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按语〔1〕




 
《"行路难"》按语〔1〕

  鲁迅案:从去年以来,相类的事情我听得还很多;一位广东朋友还对我说道:"你的《略谈香港》之类真应该发表发表;但这于英国人是丝毫无损的。"我深信他的话的真实。今年到上海,在一所大桥上也被搜过一次了,但不及香港似的严厉。
  
  听说内地有几处比租界还要严,在旅馆里,巡警也会半夜进来的,倘若写东西,便都要研究。我的一个同乡〔2〕在旅馆里写一张节略,想保他在被通缉的哥哥,节略还未写完,自己倒被捉去了。至于报纸,何尝不检查,删去的处所有几处还不准留空白,因为一留空白便可以看出他们的压制来。香港还留空白,我不能不说英国人有时还不及同胞的细密。所以要别人承认是人,总须在自己本国里先争得人格。否则此后是洋人和军阀联合的吸吮,各处将都和香港一样,或更甚的。
  
  旧历除夕,于上海远近爆竹声中书。
  
  备考:"行路难"
  
  鲁迅先生:
  
  几次想给你写信,但总是为了许多困难,把它搁下。
  
  今天因为在平坦的道路上碰了几回钉子,几乎头破血流,这个使我再不能容忍了。回到寓所来,上着电灯,拾着笔,喘着气,无论如何,决计非写成寄出不可了。
  
  你是知道的了:我们南国一个风光佳丽,商业繁盛的小岛,就是现在多蒙英洋大人代为管理维持的香港,你从广州回上海经过此地时,我们几个可怜的同胞,也还会向洋大人奏准了些恩赐给你。你过意不去,在《语丝》上致谢不尽。自然我也同样,要借《语丝》一点空篇幅,来致谢我们在香港的一些可怜的同胞!
  
  我从汕头来到香港仅有两个满月,在这短短的时期内,心头竟感着如失恋一般的酸痛。因为有一天,偶然从街道上买回一份《新中国报》,阅到副刊时,文中竟横排着许多大字道:"被检去。"我起初还莫明其妙,以后略为翻阅:才知道文中所论,是有点关碍于社会经济问题,和女子贞操问题的。我也实在大胆,竟做了一篇《中国近代文艺与恋爱问题》寄到《大光报》的副刊《大觉》去。没有两天,该报的记者答复我一信,说我那篇文被检查员检去四页,无法揭载;并谓:"几经交涉,总不发还。"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真是蹂躏我心血的魔头了。我因向朋友询问,得知这个检查工作都是我们同胞(即高等华人)担任。并且有这样的事情:就是检查时,报社能给这检查员几块谢金,或每月说定酬金,那便对于检查上很有斟酌的余地。这不能不算是高等华人我们的同胞的好处啊!
  
  真的,也许我今年碰着和你一样的华盖运。倘不然,便不会这样了:和两个友人从弯仔的地方跑来香港的马路上,即是皇后码头的近处,意外地给三四个我们的同胞纠缠住了。他们向我们详细询问了几回,又用手从我们肩膀摸到大腿,又沿着裤带拉了一下,几乎使我的裤脱了下来。我们不得已,只好向他们诚恳地说道:"请不要这样搜寻,我们都是读书人咯!"
  
  "吓!那正怕,共产党多是读书人呢。"于是他们把我手中拾着的几卷文稿,疑心地拿过去看了一看,问我道:"这是宣言么?"
  
  "有什么宣言,这是我友人的文稿。"我这样回答。然而他们终于不信,用手一撕,稿纸便破了几页,字迹也跟着碎裂。我一时气得捏着拳,很想捶他们的鼻尖,可是转眼望着他们屁股上的恶狠狠的洋炮,却只教我呆着做个无抵抗主义的麻木东西了。事情牵延到二三十分钟,方始默准了我们开步走。
  
