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闳河畔的枪声
■ 陈彦斌
《民间故事选刊》2005年第2期 故事传奇-惊险城堡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深秋，街津山脚下喇嘛闳河畔。
李老杆子这两天特别上火，他打的鱼被一只黑瞎子祸害了不少，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见养鱼的泡子里漂了一层死鱼。
他见过那只黑瞎子，足有五六百斤，站在水里抓鱼，左扑一下，右逮一把，捉住鱼捧到嘴边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看着黑瞎子大模大样地抓他的鱼，李老杆子肺都快气炸了，又是喊又是叫，还捡起石头往水里扔，可这有什么用？直到那黑瞎子吃饱了，这才慢悠悠地离开泡子。
喇嘛闳出的鲫鱼过了三两重，肚皮就变成金红色，特别肥美，过去一直是贡品。李老杆子到喇嘛闳河边挖地窨子打鱼已经半个多月了，每天打的鲫鱼都放进一个叫眼圈泡子养着，想等上了大冻再捞上来，套辆牛车拉回村子。要是黑瞎子盯上了水泡子，每天晚上都来祸害一气，等到上大冻鱼也该祸害得差不多了，李老杆子能不上火吗？他这两天一直在想，怎么能把那只黑瞎子撵走呢？
遛完最后一遍网回地窨子时，天已经麻麻黑了。李老杆子开门正要进屋，隐隐约约看见屋子里有个黑影，以为是黑瞎子钻进地窨子，吓得他一步又退了出来："谁？"
屋里传出来一阵哈哈大笑声："是我。唷，李老杆子，你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了？是不是打鱼多了，怕人来谋财害命？"
"你是谁？"李老杆子听见是人说话，怦怦乱跳的心才平稳了一些。可由于刚才太紧张，他一时没听出是谁，又问了一声。
"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刘毛子。"
听说是刘毛子，李老杆子才敢进了地窨子。他点亮放在墙壁上的鱼油灯说："谁知道是你呀！天都黑了，也不点个灯，我以为是山牲口进屋了呢。哎，刘毛子，你不好好在家陪老婆，到这荒山草甸里来干什么？"
刘毛子说："下雪了，想进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撵几张皮子，好换酒喝。在家陪老婆，谁给酒喝呀！谁知起身晚了，刚走到这儿，天就要黑了，想在你这儿住一宿，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说什么屁话呢！别说都认识，在一个屯子里住，就是不认识的人，要在这住一夜，还能把人家撵出去？"李老杆子说得不错，从他到喇嘛闳河边打鱼的那天起，再就没见到过屯子里的人。今天看见刘毛子自然十分热情，又是炖鱼，又是烫酒。不大工夫，一盆散着浓浓香味儿的炖鲫鱼端上炕来，两个人盘腿坐在烧得热热的炕头上，就着鱼油灯的昏黄光亮，边喝边聊起来。
"刚才你说到山牲口，我看这儿就有个大家伙，常到你养鱼的泡子里去偷鱼吃，对不对？"刘毛子说。
"可别提了，那只黑瞎子可把我祸害惨了！我恨不能剥它的皮，吃它的肉！"
"那，你怎么不想办法把那只黑瞎子弄住呢？"
李老杆子说："我不是没你那两下子吗！我要是也会打猎，早把它轰走了！"
刘毛子哈哈大笑说："你呀你，也就是会下网打个鱼吧！明天早晨起来我帮帮你，保准用不了几天就能把那家伙逮住。"
李老杆子看看刘毛子问："你有啥办法？"
刘毛子诡秘地笑笑说："你就不用问了，到了明天早晨，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天的太阳刚刚从东山后面冒出头来，两个人已经围着李老杆子养鱼的眼圈泡子转了一圈。昨天晚上下过的头场雪后的大地上，清晰地印着两行熊走过留下的足迹。他们循着熊脚印来到一片杂树林边，在一棵碗口粗的柞树旁下个钢丝套儿。下好套子后，刘毛子又找些树枝把套子伪装一下，这才拍拍手站起来说："你好好看着吧，用不上两天，保准能把那只黑瞎子套住。"
