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二 【宋纪一百三十二】|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二 【宋纪一百三十二】


起著雍摄提格正月,尽屠维单阏六月, 凡一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十八年(金正隆三年)

春,正月,己巳,殿中侍御史王珪言殿前马步军三衙强刺平民为军,诏禁止。

先是殿前司阙额数千人,诏三衙分月招补,而所遣军士利其例物,往往驱掠市 人以充数;民以樵采、鱼虾为业者,皆不敢入行在,至有招刺辇官者。自行在至衢、 婺数州,道路之间,商旅不行,远近大扰。珪为帝言:"外郡寄招之兵,人材亦略 可使,皆民间之无家可归者,出于所愿,但州县吝费,所招不多。今若以三衙招兵 之资付之,宽为其限,何患不集!"帝谓大臣曰:"招军一事,士大夫往往以为不 切事宜。殊不知圣人思患预防,若暗失军额,何以为先事之备!但当措置约束,毋 令扰人足矣。"于是诏三司毋得遣人于外路招刺,违者统制以下官皆抵罪。

既而殿中侍御史叶义问亦奏其事,且言不当强提辇官,诏殿前司究治,乃吐浑 押官潘胜所招也。权刑部侍郎陈正同等请决杖降资。叶义问言:"辇官最为亲近, 比于足蹙路马之刍,万万不侔。今刑部官吏以轻刑处之,附下不恭,孰大于此!" 诏正同罚铜十斤。

贺金正旦使孙道夫将还,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晖谕之曰:"归白尔主,事我上 国,多有不诚。今略举二事:尔民有逃入我境者,边吏皆即发还;我民有逃叛于尔 境者,有司索之,往往托词不发,一也。尔于沿边盗买鞍马,以备战陈,二也。且 马得人而后可用,如无其人,得马百万,亦奚以为?我亦岂能无备!且我不敢尔国 则已,如欲取之,固非难事。我闻接纳叛亡,盗买鞍马,皆尔国杨太尉所为,常因 俘获问知,其人无能为者也。"又曰:"闻秦桧已死,果否?"道夫对曰:"桧实 死矣,陪臣亦桧所荐者。"又曰:"尔国比来行事,殊不如秦桧时,何也?"道夫 曰:"容陪臣还国,一一具闻宋帝。"时金主日谋南伐,故设词以为兵端,而杂以 它辞乱之。

金主尝召谏议大夫张仲轲,补阙马钦,校书郎田与信,直长迪实,入便殿侍坐。 金主与仲轲论《汉书》,谓仲轲曰:"汉之封疆,不过七八千里,今我国幅员万里, 可谓大矣。"仲轲曰:"本朝疆土虽大,而天下有四主:南有宋,东有高丽,西有 夏。若能一之,乃为大耳。"金主曰:"宋人且何罪而伐之?"仲轲曰:"臣闻宋 人买马、修器械,招纳山东叛亡,岂得为无罪!"金主曰:"向者梁珫尝为朕言, 宋有刘贵妃者,姿质艳美,蜀之花蕊,吴之西施,所不及也。今一举而两得之,俗 所谓因行掉手也。江南闻我举兵,必远窜耳。"钦、与信俱对曰:"海岛蛮越,臣 等皆知道路,彼将安往!"钦又曰:"臣在宋时,尝帅军征蛮,所以知也。"金主 谓迪实曰:"汝敢战乎?"对曰:"受恩日久,死亦何避!"金主曰:"汝料彼敢 出兵否?彼若出兵,汝果能死敌乎?"迪实良久曰:"臣虽懦弱,亦将与之为敌耳。" 金主曰:"彼将出兵何地?"曰:"不过淮上耳。"金主曰:"然则天赞我也。" 既而曰:"朕举兵灭宋,不过二三年,然后讨平高丽、夏国,一统之后,论功迁秩, 分赏将士,彼必忘劳矣。"

