,其心益贰,俟衅且发。至是金人南侵朔、武之境, 朔州守将孙翊者,勇而忠,出与之战,未决,汉儿开门献于金。至武州,汉儿亦为 内应,遂失朔、武。长驱至代州,守将李嗣本率兵拒守,汉儿又擒嗣本以降,遂破 代州。及至忻州,州守贺权开门张乐以迓之。宗翰大喜,下令兵不入城。

己酉,知中山府詹度奏金人分道南下。是月,连三奏至京师,朝廷失色。

辛亥,金宗望引兵向阙,令所过州县毋得擅行诛戮。

乙卯,宗望攻保州、安肃军,不克。

丁巳,皇太子除开封牧,罢修蕃衍北宅,令诸王子分居十位。

戊午,金人围中山府,詹度御之。

是日,皇太子入朝,赐排方玉带。排方玉带非臣下所当服也,帝时已有内禅意 矣。

己未,下诏罪己,其略曰:"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搢 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 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 坐享富贵。灾异讠適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诏, 宇文虚中所草也。又令中外直言极谏,郡邑率师勤王;募草泽异才,有能出奇计及 使疆外者;诸局及西城所见管钱物,并付有司;其拘收到元系百姓地土,并给还旧 佃人;减掖庭用度、侍从官以上月廪;罢道官并宫观拨赐田土,及大晟府、教乐所、 行幸局、采石所;凡厘革弊端数十事。诏草既进,帝览之,曰"一一可便施行,今 日不吝改过。"虚中再拜泣下,同列尚有犹豫者。初,童贯得金茹越寨牒,及开拆, 乃檄文,言多指斥,贯不敢奏。至是诏草数改易,未欲下也;李邦彦谓不若进此以 激圣心,从之。帝果涕下无语,但曰"休休",内禅之意遂决。

遣通直郎李鄴使金,告以将内禅,且求和。

初,童贯既归自太原,金人又遣两使来,大臣不敢引见。帝遂创小使之礼,令 大臣见之于尚书省厅事。才就位,遂大声曰"皇帝已命国相与太子郎君吊民伐罪, 大军两路俱入。"白时中、李邦彦与蔡攸等,俱失色不敢答。徐问:"如何可告缓 师者?"使人因大言曰:"不过割地称臣耳。"大臣又俱失色不敢答,遂议厚其礼 而遣之。攸弟绦说攸曰:"此觇我耳。宜以行人失辞而斩其使而使彼罔测。不然, 且囚之,不可使知吾情实。"攸不听。盖与执政议,恐激其兵之速也。

鄴奉使,丐金三万两,而朝廷颇难之,遂出祖宗内帑金甕二,各五十两,命书 艺局销镕为金字牌子以授鄴。

先是有旨幸淮、浙,诏集从臣赴都堂问计。给事中直学士院吴敏入对于玉华阁 下,曰:"愿请间。"帝顾群臣少却立。敏曰:"金人渝盟,陛下何以待之?"帝 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诏除户部尚书李棁守建康。敏率给舍诣都堂曰: "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左也!此命果行,虽死不奉诏。"棁遂罢行。

及太子除开封牧,帝去意益急。敏于是奏曰:"闻陛下巡幸之计已决,有之乎?" 帝未应。敏曰:"以臣计之,今京师闻金大入,人情震动,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 有欲因而反者,以三种人共守,一国必破。"帝曰:"然,奈何?"敏曰:"陛下 定计巡幸,万一守者不固,则行者必不达。"帝曰:"正忧此。"敏曰:"陛下使 守者威福足以专用其人,则守必固;守固,则行者达矣。"帝稍开纳。敏曰:"陛 下能定计,事当不过三日。过三日,守者势未定,威福未行,金人至,无益也。" 时金已越中山而南,计程十日可至畿甸,故敏以三日为期。帝嘉许。

敏遂以札子荐太常少卿李纲曰:"纲明隽刚正,忠义许国,自言有奇计长策, 愿得召见。"盖纲尝在敏家,为敏言,上宜传位如天宝故事,与敏意合,故荐之。 帝令纲来日候对于文字外库。先是纲上御戎五策,曰正己以收人心,听言以收士用, 蓄财谷以足军储,审号令以尊国势,施惠泽以弭民怨,因谓敏曰:"敌势猖獗,非 传位太子,不足以招徠天下豪杰。"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建号之义, 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得行,将见金人悔祸,宗社底宁, 天下受其赐。"翼日,复刺臂血,上疏请之。

帝乃除敏门下侍郎,辅太子。谓蔡攸曰:"我平日性刚,不意金人敢尔!"因 握攸手,忽气塞不省,坠御床下。宰执亟呼左右扶举,仅得就宣和殿之东閤。群臣 共议,一再进汤药,俄少苏,因举臂索纸笔,书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 主道君退处龙德宫。可呼吴敏来作诏。"敏承命,以诏草进,帝左书其尾曰:"依 此,甚慰怀。"

以宇文虚中为保和殿大学士、河北东路宣谕使。

虚中初为童贯参议官,以庙谟失策,主帅非人,将有纳侮自焚之祸,上书极言, 王黼大怒;又累建防边策议,皆不报。及金兵南下,虚中随贯还朝,劝帝下罪己之 诏以感动人心。至是召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道,令以本路兵会郑、洛, 外援河阳,内卫京城。遂命虚中宣谕,使护其军。虚中以檄召古、师道,令直赴汴 京应援。

庚申,下诏内禅,皇太子即位于福宁殿。

辛酉始御崇政殿。太宰白时中率百官入贺。日有五色晕,挟赤黄珥,又有重日 相荡摩,久之乃隐。尊帝为教主道君皇帝。

是日,金人攻庆源府。

壬戌,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百官进官一等,赏诸军有差。翰林学 士王孝迪实草赦文,而不著上自东宫传位之意,四方多以为疑,士论非之。

立妃硃氏为皇后。

以耿南仲佥书枢密院事。南仲,帝东宫旧僚也。

癸亥,诏遣何灌将兵二万,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桥,以金兵渐逼故也。军士行者, 往往上马辄以两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甲子,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乞诛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硃勔 六贼,大略言:"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 硃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国,败祖宗之盟,失中国之信,创开 边隙,使天下危如丝发。此六贼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 方,以谢天下。"

是月,金宗望破信德府,宗翰围太原府。诏京东、淮西募兵入卫。

燕山都监武汉英从宗望南伐,见金得中国人,皆不杀。行将至真定,汉英说之 曰:"某犹不知大国用兵之意,况中国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获皆不杀, 人安得户晓!谓如某等使得谕之,则河北坚城,可不战而下也。"宗望喜,乃多出 文榜,命汉英出塞,俾诱谕诸部。汉英遂径走阙下,具以其情告于朝曰:"金人之 谋深矣,谓中国独西兵可用耳。今以宗翰一下太原,取洛阳,要绝西兵援路,且防 天子幸蜀;宗望一军下燕山、真定,直掩东都。二军相会而后逞其大欲,未知何以 御之?"时方内禅,而汉英达至,大臣愤眊,益犹豫,战避之议皆未决。

丙寅,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后, 居撷景西园。上皇将出居龙德,宰执率百官起居,皆恸哭,上皇亦出涕。因谕群臣 曰:"内侍皆来言此举错,浮议可畏。"吴敏曰:"言错者谁,愿斩一人以厉其馀。" 上皇曰:"众杂至,不可记也。"又曰:"皇帝之上,岂容更有它称,乃有欲称嗣 君者!"仍密谕李邦彦曰:"师成也。"乃以邦彦为龙德宫使,蔡倏副之。

诏改明年元曰靖康。

太常少卿李纲上封事,言:"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 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乙丑,召 对于延和殿。翼日,除兵部侍郎。

纲初得觐,帝迎谓曰:"卿顷论水灾章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 纲叙谢讫,因奏曰:"今金兵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意,事势必消缩请和, 厚有所邀求于朝廷。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欲得归朝人,二也; 欲增岁币,三也;欲求犒师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 当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归朝人,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欲增 岁币,遂告以旧约全归燕、云,故岁币视辽增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 国家敦示旧好,不校货财,姑如元数可也;欲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之;至于疆 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得以尺寸与人。愿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至 坚,勿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也。"并陈所以御敌固守之策,帝皆嘉纳之,遂有此 命。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六 【宋纪九十六】|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六 【宋纪九十六】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讳桓,徽宗长子,母曰恭显皇后王氏。元符三年四月己酉,生于坤宁殿。初名 亶,封韩国公;明年六月,进封京兆郡王;崇宁元年二月甲午,更名烜;十一月丁 亥,又改今名。大观二年正月,进封定王;政和三年正月,加太保;五年二月乙巳, 立为皇太子;宣和七年十二月戊午,除开封牧;庚申,受内禅。

○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

正月,丁卯朔,受群臣朝贺,退,诣龙德宫,贺道君皇帝。诏中外臣庶实封言 得失。

金监军宗望使奏于金主曰:"自郭药师降,益知宋之虚实,请以为燕京留守。 及董才降,益知宋之地里,请任以军事。"金主俱赐姓完彦氏,皆给以金牌。

戊辰,金宗弼取汤阴,攻浚州。内侍梁方平领兵在黄河北岸,敌骑奄至,仓卒 奔溃。时南岸守桥者望见金人旗帜,烧断桥缆,陷没凡数千人,金兵因得不济。方 平既遁,何灌军亦望风溃散,守兵在河南者无一人。

初,金人至邯郸,遣郭药师为前驱,付以千骑,药师求益,复以千骑与之。药 师疾驰三百里,质明,遂至浚,具言州县无备。其后金人邀取金缯、暴掠宫禁事, 皆药师导之也。

己巳,下诏亲征,令有司并依真宗幸澶渊故事。命吴敏为亲征行营副使,许便 宜从事;兵部侍郎李纲、知开封府聂山为参谋官,团结兵马于殿前司。

诏"自今除授黜陟及恩数等事,并参酌祖宗旧制。"罢内外官司局所一百五处。

以吴敏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李棁同知枢密院事。

是日,闻浚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车驾东幸,出通津门。

硃勔放归田里。责王黼为崇信军节度使,永州安置。赐李彦死,仍藉其家赀。

庚午,以兵部侍郎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同知枢密院李棁副之,聂山为 随军转运使。

时从官以边事求见者,皆非时赐对。纲侍班延和殿中,适宰执奏事,议欲奉銮 舆出狩襄、邓。纲语知东上閤门事硃孝庄曰:"有急切公事,欲与宰执廷辨。"孝 庄曰:"旧例未有宰执未退而从官求对者。"纲曰:"此何时,而用例也!"孝庄 即具奏。诏引纲立于执政之末,因启奏曰:"闻诸道路,宰执欲奉陛下出狩避敌, 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传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帝默 然。白时中曰:"都城岂可以守?"纲曰:"天下城池,岂复有如都城者?且宗庙、 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若能率励将士,慰安民心,岂有不可守之理!" 时内侍陈良弼领京城所,自内殿出奏曰:"京城楼橹创修,百未及一二。又,城东 樊家冈一带,濠河浅狭,决难保守,愿详议之。"帝顾纲曰:"卿可同蔡懋、良弼 往观,朕于此候卿。"纲诣东壁观城濠,回奏延和殿,帝顾问:"如何?"纲曰: "城坚且高。楼橹诚未备,然所以守不在此。濠河唯樊家冈一带,以禁地不许开之, 诚为浅狭,然可以精兵强弩据也。"帝顾大臣曰:"策将安出?"皆默然。纲进曰: "今日之计,莫如整厉士马,声言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 帝曰:"谁可将者?"纲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富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 日。今白时中、李邦彦等,虽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 其职也。"时中厉声曰:"李纲莫能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为懦,傥使治 军,愿以死报;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帝问执政有何阙,赵野以尚书 右丞对,时宇文粹中扈从东幸故也;帝即命除纲右丞。时宰执犹守避敌之议,纲曰: "臣今正谢,犹服绿,非所以示中外。"即时赐袍带并笏,纲服之以谢,且言: "方时艰难,臣不敢辞。"帝入,进膳,赐宰执食于崇政殿门外庑,再召对于福宁 殿,去留之计犹未决也。乃命纲、棁为留守。纲力陈所以不可去之意,且言:"唐 明皇闻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社朝廷,碎于贼手,累年后仅能复之,范祖禹谓其 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 敌骑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龙脱于渊,车驾朝发而都城夕乱,虽臣等留守,何 补于事!宗庙朝廷,且将丘墟,愿陛下审思之。"帝意颇回,而内侍王孝竭从旁奏 曰:"中宫、国公已行,陛下岂可留此!"帝色变,降榻曰:"卿等毋执,朕将亲 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纲泣拜俯伏,以死请。会燕、越二王至, 亦以固守为然,帝意稍定,即取纸,书"可回"二字,用宝,俾中使追还中宫、国 公。顾谓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寇,专以委卿。"纲受命,与棁同出,宿于 尚书省。中夜,帝复遣中使谕宰执,欲诘旦决行。质明,纲入朝,见禁卫擐甲,乘 舆服御,皆已陈列,六宫襆被将升车。纲厉声谓禁卫曰:"尔等愿以死守宗社乎? 愿扈从以巡幸乎?"皆呼曰:"愿以死守!"纲出,与殿帅王宗濋等入见曰:"陛 下已许臣留,今复戒行,何也?六军之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岂肯舍去,万一中道 散归,陛下孰与为卫?且敌骑已逼,彼知乘舆之去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 帝感悟,始命辍行。纲传旨语左右曰:"上意已定,敢复有言去者斩!"因出传旨, 禁卫皆拜伏呼万岁。

辛未,御宣德门,百官将士班楼前起居。帝降辇劳问将士,命李纲、吴敏叙金 人渝盟,欲危宗社,决策固守,各令勉厉之意,俾閤门官宣谕六军,将士皆感泣流 涕,于是固守之议始决。赐诸军班直缗钱有差。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侍卫亲军马军 都指挥使曹曚副之,置司于大晟府,辟置官属,赐银钱各百万,朝议、武功大夫以 下及将校官诰宣贴三千道,许便宜从事。

太宰兼门下侍郎白时中罢,以李邦彦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张邦昌为少宰兼中书 侍郎,赵野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承旨王孝迪为中书侍郎,同知枢密院事蔡懋为尚 书左丞。

壬申,金人渡河。

遣使督诸路勤王兵入援。

太学生陈东上书曰:"臣窃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硃勔父子及童贯等统兵二 万从行。臣深虑此数贼遂引上皇迤逦南渡,万一变生,实可寒心。盖东南之地,沃 壤数千里,其监司、州县官,率皆数贼门生,一时奸雄豪强及市井恶少,无不附之。 近除发运使宋奂,是京子攸妻党;贯昨讨方寇,市恩亦众,兼闻私养死士,自为 之备。臣窃恐数贼南渡之后,假上皇之威,振臂一呼,群恶响应,离间陛下父子, 事必有至难言者。望速追数贼,悉正典刑;别选忠信可委之人,扈从上皇如亳,庶 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庙。"帝然之。

癸酉,金宗望军至京城西北,屯牟驼冈。天驷监刍豆山积,异时郭药师来朝, 得旨打球于其间,金人兵至,径趣其所,药师导之也。自金骑叩河,梁方平焚桥而 遁,金人不得遽渡,取小舟能容数人者以济,凡五日,骑兵方绝,步兵犹未集也; 旋济旋行,无复队伍。既据牟驼冈,获马二万匹,笑谓沈琯曰:"南朝可谓无人, 若以一二千人宁河,我辈岂得渡哉?"

是日,金人攻宣泽门,以火船数十顺流而下。李纲临城,募敢死士二千人,死 布拐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长钩,投石碎之;又于中流排置杈木,及运蔡京家山石 叠门道间,就水中斩获百馀人,迨旦始定。

自帝御楼之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备御,每壁用正兵万二千馀 人,而保甲、居民、厢军之属不与焉。修楼橹,挂氈幕,安砲座,设弩床,运砖石, 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毕备。四壁各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 诸门皆以中贵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团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军,中军八千人, 有统制、统领、将领、队将等,日肄习之。以前军居通津门外,护延丰仓,仓有豆 粟四十馀万石,其后勤王之师集城外者,赖之以济。后军居朝阳门,占樊家冈,使 金骑不敢近。而左、右、中军居城中以备缓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战守之具粗毕, 而敌兵抵城下矣。

以驾部员外郎郑望之充军前计议使,亲卫大夫高世则副之。望之奉命即行,少 顷,金亦遣吴孝民来,举鞭与望之遥相揖,约孝民至城西相见。是夜,望之等缒城 下,入何灌帐中。孝民亦至,言欲割大河为界,副以犒军金帛。望之与辩论之久, 孝民不答,遂与望之俱来。

甲戌,望之入奏使事,退,引见金使孝民,言愿遣亲王、宰相到军前议和,帝 顾宰执,未有对者。李纲请行,帝不许,命李棁奉使,望之、世则副之。宰执退, 纲独留,问所以不遣之旨。帝曰:"卿性刚,不可以往。"纲对曰:"敌气太锐, 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则中国之势遂安;不然,祸患未已。 宗社安危,在此一举。李棁柔懦,恐误国事。"因言:"敌人贪婪无厌,又有燕人 狡狯以为之谋,必且张大声势,过有邀求。如朝廷不为之动,措置合宜,彼当戢敛 而退。若朝廷震惧,一切与之,彼知中国无人,益肆凯觎,忧未已也。"

纲既退,棁与望之再对,帝许增岁币三五百万两,免割地。次论及犒军,许银 三五百万两。又命棁押金一万两及酒果赐宗望。

使人至,宗望南向坐见之,遣燕人王汭等传道语言,谓:"都城破在顷刻,所 以敛兵不攻者,为赵氏宗社也。议和所须犒师金银绢采各以千万计,马驼驴骡之属 各以万计。尊其国主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 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质。"棁等不敢有言,第曰:"有皇帝赐到金万两及酒 果。"宗望令吴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监,金人遣萧三宝努等来言:"南朝多失信, 须一亲王为质;割地必以河为界。"望之但许增岁币三百万,三宝努不悦而退。

是日,金人移壁开远门。

以吏部尚书唐恪同知枢密院事。

乙亥,李纲方入对,外报敌攻通天、景阳门一带甚急。帝命纲督将士捍御,纲 请禁卫班直善射者千人以从。敌方渡壕,以云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应弦而倒, 将士无不贾勇,近者以手砲、檑木击之,远者以神臂弓射之,又远者以床子弩坐砲 及之。而金人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纷纷甚众。又 募壮士数百人缒城而下,烧云梯数十座,斩获酋首数十级。敌又攻陈桥、封丘、卫 州等门,矢集城上如胃毛,纲登城督战,帝遣中使劳问,手札褒谕,给内库酒、 银碗、采绢等以颁将士,人皆欢呼。自卯至未、申间,杀获凡数千,乃退。武泰军 节度使何灌死之。

金游骑四出,抄掠畿县,唯东明、太康、壅丘、扶沟、鄢陵仅存。金人耻小邑 不破,再益骑三千,急攻东明,京东将董有邻率众拒之,斩首十馀级。

郑望之等在金营,宗望约见之,引李鄴、沈琯于其坐后,需金五百万两,银五 千万两,牛马万匹,表缎百万匹,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地,并宰相、亲王为质。 出玉带、玉篦刀、名马各一,遣萧三宝努、耶律忠、王汭来献,夜,到驿。棁、望 之入对福宁殿,具奏所言,帝令与大臣言之。

是日,燕山都监武汉英、知信德府杨信功及李鄴、沈琯等并归自敌营。

丙子,避正殿,减常膳。

诏括借私家金银,有敢隐庇转藏者,并行军法;倡优则籍其财。得金二十万两, 银四百万两,而民间已空。

中书省言:"中山、太原、河间府并属县及以北州军,已于誓书议定交割,如 有不肯听从之处,即将所毘州府令归金国。"从之,命降诏三镇。

时肃王枢及康王构居京师,帝退朝,康王入,毅然请行,曰:"敌必欲亲王出 质,臣为宗社大计,岂应辞避!"即以为军前计议使,张邦昌、高世则副之。诏称 金国加大字,命引康王诣殿阁,见宰执。李棁曰:"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亲王送 至河耳。"王正色曰;"国家有急,死亦何避!"闻者悚然。

丁丑,宰执进呈金人所须之目,李纲力争,谓:"犒师金币,其数太多,虽竭 天下之财且不足,况都城乎?太原、河间、中山,国家屏蔽,号为三镇,其实十馀 郡地塘泺险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国!又保塞,翼祖、顺祖、僖祖陵寝所在,子孙 奈何与人!至于遣使,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今日之计,莫若择使姑与之议所以 可不可者,金币之数,令有司会计。少迟数日,大兵四集,彼以孤军深入重地,势 不能久留,必求速归,然后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宰执议不合, 纲因求去,帝慰谕曰:"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此事当徐议之。"纲复曰:"金 人所须,宰执欲一切许之,不过欲脱一时之祸,它日付之何人?陛下愿更审处,恐 后悔无及。"帝不听,即以誓书授李鄴往。纲尚留三镇诏书不遣,冀少迟延,以俟 勤王兵集,徐为后图也。