  这样的事情,一连碰了几次,到这最末一次,他们竟然要拉我上大馆(即警厅一样)去审问了。他们说我袋里带着一枝小刀子(这是我时常剖书剖纸用的),并且有一本日记簿,中间写着几个友人的姓名及通信地址,怕我是秘密党会的领袖,结果只得跟着他们跑了。五六里路程来到大馆,只有一个着西装的我们的高等同胞,站在我面前对问了一回,这才把我放出去。我这时哭也不成,笑也不成,回到寓里,躺上床去,对着帐顶凝神,刺骨的,痛苦一阵,便忍着心,给你写下这封信,并愿将这信展布,以告国人。
  
  李白只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然而现在这样平平坦坦的香港的大马道,也是如此地难行,亦可谓奇矣!我今后而不离香港,便决定不行那难行的大路了,你觉得好么?
  
  陈仙泉。一月十二日香港。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八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七期"通信"栏,在"行路难"一文之后。
  
  〔2〕 指董先振,浙江绍兴人,董秋芳之弟。一九二七年,董秋芳因受国民党浙江省政府通缉而出走,董先振在杭州一家旅馆里被误认为董秋芳而遭逮捕。
    




小引〔2〕




 
小引〔2〕

  这是一本杂集三四年来所译关于文艺论说的书,有为熟人催促,译以塞责的,有闲坐无事,自己译来消遣的。这回汇印成书,于内容也未加挑选,倘有曾在报章上登载而这里却没有的,那是因为自己失掉了稿子或印本。

  书中的各论文,也并非各时代的各名作。想翻译一点外国作品,被限制之处非常多。首先是书,住在虽然大都市,而新书却极难得的地方,见闻决不能广。其次是时间,总因许多杂务,每天只能分割仅少的时光来阅读;加以自己常有避难就易之心,一遇工作繁重,译时费力,或豫料读者也大约要觉得艰深讨厌的,便放下了。

  这回编完一看,只有二十五篇,曾在各种期刊上发表过的是三分之二。作者十人,除俄国的开培尔〔3〕外,都是日本人。

  这里也不及历举他们的事迹,只想声明一句:其中惟岛崎藤村〔4〕,有岛武郎,武者小路实笃三位,是兼从事于创作的。

  就排列而言,上面的三分之二--绍介西洋文艺思潮的文字不在内--凡主张的文章都依照着较旧的论据,连《新时代与文艺》〔5〕这一个新题目,也还是属于这一流。近一年来中国应着"革命文学"的呼声而起的许多论文,就还未能啄破这一层老壳,甚至于踏了"文学是宣传"〔6〕的梯子而爬进唯心的城堡里去了。看这些篇,是很可以借镜的。

  后面的三分之一总算和新兴文艺有关。片上伸〔7〕教授虽然死后又很有了非难的人,但我总爱他的主张坚实而热烈。在这里还编进一点和有岛武郎的论争〔8〕,可以看看固守本阶级和相反的两派的主意之所在。末一篇〔9〕不过是绍介,那时有三四种译本先后发表,所以这就搁下了,现在仍附之卷末。

  因为并不是一时翻译的,到现在,原书大半已经都不在手头了,当编印时,就无从一一复勘;但倘有错误,自然还是译者的责任,甘受弹纠,决无异言。又,去年"革命文学家"〔10〕群起而努力于"宣传"我的个人琐事的时候,曾说我要译一部论文。那倒是真的,就是这一本,不过并非全部新译,仍旧是曾经"横横直直,发表过的"居大多数,连自己看来,也说不出是怎样精采的书。但我是向来不想译世界上已有定评的杰作,附以不朽的,倘读者从这一本杂书中,于绍介文字得一点参考,于主张文字得一点领会,心愿就十分满足了。

  书面的图画,也如书中的文章一样,是从日本书《先驱艺术丛书》上贩来的,原也是书面,没有署名,不知谁作,但记以志谢。

  一千九百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鲁迅于上海校毕记。

  ※        ※         ※

  〔1〕《壁下译丛》 鲁迅在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八年间译的文艺论文的结集,一九二九年四月上海北新书局出版。计收论文二十五篇,其中十七篇在编集前曾分别发表于当时的报刊(《莽原》周刊、《语丝》周刊、《莽原》半月刊、《小说月报》、《奔流》月刊、《大江月刊》、《国民新报》副刊)。