二月,丙申,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知枢密院事。

先是诚之奏事,帝曰:"卿文人读书,乃知兵务如此之熟!"遂进用之。

乙巳,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王纶同知枢密事。

丙午,太常少卿孙道夫权尚书礼部侍郎,因道夫使金还,具奏金主所言也。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阴云不见,宰相遂率百僚称贺。诏以日月薄蚀,乃 上穹垂戒,而有司以阴云不见,欲集班拜表称贺,殊非朕寅畏天威之意,令毋得称 贺。翼日,宰执共赞所降诏语,帝曰:"朕德薄,不足以格天,阴云蔽日,盖偶然 耳。至于时雨滂霈,此乃可喜也。"

壬戌,起居郎刘章权尚书工部侍郎。

丁丑,太尉、定江军节度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兼提领营田田师中开 府仪同三司,以三省言师中除太尉已及八年,有捕猺贼功,当迁也。

戊寅,诏曰:"设官分职,民事为先。古者二千石位次九卿,公卿阙则选所表 而用之。祖宗以来,郡守阙多选诸台省,至分遣朝行以治剧邑,非曾历亲民不得为 清望官,重民事也。朕式稽古训,为官择人,今后侍从有阙,通选帅臣及第二任提 刑资序曾任郎官以上者;卿、监郎官阙,选监司、郡守之有政绩者,并须治状昭著 及有誉望之人。卿、监、郎官未历监司、郡守者,令更迭补外任;内官除词臣、台 谏系朕亲擢,徐并须在职二年,方许迁除。庶内外适均,无轻重之偏,职业修举, 有久任之效,以副朕重民事之意。"

戊子,追复故敷文阁直学士洪晧再复徽猷阁直学士,以其子起居舍人遵言复职 未尽也;寻赐谥曰忠宣。

夏,四月,乙未,大理寺少卿杨揆权刑部侍郎,司农卿汤允恭权尚书兵部侍郎。

五月,辛未,改光州为蒋州,光化军为通化军,光山县为期思县,避金太子名 也。

金太子光瑛,年十二,善骑射,尝射麞,获之,金主以荐太庙。

戊寅,金国使骠骑上将军、殿前司副都点检萧恭,副使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 魏子平,见于紫宸殿。

丙戌,金使萧恭、魏子平入辞,置酒紫宸殿,以雨故,复就垂拱殿。

时金主决意南下,子平还,入谒,首问以南方事,且曰:"汝谓苏州与大名孰 优?"子平曰:"不可比。"曰:"何谓也?"子平曰:"宫室、车马、衣服、饮 食,人之所美也。江湖地卑湿,舟船以为居,鱼虾以为酿,夏服焦葛,犹不堪其热。 以此言之,殆不侔矣。"金主不悦。

是月,金主召使部尚书李通、翰林院学士承旨翟永固、左宣徽使敬嗣晖、翰林 直学士韩汝嘉四人谋,欲再修汴京而徙居之,为南侵之计。通、嗣晖皆言此正合天 时,金主喜。永固、汝嘉曰:"燕京甫成,帑藏已乏,民力未苏,岂可再营汴邑? 江南通好,岁帑无阙,遽兴征伐,亦恐出师无名。"金主怒曰:"非汝所知!"麾 之使去。既而召翰林应奉文字綦戬讲《汉书》,金主怒稍解。翼日,擢通尚书右丞, 嗣晖参知政事。永固因请老,许之。

六月,癸巳,名眉州青神县中岩山龙潭慈姥神祠曰慈济。

是日,流星昼陨。

甲辰,枢密院都承旨陈正同,言诸路奏谳死囚,例多降配,非是,帝曰:"刑 罚非务刻深,欲当其罪。若专姑息,废法用例,则人不知畏,非所以禁暴戢奸。可 谕刑官,常令遵守成宪。"

秋,七月,己未,诏筑皇城东南之外城。

戊寅,起居舍人洪遵论铸钱利害,大略谓:"今钱宝少,多为错毁作器用,而 南过海,北渡淮,所失至多。自罢提点官,复置属二员,无异监司,而铸钱殊未及 额,亦宜多方措置。"帝谕大臣曰:"遵论颇有可采。前后铜禁,行之不严,殆成 虚文。铜器虽民间所常用,然亦可以它物代之。今若自公卿贵戚之家,以身率之, 一切不用,然后申严法禁,宜无不成者。"