庚辰,张邦昌从康王诣金营,自午至夜分始达。

时勤王之师踵至,日或数万人,四壁各置统制官纠集,给刍粮,授器甲,立营 寨,团队伍,皆行营司主之。

辛巳,道君幸镇江。

以兵部尚书路允迪佥书枢密院事。

金人破阳武县,知县蒋兴祖死之。兴祖,宜兴人也。

壬午,大风走石,竟日乃止。

统制官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于顺天门外,乘势击之,杀获甚众。范琼将 万骑自京东来,营于马监之侧,王师稍振。

初,勤王兵未集,金人气骄甚,横行诸邑,旁若无人。至是始惧,游骑不敢旁 出。自京城以南,民稍奠居矣。

甲申,省廉访使者官,罢钞旁定贴钱及诸州免行钱,以诸路赡学户绝田产归常 平司。

丁亥,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以泾原、秦凤兵至。

初,师道被诏勤王,闻命即行,过姚平仲,有步骑七千与之俱。比至洛阳,闻 宗望已屯京城下,或言敌势方锐,愿少驻汜水以谋万全。师道曰:"吾兵少,若迟 回不进,形见情露,只取辱耳。今鼓行而前,彼安能测我虚实。都人知吾来,士气 自振,何忧敌哉"!"揭榜沿道,言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遂趋汴水南,径逼金营。 金人惧,徙砦稍北,敛游骑,但守牟驼冈,增垒自卫。

时师道年高,天下称为老种。帝闻其至,喜甚,开安上门,命李纲迎劳。时已 议和,入见,帝问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对曰:"金人不知兵,岂有孤军 深入人境而能善归乎!"帝曰;"业已讲和矣。"对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 馀非所敢知也。"

李纲言于帝曰:"勤王之师渐集,兵家忌分,非节制归一不能济,愿敕师道、 平仲两将听臣节制。"帝不听,曰:"师道老而知兵,且职位已高,与卿同官,替 曹矇可也。"于是别置宣抚使,令师道为之,以平仲为都统制。应四方勤王兵,并 隶宣抚司,又拨前后军之在城者属之,而行营司所统者,独左、右、中军而已。帝 屡申饬两司不得侵紊,而节制既分,不相统壹,宣抚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机密, 不复关报,自是权始分。

辛卯,开封府言:"故太傅王黼,行至雍丘县南二十里辅固村,为盗所杀,百 姓遂谓之负国村。"诏籍其赀。小人乘隙争入黼第,掠取绢七千馀匹,钱三十馀万 缗,四壁荡然。

先是吴敏、李纲请诛黼,事下开封府聂山,山方挟宿怨,遣武士戕之民家。帝 以初即位,难于诛大臣,托言盗杀之。议者以不正天讨为失刑云。

癸亥,大雾四塞。

李纲、李邦彦、吴敏、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同对于福宁殿,议所以用兵者。 纲奏曰:"金人张大其势,然兵实不过六万,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部落。吾勤 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馀万,固已数倍之矣。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槛阱中, 当以计取之,不可与角一旦之力。为今之策,莫若扼关津,绝粮道,禁抄掠,分兵 以复畿北郡邑,俟彼游骑出则击之,。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 七国者,待其粮尽力疲,然后以将帅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中渡而后击之, 此必胜之计也。"帝然之。

甲午,太学生陈东言:"昨闻道路之言曰:高杰近收其兄俅、伸等书,报上皇 初至南京,不欲前迈,复为蔡京、童贯、硃勔等挟之而去。迨至泗州,又诈传上皇 御笔,令高俅守御浮桥,不得南来,遂挟上皇渡淮以趋江、浙。斥回随驾卫士,至 于攀望恸哭,童贯遂令亲兵引弓射之,卫士中矢而踣者凡百馀人。闻俅父子兄弟在 旁,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顾泣下,意若有所言者。而群贼之党,遍满东南,皆平 时阴结以为备者,一旦乘势窃发,控持大江之险,东南郡县必非朝廷有,陛下何为 尚不忍于此?得非梁师成阴有营谋而然邪?师成威声气焰,震灼中外。国家至公之 选,无如科举之取士,而师成乃荐其门吏使臣储宏,廷试赐第,仍令备役。宣和六 年春,亲第进士,其中百馀人,皆富商豪子,每名所献至七八千缗。又创置北司以 聚不急之务,专领书艺局以进市井游手无赖之辈。滥恩横赐,糜费百端。师成之恶 如此,而至今不去,群贼倚为奥援,陛下虽欲大明诛赏,胡可得哉!"

乙未,诏暴师成朋附王黼之罪,责授彰化军节度副使,遣使臣押赴贬所;行至 八角镇,赐死。

初,王黼尝为郓王楷阴画夺宗之计,师成力保护太子,得不动摇。及道君东幸, 嬖臣多从以避罪,师成自以旧恩留京师。至是陈东疏其罪,布衣张炳亦以为言,遂 贬死。

帝以金人索金银数至多,欲取禁中珠玉以充折,令聚置宣和殿。是日,李棁、 郑望之入对,命阅所列珠玉,悉津至金营。

二月,丁酉朔,李棁、郑望之至金营,金人先遣棁归。是夜,宣抚司都统制姚 平仲率步骑万人劫金营,以败还。

初,种师道以"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朝廷固坚守和议,俟姚古来,兵势 益甚,然后使人往谕金人,以三镇系国家边要,决不可割,宁以其赋入增作岁币, 庶得和好久远。如此三两返,势须逗留半月。重兵密迩,彼必不敢远去劫掠。孳生 监粮草渐竭,不免北还,俟其过河,以骑兵尾袭。至真定、中山两镇,必不肯下。 彼腹背受敌,可以得志。"会李纲主平仲之谋,师道言卒不用。平仲,古之养子也。 帝以其骁勇,屡召对内殿,赐予甚厚,许以成功当受节钺。平仲议欲夜叩金营,生 擒宗望,奉康王以归,而其谋泄,金先事设备,故反为所败。金人以是责康王,张 邦昌恐惧涕泣,王不为动。

李纲会行营左右军将士,质明,出景阳门,与金人鏖战于幕天坡,斩获甚众。 复攻中军,纲亲率将士以神臂弓射却之。

师道复言:"劫寨已误,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 奇也。如犹不胜,然后每夕以数千人扰之,不十日,敌人遁矣。"李邦彦等畏懦不 能用。

帝满意平仲必成功,既而失利,宰执台谏交言西兵勤王之师及亲征行营司兵为 敌所歼,无复存者,帝大惊,有诏不得进兵。遂罢纲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以蔡 懋代之。因废行营使司,止以守御使总兵事,盖欲罪纲以谢敌也。

己亥,李纲诣崇政殿求对,既至殿门,闻罢命,乃退处浴堂待罪。蔡懋会问, 行营司兵所失才百馀人,而西兵及勤王之师折伤千馀人,馀并如故。是夕,帝降亲 笔劳纲,赐白金五百两,钱五十万,且令吴敏谕复用之意,纲感泣以谢。

宗望遣王汭来问举兵之故。辛丑,遣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閤门事王 俅使金军。

时虚中闻京师急,驰归,收拾散卒,得东南军兵二万人,以便宜起李邈领之, 令驻汴河。会姚平仲失利,援兵西来者皆溃,虚中缒而入城。帝欲遣使辩劫营非朝 廷意,且将加罪其人,仍就迎康王。大臣皆不欲行,虚中承命,慨然而往。

是日,太学生陈东率诸生数百人伏宣德门下,上书曰:"李纲奋勇不顾,以身 任天下之重,所谓社稷之臣也。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 李棁之徒,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所谓社稷之贼也。陛下拔 纲为执政,中外相庆;而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缘沮败,归罪于纲。夫一 胜一负,兵家常势,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且邦彦等必欲割地,曾不思河北实 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也。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又不知割地 之后,邦彦等能保金人不复改盟否也?窃思敌兵南向,大梁不可都,必将迁而之金 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有。况金陵正虑童贯、蔡攸、硃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 都之,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奠宗社邪?邦彦等不为国家长久计,又欲沮纲成谋 以快私愤。罢命一传,兵民骚动,至于流涕,咸谓不日为敌擒矣。罢纲非特堕邦彦 等计中,又堕敌计中也。乞复用纲而斥邦彦等,且以阃外付种师道。宗社存亡,在 此一举!"

书奏,军民不期而集者数万人。会邦彦退朝,众数其罪,嫚骂,且欲殴之,邦 彦疾驱以免。帝令中人传旨,可其奏。有欲散者,众哄然曰:"安知非伪邪?须见 李右丞、种宣抚复用乃退。"吴敏传宣云:"李纲用兵失利,不得已罢之,俟金人 稍退,令复职。"众犹莫肯去,方挝坏登闻鼓,喧呼动地。开封尹王时雍至,谓诸 生曰:"胁天子可乎?胡不退?"诸生应之曰:"以忠义胁天子,不愈于以奸佞胁 之乎?"复欲前殴之,时雍逃去。殿帅王宗濋恐生变,奏帝勉从之。帝乃遣耿南仲 号于众曰:"已得旨宣李纲矣。"内侍硃拱之宣纲后期,众脔而磔之,并杀内侍数 十人。纲惶惧入对,泣拜请死。帝即复纲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纲固辞,帝不 许,俾出外宣谕,众又愿见种师道,诏促师道入城弹压。师道乘车而至,众褰帘视 之曰;"果我公也!"始相率声喏而散。

壬寅,追封范仲淹魏国公,赠司马光太师,张商英太保。除元祐学术党籍之禁。

废苑囿宫观可以与民者。

诏诛士民杀内侍为首者,禁伏阙上书。王时雍欲尽致太学诸生于狱,人人惴恐。 会朝廷将用杨时为祭酒,遣聂昌诣学宣谕,然后定。昌,即山也,帝尝以其有周昌 抗节之义,故改名昌。

癸卯,以著作佐郎沈晦从皇弟肃王枢使金军。

以徐处仁为中书侍郎,宇文虚中签书枢密院事。蔡懋罢。

乙巳,康王及宇文虚中、张邦昌还自金营。

宗望欲退师,遣韩光裔来告辞。帝遣虚中赍李纲所留割三镇诏书以往。初,金 人攻城,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积愤。及李纲复用,下令能杀敌者厚赏,众无 不奋跃,金人稍有惧心。既得三镇诏书,又萧王为质,遂不俟金币数足,引兵北去。 京师解严。

种师道请乘金人半济击之,帝不许。师道曰:"异日必为中国患。"御史中丞 吕好问言于帝曰:"金人得志,益轻中国,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 不听。

丙午,以康王构为太傅、静江、奉宁军节度使。

省明堂班朔布政官。

丁未,日有两珥。

戊申,赦天下。诏谕士民:"自今庶事并遵用祖宗旧制,凡蠹国害民之事,一 切寝罢。"

遣王俅使金军迎肃王。

己本,罢宰执兼神霄、玉清、万寿宫使。

诏用祖宗故事,择武臣得军心者为同知、佥书枢密院,边将有威望者为三衙。

以金人讲和,诏:"官民昔尝附金而复归本朝者,各还其乡国。"

李纲言:"澶渊之役,虽与辽人盟约,及其退也,犹遣重兵护送之,盖恐其无 所忌惮,肆行掳掠故也。金人之去三日矣,初谓其以船筏渡河,今系桥济师,一日 而毕。盍遣大兵用澶渊故事护送之!"帝可其请。于是分遣将士,以卒万馀数道并 进,且戒诸将度便利,可击即击之。将士受命,踊跃以行。而宰相咎纲尽遣城下兵 追敌,恐仓卒无措,急征诸将。已追及金人于邢、赵间,遽得还师之命,无不扼腕。 比纲力争复追,而将士解体矣。

庚戌,李邦彦罢。以张邦昌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吴敏为少宰兼中书侍郎,李纲 知枢密院事,耿南仲为尚书左丞,李棁为尚书右丞。

辛亥,诏:"监察御史言事,如祖宗法。"

宇文粹中罢知江宁府。

癸丑,种师道罢为中太一宫使。

中丞许翰言师道名将,沈毅有谋,不可使解兵柄。帝谓其老,难用,翰曰: "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汉宣帝老赵充国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 以来,以老将收功者,难一二数。师道智力未衰,虽老,可用也。"帝不纳。翰又 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当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 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师道邀击之。"帝亦不听。

始,帝使翰见师道,师道不语,翰曰:"国家有急诏,许来访所疑,公勿以书 生之故不肯言。"师道乃曰:"我众彼寡,但分兵结营,控守要地,使彼粮道不通, 坐以持久,可破也。"翰深服之。

癸丑,泽州言金宗翰兵次高平。

初,宗翰闻宗望议和,亦遣人来索赂,宰相以勤王兵大至,拘其使而不与。宗 翰怒,乃分兵破忻、代,折可求以麟府兵,刘光世以鄜延兵援河东,皆为所败,遂 围太原,月馀不能下。适平阳义军叛去,攻破威胜军,遂引金人入南北关,破隆德 府,知府张确、通判赵伯臻、司录张彦遹死之。确,邠州宜禄人。初,道君即位, 应诏上书言十事,乞诛大奸,退小人,进贤能,开禁锢,起老成,擢忠鲠,息边事, 修文德,广言路,容直谏。及守隆德,闻金人南下,表言:"河东天下根本,无河 东,岂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若得秦兵十万人,犹足以抗敌。"书累上,不 报。金兵至,确乘城固守。金人知城中无备,谕使降,确曰:"确守土臣,当以死 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也!"乃战而死。

金人次高平,举朝震惧。命统制官郝怀将兵一万屯河阳,扼太行、琅车之险, 以种师道为河北宣抚使,驻滑州,以姚古为制置使,总兵援太原,以种师中为制置 副使,援中山、河间诸郡。

赠右正言陈瓘为右谏议大夫。

甲寅,侍御史孙觌言:"蔡京四任宰相,前后二十年,挟继志述事之名,建蠹 国害民之政,祖宗法度,废移几尽。托丰亨豫大之说,倡穷奢极侈之风,而公私蓄 积,扫荡无馀。立御笔之限以阴坏封驳之法,置曲学之科以杜塞谏争之路。汲引群 小,充满要涂,禁锢忠良,悉为朋党。闺门混浊,父子喧争。厮役官为横行,媵妾 封为大国。欺君罔上,挟数任情。书传所记老奸巨恶,未有如京比者。上皇屡因人 言,灼见奸状,凡四罢免,而凶焰益肆,复出为恶。怨气充塞,上干阴阳;人心携 离,上下解体。于是敌人乘虚鼓行,如蹈无人之境。陛下赫然威断,贬斥王黼等, 大正典刑,如京之恶,岂可独贷!"又言:"方王师之伐北也,童贯、蔡攸为宣抚, 提数十万之师,挫于残辽;淹留弥岁,卒买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宠。 萧后纳款,其使韩昉见贯、攸于军中卑辞祈哀,欲损岁币以复旧好,此安危之机也; 乃叱昉使去,昉大呼于庭,告以必败。今数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国用民力,从而 竭矣。迨金人结好,则又招纳叛亡,反复卖国,造怨结祸,使敌人因以藉口。前年 秋,贯以重兵屯太原,欲取云中之地,卒无尺寸功。去年冬,贯复出太原,金人入 塞,贯实促之。攸见边报警急,贯遁逃以还,漫不经意,玩兵纵敌,以至于此。迨 敌人长驱,震惊都邑,贯、攸一旦携金帛尽室远去,曾无同国休戚之意。贯、攸之 罪,上通于天。愿陛下早正典刑,以为乱臣贼子之戒!"诏:"责授京守秘书监、 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贯左卫上将军,致仕,池州居住;攸太中大夫、提 举亳州朋道宫。"

丙辰,有二流星,一出张宿入浊没,一出北河入轸。

辛酉,梁方平坐弃河津伏诛。

门下侍郎王孝迪罢。

命给事中王云等使金。

乙丑,御殿,复膳。

丙寅,下哀痛之诏于陕西、河东。

章贯等从道君南幸,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 等为变,朝廷议遣聂昌为发运使,往图之。李纲曰:"使昌所图果成,震惊太上, 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 莫若罢昌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定。"帝从之。

是月,海滨王家奴诬其主欲亡去,金主命诛其首恶,馀悉杖之。

三月,丁卯朔,遣徽猷阁待制宋焕奉表道君皇帝行宫。

诏侍从言事。

诏:"非三省、枢密使所奉旨,诸司不许奉行。"

罢川路岁所遣使。

戊辰,李棁罢为鸿庆宫使。

己巳,张邦昌罢为中太一宫使。

以徐处仁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唐恪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何为尚书右丞,御史 中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

帝尝问处仁割三镇是否,处仁言不当弃,与吴敏议合。敏荐处仁可相,遂拜太 宰。

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帝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 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之心哉!京、攸、贯、黼 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它日边事既定,然后白太上,请下一诏,与天下共弃 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

庚午,佥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罢,知青州,以言者劾其议和之罪也。

癸酉,命赵野为道君皇帝行宫奉迎使。

丙子,改撷景园为宁德宫。

录司马光后。

壬午,诏曰:"朕承道君皇帝付托之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 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赖宗社之灵,守备弗缺,久乃退师。而金人要盟, 终弗可保。今肃王渡河北去未还,宗翰深入南破隆德,未至三镇,先败元约,及所 过残破州县,杀掠士女。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奉使许地 李棁、李鄴、郑望之,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朕唯祖宗 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不忍陷三镇二十州之民,以偷 顷刻之安。与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札与三镇帅臣。"

种师中以兵渡河,上言:"宗翰在泽州,臣欲由邢、相间捷出上党,捣其不意, 当可以逞。"朝廷疑不用。

宗望攻中山、河间,两镇皆固守不下。师中因进兵以逼之,宗望遂北还。

癸未,遣李纲迎道君皇帝于南京,以徐处仁为礼仪使。

时用事者言道君将复辟于镇江,人情危骇。既而太上皇后先还,或谓后将由端 门入直禁中,内侍辈颇劝帝严备,帝不从。既而道君还至南京,以书问改革政事之 故,且召吴敏、李纲。或虑道君意不可测,纲曰:"此无它,不过谷知朝廷事耳。" 纲诣行宫,具道:"皇帝圣孝思慕,请陛下早还京师。"道君询近日都城攻围守御 次序,具以实对。道君曰:"敌退,师方在河,何不邀击?"纲曰:"以肃邸在敌 营故。"道君曰:"为宗社计,岂复论此!"因及行宫止递角等事,纲曰:"当时 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它也。"因言:"皇帝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 譬之,家长出而强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 园大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邪!皇帝传位之初,适当强 敌来侵,不得不小有变更。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问细故可也。" 道君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 间,使无疑阻,当遂垂名青史。"纲还,具言道君意,帝始释然。

金使尼楚赫围太原,宗翰还西京。宗望罢常胜军,给还燕人田业,命将士分屯 安肃、雄、霸、广信之境。

乙酉,迎道君皇帝于宜春苑,太后入居宁德宫。

丙戌,知中山府詹度为资政殿大学士,知太原府张孝纯、知河间府陈遘并为资 政殿学士,知泽州高世由直龙图阁,赏城守之劳也。

丁亥,朝于宁德宫。诏:"扈从行宫官吏,候还京日,优加赏典;除有罪之人, 迫于公议已行遣外,馀令台谏勿复用前事纠言。"

庚寅,姚古复隆德府;辛卯,复威胜军。

壬辰,有流星出紫微垣。

甲午,以户部侍郎钱盖为陕西制置使。

监察御史胡舜陟言:"陛下践阼之初,放硃勔于田里,天下称颂。然典刑未正, 士论籍籍。"诏:"勔安置广南,籍没其财产。"

命陈东初品官,赐同进士出身。东辞不拜而归。

乙未,诏:"金归朝官民,未发遣者止之。"

左司谏陈公辅奏乞窜逐蔡京以慰天下公议。制:"京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 安府安置;子攸前去省侍。"

夏,四月,戊戌,夏人破镇威城,摄知城事硃昭阖门死之。昭,府谷人也。

初,金宗翰遣使夏国,许割天德、云内、金肃、河清四军及武州等八馆之地, 约攻麟州,以牵河东之势。夏人遂渡河,取四军八馆之地,因攻镇威城。昭力战而 败,乃尽杀其妻子,纳尸井中,复帅士搏战死,城遂破。既而金将希尹以数万骑阳 为出猎,奄至天德,逼逐夏人,悉夺有其地。夏人请和。金人执其使。

己亥,道君皇帝至自南京,帝迎于都门。

道君将至,宰执进迎奉仪注。耿南仲议欲屏道君左右,车驾乃进。李纲言: "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暗推之,其 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道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 "臣适见左司谏陈公辅,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帝愕然。纲曰: "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愿以公辅事下吏。"因求去,帝不允。