  〔2〕本篇最初印入《壁下译丛》单行本。

  〔3〕开培尔(R.von Koeber,1848-1923) 德国作家。原籍俄国,早年在莫斯科学习音乐,后在德国留学,毕业后担任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一九一四年退职,从事写作。

  〔4〕岛崎藤村(1872-1943) 日本作家。原名岛崎春树,作品有自然主义倾向,早年写诗,后写小说,著有诗集《嫩叶集》、小说《破戒》等。

  〔5〕《新时代与文艺》 《壁下译丛》中的一篇,日本文艺评论家金子筑水作。

  〔6〕"文学是宣传" 语出美国作家辛克莱的《拜金艺术》一书。鲁迅在《三闲集-文艺与革命》(复冬芬信)中说:"美国的辛克来儿说:一切文艺是宣传。我们的革命的文学者曾经当作宝贝,用大字印出过"。

  〔7〕片上伸(1884-1928) 日本文艺评论家、俄国文学研究者。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曾留学俄国,一九二四年又去苏联访问。著有《俄国文学研究》、《俄罗斯的现实》等。

  〔8〕这里所说片上伸和有岛武郎的论争,见于片上伸的《阶级艺术的问题》和有岛武郎的《宣言一篇》。

  〔9〕末一篇 指N曙梦的《最近的戈理基》一文。

  〔10〕"革命文学家" 指当时创造社和太阳社的某些人。

    




上海的儿童〔1〕




 
上海的儿童〔1〕

  上海越界筑路〔2〕的北四川路一带,因为打仗,去年冷落了大半年,今年依然热闹了,店铺从法租界搬回,电影院早经开始,公园左近也常见携手同行的爱侣,这是去年夏天所没有的。
  
  倘若走进住家的弄堂里去,就看见便溺器,吃食担,苍蝇成群的在飞,孩子成队的在闹,有剧烈的捣乱,有发达的骂詈,真是一个乱烘烘的小世界。但一到大路上,映进眼帘来的却只是轩昂活泼地玩着走着的外国孩子,中国的儿童几乎看不见了。但也并非没有,只因为衣裤郎当,精神萎靡,被别人压得像影子一样,不能醒目了。
  
  中国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两种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点也不管,骂人固可,打人亦无不可,在门内或门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网的蜘蛛一般,立刻毫无能力。其二,是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甚而至于打扑,使他畏葸退缩,仿佛一个奴才,一个傀儡,然而父母却美其名曰"听话",自以为是教育的成功,待到放他到外面来,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他决不会飞鸣,也不会跳跃。
  
  现在总算中国也有印给儿童看的画本了,其中的主角自然是儿童,然而画中人物,大抵倘不是带着横暴冥顽的气味,甚而至于流氓模样的,过度的恶作剧的顽童,就是钩头耸背,低眉顺眼,一副死板板的脸相的所谓"好孩子"。这虽然由于画家本领的欠缺,但也是取儿童为范本的,而从此又以作供给儿童仿效的范本。我们试一看别国的儿童画罢,英国沉着,德国粗豪,俄国雄厚,法国漂亮,日本聪明,都没有一点中国似的衰惫的气象。观民风是不但可以由诗文,也可以由图画,而且可以由不为人们所重的儿童画的。
  
  顽劣,钝滞,都足以使人没落,灭亡。童年的情形,便是将来的命运。我们的新人物,讲恋爱,讲小家庭,讲自立,讲享乐了,但很少有人为儿女提出家庭教育的问题,学校教育的问题,社会改革的问题。先前的人,只知道"为儿孙作马牛",固然是错误的,但只顾现在,不想将来,"任儿孙作马牛",却不能不说是一个更大的错误。
  