刘毛子下完套子后，背起猎枪走了，喇嘛闳河畔又只剩下了李老杆子一个人。他每天仍旧到河里划船遛网，再把打的鱼放到眼圈泡子里养起来。这天早晨，还没等李老杆子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黑瞎子的低沉吼叫声。他连忙穿上衣服，悄悄摸到传来熊叫声的小树林子。突然，一头四五百斤重的黑瞎子忽地站起来，把李老杆子吓了一跳，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刘毛子真的不吹牛，他刚离开地窨子两天，黑瞎子就被套住了。它的脖子上还勒着细钢丝绳，碗口粗的老柞树被它拽得直呼扇，枝头的枯枝哗哗地往下落。李老杆子看见黑瞎子被套住了，可乐坏了，指着被套住的黑瞎子说："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啊！"说着，他回身找了根胳膊粗的柞木棍子朝熊奔过去，想好好给它几棒子出出气。可没等李老杆子到黑瞎子跟前，那头熊忽地直起身子，发出一声嗥叫，张牙舞爪地要往上扑，挣得那棵老柞树咔咔怪叫。李老杆子看黑瞎子挣得太凶，真怕把它惹怒了，挣断套在脖子上的钢丝绳，忙后退几步，悻悻地看着还在朝他吼叫的黑瞎子说："我先让你嚣张几天，等刘毛子回来再找你算总账！"
连着三天，李老杆子也没去理那头黑瞎子，每天照样去河里遛网，把打到的鱼放进眼圈泡子养起来。这天，他遛完网回来，经过那片小树林时，听听里面没有动静，以为那头熊挣断钢丝绳跑了，小心地摸过去：黑瞎子还趴在那棵柞树下。它看见李老杆子，警觉地站起来，脖子上的鬣毛扎煞起来，喷着粗气，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刚刚三天，那头熊比刚套着时要瘦多了，浑身的毛也戗起来，没了原来的光泽。李老杆子想起刘毛子临走前曾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要是套住黑瞎子，你不敢打死它，就先喂喂它，千万可别把它饿瘦了，熊胆瘪了，卖不出好价钱。正好那天李老杆子遛了一条黑鱼，还有两条狗鱼，这两种鱼都不敢放到泡子里养，怕祸害小鱼。他便把三条鱼扔给黑瞎子。熊见有东西扔过来，小心地探过鼻子闻了闻，马上又抬起头来，眈眈地盯着李老杆子。
"嗬，你还凶呢？我再饿上你三天，看你还凶不凶啦！"
李老杆子第二天傍晚来看那只套住的黑瞎子时，它比以前已经老实多了。昨天晚上扔给它的几条鱼也没了，看来是让它吃了。李老杆子把手里拎着的几条鱼扔过去，那头熊已经没有昨天的敌意了。看来，这几天可真把它饿坏了，它看见扔过来的鱼，一口叼起来一条，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
这以后，那头熊只要看见李老杆子，就会瞪着一双圆圆的小黑眼睛歪着头看着他。看见黑瞎子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李老杆子再也没有了想要杀死它的念头。他觉得这只黑瞎子挺好玩的，还是个伴儿，每天遛网回来都要在熊的身边多逗留一会儿，喂喂它，逗它玩玩。有一次，他甚至还把一条鱼抓在手里递给它。熊和往常一样，先把地上的鱼叼起来吃了，接着把他手里拿着的鱼也叼了过去。李老杆子和熊已经很熟了，轻轻抚摸着它黑缎子般的皮毛，觉得这头熊真的很可爱，很像家里养的温顺的小狗，便想把它放了。可他的手刚摸到套在熊脖子上的细钢绳，它忽地躲开了，还张开大嘴要咬李老杆子。要不是他及时躲开，怕真得挨上一口。李老杆子看那只有点受惊的黑瞎子想：它到底不是人啊，是头野牲口，好赖不知的东西，说翻脸就翻脸！
又下了一场雪后，喇嘛闳已经结冰了，岸上一片洁白。李老杆子不能下河打鱼了，可上大冻还得等几天。他每天起来就和熊在一起，逗逗它玩。有熊做伴，他觉得寂寞的时光比以前好打发多了。
熊越来越招人喜欢，只是它不会像狗那样朝人摇头摆尾，最亲昵的表达方式也就是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拍他一下。熊吃饱了，和他玩够了，就躺在太阳底下睡觉，还打着粗重的鼾声。这天，趁熊熟睡时，李老杆子把它脖子上的钢丝解下来，又照它脊背猛拍一下。正在酣睡的熊受到惊吓，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朝树林深处撒着欢蹿去。
看着熊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李老杆子知道它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心里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可他又不能不放了它，刘毛子要是回来，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黑瞎子放走的！他可不忍心看着这么可爱的熊被刘毛子活活打死，再剥它的皮，取它的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