壬寅,朝于龙德宫。

癸卯,立长子谌为皇太子。

以耿南仲为门下侍郎。

乙巳,置《春秋》博士。

戊申,置详议司于尚书省,讨论祖宗法度。

己酉,乾龙节,群臣上寿于紫宸殿。

庚戌,门下侍郎赵野罢。

壬子,知应天府杜充改知隆德府。

金宗望遣贾霆、冉企弓与王俅俱来。时俅至中山望都县,追及肃王。宗望以三 镇未下,复令王回,故遣霆等来议。

癸丑,诏开经筵。

封太师、沂国公郑绅为乐平郡王。

御史中丞陈过庭言:"蔡京、王黼、童贯,造为乱阶,均犯大恶,然窜殛之刑, 独加于黼,而京、贯止于善地安置,罪同罚异。"乃诏:"京移衡州安置;贯责授 昭化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

臣僚又言:"硃勔父子,皆衡州一处安置,典刑未正。"诏:"勔移韶州羁管, 子汝贤、侄汝楫等并各州居住。"

令吏部稽考庶官,凡由杨戬、李彦之公田,王黼、硃勔之应奉,童贯西北之师, 孟昌龄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开疆,关陕、河东之改币,及近习所引,献颂可 采,特赴殿试之流,所得爵赏悉夺之。

甲寅,种师道加太慰、同知枢密院事、河北、河东路宣抚使。

乙卯,诏:"自今假日特坐,百司毋得休务。"

丙辰,诏:"有告奸人妄言金人复至以恐动居民者,赏之。"

己未,复以诗赋取士,禁用《庄》、《老》及王安石《字说》。

户部尚书梅执礼、礼部侍郎邵溥、中丞吕好问、中书舍人胡安国合奏:"享 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报。

壬戌,诏:"亲擢台谏官,宰执勿得荐举,著为令。"

追政和以来道官、处士、先生封赠奏补等敕书。

癸亥,诏:"蔡京、童贯、硃勔、蔡攸等,久稽典宪,众议不容。京可移韶州, 贯移英州,勔移循州,攸责授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勔子孙分送湖南。"

甲子,令在京监察御史、在外监司、郡守及路分钤辖已上,举曾经边任或有武 勇、可以统众出战者,人二员。

东兵正将古沆与金人战于交城县,死之。

乙丑,诏:"三衙并诸路帅司,各举谙练边事、智勇过人,并豪俊奇杰、众所 推服、堪充统制将领者,各五名。"

五月,丙寅朔,朝于龙德宫,令提举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闻。

丁卯,诏天下:"有能以财谷佐军者,有司以名闻,推恩有差。"

戊辰,国子祭酒杨时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 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 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 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坏其心术者, 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尝称美汉文不作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 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则竭 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硃勔以应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实安石 自奉之说启之也。其释《凫鹥》之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 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祗祖考安乐之而 无后艰耳,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之侈心。后蔡京辈遂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 安石邪说之害如此,伏望追夺王爵,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词不为学者之惑。" 疏奏,诏罢安石配享,降居从祀之列。

时诸生习用王氏之学以取科第,忽闻时言,目为邪说,群论籍籍。于是中丞陈 过庭、谏议大夫冯澥上疏诋时,乃罢时祭酒,诏改给事中。时力辞,遂以徽猷阁待 制致仕。时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排和议,论 三镇不可弃云。

辛未,监察御史余应求,坐言事迎合大臣罢,知卫州。

甲戌,曲赦河北路。

丁丑,制置副使种师中,与金人战于榆次县,死之。

时太原围不解,诏师中由井陉与姚古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榆 次等县,留屯真定。宗翰之还西京也,留兵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将北走,告于朝。 许翰信之,数遣使趣师中出战,责以逗挠。师中叹曰:"逗挠,兵家大戮也。吾结 发从军,今老矣,忍受此为罪乎!"即日办严,约姚古及张灏俱进,而辎重赏犒之 物皆不暇从行。师中抵寿阳之石坑,为金将完颜和尼所袭,五战三胜,回趋榆次, 至杀熊岭,去太原百里。姚古将兵至威胜,统制焦安节妄传宗翰将至,故古与灏皆 失期不会。师中兵饥甚,敌知之,悉众攻右军,右军溃,而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 下死战,自卯至巳,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赏赉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才百 人。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既死,诸军无不夺气。 金乘胜进兵迎古,遇于盘陀,古兵溃,退保隆德。事闻,赠师中少师。

己卯,开府仪同三司高俅卒,诏追削其官。

辛巳,损太官日进膳。

甲申,罢详议司。

壬辰,诏天下举习武艺兵书者。

乙未,诏姚古援太原。

六月,丙申朔,以道君皇帝还朝,御紫宸殿,受群臣朝贺。

高丽国王王楷称籓于金。

诏谏官极论得失。右正言崔匽上疏曰:"诏书令谏臣直论得失以求实是。臣 以为数十年来,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门生死则一门生用,一故吏逐则一 故吏来,更持政柄,无一人立异,无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谋也,安得实是之言闻 于陛下哉!而谏议大夫冯澥近上章曰:"士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 言乎!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 此无异论之效也。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军法之驭卒伍,一有异论,累及学官, 若苏轼、黄庭坚之文,范镇、沈括之杂说,悉以严刑重赏禁其收藏,其苛锢多士, 亦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章惇、蔡京,倡为绍述之论以欺 人主。绍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 谒,绍述造士而人材衰,绍述开边而塞尘及阙矣。元符应诏上书者数千人,京遣腹 心考定之,同己为正,异己为邪;澥与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术破坏天下已极, 尚忍使其馀蠹再破坏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愿斩之 以谢天下!"初,匽以上书邪等屏去十馀载,及帝即位,起为右正言。至是极论 时政,忽得挛疾,不能行,固求去,乃予祠,命下而卒。

戊戌,令中外举文武官才堪将帅者。

以知枢密院事李纲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援太原。

京师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纲独以为忧,上备边御敌八策,不 见听用,每有议,复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种师中败溃,种师道以病丐归,南 仲等请弃三镇,纲言不可。乃以纲为宣抚使,刘韐副之,以代师道;又以解潜为制 置副使,以代姚古。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 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坚乞致仕,章十馀上, 亦不允。台谏言纲不可去朝廷,帝以其为大臣游说,斥之。或谓纲曰:"公知所以 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不起,上怒且不测, 奈何?"许翰复书"杜邮"二字以遗纲。纲不得已受命,帝手书《裴度传》以赐之。 纲言寇攘外患可除,小人在朝难去,因书裴度论元稹、魏洪简章疏以进。时宣抚司 兵仅万二千人,纲请银绢钱各百万,仅得二十万。庶事皆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 以为迁延拒命,趣召数四。纲入对,帝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 "臣之行,无复还理。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后,无有沮难,则进而死敌, 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自度不能有为,即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 全君臣之义。"帝为感动。陛辞,又为帝道唐恪、聂昌之奸,任之必误国,言甚激 切。

太白犯岁星。

壬寅,诏:"今日政令,唯尊奉上皇诏书,修复祖宗故事。群臣庶士,亦当讲 孔、孟之正道,察王安石旧说之不当者,羽翼朕志,以济中兴。"

癸卯,以镇西军承宣使王禀为建武军节度使,录坚守太原之功也。

甲辰,佥书枢密院事路允迪,罢为醴泉观使。

乙巳,左司谏陈公辅,责监合州酒务。

公辅居职敢言,耿南仲指为李纲之党。公辅因自列,且辞位,复言:"李纲书 生,不知军旅,遣援太原,乃为大臣所陷,后必败。"时宰益怒,故有是责。

庚戌,金宗望献所获三象。

壬子,天狗坠地,有声如雷。

丙辰,太白、荧惑、岁、镇四星聚于张。

庚申,金以宗望为右副元帅,将士迁赏有差。

辛酉,熙河都统制焦安节坐不法,李纲斩之。

壬戌,姚古坐拥兵逗留,贬为节度副使,安置广州。

是夕,彗出紫徽垣,长数丈,北拂帝座,扫文昌。大臣有谓此乃金人将衰,非 中国之忧者;提举醴泉观谭世勣,面奏垂象可畏,当修德以应天,不宜惑其谀说。

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

金遣知制诰韩昉使高丽,责誓表,高丽人对曰:"小国事辽、宋二百年,无誓 表,未尝失籓臣礼。今事大国,当与事辽、宋同礼,而屡盟长乱,圣人所不与,必 不敢用誓表。"昉曰:"贵国必欲用古礼,古者帝王巡狩,诸侯朝于方岳。今天子 方事西狩,则贵国当从朝会矣。"高丽人不能对,乃曰:"徐议之。"昉曰:"誓 表、朝会,一言决耳。"于是高丽乃进誓表如约。昉还,贝勒宗干大悦,曰:"非 卿谁能办此!"因谓执事者曰:"自今出疆之使,皆宜择之。"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八 【宋纪九十八】|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八 【宋纪九十八】


起强圉协洽五月,尽六月,凡两月。

讳构,徽宗第九子,母曰显仁皇后韦氏,大观二年五月乙巳,生帝于大内,赤 光照室。八月,赐名,除建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封蜀国公;三年,封广平郡王; 宣和三年,进封康王。资性郎悟,好学强记,日诵千馀言,挽弓至一石五斗。钦宗 立,改元靖康,人拆其字,谓十二月立康王也。金兵至汴京,奉使军前,意气闲暇。 宗翰谓非亲王,遂更请肃王为质,帝始得还。八月,被命再使军前议和,卒不赴, 留相州。闰十二月,钦宗诏帝为兵马大元帅,开府相州。二年四月,钦宗北迁,张 邦昌奉元祐皇后垂帘听政,命帝嗣统。帝次南京,百官上表劝进,乃许。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五月,庚寅朔,兵马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筑坛天治门左,作册告天, 撰文肆赦。适太常寺主簿张浚自京师至,因以浚摄太常少卿,导引行事。昧爽,登 坛受命,册曰:"嗣天子臣构,敢昭告于昊天上帝:金人内侵,二帝北狩,臣构以 道君皇帝之子,奉宸旨以总六师,握兵马元帅之权,倡义旅以先诸将,冀清京邑, 复两宫。而百辟卿士,万邦黎献,谓人思宋德,天眷赵宗,宜以神器属于臣构。辞 之再四,惧不克负荷。万口一辞,咸曰不可稽皇天之宝命。栗栗震惕,敢不钦承。" 读毕,帝南乡恸哭久之,即位于应天府治之正厅,帘陛如殿仪。张邦昌率百官称贺。 改元,大赦天下。命西京留守修奉祖宗陵寝;罢青苗钱;应死及殁于王事者并推恩; 奉使未还者,禄其家一年;选人在职、非在职者并循资;臣僚因乱去官者,限一月 还任;溃兵、群盗,咸许自新;系欠官负,不以名色皆免;南京及大元帅府尝驻军 一月以上者,夏税悉蠲之;应天府特奏名举人并与同出身,免解人与免省试;诸路 特奏三举以上及宗室尝预贡者并推恩;州郡保守无虞者推赏;应募兵勤王之人,以 所部付州县主兵官讫赴行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自今命官犯罪,更不取特旨裁断; 布衣有材略者,令禁从、监司、郡守限十日各举一员,馀如累朝故事。以黄潜善为 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

是日,元祐皇后东京撤帘。

辛卯,尊靖康皇帝为渊圣皇帝,元祐皇后为元祐太后。诏:"宣仁圣烈皇后, 有安社稷大功,奸臣怀私,诬蔑圣德,可令国史院摭实刊修,播告天下。"

翁彦国知江宁府兼江南东、西路经制使、赐钞盐钱十万缗,使修江宁城及缮治 宫室,以备巡幸。

宝文阁直学士赵子崧请对,略谓:"开边之患,验在目前。今熙河五路进筑州 军堡寨,不系紧要控扼去处,并宜罢功。明谕夏人,示以德意。诸郡守戍之兵,分 屯陕西见在兵马与河东、北之兵合六万人,分为三屯,一屯澶渊之间,一屯河中、 陕、华之间,一屯青、郓之间。平时训练以备非常,万一敌骑南渡,则并进深入, 以捣燕山之虚,焚舟渡河,人自为战,功未必不成也。"

壬辰,诏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张邦昌为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封同安郡王, 五日一赴都堂参决大事。以范讷为京城留守,刘光世为省视陵寝使。耿延禧、董耘、 高世则并提举万寿观,留行在,延禧、耘仍兼侍读。赵子崧为延康殿学士、知镇江 府,梁扬祖为徽猷阁待制、知扬州、随军应副黄潜厚试户部侍郎,范致虚知京兆府、 充南道都总管,河北转运判官顾复本为北道副总管,张深充龙图阁直学士、知熙州, 直徽猷阁、陕府西路计度转运副使王庶升直龙图阁、知延安府。

胡舜陟言:"今日措画中原,宜法艺祖命郭进、李汉超、董遵诲等守边之术, 以三京、关陕析为四镇,拱、滑、颍昌隶东京,郑、汝、河阳隶西京,恩、濮、开 德隶北京,同、华、陕府隶京兆。择人为节帅,使各以地产之赋,养兵自卫,且援 邻镇。又,京帑积钱千馀万缗,宜给四镇为籴本。若四帅得人,庶几中原不失,江 左可居。"诏付三省。未几,舜陟罢去,议遂格。

癸酉,遥尊韦贤妃为宣和皇后。旧制,帝母称皇太妃,至是以道君皇帝在行, 特上尊号。

立嘉国夫人邢氏为皇后。

门下侍郎耿南仲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帝薄南仲为人,因其告老, 故有是命。

甲午,资政殿大学士李纲为尚书古仆射兼中书侍郎,趣赴阙。先是黄潜善、汪 伯彦自谓有攀附功,拟得相,帝恐不厌人望,乃外用纲。二人不平,因与纲忤。

直龙图阁、权应天府硃胜非,召试中书舍人,延康殿学士何志同知应天府,杨 维忠为建武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赏翊戴功也。

黄潜善、汪伯彦议罢民兵及降盗,而拣其士马之精锐者隶五军。是日,以孔彦 威为东平府兵马钤辖,刘浩为大名府兵马钤辖,丁顺为沧州兵马钤辖,秉义郎王善 为雷泽尉。浩所将皆民兵,而顺与彦威,帅府所降诸盗也。未几,顺、善作乱于河 北。

乙未,恭谢鸿庆宫,帝大恸,郡臣皆哭。

先是太常卿刘观,在围城中与汪藻谋,夜以栗木更刻祖宗诸后神主二十四,而 取九庙累朝宝册,悉埋之太庙。至是观导驾,因陈其事,帝嘉叹久之。

以五月二十一日为天申节。

尚书右丞冯澥,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潼川府,李回知洪州,吕好问守尚书右丞。 好问持元祐太后手书来贺,帝劳之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遂有是命。

王时雍提举成都府玉局观。言者论:"时雍留守东京,金人取皇族,遣之殆尽。 及取其婿太学博士熊彦诗,则设计为免。自以身兼将相,请用二府鞯盖,又窃禁中 宝物,以遗金使为名,有何面目复居都堂!"遂有是命。自是受伪命诸臣稍稍引退 矣。

诏:"自今天文休咎,并令太史局依经奏闻;如或隐蔽,当从军法。"

李纲至太平州,闻帝登极,上时事,略谓:"和不可信,守未易图,而战不可 必胜。"又言:"恭俭者,人主之常德;英哲者,人主之全才。继体守文之君,恭 俭足以优于天下;至于兴衰拨乱,则非英哲不足以当之。惟英,故用心刚,足以断 大事而不为小故所摇;惟哲,故见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为小人所间。在昔人君, 惟汉之高、光,唐之太宗,本朝之艺祖、太宗,克体此道,愿陛下以为法。"

金宗翰既班师,留诸帅分守河东、北地:万户尼楚赫屯太原,洛索屯河中,副 都统素赫屯真定,蒙克进据磁、相,渤海万户大托卜嘉围河间。是日,命龙神卫四 厢都指挥使马忠、沂州观察使张焕将所部合万人,自恩、冀趋河间以袭之。

丙申,吕好问兼门下侍郎。

观文殿大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徐处仁为大名尹、北道都总管。

初,南都之围,处仁在城中,都人指为奸细,杀其长子直秘阁庚,处仁感疾, 至是力疾入见而行。

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卒。

时前执政皆免,辅独留。始至南都,首陈五事:一曰分屯要害以整兵伍;二曰 疆理新都以便公私;三曰甄拔人才以待驾驭;四曰经制盗贼,恩威并行,叛则讨之, 服则舍之;五曰裂近边之地为数节镇以谨秋防。帝嘉纳。未几,以病卒,谥忠达。

丁酉,黄潜善兼御营使,同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兼御营副使。

初制,殿前、侍卫马步司三衙禁旅合十馀万人,高俅得用,军政懈弛,靖康末, 卫士仅三万人,及城破,所存无几。至是殿前司以殿班指挥使左言权领,而侍卫二 司犹在东京,禁卫寡弱。诸将杨惟忠、王渊、韩世忠以河北兵,刘光世以陕西兵, 张俊、苗傅等以帅府及降盗兵,皆在行朝,不相统一。乃置御营司,总齐军政,因 所部为五军,以王渊为都统制,韩世忠、张俊、苗傅等并为统制宫,又命刘光世提 举使司一行事务。潜善、伯彦别置亲兵各千人,优其廪赐,议者非之。

诏翟兴团结义兵,保护祖宗陵寝。

遣统制官薛广以三千人出内黄,张琼以二千人出开德,共复磁州。

邵溥为京城副留守。

王时雍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黄州安置,以言者论时雍围城中擅行三省事也。

吴幵自陈:"国家祸变,不能死节,乞正典刑。"诏以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 平观。

莫俦自陈:"久留敌营,备遭困辱,乞置散地。"诏以述古殿直学士提举亳州 明道宫。

戊戌,诏赠李若水观文殿学士,赐其家银帛五百匹、两,官子孙五人。

以路允迪、耿延禧为京城抚谕使。王伦迁朝奉郎,假刑部侍郎,充大金通问使, 进士硃弁为修武郎,副之;又以傅雱假工部侍郎,充通和使,武功大夫赵哲副之。

伦家贫无行,以任侠往来京、洛间。京城破,渊圣御宣德门,都人喧呼,伦乘 势径造御前曰:"臣能弹压。"帝解所佩夏国宝剑赐之。伦曰:"臣未有官,岂能 服众!"帝亟取片纸书王伦除兵部侍郎。伦与恶少数人传旨抚定。至是上书自伸前 志,乞使敌国问二圣起居。既而议改雱为祈请使,閤门宣赞舍人马识远为副,而伦、 弁、哲不遣。

时潜善等复主议和,因用靖康誓书,画河为界。始,敌求割蒲、解,围城中许 之。潜善乃命刑部不得眷赦文河东、北两路及河中府解州;其乙未、丁酉所遣兵, 且令屯大河之南,应机进止。

己亥,诏:"朕将谨视旧章,不以手笔废朝令,不以内侍典兵权;容受直言, 斥去浮靡,非军功无异常,非戎备无僝工。若群臣狃以故习,导谀讳过;大臣蔽贤, 所主非实;台谏纠慝,有言非公;凡此之属,必罚无赦。"

时诸道勤王兵皆至行在。陕西将官王德,初隶刘光世为右军将官,德有威名, 号"王夜叉"。

以胡蠡为高丽国信使,黄越副之。

李纲诛军贼周德于江宁。

德既作乱,会经制司属官鲍贻逊统勤王兵七千至城下,江淮发运判官、直徽猷 阁方孟卿檄贻逊进兵逼城。德乃受招,而杀掠如故。知溧阳县杨邦乂亦起民兵讨之。 纲至太平州,遣使谕以勤王,始受节制,然犹桀骜,欲乘间逃去。纲次江宁,与江 南东路转运判官、权安抚司事李弥逊谋,大犒群贼于转运司,执德与其徒聂旺,磔 于市,诛党四十馀人,而令提举常平王枋统其馀兵。旋改鲍贻逊宣教郎,杨邦乂就 升通判江宁府。

庚子,诏:"靖康大臣,主和误国。特进李邦彦,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安置 浔州;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吴敏移柳州,秘书少监、亳州居住蔡懋移英州, 责授正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李棁惠州,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宇文虚中韶州, 承议郎、提举亳州明道宫郑望之连州,通直郎、提举杭州洞霄宫李鄴贺州,并安置。"

壬寅,封后宫潘氏。帝在康邸,宣和皇后为纳之,有宠。邢后北去,妃以无名 位得留,至是封贤妃,以梁师成第赐其叔父永思。

江淮发运使梁扬祖与工部员外郎杨渊同提领措置东南茶盐公事,置司真州。

时东北道梗,盐筴不通。扬祖奏:"真州,东南水陆要冲,宜遣官置司,给卖 钞引,所有茶盐钱并充朝廷封桩,诸司毋得移用。"故有是命。

以开封尹徐秉哲充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赵子崧言:"京城人士籍籍,谓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范琼、胡思、 王绍、王及之、颜博文、余大均,皆左右卖国,逼太上皇,取皇太子,污辱六宫, 公取嫔御,捕系宗室,盗窍禁中财物。张邦昌未有反正之心,十人皆日夕缔谋,冀 以久假。至僭号时,思献赦文,直用濮安懿王庙讳。邦昌皇恐,博文则曰:'虽欲 避尧之子,其如畏天之威!'伏望将此十人付狱鞫治,明正典刑,以为万世人臣之 戒。"