  八月十二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五日《申报月刊》第二卷第九号,署名洛文。
  
  〔2〕越界筑路指当时上海租界当局越出租界范围以外修筑马路的区域。
    




好的故事




 
好的故事

  灯光渐渐地缩小了,在预告石油的已经不多;石油又不是老牌,早薰得灯罩很昏暗。鞭爆的繁响在四近,烟草的烟雾在身边:是昏沉的夜。

  我闭了眼睛,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捏着'初学记'的手搁在髁上。

  我在朦胧中,看见一个好的故事。

  这故事很美丽,幽雅,有趣。许多美的人和美的事,错综起来像一天云锦,而且万颗奔星似的飞动着,同时又展开去,以至于无穷。

  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阴道,两岸边的乌★,新秋,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伽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诸影诸物:无不解散,而且摇动,扩大,互相融和;刚一融和,却又退缩,复近于原形。边缘都参差如夏云头,镶着日光,发出水银色焰。

  凡是我所经过的河,都是如此。

  现在我所见的故事也如此水中的青天的底子,一切事物统在上面交错,织成一篇,永是生动,永是展开,我看不见这一篇的结束。

  河边枯柳树下的几株瘦削的一丈红,该是村女种的罢。大红花和斑红花,都在水里面浮动,忽而碎散,拉长了,缕缕的胭脂水,然而没有晕。茅屋,狗,塔,村女,云,也都浮动着。大红花一朵朵全被拉长了,这时是泼刺奔迸的红锦带。

  带织入狗中,狗织入白云中,白云织入村女中在一瞬间,他们又将退缩了。但斑红花影也已碎散,伸长,就要织进塔。村女,狗,茅屋,云里去。

  现在我所见的故事清楚起来了,美丽,幽雅,有趣,而且分明。青天上面,有无数美的人和美的事,我一一看见,一一知道。

  我就要凝视他们。

  我正要凝视他们时,骤然一惊,睁开眼,云锦也已皱蹙,凌乱,仿佛有谁掷一块大石下河水中,水波陡然起立,将整篇的影子撕成片片了。我无意识地赶忙捏住几乎坠地的'初学记',眼前还剩着几点虹霓色的碎影。

  我真爱这篇好的故事,趁碎影还在,我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我抛了书,欠身伸去取笔,何尝有一丝碎影,只见昏暗的灯光,我不在小船里了。但我总记得见过这一篇好的故事,在昏沈的夜。

  

  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四日

    




重三感旧〔1〕




 
重三感旧〔1〕

  --一九三三年忆光绪朝末
  丰之余
  我想赞美几句一些过去的人,这恐怕并不是"骸骨的迷恋"〔2〕。
  
  所谓过去的人,是指光绪末年的所谓"新党"〔3〕,民国初年,就叫他们"老新党"。甲午战败〔4〕,他们自以为觉悟了,于是要"维新",便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看《学算笔谈》〔5〕,看《化学鉴原》〔6〕;还要学英文,学日文,硬着舌头,怪声怪气的朗诵着,对人毫无愧色,那目的是要看"洋书",看洋书的缘故是要给中国图"富强",现在的旧书摊上,还偶有"富强丛书"〔7〕出现,就如目下的"描写字典""基本英语"一样,正是那时应运而生的东西。连八股出身的张之洞〔8〕,他托缪荃孙代做的《书目答问》也竭力添进各种译本去,可见这"维新"风潮之烈了。
  
  然而现在是别一种现象了。有些新青年,境遇正和"老新党"相反,八股毒是丝毫没有染过的,出身又是学校,也并非国学的专家,但是,学起篆字来了,填起词来了,劝人看《庄子》《文选》〔9〕了,信封也有自刻的印板了,新诗也写成方块了,除掉做新诗的嗜好之外,简直就如光绪初年的雅人一样,所不同者,缺少辫子和有时穿穿洋服而已。
  
  近来有一句常谈,是"旧瓶不能装新酒"〔10〕。这其实是不确的。旧瓶可以装新酒,新瓶也可以装旧酒,倘若不信,将一瓶五加皮和一瓶白兰地互换起来试试看,五加皮装在白兰地瓶子里,也还是五加皮。这一种简单的试验,不但明示着"五更调""攒十字"〔11〕的格调,也可以放进新的内容去,且又证实了新式青年的躯壳里,大可以埋伏下"桐城谬种"或"选学妖孽"〔12〕的喽罗。
  