是日,渊圣皇帝次代州,度太和岭,至云中,留十馀日。自离都城,旧臣无敢 问起居者,至代州,惟滕茂实迎谒于道。茂实以靖康初出使,时兄祹通判代州,已 先降。宗翰素重茂实,迁之代州,又自京师取其弟华实同居。茂实闻渊圣将至,即 自为哀词,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实墓"九字,取奉使黄幡裹之,授其友董铣。翼日, 渊圣及郊,具冠帻,号哭迎拜。宗翰逼令易服,茂实力拒不从,并请侍旧主俱行, 不许。

癸卯,诏以二圣未还,罢天申节上寿常礼。自是至绍兴十二年皆如之。

姚平仲再复吉州团练使,所在出榜,召赴行在。平仲劫寨不利,传者以为乱兵 所杀。靖康末,复忠州刺史。帝思其才,命所在访之。或云平仲隐九江山中。

乙巳,诏诸路勤王兵还营,令所在人赐钱三千。

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张叔夜卒。

初,叔夜北迁,道中惟饮汤水,至白沟,御者曰:"过界河矣。"矍然而起, 仰天大呼,翼日,扼吭死,年六十三。遥拜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又,何至 金国,不食死。孙傅北迁,不知所终。

丙午,诏:"覃恩进秩,惟侍从及宗室南班官给告,馀并尚书省出敕。"

知同州唐重上疏言:"今急务有三,大患有五。急务大率以车驾西幸为先;其 次则建籓镇,封宗子,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再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 使相掎角以缓敌势。所谓大患者:法令滋彰而官吏因缘为奸;朝纲委靡而士夫相习 诞谩;军政败坏而将兵奔溃;国用既竭而利源又失;民心已离而调发方兴。欲救此 者,莫若于守祖宗成宪,登用忠直,大正赏刑,选将帅之臣,择循良之吏。天下大 计,无出于此。"

金人破河中府,贵州防御使、权府事郝仲连死之。

初,金人攻河中,守臣席益遁,范致虚遣仲连节制军马,屯河中,就权府事。 至是洛索以重兵压府城,仲连力战而外援不至,度不能守,先自杀其家;城破,不 屈,洛索使击杀之。后赠中侍大夫、明州观察使。

丁未,路允迪守吏部尚书,王襄领开封府职事。

诏"文武臣僚,非笃疾废疾,毋得陈乞致仕。"以士大夫避事求退者众也。

是日,道君皇帝次燕山府,馆于延寿寺。上皇以乌凌噶色呼美有迎奉劳,遗以 后宫曹氏,曹武穆王彬之裔,宁德后近侍也。

时司马朴在燕,有传建炎登极赦书至者,朴私遣持诣上皇,为人所告。金主怜 其忠,释之。

庚戌,宗泽充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权邦彦充天章阁待制、知荆南府,直秘 阁、知深州姚鹏升直龙图阁、知洪州。时黄潜善等不欲泽居中,故与河北勤王守臣 并命。

辛亥,太师、镇南军节度使、中太一宫使乐平郡王郑绅,谒告往江浙改葬。绅, 道君皇后父也。未几。薨,谥熹靖。

壬子,张邦昌以覃恩迁太傅。

丙辰,张所为尚书兵部员外郎。

所案视陵寝还,上疏,略云:"恭闻行在留南京,军民俱怨,不知谁为此谋者? 京师重城八十里之广,宗社、宫阙、省闼、百司皆在,居之足以控制河东、河北根 本之地。以臣计之,实有五利:奉宗庙,保陵寝,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系四海 之望,三也;释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处而急于边防,五也。一举而五利, 而陛下不为。臣知此时迁延,别无长策,不过缓急之际,便于南渡。不知国家安危, 在乎兵之强弱,将相之贤不肖,而不在乎都之迁与不迁也。诚使兵弱而将相不肖, 虽云渡江,安能自保?大河不足恃,大江亦不足恃,徒使人心先离,中原先乱耳。 为今之计,允宜图任将相,协谋其力,经营朔方,鼓励河北忠愤之人,使人自为战, 则强敌可摧,土宇可保,京师可以奠枕而都矣。"所复言黄潜善兄弟奸邪,恐害新 政,潜善引去,帝谕留之,乃罢所言职。潜善意未已,寻责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 置。

李孝忠破襄阳府,守臣直徽猷阁黄叔敖弃城去。孝忠入城肆焚掠,尽驱强壮为 军。

丁巳,范致虚为观文殿大学士。

两浙路提点刑狱季质试太常少卿。质,邦昌子婿,闻僭位,自系越州狱,提举 茶盐司以闻,至是擢用之。

戊午,太常少卿周望,假给事中,充大金通问使;赵哲领达州刺史,副之。

邵兴据解州神稷山,屡与金人战。时金将鹘眼屯安邑,执其弟招之。兴不顾, 饮泣死战,大破金军。

是月,管干龙德,宣赞舍人曹勋,自燕中间道南还。

先是上皇至邢、赵间,燕王俣以绝食殁于庆源,敛以马槽,犹露双足。至真定, 过河,士馀日,上皇密语勋曰:"我梦四日并出,此中原争立之象,不知臣民肯推 戴康王否?"翼日,出御衣三衬,自书领中曰:"可便即真,来救父母。"复谕: "如见康王,第奏:有清中原之策,悉举行之,毋以我为念。"并持韦贤妃信,令 勋间行南还。邢夫人亦脱金环,使内侍付勋曰:"为我白大王,愿如此环,早得相 见。"濒行,复谕王:"艺祖有誓约,藏之太庙,誓不杀大臣及言事者,违者不祥。"

六月,己未朔,李纲至行在。

先是范宗尹主议和,乃言纲名浮于实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章三上,不报。 会诏勤王之师还本道,纲遂留升、潭兵于泗,自诣南都。途次,颜岐遣人持劾副遗 纲。帝闻纲至,趣召入,见于内殿。纲涕泣,并辞新命,且言:"臣愚蠢,但知有 赵氏,不知有金人。言者谓臣才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金人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 若为赵氏之臣而金人喜之,反可为相,则卖国以与人者,皆为忠臣矣。愿乞身以归 田里。"帝曰:"朕知卿忠义,靖康时尝欲言于渊圣,使远人畏服,非相卿不可。" 纲顿首谢,然犹未受命也。

奉国军节度使王宗濋责授定国军节度副使,邵州安置,坐首引卫兵逃遁,致都 城失守也。

宗泽自卫南分兵屯河上,以数百骑赴南都,入对。帝将留泽,而黄潜善、汪伯 彦恶之,乃令之襄阳。

庚申,诏李纲立新班奏事。

执政退,纲留上十议,且言:"陛下度其可施行者,愿赐施行,臣乃敢受命。" 一议国是,略谓:"今日并主和议,盖以二圣播迁,非和则速其祸。不知汉高与项 羽战于荥阳,太公为羽所得,置之几上屡矣,高祖之战弥厉,羽卒不敢害而还之。 昔金人与契丹战,必割地厚赂讲和,既和则又求衅以战,二十馀载,卒灭契丹。金 又以此惑中国,至于破都城,堕宗社,易姓改号,而朝廷犹以和议为然,是将以天 下畀之而后已也。为今之计,专务自守,建籓镇于要害之地,置帅府于大河及江、 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军,习车战,使其进无抄掠之得,退有邀击之患, 则虽有出没,必不敢以深入。故今日法勾践尝胆之志则可,法其卑词厚赂则不可。 止当岁时遣使奉问二圣,三数年间,军政益修,甲车咸备,然后大举讨之,以报不 共戴天之仇,而雪振古所无之耻。"一议巡幸,略谓:"天下形势,关中为上,襄、 邓次之,建康又次之。今宜以长安为西都,襄阳为南都,建康为东都,各命守臣, 葺城池,治宫室,积糗粮,以备巡幸。三都既成,其利有三:一则藉巡幸之名,使 国势不失于太弱;二则不置定都,敌人无所窥伺;三则四方望幸,奸雄无所凯觎。 至汴梁,宗庙社稷所在,天下根本,陛下即位之始,岂可不一见宗庙以安都人之心! 愿先降敕,以修谒陵寝为名,择日巡幸。"一议赦令,略谓:"恶逆不当赦,罪废 不当尽复,选人不当尽循资格。今登宝位赦书,一切比附张邦昌伪赦非是,宜改正 以法祖宗。"一议僭逆,略谓:"张邦昌久与机政,擢冠宰司,国破而资之以为利, 君辱而攘之以为荣,易姓建邦,四十馀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考其四 日之手书,犹用周朝之故事。愿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戒。"一议伪命,略谓: "国家更大变,士大夫屈膝伪庭者,不可胜数,宜依唐肃宗六等定罪,以励士风。" 一议战,谓:"军政久废,宜一新纪纲,信赏必罚。"一议守,谓:"沿河及江、 淮,措置抗御以扼敌冲。"一议本政,略谓:"朝廷之尊卑,系于宰相之贤否。唐 至文宗,可谓衰弱,武宗得一李德裕而威令遂振。德裕初相,上言:'宰相非其人, 当亟废罢;至天下之政,不可不归中书。'武宗听之,故能削平僭伪,号为中兴。 我朝自崇、观以来,政出多门,阉官、恩幸、女宠,皆得以干预朝政。所谓宰相者, 保身固宠,不敢为言,以至法度废弛,驯致靖康之祸。原陛下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 之任,监崇、观之失以刷靖康之耻。"一议责成,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 功效蔑著;宜择人而久任之,以要成功。"一议修德,略谓:"初膺天命,宜益修 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天下之望。"帝与潜善等谋之,翼日,出其章付中书,惟僭逆、 伪命二章不下。

靖康军节度使,知西外宗正事仲湜为开府仪同三司,封嗣濮王。

金左副元帅宗翰还西京。金主诏曰:"自河之北,今既分画,重念其民,或见 城邑有被残者,遂相坚守,若即讨伐,生灵可愍。其申谕以理,招辑安全之。倘执 不移,自当致讨。若诸军敢利于俘掠,辄肆荡毁者,底于罚。"

辛酉,名潜邸为升旸宫。

以徐秉哲假资政殿学士,领开封尹,充大金通问使。秉哲不受命,责授昭信军 节度副使,梅州安置。

壬戌,李纲言:"今日急务,在通下情。"乃诏置检鼓院于行宫便门外,以达 四方章奏。

颜岐充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以岐尝论李纲故也。

范宗尹亦求去,乃诏为徽猷阁待制、知舒州。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钱 伯言为开封尹。

诏:"宗室衔位不书姓名,官司毋得受。"

自熙宁以来,宗室外官,单衔奏事,并不著姓。至是赵子崧以表谢上,黄潜善 援近旨劾之,乃申明行下。

癸亥,张邦昌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所过巡尉伴送,仍令监司、守 臣常切觉察,月具申尚书省。

李纲言:"王时雍等四人,与金人传导指意,议废赵氏,胁迫二圣出郊,又受 伪命为执政,实为罪魁。"时徐秉哲已先窜,于是移时雍高州,吴幵永州,莫俦全 州,并安置。吕好问谓纲曰:"王业艰难,正纳污含垢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 矣。"纲不纳。

赠徽猷阁待制、知怀州霍安国延康殿学士。

李纲言:"自崇、观以来,朝廷不复崇尚名节,故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 之义,靖康之祸,视两宫播迁如路人,然仗节死义,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 馀未有闻。愿诏诸路询访,优加赠恤。"乃自安国及刘韐以下次第褒录,复诏诸路 询访死节以闻。

初,贼祝靖寇荆南,安抚使邓雍遁。贼乘势欲渡江,知公安县程千秋率邑人及 广西,湖南勤王之兵在邑者御之,复遣人渡江,焚舟毁筏,杀贼甚众。李希忠继至, 千秋沿江设备,唐悫自鼎州,复调本路弓弩手助之,贼乃去。

时通判鄂州赵令裨,部官兵戍武昌县。贼阎谨犯黄州,其徒纵掠,既去,令裨 渡江存抚,黄人德之。

自金再围城,京西、湖北诸州,悉为贼寇侵犯,随州陆德先、复州赵纵之、郢 州舒舜举与荆南、德安皆失守,独知汝州、徽猷阁待制赵子栎,知襄阳府、直徽猷 阁黄叔敖,知蔡州、直秘阁阎孝忠,知汉阳军、朝议大夫李彦卿,能守境捍贼。至 是李纲言于帝,夺雍龙图阁直学士,罢德先等三人,仍夺其职。迁子栎宝文阁直学 士,叔敖秘阁修撰,孝忠进一官,彦卿直秘阁,千秋进二官,通判荆南府,而擢令 裨直龙图阁、知黄州。

甲子,诏犒设行在将士,抚循百姓,蠲赋役,改弊法,招群盗,案赃吏。

纲又言:"靖康间号开言路,遇有议论,鲠峭者辄加远窜,其实所以塞之也。" 帝乃诏:"靖康敢言之士有窜逐者,悉召还。"

李纲以覃恩迁正奉大夫,仍兼御营使。

时河东、北所失才十馀郡,馀皆为朝廷固守。纲言:"今日中兴规模,有先后 之序,当修军政,变士风,裕贤才,宽民力,改弊法,省冗费,诚号令,信赏罚, 择帅臣,选监司。俟吾政事已修,然后可议兴师。中尤急者,当先理河北、河东, 盖两路,国之屏蔽。今河北惟失真定等四郡,河东惟失太原等七郡,其馀率推其土 豪为首,多者数万,少者数千。宜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才者为使, 以宣陛下德意。有能保一郡者,宠以使名,如唐之方镇,俾自为守。否则食尽援绝, 必为金人所用。"帝许之。

复帝姬为公主。于是贤德懿行大长帝姬封秦国,淑慎长帝姬封吴国。

始,张邦昌既废,范琼不自安。朝议以其握兵,特诏:"节义所以责士大夫, 至于武臣卒伍,理当阔略。惟王宗濋首引卫兵逃遁,以致都城失守,不可不责。此 外一切不问,以责后效。"

乙丑,马忠为河北经制使,张所、直秘阁、通判河阳府傅亮赴行在。以王渊代 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诏:"自今以绢定罪,并以二千为淮。"旧制,以绢计赃,千三百为一匹。有 言绢直近高,乃改定。

丁卯,诏河东、北郡县,略谓:"河东,北国之屏蔽,靖康间,以金人凭陵, 不得已以割地为名,将以保全宗社。今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两河之地,何割之有! 方命帅遣师以为声援,州县守臣,有能保一方及力战破敌者,当即授以节钅戊。应 移用税赋,辟置将吏,并从便宜。其守臣皆迁进职。馀次第录之。"

喻汝砺为四川抚谕官。

初,汝砺自京师见帝,复命为郎,汝砺因对:"近闻迁都之议,臣以为敌可避, 都不可迁。汴都,天下根本,舍汴都而都金陵,是一举而掷中州之地以资于敌矣。 夫以诸葛亮之才而不能轧曹操,李克用之勇而不能抗硃温者,盖曹魏、硃梁先定中 原,庸蜀、晋阳朅然一方,安足以当其强大!臣谓中原决不可舍,以为兴王之资: 汴都决不可迁,以蹈金人之计。"帝命赴都堂与李纲语。纲奇之。寻以母老、乞归 省,遂除抚谕官,且令督输四川漕计羡缗及常平钱物。汝砺入辞,复奏言:"金人 决渡河,陛下宜急为之防,毋以宴安之故而成鸩毒之忧。"帝嘉纳之。

戊辰,以宗泽知开封府。

泽闻黄潜善等复倡和议,上疏言:河之东北、陕之蒲、解三路,为祖宗基命之 地。今闻刑部指挥,不得誉播赦文于两河、蒲、解,是欲裂前王一统之宏规,蹈东 晋既迁之覆辙。谁为此谋,不忠不孝!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帝壮 之,以泽知青州,召延康殿学士、知青州曾孝序赴行在。

李纲言:"京师根本之地,新经扰攘,人心未固,不得忠义之士加意抚绥,非 独外忧,且有内变。"帝乃徒泽知开封府。既而青州民诣南都借留孝序,帝许之。

己巳,俞向改知陕州。

向初除朝议郎、充秘阁修撰、知河南府兼西道都总管,代姚古也,至是以孙昭 远代之。朝廷先闻昭远在陕西,就除知陕州,既而令将所募西兵赴行在。内乡贼尚 虎,有众万馀,昭远破之。至南都,入见,即以为河南尹、西京留守、西道都总管, 悉以昭远所募兵三千人付张俊,昭远独与蜀兵数百之河南。

庚午,尚书右司员外郎苏迟直秘阁、知高邮军。

既至,守臣赵士瑗以发运司举留,遮境不受代。诏贬士瑗二秩,依旧在任,徙 迟知婺州。汪藻言:"今以士瑗为非,则方命不从者,尧四凶之罪也,不可使之在 任;以士瑗为是,则借留在任者,汉循吏之恩也,不可使之降官。一士瑗之身而赏 罚如此,臣窃惑之。愿斥士瑗,以为后来鄙夫之戒。"不从。

辛末,以贤妃潘氏生皇子旉,赦天下。

籍诸路神霄宫财谷付转运使,充省计;拘天下职田钱隶提刑司。士民封事可采 者,看详官由尚书省取旨旌擢;党籍及上书人,尽还合得恩数。诸郡县各举才谋勇 略可仗者三人,赴御营司量才录用。

始,李纲言:"陛下即位,赦书不及河东、北勤王之师。夫两路为朝廷坚守, 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慰忠义之心!至勤王之师,虽未尝用,然在道半年, 荷戈擐甲,冒犯雪霜,疾病死亡,不可胜数,倘不加以恩恤,后复有急,何以使人! 愿因今赦,并示德音。"帝从之。

唐重充天章阁直学士、知京兆府。

直秘阁刘岑,自河东还行在,帝问可守关中者,岑荐重可用。又荐朝请大夫、 提举陕西常平公事郑骧,除直秘阁、知同州兼沿河安抚使;通判京兆府曾谓为陕西 转运判官。

时军兴之后,军府壁立,重乃告之于成都府路判官赵开,籍其资,修城池,备 供张,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请帝驻跸汉中,治兵关中。骧亦疏言:"长安四塞,天府 之国,项羽弃之高祖,李密弃之太宗,成败灼然,乞为驻跸之计。"

壬申,李纲请降见钱钞三百万缗,赐两河市军需。因命使臣赍夏药,遍赐两河 守臣将佐,且命起京东夏税绢于北京,河东衣绢于永兴军,以待支取。于是人情翕 然,蜡书日至,应募者甚众。

是日,班军制:凡师行卤掠违节制者死,临陈先奔者族,败军者诛,全队一军 危急而它军不救者刑主将;馀如军法从事。

乙亥,汪伯彦请两河、京东、西增置射士,县五百人,悉募土人有产籍者,置 武尉以掌之,县令领其事,凡四县置二将。射士挽弓至二石五斗以上及教头满七年 无过者,皆补官。江、浙、淮南诸路,大县增二百人,小县百人。从之。寻用知光 州任诗言,每半岁令通判诣县案阅。未几,复增于闽、广、荆湖等路,且令提刑按 察,应募者免其身丁。

宗泽至东京。

自金兵退归,楼橹尽废,诸道之师,杂居寺观,资贼纵横,人情凶惧。时金人 留屯河上,距京师不二百里,金鼓之声,日夕相闻。泽至京,下令曰:"为盗者, 赃无轻重,皆从军法。"由是盗贼屏息,人情粗安。一日,有金使牛大监等八人, 以使伪楚为名,直至京师,泽曰:"此觇我也。"命留守范讷械{畾糸}之,闻于朝。

戊寅,汪伯彦进知枢密院,张悫除户部尚书。

李纲言:"悫以晓财利勤干称,判曹事乃其任也,今除太峻,未副人望,乞稍 缓之。陛下用宰相,臣不得而知,至于执政,臣固当与闻者。"

傅雱迁宣教郎,充大金通问使。

初,黄潜善等既奏遣周望往河北、河东独未有人。李纲言:"今日之事,内修 外攘,使国势日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冠盖相望,卑辞厚礼,终恐 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两宫,致旦暮之忱可也。"帝乃命纲草二帝表,致书宗 翰。雱遂与其副马识远行。

己卯,诏:"三省、枢密院置赏功司,三省委左右司郎官,枢密院委都承旨检 察以受功状,三日不行,罚;行赂乞取者,依军法。仍以御史一员领其事。"用右 正言邓肃请也。

李纲请以河北之地建为籓镇,朝廷量以兵力援之;沿河、淮、江置帅府、要郡、 次要郡以备控扼。沿河帅府十一,京东东路治青、徐、西路治郓、宋、京西北部治 许、洛,南路治襄、邓,永兴军路治京兆,河北东路治魏、沧。沿淮帅府二,治扬、 庐。沿江帅府六,治荆南、江宁府、潭、洪、杭、越州。大率自川、陕、广南外总 分为九路,每路文臣为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总一路兵政,许便宜行事;武臣副 之。要郡以文臣知州,领兵马钤辖;次要郡以文臣知州,领兵马都监,许参军事; 皆以武臣为之副。如朝廷调发军马,则安抚使措置办集以授副总管。若帅臣自行, 则漕臣一员随军,一员留摄帅事,宪臣文武各一员,弹压本路盗贼。沿河帅府八军, 要郡六军,次要郡三军,非要郡二军;沿淮帅府五军,要郡三军,次要郡二军,非 要郡一军;沿江帅府五军,要郡三军,次要郡一军,非要郡半军;军二千五百人。 自帅府外,要郡四十,次要郡三十六,总为兵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人,非要郡不预。 又别置水军帅府两军,要郡一将。纲又请出度牒、盐钞及募民出财,使帅府常有三 年之积,要郡二年,次要郡一年。疏奏,悉从之。先遣御营司干办公事杨观复往江、 淮造舟,馀路悉委宪臣措置。

范讷落节钅戊,淄州居住。邓肃论:"讷去年出师两河,望风先遁,遂奔南京, 拥众自护。今在东京揭榜,有曰'今日汴京已为边面'。两河之地,陛下未尝弃置, 军民效力,几于百万,日有捷音,讷乃呼为边面,且日思去计。尝曰:'留守之道 四,战、守、降、走而已。今战则无卒,守则无粮,不降既走耳。'此语大播郡邑, 非属风闻。汉得人杰,乃守关中,岂奔军之将可与比乎!"疏入,遂有是命。

金右副元帅宗望还自凉陉,庚辰,以寒疾卒。宗望首创南伐之谋,兵机神速, 故所向克捷。旋封魏王,后改封宋王,谥桓肃。

时汉国王宗杰相继卒,后谥孝悼。宗杰、宗望、皆太祖子;宗杰圣穆皇后所生, 宗望钦宪皇后所生也。

诏以二圣未还,郡县官毋得用乐。

辛巳,诏:"沿大河置巡察六使,自白马、浚抵沧州,分地以为斥候。"

李纲言:"国家御戎,皆在边郡,金人乃扰吾心腹。请命诸路州军以渐修葺城 池,缮治器械,朝廷量行应副。"乃命城池应修者,降度牒与之。又令淮、浙、荆 湖六路,以常平钱造衲衣二十万及市竹枪、箭簳、弩桩输行在。帝尝问纲:"靖康 初能守京城,金人再至,遂不克守,何也?"纲曰:"金人初来,未知中国虚实, 虽渡河而尼玛哈兵失期不至,再来则两路并进;初时勤王之师,数日皆集,再来围 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时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 音问不绝,再来朝廷自决水浸西北隅,而东南无兵,敌反据之,故外兵不得进。又, 渊圣即位之初,将士用命;其后刑赏失当,人尽解体,城中无任责之人,敌至,造 桥渡濠,全不加恤,敌遂登城。此前后所以异也。"

壬午,张悫同知枢密院事。

甲申,诏:"尚书户部右曹所掌坊场、免役等法及所辖库务,并归左曹,以尚 书总领。"

乙酉,诏监司、州县职田并罢,令提刑司尽数申尚书省。

以宗泽为延康殿学士、开封尹、东京留守。抗疏请帝还京,不听。

钱盖复龙图阁待制,充陕西总制使;右武大夫、恩州观察使、主管西蕃部族赵 怀恩,特封陇右郡王。

初,盖在陕西,尝建议:"青唐无豪发之得,而所费不资,请求唃氏后而立之, 必得其力。"帝是其策,俾持告赐怀恩,因召五路兵赴行在。

初,京西北路提点刑狱公事许高,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许亢,总师防洛口, 望风奔溃,夺官,流琼州、吉阳军。高、亢自颍昌以五百骑趋江南,至南康,谋为 变,知军事李定、通判韩璹以便宜斩之,及是以闻。众谓擅杀非是,李纲言:"高、 亢之弃其师,朝廷不能正军法,而猝取诛之,必健吏也。使后日受命捍贼者,知退 去而郡县之吏亦得诛之,其亦少知所戒乎!是当赏。"乃命进一官。

丙子,李纲上疏,一曰募兵,谓:"熙、丰时,内外禁旅五十九万人,崇、观 以来,阙而不补者几半。为今之计,莫若取财于东南而募兵西北。河北之人为金人 所扰,未有所归,关西、京东、西流为盗者,不知其几。请乘其不能还业,遣使招 之,合十万人,于要害州军别营屯戍,使之更番入卫行在。"二曰买马,谓:"金 人专以铁骑取胜,而吾以步军敌之,宜其溃散。今行在之马不满五干,可披带者无 几,权时之宜,非括买不可。请先下令,非品官将校,不许乘马;然后令州籍有马 者,以三等价取之,严隐寄之法,重搔扰之禁,则数万之马,尚可得也。至其价则 须募民出财以助,多者偿以官告、度牒。"诏三省以次施行。其募兵陕西、河北各 三万人,委经制招抚司;京东、西各二万人,委本路提刑司。溃卒、厢军,皆许改 刺。

诏:"京东西、河北东路及永兴军、江、淮、荆湖等路,皆置帅府、要郡。"

初,李纲欲因帅府以寓方镇之法,黄潜善等言:"帅府、要郡虽可行,但未可 如方镇割隶州郡。仍命帅府、要郡屯兵有差,遇朝廷出师,则要郡副钤辖、钤辖、 副都监皆以其军以师。"纲又言:"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 京东、西路,使制造而教习之。其法用靖康间统制官张行中所创两竿双轮,上载弓 弩,又设皮篱以捍矢石,下设铁裙以卫人足,长兵御人,短兵御马,旁施铁索,行 则布以为陈,止则联以为营。每车用卒二十有五人,四人推竿以运车,一人登车以 发矢,馀执军器夹车之两傍。每军二千五百人,以五之一为辎重及卫兵,馀当车八 十乘;即布方陈,则四面各二十乘,而辎重处其中。"诸将皆以为可用,乃命两路 宪臣总领。

丁亥,张所借通直郎、直龙图阁,充河北西路招抚使。

初,上皇北迁,龙德器玩皆为都监王球窃取,至是内侍陈烈以其馀宝器来上, 皆遐方异物。李纲谏,帝命碎之。时纲每留身奏事,多所规益,如论开封收买童女 及待遇诸将恩礼宜均一,帝皆嘉纳。

诏:"文臣许养马一匹,馀官吏士民有马者并赴官,委守令籍为三等,以常平 封桩钱偿其直。马高四尺六寸为上等,率直百千,馀以是为差。有田之家则折其税, 僧道俱以度牒取偿。限半月籍定,有隐寄者,以违制论。买及百匹,则守倅、令佐 迁一官,不及者等第推赏。诸军团练,以五人为伍,伍有长;五伍为甲,甲有正; 四甲为队,五队为部,皆有二将;五部为军,有正副统率。凡招军,量增例物,其 白身充募者全给,溃兵、降盗及它军改刺者半之。陕西六路,仍听支诸司钱及截川 纲金银。如有良家子愿备弓马从军者,依敢勇法,月给钱米。官吏、寺观、民户愿 以私财助国者,听于所在送纳,等第推恩。仍令当职官劝诱,而宪臣总之,解赴行 在。"皆用纲所请也。

谏议大夫宋齐愈疏论李纲,谓:"民财不可尽括,西北之马不可得,东南之马 又不可用。至于兵数,郡增二千,岁用千万缗,费将安出!"帝纳之。

显谟阁学士翟汝文奏:"祖宗上供,悉有常数,后为献利之臣所增者,当议裁 损。如浙东郡预买绢岁九十七万六千匹,而越乃二十万五百匹,以一路计之,当十 之三。矧经方寇焚劫,户口凋耗,今乞将户三等以上减半,四等以下权罢。及身丁 钱盐旧有定制,其后折米而已,今悉为帛,臣以为宜纳见直。"从之。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七 【宋纪九十七】|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七 【宋纪九十七】


起柔兆敦牂七月,尽强圉协洽四月,凡十月。

○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

秋,七月,乙丑朔,除元符上书邪等之禁。

宋昭先以上书谏攻辽,贬连州;庚午,诏赴都。

乙亥,蔡京移儋州安置,攸移雷州。

丙子,童贯移吉阳军安置。

甲申,蔡京行至潭州,死,年八十。子孙二十三人,分窜远地者,遇赦不许量 移。

京天资险谲,舞智以御人主,在人主前,左狙右伺,专为固位之计。终始持一 说,谓当越拘挛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道君虽富贵之,亦阴知其奸谀,不 可以托国,故屡起屡仆。尝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赵挺之、张商英、刘庆夫、郑居中、 王黼之属,迭居台司以柅之。京每闻将罢退,辄入宫求见,叩头祈哀,无廉耻。燕 山之役起,攸实在行,京送之以诗,阳为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 即家为府,干进之徒,举集其门,输货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蹑,纲纪法度,一切为 虚文。患失之心,无所不至,根结盘固,牢不可脱。卒以召衅误国,为宗社奇祸, 虽以谴死,而海内多以不正典刑为恨云。

丁亥,令侍从官改修宣仁圣烈皇后谤史。

辛卯,诏:"童贯随所至州军行刑讫,函首赴阙。"

贯握兵二十年,权倾一时,奔走期会,过于制敕。尝有论其过者,诏方劭往察。 劭一动一息,贯悉侦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它事,劭反得罪逐死。贯状魁梧,颐 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有度量,能疏财,后宫自妃嫔以下,皆献馈 结纳,左右妇寺,誉言日闻。宠煽翕赫,庭户杂遝成市,岳牧辅弼,多出其门,穷 奸稔祸,流毒四海,死不足偿责。

初,赵良嗣以御史胡舜陟论其罪,已窜柳州,至是诏广西转运副使李升之,即 所至枭其首,徙妻子于万安军。

壬辰,侍御史李光远坐言事贬监当。

金萧仲恭使宋还,以所持帝与耶律伊都蜡书自陈。

先是仲恭来索所许金帛,逾月不遣。其副赵伦惧见留,乃给馆伴邢倞曰:"金 有耶律伊都者,领契丹兵甚众,贰于金人,宜结之使南向,宗翰、宗望可袭而取也。" 徐处仁、吴敏以伊都、仲恭皆辽贵戚旧臣,而用事于金,当有亡国之威,信之,乃 以蜡书命仲恭致之伊都,使为内应。至是仲恭以书献,宗望以闻,金主大怒,复议 南伐矣。

八月,甲午朔,录陈瓘后。

李纲留河阳十馀日,练士卒,修整器甲之属,进次怀州,造战车,期兵集大举; 而朝廷降诏罢减所起兵。纲上疏言:"河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 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军法敕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 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奏,不报,趋赴太原。

纲乃遣解潜屯威胜军,刘韐屯辽州,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 汾州,范琼屯南北关,皆去太原五驿,约三道并进。时诸将皆承受御画,事皆专达, 进退自如,宣抚司徒有节度之名,多不遵命。纲尝具论之,虽降约束,而承受专达 自若。

于是刘韐兵先进,金人并力御之,韐兵溃。潜与敌遇于关南,亦大败。思正等 领兵十七万,与张灏夜袭金洛索军于文水,小捷;明日战,复大败,死者数万人。 可求师溃于子夏山。于是威胜军、隆德府、汾、晋、泽、绛民皆渡河南奔,州县皆 空。

丙申,复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

李纲以张灏等违节制而败,又上疏极论节制不专之弊,且言分路进兵,敌以全 力制吾孤军,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及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荐为宣抚判官,欲合 众亲率击敌。会以议和,止纲进兵,纲亦求罢,遂召还,以师道代之。

庚子,以彗星,避殿,减膳,令从官具民间疾苦以闻。

金人既得萧仲恭所上蜡书,会麟府帅折可求又言西辽在西夏之北,欲结宋以复 怨于金,吴敏劝帝致书西辽,由河东之麟府,亦为宗翰所得,复以闻,于是决计南 伐。丁未,以宗翰为左副元帅,宗望为右副元帅,仍分两道,宗翰发云中,宗望发 保州。

戊申,录张庭坚后。

戊午,许翰罢知亳州。己未,徐处仁罢知东平府,吴敏罢知扬州。以唐恪为少 宰兼中书侍郎,何为中书侍郎,礼部尚书陈过庭为尚书右丞,开封府尹聂昌同知 枢密院事。

时翰、处仁主用兵,而吴敏、耿南仲欲和,议不合。翰先罢,处仁又与敏争于 帝前,处仁怒,掷笔中敏面。南仲与恪、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讽中丞李回论之, 于是俱罢。

初,敏以昌猛厉,可使助己,自衡州召知开封;不数月,拜同知枢密,入谢, 即陈扞御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籓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 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去,壅河流以断归 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矣。臣愿激合勇义之 士,设伏开关,出其不意,扫其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 未几,言者论敏因蔡京进用,安置涪州。

先是遣刘岑、李若水分使金军以求缓师。岑等还,言宗望索归朝官及所欠金银, 宗翰则不言金银,专论三镇。庚申,乃遣王云往,许以三镇赋入之数。

是月,福州军乱,杀知州柳庭俊。

九月,丙寅,金人破太原府。

时宗翰乘胜急攻,知府张孝纯力竭不能支,城破,孝纯被执,既而释用之。副 都总管王禀死之。

禀与孝纯同守太原,宗翰屡遣人招谕,不从。至是,并力攻城,列砲三十座, 凡举一砲,听鼓声齐发,砲石入城者大于斗,楼橹中砲,无不坏者。禀乃先设虚栅, 下又置糠布袋在楼橹上,虽为所坏,即时复成。宗翰又为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 置车转轮,上安巨木,状似屋形,以生牛皮缦上,裹以铁叶,人在其内,推而行之, 节次以续,凡五十馀辆,皆运土木紫薪于其中。其填濠,先用大枝薪柴,次以荐覆, 然后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禀预穿壁为窍,致火鞲在内,俟其薪多,即放灯于水, 其灯下水寻木,能燃湿薪,火既渐盛,令人鼓鞲,其焰亘天,焚之立尽。宗翰又为 车如鹅形,下亦用车轮,冠以皮铁,使数百人推行,欲上城楼。禀于城中设跳楼, 亦如鹅形,使人在内迎敌,先以索络巨石,置彼鹅车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钩及绳拽 之,其车前倒不能进。然人众粮乏,三军先食牛马骡,次烹弓弩皮甲,百姓煮萍实、 糠籺、草茭以充腹,既而人相食。城破,禀犹率羸卒巷战,突围出,金兵追之急, 遂负太原庙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子閤门祗候荀殉之。通判王逸自焚死,转运判官 王毖、提举常平单孝忠亦死于难。

太原既破,知磁州宗泽,缮城浚隍,治器械,募义勇,为固守之计,上言: "邢、洺、磁、赵、相五州,各蓄精兵二万,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 常有十万人也。"帝嘉之。

初,泽知莱州掖县,部使者得旨市牛黄,泽报曰:"方时疫疠,牛饮其毒,则 结为黄。今和气横流,牛安得黄!"使者怒,欲劾邑官,泽曰:"此泽意也。"独 衔以闻,一县获免。

己巳,金复以南京为平州。

壬申,臣僚言:"蔡攸之罪,不减乃父,燕山之役,祸及天下,骄奢淫佚,载 籍所无,若不窜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凶人之罪。"诏移万安军。行军岭外,帝遣使 以手札随所至赐死,并诛其弟翛及硃勔。

乙亥,诏:"编修敕令所取靖康以前蔡京所乞御笔手诏,参祖宗法及今所行者, 删修成书。"

丁丑,以礼部尚书王为尚书左丞。

戊寅,命李纲出知扬州。

中书舍人胡安国,初为太学博士,足不及权门。蔡京恶其异己。会安国举永州 布衣王绘、邓璋遗逸,京以三人乃范纯仁、邹浩之客,置狱推治,安国坐除名;张 商英为相,始得复官。帝即位,召赴京师,入对,言:"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 正心为要。"又言:"纪纳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 党之患萌,百执窥觎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制,乘势更张,窍恐大势一倾,不可复正。"语甚剀切,日昃始退。耿 南仲闻其言而恶之,力谮于帝,帝不答。许翰入见,帝谓曰:"卿识胡安国否?" 翰对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安国者实少。" 遂除中书舍人。

及言者论李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纲遂出守。舍人刘珏当制,谓纲勇于报国; 吏部侍郎冯澥,言珏为纲游说,珏坐贬。安国封还词头,且论澥越职言事。耿南仲 大怒,何从而挤之,遂出知通州。

安国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 之?"安国曰:"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今以小事为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 言,是无时可言也。"人服其论。

壬午,枭童贯首于都市。

甲申,日有两珥背气。

丙戌,建三京及邓州为都总管府,分总四道,以知大名府赵野总北道,知河南 府王襄总西道,知邓州张叔夜总南道,知应天府胡直孺总东道。

罢知扬州李纲提举洞霄宫。

金师日逼,南道总管张叔夜、陕西制置使钱盖,各统兵赴阙。唐恪、耿南仲专 主和议,亟檄止诸军勿前。辛卯,遣给事中黄锷由海道使金议和。

是月,夏人陷西安州。

冬,十月,癸已朔,御殿,复膳。

贬李纲为保静军节度副使,安置建昌军。

丁酉,有流星如杯。

金人破真定府,知府李邈、兵马都钤辖刘翊死之。

种师道及金宗望战于井陉,败绩。宗望遂入天威军,攻真定,翊率众昼夜搏战, 久之,城破,翊巷战,麾下稍亡,翊顾其弟曰:"我大将也,可受戮乎!"因挺刃 欲夺门出,不果,自缢死。

初,邈闻敌至,间道走蜡书上闻,三十四奏,皆不报。城被围,且战且守,相 持四旬。既破,将赴井,左右持之,不得入。宗望胁之拜,不屈,以火燎其须眉及 两髀,亦不顾,乃拘于燕山府。欲以邈知沧州,笑而不答。后命之易服,邈愤,大 骂,金人挝其口,犹吮血噀之,金人大怒,遂遇害。将死,颜色不变,南面再拜, 端坐受戮。后谥忠壮。

戊戌,金使杨天吉、王汭来议事,取蔡京、童贯、王黼、吴敏、李纲等九人家 属,命王时雍、曹矇馆之。时雍议以三镇所入岁币并祖宗内府所藏珍玩悉归二帅, 且以河东宿师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颇颔其说,先取犒师绢十万匹以行。

时既遣使讲和,金人阳许,而攻略自如。诸将以和议故,皆闭壁不出。御史中 丞吕好问,乃请亟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而列群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 城,疏入,不省。金人破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廷巨狐疑相顾,犹以和议为辞。 好问率台属劾大臣畏懦误国,坐贬知袁州;帝闵其忠,下迁吏部侍郎。

庚子,日有赤青黄戴气。

金人攻汾州,知州张克戬毕力扞御,城破,犹巷战,不克,乃索朝服,焚香, 南向拜舞,自引决,一门死者八人。兵马都监贾亶亦死之。

金人攻平定军。

辛丑,下哀痛诏,命河北、河东诸路帅臣传檄所部,得便宜行事。

壬寅,天宁节,率群臣诣龙德宫上寿。

甲辰,诏用蔡京、王黼、童贯所荐人。

丙午,集从官于尚书省,议割三镇,召种师道还。师道行次河阳,遇王汭,揣 敌必大举,亟上疏,请幸长安以避其锋。大臣以为怯,故召还之。

丁未,以礼部尚书冯澥知枢密院事。

庚戌,以范讷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代种师道也。

辽故将小呼鲁攻破麟州,知建宁砦杨震死之。

王云遣使臣至自真定,报金人已讲和,不复议割三镇,但索五辂、冠冕及上尊 号等事,且须康王亲到,议乃可成。壬子,诏太常礼官集议金主尊号,命康王构使 宗望军,尚书左丞王副之,辞,以冯澥行,知东上閤门事高世则充参议官。寻 贬为单州团练副使。

乙卯,雨木冰。

丙辰,金人入平阳府。

初,汾州既破,议者谓汾之南有回牛岭,险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将以守, 朝议又遣刘琬统众驻平阳以扞北边。然国用乏竭,仓廪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给 豌豆二升或陈麦而已。士笑曰:"军食如此,而使我战乎!"金人领锐师攻岭,于 山上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为之奈何?"徘徊未敢进。 俄而官军溃散,遂越岭至平阳。琬领兵遁去,城遂破,官吏皆缒城而出。已而威胜、 隆德、泽州皆破。