  "老新党"们的见识虽然浅陋,但是有一个目的:图富强。
  
  所以他们坚决,切实;学洋话虽然怪声怪气,但是有一个目的:求富强之术。所以他们认真,热心。待到排满学说播布开来,许多人就成为革命党了,还是因为要给中国图富强,而以为此事必自排满始。
  
  排满久已成功,五四早经过去,于是篆字,词,《庄子》,《文选》,古式信封,方块新诗,现在是我们又有了新的企图,要以"古雅"立足于天地之间了。假使真能立足,那倒是给"生存竞争"添一条新例的。
  
  十月一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十月六日《申报-自由谈》时,题为《感旧》,无副题。
  
  〔2〕 "骸骨的迷恋" 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十二日斯提(叶圣陶)在《时事新报-文学旬刊》第十九期发表过一篇《骸骨之迷恋》,批评当时一些提倡白话文学的人有时还做文言文和旧诗词的现象,以后这句话便常被引用为形容守旧者不能忘情过去的贬辞。
  
  〔3〕 "新党" 清末戊戌变法前后主张或倾向维新的人被称为新党;辛亥革命前后,由于出现主张彻底推翻清王朝的革命党人,因而前者被称为老新党。
  
  〔4〕 甲午战败 一八九四年(甲午)日本侵略朝鲜并对中国进行挑衅,发生中日战争。中国军队虽曾英勇作战,但因清廷的动摇妥协而终告失败,次年同日本订立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5〕 《学算笔谈》 十二卷,华蘅芳著,一八八二年(光绪八年)收入他的算学丛书《行素轩算稿》中,一八八五年刻印单行本。
  
  〔6〕 《化学鉴原》 六卷,英国韦而司撰,英国傅兰雅口译,无锡徐寿笔述。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出版。
  
  〔7〕 "富强丛书" 在清末洋务运动中,曾出现过"富强丛书"一类读物。如一八九六年(清光绪二十二年)由张荫桓编辑,鸿文书局石印的《西学富强丛书》,分算学、电学、化学、天文学等十二类,收书约七十种。
  
  〔8〕 张之洞(1837-1909) 字孝达,直隶南皮(今属河北)人,同治年间进士,清末提倡洋务运动的官僚之一。曾任四川学政、湖广总督、军机大臣。《书目答问》是他在一八七五年(光绪元年)任四川学政时所编(一说为缪荃孙代笔)。书中列有《新法算书》、《新译几何原本》等"西法"数学书多种。缪荃孙(1844-1919),字筱珊,江苏江阴人,清代藏书家、版本学家。
  
  〔9〕 《庄子》 战国时庄周著,现存三十三篇,亦名《南华经》。《文选》,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编,内选秦汉至齐梁间的诗文,共三十卷,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唐代李善为之作注,分为六十卷。
  
  〔10〕 "旧瓶不能装新酒" 这原是欧洲流行的一句谚语,最初出于基督教《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九章,耶稣说:"没有人把新酒装在旧皮袋里;若是这样,皮袋就裂开,酒漏出来,连皮袋也坏了。惟独把新酒装在新皮袋里,两样就都保全了。""五四"新文学运动兴起以后,提倡白话文学的人,认为文言和旧形式不能表现新的内容,常引用这话作为譬喻。
  
  〔11〕 "五更调" 亦称"叹五更",民间曲调名。一般五叠,每叠十句四十八字,唐敦煌曲子中已见。"攒十字",民间曲调名,每句十字,大体按三三四排列。
  
  〔12〕 "桐城谬种""选学妖孽" 原为"五四"新文学运动初期钱玄同攻击当时摹仿桐城派古文或《文选》所选骈体文的旧派文人的话,见《新青年》第三卷第五号(一九一七年七月)他给陈独秀的信中,当时曾经成为反对旧文学的流行用语。桐城派是清代古文流派之一,主要作家有方苞、刘大○,姚鼐等,都是安徽桐城人,所以称他们和各地赞同他们文学主张的人为桐城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