庚申,日有两珥及背气。

侍御史胡舜陟请援中山,不省。

辛酉,检校少傅、镇洮军节度使种师道卒。

十一月,甲子,康王构入辞,帝赐以玉带,抚慰甚厚。王出城北,权留定林院, 候冠服礼物成而行。

丙寅,夏人陷怀德军,知军事刘铨、通判杜翊世死之。

初,经略使席贡牒铨知怀德军,铨奉檄,即日就道。夏人素闻铨名,乃屯兵绵 亘数十里而围之。铨昼夜修战守之备,贼百计攻城,铨悉以术破之。后矢尽粮绝, 铨度力不支,乃同翊世聚焚府库,环牙兵为三匝,出战谯门中,官军歼焉。翊世同 妻张氏义不受辱,遂火其室,举家死于烈焰中,翊世自缢死。铨欲自裁,已为敌所 执。夏太子遣人置之别室,将官之,铨骂曰:"我宁死,顾肯降贼邪!我苟不死, 决不贷汝!"遂遇害。

籍谭稹家。

康王未行,而车辂至长垣,为金人所却,王遂不行。戊辰,王云至自金军,言 事势中变,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取汴都,中外大骇。康王复入门。罢冯澥为太子 宾客。

己巳,集百官议三镇于延和殿,各给笔札,文武分列廊庑,凡百馀人。惟梅执 礼、孙傅、吕好问、洪刍、秦桧、陈国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与,自范宗尹以下七十 人皆欲与之。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予之以纾祸。已而黄门持宗尹章疏示众 曰:"朝廷有定议,不得异论。"会李若水归自宗翰军,恸哭于庭,必欲从其情。 何初主不与,及退,谓唐恪曰:"三镇之地,割之则伤河外之情,不割则太原、 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饬守备以待。"恪唯唯。梅执礼建议清野,寻召孙傅及 执礼入对,议遂定。

庚午,诏:"河北、河东、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观以居。"

辛未,有流星如杯。

壬申,禁京师民以浮言相动者。

金宗翰自太原趋汴,官吏弃城走者,远近相望。癸酉,至河外,宣抚副使折彦 质领兵十二万与之对垒。时佥书枢密院事李回以万骑防河,亦至河上。敌发数十骑 来觇,回报其帅曰:"南兵亦盛,未可轻渡。"或欲整兵俟战,洛索曰:"南兵虽 多,不足畏也。与之战则胜负未可知,不若加以虚声,尽取战鼓,击之达旦,以观 其变。"众以为然。黎明,河上之师悉溃,遂长驱而南。甲戌,金兵悉渡。知河阳 燕瑛、西道总管王襄皆弃城走,永安军、郑州并降于金。

宗望屯兵庆源城下,欲为攻城之计,宣抚范讷统兵五万守滑、浚以扞之。宗望 知有备,乃由恩州古榆渡趋大名。

王云固请康王往使。乙亥,命云副康王构再使宗望军,许割三镇,并奉衮冕、 车辂以行,仍尊金主为皇伯,上尊号曰大金崇天继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 圣皇帝。

丙子,王及之同金使王汭来,言军已至西京,不复请三镇,直欲画河为界;陛 对殊不逊,有"奸臣辅暗主"之语。上下汹惧,即许之,且以两府二人行。唐恪既 书敕,何大骇曰:"不奉三镇之诏,而从画河之命,何也?"不肯书,因请罢。

是日,金人由汜水关渡河。京西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各统兵防洛口,望 风而溃。

京师闻之,士门清野,诏百官疾速上城。遣冯澥、李若水使宗翰军,行至中牟, 守河兵相惊,以为金兵至。左右谋取间道去,澥问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敌而溃, 奈何效之?今正有死尔,敢言退者斩!"若水屡附奏,言和议必不可谐,乞申饬守 备,下哀痛诏,征兵于四方。

丁丑,何罢为开封尹;以尚书左丞陈过庭为中书侍郎。

兵部尚书孙傅,因读丘浚《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于市人 中访得无忌,于龙卫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帅,而扫荡无 馀,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赐金帛数万,使自募兵, 无问技艺能否,但择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浮惰,旬日而足。敌攻益急,京谈 笑自如,云择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袭击至阴山乃止,傅与何尤尊信之。或 谓傅曰:"自古未闻以此成功者。正或听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进任。 今委之太过,惧必为国家羞。"傅怒曰:"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微,无不知者。 幸君与傅言,若告它人,将坐沮师之罪。"揖使出。

又有刘孝竭等募众,或称力士,或称北斗神兵,或称天阙大将,大率效京所为。 识者危之。

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从康王构出城。云白王曰:"京城楼橹,天下所无。 然真定城高几一倍,金人使云等坐观,不移时破之。此虽楼橹如画,亦不足恃也。" 王不答。

行次长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顶盆焚香,乞起兵扼敌,不宜北去。

戊寅,进龙德宫婉容韦氏为贤妃,康王构为安国、安武军节度使。

是日,康王构发长垣,至滑州:庚辰,至相州。壬午,磁州守臣宗泽迎谒曰: "肃王一去不返,今金又诡辞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复去何益!愿勿行。"先是王 云奉使过磁、相,劝两郡撤近城民舍,运粟入保,为清野之计,民怨之。及王次磁, 出谒嘉应神祠,云在后,百姓遮道谏王勿北去,厉声指云曰:"清野之人,真奸细 也!"王出庙,行人噪,执云,杀之。

时宗望军济河,游奕日至磁城下,踪迹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彦亟以帛书请王如 相,躬服橐鞬,部兵以迎于河上。王令韩公裔访得间道,潜师夜发,磁人无一知者。 迟明,至相,劳伯彦曰:"它日见上,当首以京兆荐。"由是受知。是役也,议者 以为云不死,王必无复还之理。

汤阴人岳飞,少负气节,家贫力学,尤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力能挽 弓三百斤,弩八石。刘韐宣抚镇、定,募敢战士,飞与焉,屡擒剧贼。至是因刘浩 以见,王以为承信郎。

金宗望遣杨天吉、王汭等来议割地,欲以黄河为界,帝许之。汭又请报使须亲 信大臣,帝命耿南仲,以老辞;改命聂昌,以亲辞。陈过庭曰:"主忧臣辱,愿效 死!"帝为挥泪太息,而怒南仲、昌,固遣南仲使河北宗望军,昌使河北宗翰军。 昌言:"两河之人,忠义勇劲,万一为所执,死不瞑目矣。"行至绛,绛人果坚壁 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钤辖赵子清麾众杀昌,抉其目而脔之。

初,南仲与吴幵坚请割地以成和好,故战守之备皆罢,致金师日逼。至是与金 使王汭偕行至卫州,卫乡兵欲执汭,汭脱去。南仲遂走相州,以帝旨谕康王起河北 兵,入卫京师,因连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

甲申,以孙傅同知枢密院事,御史中丞曹辅佥书枢密院事。

以京兆府路安抚使范致虚为陕西五路宣抚使,令督勤王兵入援。

乙酉,金宗望军至城下,屯于刘家寺。

初,种师道闻真定、太原皆破,檄召西南两道兵赴阙。会师道卒,唐恪、耿南 仲专务议和,乃止两道兵毋得妄动,遂散归。及金人傅城,四方兵无一人至者,城 中唯七万人。于是殿前司以京城诸营兵万人分作五军,以备缓急救护:前军屯顺天 门,左军、中军屯五岳观、姚友仲统之;右军屯上清宫,后军屯景阳门,辛亢宗统 之。又以五万七千人分四壁守御。遣使以蜡书间行出关召兵,并约康王及河北守将 来援,多为金逻兵所获。

丁亥,大风发屋折木。

佥书枢密院事李回罢。

戊子,金人攻通津门,范琼出兵焚其寨。

己丑,南道都总管张叔夜将兵勤王,至玉津园。帝御南薰门见之,军容甚整, 以叔夜为延康殿学士。

时唐恪计无所出,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 可以号召四方也。今宜举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连据秦雍,领天下兵亲 征,以图兴复。"帝将从之。领开封府何入见,引苏轼所论,谓周之失计,未有 如东迁之甚者。帝翻然而改,以足顿地曰:"今当以死守社稷!"及叔夜入对,亦 言敌锋甚锐,愿如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不答。

金宗望遣刘晏来,要帝出盟。

庚寅,幸东壁劳军。

诏三省长官名悉依元丰旧制。以领开封府何为门下侍郎。

闰月,壬辰朔,金人攻善利门,统制姚友仲御之。

唐恪从帝巡城,人欲击之,因求去,罢为中太一宫使。以门下侍郎何为尚书 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癸巳,京师苦寒,用日者言,借土牛迎春。

都人杀东壁统制官辛亢宗。罢民乘城,代以保甲。

金宗翰军自河阳来会,至城下。

甲午,驿召李纲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

金人破怀州,知州霍安国死之。

安国被围,扞御不遗力。鼎澧兵亦至,相与共守,力尽,城乃破,将官王美投 濠死。宗翰引安国以下分为四行,问不降者为谁,安国曰:"守臣霍安国也!"问 馀人,通判林渊,钤辖张彭年,都监赵士詝、张谌、于潜,鼎澧将沈敦、张行中及 队将五人同辞对曰:"渊等与知州一体,皆不肯降!"宗翰令引于东北乡,望其国 拜降,皆不屈。乃解衣面缚,杀十三人而释其馀。安国一门无噍类。

时雨雪交作,帝被甲登城,以御膳赐士卒,易火饭以进,人皆感涕。金人攻通 津门,数百人缒城御之,焚其砲架五,鹅车二。

乙未,金人入青城,攻朝阳门。

冯澥至自金军。时澥与李若水至怀州,金使萧庆等挟与俱还。

丙申,幸宣化门,帝乘马行泥淖中,民皆感泣。

张叔夜数战有功,帝召见,授资政殿学士。

东道总管胡直孺将兵入卫,与金人遇于拱州,兵败,被执,遂破拱州。

丁酉,赤气亘天。

金人初至,即力攻东壁。刘延庆练边事,措置颇有法;遇夜,即城下积草数百, 爇之以警。时有议置九牛砲者,虽硙磨皆可施,于东壁用之,尝碎其云梯,诏封护 国大将军。金知东壁不可攻,于是过南壁,以洞子自蔽,运薪土实护龙河,河水遂 涸。

以冯澥为尚书左丞。

戊戌,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率牙兵千馀下城,与金人战,统制官高师旦死之。

己亥,诏毁艮岳为砲石。金复于护龙河叠桥取道,姚友仲选锐卒下城,分布弩 砲,又于城上缚虚棚,士众山立,箭下如雨,桥不能寸进,乃弃去,益造火梯、云 梯、偏桥、撞竿、鹅车、洞子诸攻城之具。

庚子,张叔夜佥书枢密院事,将兵入城。

金人攻宣化门,姚友仲御之。

是日,幸东壁。金人复遣萧庆等来贷粮,且议和。

辛丑,金人攻南壁,杀伤相当。

壬寅,诏河北守臣尽起军民倍道入援。

癸卯,幸安肃门。至朝阳门,金人箭及驾前旗下。令军士三百馀人缒城出战, 杀敌数百,复缒而上,命以官者数十人。金人筑望台,度高百尺,下觇城中,以飞 火砲燔楼橹,将士严警备,旋即缮治。又造云梯,施大轮,以革冒之,乘罅推以叩 垒,将士出钩竿拄之,使不得进,近者以钩矛取之,发火焚梯,敌数引却。复用鹅 车、洞子攻北城,军士射以九牛弩,一发而贯三人。诏募人焚敌砲架、鹅车、洞子 及八分者,白身授团练使,馀以次授赏。张叔夜闻南壁飞石击楼橹,与范琼分麾下 兵袭敌营,欲燔其砲架,遥见铁骑,军士不克陈而奔,自相蹈籍,溺隍死者以千数。

甲辰,大雨雪。

金人破亳州。

遣间使召诸道兵勤王。

乙巳,大寒,士卒噤战,不能执兵,有僵仆者。帝在禁中徒跣祈晴。

丙午,雨木冰。

丁未,始避正殿。

戊申,金人过登天桥,来攻通津门。

时勤王兵不至,城中兵可用者唯卫士三万,然亦十失五六,因时令挑战以示敢 敌。金人复来,言不须帝出城,请亲王及何往议,诏越王往。将行,而宗翰以兵 来迓,王乃止。于是金人宣言失信,再遣使来趣亲王出盟。己酉,遣冯澥、曹辅与 宗室仲温、士讠布使金军请和。既至,宗翰即遣还,不与一语。

命康王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为大 元帅,俾率天下兵入援。"何以为然,密草诏稿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刘 定等四人,遣持蜡诏如相州,拜王为大元帅,陈遘为元帅,宗泽、汪伯彦副元帅, 使尽河北兵速入卫,辟官行事,并从便宜。仔先至相,于顶发中出诏,王读之呜咽, 军民感动。

辛亥,金人复遣使来议和,要亲王出盟。

壬子,复遣曹辅、冯澥及仲温、士讠布使金营。癸丑,仲温、士讠布还,云金 人须亲王并何至军前。

金人攻通津、宣化门,范琼以千人出战,渡河,冰裂,没者五百馀人,自是士 气益挫。

甲寅,大风自北起,俄雪下数尺,连日夜不止。

乙卯,金人复使刘晏来趣亲王、宰相出盟。

何屡趣郭京出师,京徒期再三,曰:"非至危急,吾师不出。"丙辰,大风 雪,京乃令守御者悉下城,毋得窃窥。因大启宣化门,出攻金军,京与张叔夜坐城 楼上。金人分四翼,噪而前,京兵败走,堕死于护龙河,城门急闭。京向叔夜曰: "须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馀众南遁。

金人遂登城,众皆披靡,四壁兵皆溃。金人入南薰诸门,统制姚友仲死于乱兵。 四壁守御使刘延庆夺门出奔,为追骑所杀。宦者黄经自赴火死。统制何应言、陈克 礼、中书舍人高振力战,与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恸哭曰:"朕不用种师道 言,以至于此!"

卫士入都亭驿,执金使刘晏,杀之。

军民数万,斧左掖门求见天子,帝御楼谕遣之。卫士长蒋宣率其众数百,欲邀 乘舆犯围而出;左右奔窜,独孙傅、梅执礼、吕好问侍。宣抗声曰:"国事至此, 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孙傅呵之,宣以语侵傅。好问譬晓之曰:"若 属忘家,欲冒重围卫上以出,诚忠义,然乘舆将驾,必甲乘无缺而后动,讵可轻邪!" 宣屈服,曰:"尚书真知军情。"麾其徒退。

何欲亲率都民巷战,金人宣言议和退师,乃止。

丁巳,遣及济王栩使金军以请成,惧,不敢行,帝固遣之,犹迟回良久不 决。李若水嫚骂曰:"致国家如此,皆尔辈误事。今社稷倾危,尔辈万死何足塞责!" 不得已,乃上马,而足战不能跨,左右扶上,北出硃雀门,所执鞭三堕地。既至, 宗翰、宗望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无也。今之所议,期在割地而已。" 还,言金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惊忧而疾,必欲之出,朕当亲往。"喜和 议成,既归都堂,作会饮酒,谈笑终日。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时,于阴云中有雪丝长数寸堕地。是 夜,雪霁,彗星见,有白气出太微垣。

己未,遣何再往金军。诏曰:"大金坚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庙生灵之故,义 当亲往。咨尔众庶,毋致惊疑。"

庚申,日赤如火无光。

辛酉,车驾诣青城,何、陈过庭、孙傅等从。帝望斋宫门即下马,步入一小 位中。金人邀请乘马人,帝不听。与二帅相见,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以好语相慰 籍,宗望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楼至南薰门,立泥雪中以俟驾回。

十二月,壬戌朔,帝留青城。宗翰遣萧庆入城,居尚书省,朝廷动静,并先关 白。

是日,康王开大元帅府于相州,有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既渡河,次于大名。 宗泽以二千人与金人力战,破其三十馀砦,履冰渡河,见王曰:"京城受围日久, 入援不可缓。"王纳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扬祖以三千人至,张俊、苗傅、杨沂中、 田师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会帝遣曹辅赍蜡诏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 好,可屯兵近甸毋动。"汪伯彦等皆信之,宗泽独曰:"敌人狡谲,是欲款吾师耳。 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宜急引军直趋澶渊,以解京城之围!"伯彦等难之,劝 王遣泽先行,自是泽不得与帅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彦请移军东平,王从之。

癸亥,帝至自青城,士庶及太学生迎谒,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误我父子!" 观者无不流涕。

甲子,金遣使来,索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于是大括金银, 金价至五十千,银至三千五百。金又索京城骡马,括得七千馀匹,悉归之。

金主诏元帅府曰:"将帅士卒立功者,第其功之高下迁赏之。其殒身行陈,殁 于王事者,厚恤其家。赐赠官爵,务从优厚。"使完颜勖就军中劳赐,宗翰、宗望 皆执其手以劳之。宗翰等问勖所欲,勖曰:"惟好书耳。"载数车而还。

丙寅,遣陈过庭、折彦质往两河,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欧阳珣等二十人持诏而 往。

珣尝上书,极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与人。及事急,会群臣议,珣至,复抗论: "当与力战,战败而失地,它日取之直;不战而割地,它日取之曲。"时宰怒,欲 杀珣,乃以珣为将作监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恸哭谓城上人曰:"朝廷 为奸臣所误至此,吾已办一死来矣!汝等宜勉为忠义报国!"金人怒,执送燕,以 焚死。

辛未,定京师米价,劝粜以赈民。

乙亥,康王如北京。

丙子,尚书省火。

庚辰,雨雹。

金主诏曰:"朕惟国家四境虽远而兵革未息,田野虽广而畎亩未辟,百工虽备 而禄秩未均,方贡虽修而宾馆未赡。是皆出乎民力,苟不务本业而抑游手,欲上下 皆足,其可得乎!其令所在长吏敦劝农桑。"

癸未,大雪,纵民伐紫筠馆花木以为薪。

庚寅,康王如东平府。

初,范致虚闻汴京围急,会西道总管王襄、陕西制置使钱盖之师,凡十万人赴 援。至颍昌,闻汴京陷,襄、盖遁去,致虚独与西道副总管孙昭远、环庆帅王似、 熙河帅王倚率步骑号二十万,命马祐昌统之以趋汴,以僧赵宗印为参议官。致虚将 大军遵陆,宗印将舟师趋西京。宗印又以僧为一军,号尊胜队,童行为一军,号净 胜队。致虚勇而无谋,委己以听于宗印,宗印徒大言,实未尝知兵。师出武关,至 邓州千秋镇,金将洛索以精骑冲之,不战而溃,死者过半。王似、王倚、孙昭远等 留陕府,致虚收馀兵入潼关。

初,金太祖定燕京,始用汉官宰相,置中书省、枢密院于广宁府,而朝廷宰相 自用本国官号。金主初立,移置中书、枢密于平州,复移置燕京。及宗干当国,劝 金主改女直旧制,用汉官制度。是岁,始定官制,立尚书省,以天下诸司府寺诏谕 中外。

○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

春,正月,辛卯朔,诣延福宫朝太上皇帝。命济王栩、景王杞出贺金二帅、二 帅亦遣人入贺。

高丽遣使如金贺正朔,自后岁以为常。

壬辰,金人复趣召康王,遣中书舍人张徵赍诏以行,以前此曹辅往迎,不见王 而还故也。

癸巳,康王次东平府。

金元帅宗翰、宗望遣人奏捷,并呈帝之降表。

诏使出割两河地,民坚守不奉诏,凡累月,金人止得石州。甲午,诏两河民开 门出降。

乙未,有大星出建星西南,流入于浊没。

金知枢密院事刘彦宗,上表请复立赵氏,金主不听。

丁酉,雨木冰。

己亥,阴曀,风迅发。夜,西北阴云中有光如火。

庚子,帝复诣青城。时金人索金银益急,欲纵兵入城。帝以问萧庆,庆曰: "须陛下亲见元帅乃可。"帝有难色,何、李若水以为无虞,劝帝行。帝乃命孙 傅辅太子监国,而与、若水等往。唐恪闻之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閤门 宣赞舍人吴革亦白曰:"天文帝座甚倾,车驾若出,必堕敌计。"不听。

辛丑,帝留青城。郓王楷、何、冯澥、曹辅、吴幵、莫俦、孙觌、谭世勣、 汪藻皆分居青城斋宫,馀并令先归。初,帝约五日必还,至是民以金银未足,各竭 其家所有献之。有福田院贫民,亦纳金二两,银七两。而金人来索不已,于是增侍 郎官二十四员再根括,又分遣搜掘戚里、宗室、内侍、僧道、伎术、倡优之家。

帝在青城,舍于亲王位,供张萧然,馈饷不继。金人持兵守阍,维以铁绳,夜 则然薪击柝,传呼达旦。群臣相顾失色,帝每对之流涕。

乙巳,籍梁师成家。

丙午,太学生徐揆诣南薰门,以书白守门者,乞达二帅,请车驾还阙。二帅取 揆赴军中诘难,揆厉声抗论,为所杀。

是日,通奉大夫刘韐死于金营。

韐为河东割地使,金人令仆射韩正馆之僧舍,谓曰:"国相知君,今用君矣。" 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为也。"正曰:"军中议立异姓,欲以君为正代。 与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贵。"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乃书片纸曰:"贞女 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予所以不敢偷生也!"使亲 信持归,报其子子羽等,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缢。金人叹其忠,瘗之寺西冈上, 遍题窗壁以识其处。凡八十日,乃就敛,颜色如生。

丁未,大雾四塞,金人下含辉门剽掠,焚五岳观。

副元帅宗泽自大名至开德,与金人十三战,皆捷,遂以书劝康王檄诸道兵会京 城。又移会北道总管赵野、两河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泽为 狂,不答。泽遂以孤军进至卫南,先驱云前有敌营,泽挥众直前,连战,败之,转 战而东。敌益生兵至,泽将王孝忠战死,前后皆敌垒,泽下令曰:"今日进退等死, 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一当百,斩首数千,金人大败,退却数十里。 泽计其势必复来,乃亟徙其营,金人夜至,得空营,大惊,自是惮泽,不敢复出兵。 泽出其不意,遣兵过大河袭击,又败之。

二月,辛酉朔,帝在青城。都人日出迎驾,而宗翰不遣。

丙寅,金主诏废帝及上皇为庶人。萧庆促帝易服。从臣震惧,不知所为,李若 水独持帝曰:"陛下不可易服!"金人曳之去,若水大呼曰:"若辈不得无礼!" 因加丑诋,金人击之破面,气结仆地,良久乃苏。

是夜,金人堑南薰门,令吴幵、莫俦入城,推立异姓堪为人主者。先是宗翰欲 留萧庆守汴,又有推刘彦宗者,二人辞不敢当,遂有别择之议。

丁卯,范琼逼上皇及太后赴金营,上皇曰:"若以我为质,得皇帝归保宗社, 亦无所辞。"又取御佩刀付从臣,乃御犊车出南薰门。上皇顿足舆中曰:"事变矣!" 呼取佩刀,已被搜去。宗望令其礼部侍郎刘思来易服,以铁骑拥之而去。都人号哭, 琼立斩数人以徇。

金人以内侍邓述所具诸皇子及后宫位号,尽取入军。时肃王枢已出质,郓王楷 等九人先从帝在青城,于是安康郡王楃等九人及王贵妃、乔贵妃、韦贤妃诸后宫, 康王夫人邢氏与王夫人、帝姬暨上皇十四孙皆出,唯广平郡王捷匿民间,金人檄开 封尹徐秉哲取之,迄不免。

是日,孙傅率百僚申状金二帅,请立皇太子为君,金人不听。

金人迫上皇令召皇后、太子,孙傅留太子不遣,吴幵、莫俦督胁甚急,范琼恐 变生,以危言詟卫士,辛未,遂拥皇后、太子共车而出。孙傅曰:"吾为太子傅, 当同生死。"遂以留守事付王时雍,从太子出,至南薰门,守门人不许,傅遂宿门 下以待命。

李若水在金营旬日,骂不绝口,乃裂颈断舌而死。金人相与言曰:"辽国之亡, 死义者十数,南朝唯李侍郎一人。"若水监死无怖色。副使相州观察使王履亦死之。

是日,留守王时雍召百官会议所立,众欲举在军前者一人。左司员外郎宋齐愈 适自外至,或问以敌意所在,齐愈写张邦昌三字示之,议遂定。时不书议状者,唯 孙傅、张叔夜,金人遂取二人往军中。太堂寺主簿张浚、开封士曹赵鼎、司门员外 郎胡寅皆逃入太学,不书名。

癸酉,王时雍、梅执礼召百官、士庶、僧道、军民集议推戴事。时孙傅、张叔 夜已出,独时雍主其事,恐百官不肯书,乃先自书以率之,百官亦随以书。御史马 伸独奋曰:"吾曹职为诤臣,岂容坐视!"乃与御史吴给约中丞秦桧共为议状,愿 复嗣君以安四方,桧不答。有顷,伸稿就,首以呈桧。桧犹豫,伸率同僚合词立请, 桧不得已始书名。伸遣人驰达金军,并论张邦昌当上皇时蠹国乱政以致倾危之罪。 吴幵、莫俦持状诣军前。明日,赍金牒至,言已据所由奏本国,册立张相为皇帝讫, 令取册宝及一行册命礼数。

乙亥,金人取秦桧并太学生三十人,博士、正、录十员;何已下随驾在军前人, 并取家属。

庚辰,康王如济州。

时王有众八万,屯济、濮诸州,高阳关路安抚使黄潜善,总管杨惟忠,亦部兵 数千至东平,王遣真定总管王渊以三千人入卫宗庙。金人闻之,遣甲士及中书舍人 张徵赍蜡诏自汴京至,命王以兵付副帅而还京。王问计于左右,后军统制张俊曰: "此金人诈谋耳。今大王居外,此天授,岂可徒往!"王遂如济州。

既而金人谋以五千骑取康王,吕好问闻之,遣人以书白王曰:"大王之兵,度 能击之;不然,即宜远避。"且言:"大王若不自立,恐有不当立而立者。"

癸未,城内复以金七万五千八百两、银一百十四万五千两、衣缎四万八十四匹 纳军前。

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唐恪自杀。时金人逼百官立张邦昌,恪既书名,仰 药而死。

乙酉,金人以括金未足,杀户部尚书梅执礼,侍郎陈知质,刑部侍郎程振,给 事中安扶,枭其首,乃下令曰:"根据官已正典刑,金银或尚未足,当纵兵自索。" 既而汉军都统刘彦宗言于宗翰、宗望曰:"萧何入关,秋毫无犯,惟收图籍。辽太 宗入汴,载路车、法服、石经以归,皆令则也。"宗翰等颇纳其言。

丁亥,知中山府陈遘为部将沙振所害,帐下卒执振杀之。

是日,建宁宫火。元祐孟皇后徒步出居相国寺前通直郎、军器监孟忠厚家。时 六宫有位号者皆北徙,惟后以废得存。

戊子,夜,白气贯斗。

三月,辛卯朔,帝在青城。

张邦昌由南薰门入居尚书令厅。

丁酉,金人奉册宝立张邦昌,百官会于尚书省。邦昌泣,即上马,至西府门, 佯为忄昬愦欲仆,立马,少苏,复号恸,导至宣德门西阙下,入幕次,复恸。金人 持御衣红伞来,设于次处。邦昌出次外,步至御街褥位,望金国拜舞,跪受册,略 曰:"咨尔张邦昌,宜即皇帝位,国号大楚,都金陵。"邦昌御红伞还次讫,金人 揖,上马出门,百官引导如仪。邦昌步入自宣德门,由大庆殿至文德殿前,进辇, 却勿御,步升殿于御床西侧,别置一椅,坐受军员等贺讫,文武合班,邦昌乃起立, 遣閤门传云:"本为生灵,非敢窃位。"传令勿拜。王时雍等恳奏,传云:"如不 蒙听从,即当归避。"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东面拱立。"

閤门宣赞舍人吴革,耻屈节异姓,率内亲事官数百人,皆先杀其妻孥,焚所居, 举义兵东门外。范琼诈与合谋,令悉弃兵仗,乃从后袭之,杀百馀人,执革,胁以 从逆。革骂不绝口,引颈受刃,颜色不变,并其子杀之;又擒斩十馀人。

是日,风霾,日晕无光,百官惨沮,邦昌亦变色,惟时雍及吴幵、莫俦、范琼 等,欣然以为有佐命功。邦昌心不安,拜官皆加权字。大抵往来议事者,幵、俦也; 逼逐上皇以下者,时雍、秉哲也;胁惧都人者,范琼也;遂皆擢用。

邦昌见百官称予,手诏曰手书。虽不改元,而百官文移必去年号。权佥书枢密 院事吕好问所行文书,独称靖康二年。百官犹未以帝礼事邦昌,唯时雍每言事,称 "臣启陛下";又劝邦昌坐紫宸、垂拱殿以见金使,好问争之,乃止。时雍复议肆 赦,好问曰:"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邪!"乃但赦城中,而选郎官为四方 密谕使。

庚子,金人复来取宗室,徐秉哲令坊巷五家为保,毋得藏匿,凡三千馀人,悉 令押赴军前,衣袂连属而往。济王夫人曹氏,避难它出,捕而拘之柜中,舁以出城。 开封府捉事使臣窦鉴曰:"生为大宋之臣,何忍以大宋宗族交与敌人!"自缢而死。

乙巳,张邦昌往青城见二帅致谢,且面议七事:一、乞不毁赵氏陵庙;二、乞 免取金帛;三、乞存留楼橹;四、乞俟江宁府修缮毕,三年内迁都;五、乞五日班 师;六、乞以帝为号,称大楚帝,七、乞借金银犒赏。皆许之。又请归冯澥、曹辅、 路允迪、孙觌、张澂、谭世勣、汪藻、康执权、元可当、沈晦、黄夏卿、邓肃、郭 仲荀、太学、六局官、秘书省官,亦从之。唯何、孙傅、张叔夜、秦桧、司马朴 等,令举家北迁。

癸丑,金人归冯澥等,且令权止根括金帛。

丁巳,张邦昌率百官诣南薰门、五岳观内,望军前遥辞二帝。邦昌哭,百官军 民皆哭,有号绝不能止者。

是日,金帅宗望退师,道君皇帝北迁,宁德皇后及诸亲王、妃嫔以下,以牛车 数百乘由滑州进发,行皆生路,无人迹,至真定府,乃入城。

戊午,金兵下城,尽逐南师,分四壁屯守。张邦昌诣金营辞,服赭袍,张红伞, 所过起居并如常仪,从行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

夏,四月,庚申朔,金帅宗翰退师,帝北迁,皇后、皇太子皆行,由郑州路进 发。凡法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卤簿、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 祭器、八宝、九鼎、圭璧、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祕 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倡优,府库蓄积,为之 一空。帝在军中,顶青氈笠,乘马,后有监军随之,自郑门而北,每过一城,辄掩 面号泣。

初,金人将还,议留兵以卫邦昌,吕好问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 必不相安。"金人曰:"留一贝勒统之可也。"好问曰:"贝勒贵人,有如触发至 病,则负罪亦深。"金人乃不留兵而去。

宗泽在卫,闻二帝北狩,即提军趋滑,走黎阳,至大名,欲径渡河,据金人归 路,邀还二帝,而勤王之兵卒无一至者,遂不果。

甲子,张邦昌迎元祐皇后于私第,入居延福宫。

吕好问谓邦昌曰:"相公真欲立邪,抑姑塞敌意而徐为之图邪?"邦昌曰: "是言何也?"好问曰:"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特畏女直兵威耳。女直既去, 能保如今日乎?大元帅在外,元祐皇后在内,此殆天意。盍亟还政,可转祸为福。 且省中非人臣所处,宜寓直殿庐,毋令卫士夹陛。敌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弗服。车 驾未还,所下文书不当称圣旨。为今计者,当迎元祐皇后,请康王早正大位,庶获 保全。"邦昌以为然,乃迎元祐皇后入延福宫,尊为宋太后。其册文有曰:"尚念 宋氏之初,首崇西宫之礼。"盖用太祖即位迎周太后入西宫故事。识者有以觇邦昌 之意,非真为赵氏也。

郭京自都城走,沿路称撒豆成兵,假幻惑众,至襄阳,有众千馀,屯洞山寺, 欲立宗室为帝。钱盖、王襄及张思正等止之,不从。会有自汴来者,具说京欺罔事, 思正囚京,刺杀之。

丙寅,张邦昌遣其甥吴何及王舅韦渊同赍书于康王,大略言:"臣封府库以待, 臣所以不死者,以君王之在外也。"王召何等,饮以酒,赐予良厚。

丁卯,谢克家以邦昌之命,赍玉玺至大元帅府,其篆文曰"大宋受命之宝"。 耿南仲、汪伯彦等引克家捧宝跪进,王谦拒再三,恸哭不受,命伯彦司之。

监察御史马伸上书,请张邦昌易服归省,庶事禀取太后命令而后行,仍速迎奉 康王归京,庶几中外释疑,转祸为福,且曰:"如以伸言为不然,即先次就戮。伸 有死而已,必不敢辅相公,为宋朝叛臣也!"邦昌读其书,气沮。戊辰,降手书, 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书既下,中外大悦。追回诸路赦文,并毁所立宋 太后手书不用。

元祐皇后遣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权尚书右丞李回副之,持诏往济州迎康王。 王览书,命移檄诸道帅臣,具言张邦昌恭顺之意,以未得至京,已至者毋辄入。

庚午,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张邦昌以太宰退处资善堂,群臣诣祥曦 殿起居太后毕,邦昌服紫袍,独班归两府幕次。自僭位号至是凡三十三日。

壬申,在京文武百官上表康王劝进,宗泽亦以状申请,王不许。

甲戌,太后手书告天下曰:"比以敌国兴师,都城失守,祲缠宫阙,既二帝之 蒙尘,诬及宗祊,谓三灵之改卜。众恐中原之无统,姑令旧弼以临朝,扶九庙之倾 危,免一城之惨酷。乃以衰癃之质,起于闲废之中,迎置宫闱,进加位号,举钦圣 已还之典,成靖康欲复之心。永言运数之屯,坐视家邦之覆,抚躬独在,流涕何从! 缅维艺祖之开基,实自高穹之眷命,历年二百,人不知兵,传序九君,世无失德。 虽举族有北辕之衅,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贤王,越居近服,已徇群臣之请,俾 膺神器之归,繇康邸之旧籓,嗣我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 子之九人,唯重耳之尚在。兹为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同定安危之至 计,庶臻小愒,渐底丕平。"

乙亥,金人破陕州,武经郎、权知州事种广死之,统领军马刘逵战死,其属硃 弁、孙旦悉遇害。

丁丑,元祐皇后手书至济州,百官上表劝进。康王答以俟入京城躬谒宗庙时, 若銮舆未返,即抚定军民,权听国事。

直龙图阁、东道副总管、权应天府硃胜非至济州。

先是金分兵侵应天,胜非逃匿民间。会宣总司前军统制、嘉州防御使韩世忠、 将军杨进击破之,胜非复出视事。至是以军赴帅府,卫王如南。

庚辰,王发济州。刘光世以所部来会,以光世为五军都提举。路允迪、范宗尹 自京师奉迎进发。辛巳,次单州,赵子崧、何志同以兵来会。壬午,王至虞城。癸 未,至南京,驻军府治。甲午,王率僚属诣鸿庆宫,朝三殿御容,哭移时。乙酉, 王时雍等奉乘舆服御至南京,张邦昌继至,伏地恸哭请死,王以客礼见,且抚慰之。

丙戌,金以六部路都统完颜昌为元帅左监军,以南京路都统栋摩为元帅左都监。

初,金人破晋、绛、将及同州,唐重度不能守,开门纵百姓出,自与残兵数百 居城中。敌疑有备,不复渡河。重闻王在济,即移檄川、秦十郡帅臣,具启奉迎, 且招成都路转运判官赵开入关计事。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九 【宋纪九十九】|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九 【宋纪九十九】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文武昭仁宪孝皇帝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秋,七月,己丑朔,诏:"诸路常平司见在金银,并起发赴行在。"

自宣和末,群盗蜂起,其后勤王之兵,往往溃而为盗。至是祝靖、薛广、党忠、 阎瑾、王存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凡十馀万人。李纲为上言:"今日盗贼,当因其 力用之。然不移其部曲则易叛,而徙之则致疑,须以术制之,使由而不知。"乃命 御营司委官,凡溃兵之愿归营与良农愿归业者听之,又择其老弱者纵之。其它以新 法团结,择人为部队将及统制官,其首领皆命以官,分隶诸将,由是无叛去者。独 淮宁之杜用、山东之李昱、河北之丁顺、王善、杨进,皆拥兵数万,不可招;而拱 州黎驿、单州鱼台亦有溃卒数千为乱。纲以为专事招安,则彼无所畏惮。庚寅,帝 乃诏王渊讨用,刘光世讨昱,韩世忠、张俊分讨黎驿、鱼台溃卒。

时昱犯沂州,守臣闭门,以官妓遗之,乃去。至滕县,掠民有董氏女,色美, 欲妻之,董氏骂昱而死,自费县引兵围长清,光世遣其将乔仲福追击,斩之。既而 用亦为渊所杀,馀悉殄平。丁顺尝为沧州兵马钤辖,王善雷泽尉,皆以罢从军,不 得志。杨进以其才为渊所忌,惧罪,亡去,号没角牛,兵尤众。又,李孝忠既破襄 阳,扰西郡,纲以范琼反侧不自安,因命琼讨孝忠,使离都城,且示不疑之意。琼 乃将所部赴行在。而丁顺等皆赴河北招抚司自效。盗益衰。

辛卯,籍东南诸州神霄宫田租及赡学钱以助国用。

谏议大夫宋齐愈罢职。言者论齐愈在皇城司,首书"张邦昌"字以示议臣,遂 下台狱。

甲午,右监门卫大将军、贵州团练使士珸,以义兵复洺州。

初,士珸从上皇北迁,次洺州城东五里,欲遁还据城,谋未就而敌围已合。士 珸徒步抵武安县,县官资以衣冠、鞍马,少壮者百馀人,从至磁州,乃召集义军以 解洺围,不旬日,得兵五千,归附者至数万,以王江、李京将之。先是知洺州王麟, 自将勤王兵千人至大名,既以母老求去,帝遣之。及金万户吚围洺州,麟帅军民 以城迎拜;军民怒,并其家杀之,独统制官韩-在城中。士珸至邯郸,统制官李琮 亦以兵会,力战破围,翼日入城,部分守御。金人复来攻,士珸厉将士,以火砲中 其攻具,复以计获其将领,乃解围去。士珸,濮安懿王曾孙也。

金主赐左副元帅宗翰券书,除反逆外,咸赦勿论。

乙未,以范琼为定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同都统制。

丙申,诏:"诸路米纲,以三分之一输行在,其馀赴京师。"时京师军民方阙 食,故命济之,仍以空舟载六曹案牍及甲器赴行在。

江淮发运副使向子諲言:"去岁闰月,得渊圣皇帝蜡诏,令监司、帅守募兵勤 王。臣即时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间,视之漠然;间有团结起发,类皆儿戏,姑以避 责。唯淮东一路,臣亲率诸司,粗成纪律。今京城已失,二帝播迁,夫复何言!然 傥置赏罚而不行,臣恐诸路玩习故常,恬不知畏。愿诏大臣案劾诸路监司不勤王者, 与夫号为勤王而灭裂者,悉加显黜,以为将来误国忘君之戒!"诏诸路提刑司究实 以闻。

戊戌,朝请郎、知海州魏和言:"海州至登、莱最近,而登、莱复与金人对境。 近闻金人于燕山造舟,欲来东南。望造戈船,修楼橹,依登、莱例,屯兵二三千以 备缓急。"许之。

东都宣武卒杜林戍成都,谋叛,伏诛。

初,平阳府吏张昱坐法黜,既而亡归,聚众数千。会磁州无事,军民迎昱权领 州事,金人屡过其境,皆不攻。至是以昱为閤门祗候、知磁州。俄金人复来,磁无 城,不可守,昱率其众以奔,金人破磁州。

渊圣皇帝自云中至燕山府,居愍忠寺。

辛丑,右正言邓肃,请窜斥张邦昌伪命之臣;右司谏潘良贵,亦言宜分三等定 罪。帝以肃在围城中,知其姓名,令具上。肃言:"叛臣之上者,其恶有五:一, 诸侍从而为执政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李回是也;二,诸庶官及宫观 而起为侍从者,胡思、硃宗、周懿文、卢襄、李擢、范宗尹是也;三,撰劝进文与 撰赦书者,颜博文、王绍是也;四,事务官者,金人方有立伪楚之语,朝士遂私订 十友为事务官,讲求册立之仪,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无所不至;五,因邦昌 更名者,何昌言、昌辰是也。已上乞定为上等,置之岭外。次者,其恶有三;一, 执政,侍从、台谏称臣于伪楚及拜于庭者,如冯澥、曹辅、李会、洪刍、黎确诸人 是也;二,以庶官而升擢者;三,愿为奉使,如黎确、李健、陈戬者。已上乞定为 次,于远小处编管。"时王时雍、徐秉哲已先窜,乃诏吴幵移韶州,莫俦移惠州; 卢襄、范宗尹、朝奉郎硃宗责衡、鄂、岳三州,并安置。冯澥、李会并降三官,为 秘书少监,分司南京,澥成州、会筠州居住;故工部侍郎何昌言,追贬隰州团练副 使;通直郎、新通判南剑州何昌辰,除名,永州编管;朝请大夫黎确,朝散郎李健, 尚书虞部员外郎陈戬,并与远小监当;承议郎、侍御史胡舜陟,朝散郎、新知无为 军胡唐老,奉议郎、守殿中侍御史马伸,朝散郎、监察御史齐之礼,朝请郎、新知 衢州姚舜明,宣教郎、新知江州王俣,皆降二官。撰劝进文及事务官,令留守司具 姓名申尚书省。唐老、舜明、俣皆坐尝为台官,伸尝请邦昌复辟而不自言,故例贬 秩。

观文殿学士耿南仲,龙图阁学士耿延禧,坐父子主和,夺职奉祠,用邓肃再疏 也。

壬寅,侍御史胡舜陟,除秘阁修撰、知庐州。

时淮西盗贼充斥,舜陟至,修治城池、楼橹、战棚,又增筑东西水门,固濠垒 以备冲击,庐人始安。

癸卯,尚书右丞吕好问罢,以资政殿学士知宣州。

好问与李纲论事不合,会邓肃奏伪命臣僚。其言事务官微及好问。帝札示纲曰: "好问心迹与馀人不同,言者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好问惭,力求去,且上疏 自理曰:"昨者邦昌僭号之时,臣若闭门避事,实不为难。念臣世受国恩,异于众 人,故忍耻含垢,逭死朝夕,不避金人灭族之祸,遣使赉书陛下。天佑神助,得睹 今日中兴之业,臣之志愿毕矣。若不速为引退,使言者专意于臣而忘朝廷之急,则 两失其宜。"疏入,乃有是命。

延康殿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许翰守尚书右丞。靖康中,李纲与翰同在枢府, 知其贤,至是力荐于帝,遂用之。

腰斩宋齐愈于都市。齐愈初赴狱,以文书一缣囊授张浚曰:"齐愈不过远贬, 它时幸为我明之。此李会劝进张邦昌草稿也。"时御史王宾劾齐愈未得实,闻有文 书在浚所,遽发箧取之。宾密谕会,使自辨析而证齐愈,齐愈引伏。法寺当齐愈谋 叛斩,该大赦,罚铜十斤。帝曰:"使邦昌之事成,置朕何地!"乃命杀之。

甲辰,孟忠厚充徽猷阁待制,提举迎奉元祐皇后一行事务;尚书司封员外郎杨 迈沿路计置粮草,济渡舟船。

乙巳,诏幸东南,来春还阙。

时黄潜善、汪伯彦皆欲奉帝南幸,李纲极论其不可,且言:"自古中兴之主, 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 兵健马,皆在西北,委而去之,岂唯金人乘间以扰关辅,盗贼且将蜂起,跨州连邑。 陛下虽欲还阙,且不可得,况治兵制敌以迎还二圣哉!为今之计,或当暂幸襄、邓 以系天下之心。盖襄、邓西邻川、陕,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进援,南通巴蜀, 可以取货财,东连江、淮,可以运谷粟,山川险固,民物淳厚。今冬计且驻跸,俟 两河就绪,即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帝乃收还手诏,许幸南阳,以范致虚知邓 州,修城池,治宫室;又降盐钞、钱帛,付京西南路转运副使范之才储粮草,且漕 江、湖纲运,自襄、汉,蜀货出归、峡以实之。迁户部侍郎黄潜厚为本部尚书,提 举巡幸一行事务;膳部员外郎陈兗掌顿递,虞部员外郎李俦调具刍粟,直秘阁、江 淮发运副使李祐为随行转运使,于秋末冬初启行。

张悫言:"户部财用,唯东南岁运,最为大计。自治平、嘉祐以前,轮发运使 一员在真州催督江、浙等路粮运,一员在泗州催督真州至京粮运。自奸臣变乱祖宗 转般仓法,每岁失陷,不可胜计。望依旧法,责发运司官分认逐季地分,各行检察 催促。"从之。

丁未,诏:"兵部郎官、太常寺官各一员,内侍二员,诣京师奉迎所藏太庙神 主赴行在。"

帝命京城留守宗泽移所拘金使于别馆,优加待遇。泽奏曰:"臣不意陛下复听 奸谋,浸渐望和,为退奔计。营缮金陵,奉元祐太后,遣官奉迎太庙木主,弃河乐、 河西、河北、京东、京西、淮南、陕右七路生灵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惜;又令迁金 使别馆,优加待遇,不知二三大臣于金人情款何以如是之厚,而于国家訏谟何以如 是之薄?臣之朴愚,必不敢奉诏。"又请帝回銮,表略云:"臣前在临濮兵寨中, 实忧群臣无识,恐赞陛下去维扬、金陵。又见京城有贼臣张邦昌僭窃,与范琼辈擅 行威福,所以暂乞驻跸南都,以观天意,以察人心,仰蒙听从。今复被恩差知开封 府事,到任二十馀日,物价市肆,渐同平时。每观天意,眷顾清明;每察人心,和 平逸乐。官吏军民,皆称京师朝宗之域,陛下归正九重,是王室再造也。愿陛下早 降敕命,示以整顿六师,谒款宗庙之日,毋听奸邪,阴与敌人为地,不胜幸甚!" 诏赐泽袭衣金带。

以张浚为殿中侍御史。

诏:"明达皇后、明节皇后应于典礼,并依温成皇后故事施行。"

己酉,罢四道都总管。

初,李纲请于陕西、京东、西、河北东路各置制置使,假以便宜,远近相援。 帝遂罢四总管而置诸路制置使。时西道都总管孙昭远初至河南府,调陕西、河北义 兵合万人,栅伊阳,使民入保。至是昭远改除京西北路制置使。

庚戌,诏诸兵八月会行在,后期者必诛。

癸丑,卫尉少卿卫肤敏言:"汴都蹂践之馀,不可复处。瞧阳封域不广,而又 逼近河朔,敌易以至。唯建康实古帝都,外连江、淮,内控湖、海,为东南要会。 伏唯观察时变,从权虑远,趣下严诏,夙期东幸,别命忠勇大臣总领六师,留守京 邑;又行清野于河北、山东诸道,俟军声国势少振,然后驾还中都,则天下定矣。" 中书舍人刘珏亦言:"当今之要,在审事机,爱日力。自金北归,已再逾时,陛下 中兴,亦既数月,而六飞时巡,靡所定止,攻战守备,阙然不讲。臣闻近臣有欲幸 南阳者,南阳密迩中原,虽易以号召四方,但今日陈、唐诸郡,新刳于乱,千乘万 骑,何所取给!夫骑兵,金之长技,而不习水战。金陵天险,前据大江,可以固守; 东南财力富盛,足以待敌。"于时汪伯彦、黄潜善皆主幸东南,故士大夫率附其议。

乙卯,改靖康军为保成军,以守臣折可求言其犯年号也。

丙辰,张所、王燮、傅亮辞行。

先是李纲建议遣所、亮措置两河,乃白帝,赐所内府钱百万缗,为半年之费, 给空名告千馀道,又以京畿卒三千人为卫,将佐官属,许自辟置。

所请置司北京,招谕山寨民兵,俟就绪日渡河,先复怀、卫、浚州及真定,次 解中山之围,给地养民为兵,如陕弓箭手法。初,靖康之割两河也,所为御史,独 建言以蜡书募河朔民兵入援,士民喜,故所之声满河朔。

亮请置司陕府,从之。亮,西人,习古兵法,纲谓可为将,奏用之。亮复言: "今经制司所得兵才万人,皆盗贼及溃散之卒,未经训练,难以取胜。陕西正兵及 弓箭手皆精锐,旧以童贯赏罚不当,陷于民间;若厚资给以募之,不旬日可得二万 人,与正兵相表里,度州县可复即复之。"

所、亮既行,两河响应。黄潜善疾纲之谋,建议遣河北经制使马忠节制军马, 俾率兵渡河。有雄州弓手李成者,勇闻河朔,积功为本县令。雄州失守,成妻子为 乱兵所杀,成以众来归,累官忠州防御使。潜善令将所部,与忠同捣敌虚;纲复奏 以河北制置使张涣为副,于是权始分矣。

曹勋自燕山间行至南都,以上皇所授御衣进。帝见衣中八字,泣以示辅臣。

诏华国靖恭夫人李氏杖脊配军营。李氏私侍张邦昌,及邦昌还东府,李氏送之, 有语斥乘舆。帝命即内东门推治,李氏辞服,帝由是有诛邦昌意矣。

丁巳,诏慰抚东南诸路。

先是经制使翁彦国,被旨修江宁城池、宫室,两浙转运判官吴昉助之。有击登 闻鼓者,诉其横敛,黄潜善、汪伯彦以彦国女为纲弟维妇,因密启之。会彦国卒, 因落昉职,与宫观;并抚慰东南,仍起复直龙图阁赵明诚知江宁府兼江东经制副使。

傅雱等至巩县,檄河阳具舟,金守臣张巨不纳。雱晓谕之,巨驰使云中,请命 于左副元帅宗翰,九日而还,雱乃得济。

金左副元帅宗翰奏:"河北、河东府镇州县,请择前资官良能者任之,以安新 民。"金主遣耶律晖等从宗翰行,诏黄龙府路、南京路、东京路于所部各选如耶律 晖者遣之。

是日,赐故淄州团练使、广南西路兵马都监、知融州李拱家银帛,以拱领兵入 援京城,死于敌也。

贼史斌据兴州,僭号称帝;守臣向子宠弃城遁。斌遂自武兴谋入蜀,成都府、 利路兵马钤辖卢法原与本路提点刑狱邵伯温共谋遣兵扼剑门,斌乃去。法原,秉之 子;伯温,雍之子也。

八月,戊午朔,洪刍等流窜有差。

初,刍等坐围城中事属吏,帝命马伸劾之。狱具,刍坐纳景王宠姬曹氏,降授 朝散郎;陈冲坐括金银自盗,与宫人摘花饮酒,朝请郎金大均坐盗禁中麝脐,私纲 乔贵妃侍儿乔氏,朝散大夫周懿文,朝议大夫张卿材,朝奉郎李彝,皆坐与宫人饮 酒,朝请郎王及之,坐苦辱宁德皇后女弟,皆辞服。议者以刍、冲、大均当死,帝 以新政,重于杀士大夫,乃诏刍、冲、大均长流沙门岛,责懿文、卿材、彝、及之 为陇、文、茂、随四州别驾,懿文英州、卿材雷州、彝新州、及之南恩州安置。

徙宗室于江淮以避敌,愿留京师者听之,于是南班至江宁者三十馀人。又移南 外宗正司于镇江府,西外于扬州。

杭州军乱。

帝初立,遣勤王兵还诸道,杭兵才三百,其将得童贯残兵与俱,军校陈通等谋 为变。至是军士纵火,杀士曹参军及副将白均等十二人。翼日,执守臣龙图阁直学 士叶梦得,诣金紫光禄大夫致仕薛昂家,杀两浙转运判官吴昉。转运判官顾彦成闻 乱,亟奔湖州。众乃推通等七人为首,囚梦得,逼昂权领州事。浙东安抚翟汝文闻 变,自将七千人屯西兴,且奏请浙西兵受其节制。

己未,元祐太后发京师。

庚申,刘光世为奉国军节度使,韩世忠为定国军承宣使,张俊落阶官,并赏平 贼功也。

辛酉,洺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李庠为东京副留守,以郭仲荀将所部 扈元祐太后至南京故也。

御营司都统制范琼将至襄阳,李孝忠闻之,率兵犯荆南府,人其郛,置酒高会。 琼败之,孝忠率众趋景陵。

以李纲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黄潜善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先是纲奏以秋末幸南阳,帝已许之。既而潜善与汪伯彦力请幸东南,纲谓人曰: "天下大计,在此一举,国之存亡,于是焉分,吾当以去就争之。"一日,留身奏 事,言:"臣近都屡蒙宸翰,改正已行事件,又所进机务,多未降出,此必有间臣 者。"因极论君子、小人不可并立,且言疑则当勿用,用则当勿疑,帝但勉慰之。 后数日,遂有并相之命。

张悫兼御营副使。癸亥,命御营使大阅五军人马。自是执政皆有亲兵。

丁卯,张悫言:河朔之民,愤于兵乱,自结巡社。请依唐人泽潞步兵、三河子 弟遗意,联以什伍而寓兵于农,使合力抗敌,且从靖康诏旨,以人数借补官资,仍 仿义勇增修条画,下之诸路。"乃以忠义巡社为名。其法:五人为甲,五甲为队, 五队为部,五部为社,皆有长;五社为一都社,有正副;二都社有都副总首。甲长 以上免身役;所结及五百人已上,借补官有差。都总首满二年无过者,并补正。犯 阶级者杖之。岁十月,案试于县,仍听守令节制。岁中,巡社增耗者,守贰、令尉 黜陟皆有差。

己巳,诏:"诸路兵非专被旨者,毋得会行在。"

是日,傅雱等至河阳,金遣接伴使王景彝来迓,止许雱以五百人自随,日行百 八十里。

初,尊元祐皇后为元祐太后,尚书省谓元学犯后祖讳,请以居宫为称。至是, 庚午,更称隆祐太后,所居名隆祐宫。

壬申,先是河北宣抚使张所,招徠豪杰,以忠翊郎王彦为都统制,效用人岳飞 为准备将。飞初补承信郎,以战功迁秉义郎。帝初立,上书论黄潜善、汪伯彦不图 恢复,以越职夺官。至是归所,所问曰:"汝能敌几何?"飞曰:"勇不足恃,用 兵在先定谋。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所矍然曰:"君殆 非行伍中人!"借补修武郎、閤门宣赞舍人,充中军统领。飞因进说曰:"国家都 汴,恃河北以为固,苟冯据要冲,峙列重镇,则京师根本之地固矣。招抚能提兵压 境,飞唯命是听。"所壮之,借补武经郎。

赵子崧言杭州军变,遣京畿第二次刘俊往捕,又命御营统制辛道宗将西兵二千 讨之。

癸酉,耿南仲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南雄州安置。

乙亥,李纲罢。

先是张所至京师,河北转运副使、权北京留守张益谦,附黄潜善意,奏所置司 北京不当,又言招抚司置后,河北盗贼愈炽,不若罢之。纲言:"所留京师招集将 佐,今尚未行,不知益谦何以知其骚扰?朝廷以河北民无所归,聚而为盗,置司招 抚,因其力而用之,岂由置司乃有盗贼!今京东、西群盗公行,攻掠郡县,亦岂招 抚司过邪!时方艰危,朝廷欲有经略,益谦小臣,乃敢以非理沮抑,此必有使之者。" 时傅亮军行才十馀日,汪伯彦等以为逗留,复命宗泽节制之,使即日渡河。亮言: "今河外皆属金人,而遽使亮以乌合之众渡河,不知何地可为家计,何处可以得粮? 恐误大事。"纲为之请,潜善等不以为然。纲极论:"潜善、伯彦力沮二人,乃所 以沮臣,使不安职。臣每念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熟议,而 二人设心如此。"既而潜善有密启,翼日,帝批"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罢经制司, 赴行在。"纲留御批再上,帝曰:"如亮人才,今岂难得?"纲曰:"亮谋略知勇, 可为大将,今未尝用而遽罢之,古之用将,恐不如此。"帝不语。纲退,亮竟罢职。 纲复求去,帝召纲曰:"卿所争,细事耳,何为出此?"纲曰:"人主之职在论相, 宰相之职在荐贤。方今人才以将帅为急,恐不可为细事。"

殿中侍御中张浚复论纲虽负才气,有时望,然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不可 居相位;又论纲杜绝言路,独擅朝政,事之大小,随意必行,买马之扰,招军之暴, 劝纳之虐,优立赏格,公吏为奸,擅易诏令,窃庇姻亲等十数事。帝乃召硃胜非草 制,责纲以"狂诞刚愎,谋谟弗效,既请括郡县之私马,又将竭东南之民财。以喜 怒自分其贤愚,致赏罚弗当于功罪。出令允符于清议,屡抗执以邀留;用刑有拂于 群情,必力祈于亲札,以至帖改已画之旨,巧蔽外姻之奸。兹遣防秋,实为渡河之 扰,预颁告命,厚赐缗钱,赏逾百万之多,仅达京师而止,每敦促其速进,辄沮抑 而不行,设心谓河,专制若此!"时浚章未下,纲所坐,皆潜善密以传胜非者。翼 日,遂罢纲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纲在相位凡七十五日。

邓肃言:"人主职在任相,陛下初登九五,召李纲于贬所,任以台衡,待之非 不专也;但纲学虽正而术疏,谋虽深而机浅。陛下尝顾臣曰:'李纲真以身殉国者!' 今遽罢之,责辞甚严,既非台章,又非谏疏,不知遣辞者何所据依?且两河百姓, 数月无所适从,及纲措置一月,而兵民稍已安集。伪楚之臣,纷然皆在朝列,及纲 先逐邦昌,而叛党罪已稍正。今纲去。则二事将何如哉!"肃寻与郡。

许翰亦言:"纲忠义英发,舍之无以佐中兴。今纲既罢,留臣无益。"因力求 去,帝未许。然潜善等皆有逐之之意矣。

丙子,浙东安抚翟汝文以兵七千渡江。先是杭贼陈通等绐汝文来受降,及至城 下,贼不听命,汝文复还越州。于是通等尽刺城下强壮为军,有众数万。

丁丑,隆祐太后发南京,郭仲荀部禁旅从,且制置东南诸盗。

己卯,黄潜善、汪伯彦共议,悉奏罢李纲所施行者。是日,先罢诸路买马,唯 陕西诸州各买百匹,其劝民出财助国指挥勿行。已而傅亮以母病归同州,张所亦以 罪贬,招抚、经制司皆废矣。

庚辰,诏:"榜谕为盗军民,率众归降,当赦其罪,仍审量事理,命以官资。 若敢抗拒,仍旧为恶,则掩杀正贼外,父母妻子并行处斩。如大兵会合已到城下, 改过出降,放罪推赏。仍令监司召募土豪,自率乡兵会合讨荡,亦许先次借补官职。"

辛巳,颜岐复为御史中丞,辞不拜,改工部尚书。

壬午,斩太学生陈东、抚州进士欧阳澈于都市。

先是帝闻东名,召赴行在。东至,上疏言宰执黄潜善、汪伯彦不可任,李纲不 可去,且请上还汴,治兵亲征,迎请二帝。其言切直,章凡三上,潜善等思有以中 之。会澈亦上书诋用事者,其间言宫室燕乐事,潜善密启诛澈,并以及东。东始未 识纲,特以国故,至为之死,行路之人有为哭者。东死年四十二。

甲申,许景衡为御史中丞。

中书舍人硃胜非试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

乙酉,遣使往诸路抚谕。

时以金人南侵,朝命隔绝,盗贼踵起,乃遣朝臣分往诸路,体访官吏廉污,军 民利病。殿中侍御史马伸使湖、广,吏部员外郎黄次山使京东、西,兵部员外郎江 端友使闽、浙,监察御史寇防使江、淮。时祠部员外郎喻汝砺往四川划刷钱物,王 燮、王忠经制河东、北,钱盖在陕西,因就命之。寻诏所至决狱,即死罪当议者, 许酌情减降以闻。

许景衡言:"臣闻议者多指开封尹宗泽过失。臣自渡淮,闻泽诛锄强梗,抚循 善良,又修守御之备,历历可观。臣窃叹慕,以为去冬京城有如泽等数辈相与维持, 则其祸变未至如此其酷也。且开封宗庙社稷之所在,苟欲较泽小疵,别选留守,不 知今之搢绅,威名政术加于泽者,复有何人?"帝大悟,仍封景衡奏示泽,泽赖以 安。

景衡又言:"南阳无险阻城池,而密迩盗区,且漕运不继,不如建康天险可据, 请定计巡幸。"

丙戌,尚书右丞许翰,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陈东死,翰谓所亲曰:"吾与东皆争李相者,今东戮东市,吾在庙堂,可乎!" 乃力求去,故有是命。

金以宗辅为右副元帅,驻兵燕京。宗辅性宽恕,好施惠,尚诚实,燕人安之。

金主诏曰:"河北、河东郡县,职员多阙,宜开贡举取士以安新民。"有司以 辽、宋取士之制不同为请,命南北各因其所习之业取士,号为南北选。

真定拘籍境内进士试安国寺,宋进士褚承亮亦在籍中,匿而不出。军中知其才, 严令押试,与诸生对策。主文者侍中刘宵,故辽官,降于金,愤宋助伐金,发策, 问宋上皇先道,少帝失信,举人承风旨,极口诋毁。承亮起,诣宵曰:"君父之过, 岂臣子所宜言邪!"长揖而出,宵为之动容。馀悉放第,凡七十二人,遂号"七十 二贤榜"。状元许必仕为郎官,一日,出左掖门,堕马,首中阃石死。宵荐承亮和 槀城县,承亮弃去。

傅雱、马识远至云中,金左副元帅宗翰在凉陉未还,左监军完颜希尹遣其大理 卿、昭文馆学士李侗馆伴,问雱使指,雱以二帝表文及国书授之。凡六日,乃得见 希尹与右监军耶律伊都,权知枢密院事时立爱,席地重氈,参决堂上,兵部尚书高 庆裔立其旁,雱跪听其语。希尹先言南朝不割三镇事,又言:"通问之初,安可遽 及二帝!即不得请,殆欲以兵取之邪?"雱逊谢再三,乃罢就舍。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