己卯,帝出御府铜器千五百事送铸钱司,遂大敛民间铜器。其道、佛像及寺观 钟磬之属并置籍,每斤收其算二十文;民间所用照子、带鑻之类,则官鬻之。凡民 间铜器,阴一月输官;限满不纳,十斤已上徒二年,赏钱三百千,许人告,自后犯 者,私匠配钱监重役。其后得铜二百万斤。

庚辰,帝出御制《郊祀天地、宗庙乐章》十三首示辅臣。

壬午,国子祭酒周绾权尚书吏部侍郎,秘书少监曾几权礼部侍郎。

八月,戊子朔,诏置国史院、修神宗、哲宗、徽宗三朝正史。

辛卯,权礼部侍郎孙道夫权工部侍郎。丙申,秘阁修撰、知绍兴府赵令詪权尚 书户部侍郎。

壬寅,尚书省勘会张浚已服阕,诏:"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和国公张浚,落职, 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依旧永州居住。"

丁卯,加封唐柳州刺史柳宗元为文惠昭灵侯。

辛亥,诏立愍节庙于顺昌县,以祠范旺。

甲寅夜,地震。

九月,戊寅,右迪功郎李耆言:"自经界之后,税重田轻,终所入且不足以供 两税,今又配州县买铜,民力愈困。况江西州县,多用私钱,旧钱百,重十一两, 新钱百,重五两有奇。若毁旧钱千,以铅锡杂之,则可铸二千五百,是以赣、吉等 州,比屋私铸。一路且以万户言之,户日销千钱,是日毁万缗也。民既销钱而盗铸, 官又抑民毁钱而更铸,得不偿失,徒弊百姓,费邦财。愿诏诸监,钱姑仍旧岁,计 坑冶所入铜锡兴铸,诸路委提刑兼主其事,户部岁终课其殿最,则事省而民安矣。"

自户部提领铸钱,而分州县科买铜锡,民多毁钱为铜以应命,故耆言如此。诏 提领铸钱司措置约束。

庚辰,中书舍人兼史馆修撰王刚中充龙图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先是权礼部侍郎孙道夫,言中外籍籍,皆谓金人有窥江、淮意,帝曰:"朕待 之甚厚,彼以何名为兵端?"道夫曰:"兴兵岂问有名!愿陛下早为之图。"又言: "成都帅,陛下不可不择,宜求才可制置四川者二三人,常置之圣度。"帝云: "当储人以待缓急之用。"刚中亦言:"御敌最今日先务之急,盍先自择将帅,蒐 士卒,储备军械。加我数年,国势富强,彼请盟则为汉文帝,犯边则为唐太宗。" 帝壮其言。会西蜀谋帅,宰执谓宜得文武威风识大体者,帝曰:"无逾王刚中矣。" 遂有是命,又令道夫以蜀中利害语之。

辛巳,以士輵为昭化军节度使,嗣濮王。

冬,十月,丁亥朔,秘书少监沈介为贺大金正旦使,閤门祗候宋直温副之;国 子司业黄中为贺生辰使,閤门祗候、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李景夏副之。

戊子,左承议郎虞允文为秘书丞。

允文知渠州,地硗民贫,常赋之外,又行加敛,流江尤甚。允文奏罢之,凡六 万五千馀缗。

初,帝作损斋,舁去玩好,置经史古书其中,以为燕坐之所,且为之记,权吏 部尚书贺允中请以赐群臣。庚寅,帝谓宰执曰:"允中尝于经筵问朕所好之意,朕 谓之曰:'朕之所好,非世俗之所谓道也。若果能飞升,则秦皇、汉武当得之;若 果能长生,则二君至今不死。朕惟治道贵清净,故恬淡寡欲,清心省事。所谓为道 日损,期与一世之民同跻仁寿,如斯而已。'当降出碑本以赐卿等。朕又惟比年侈 靡成风,如婚祭之类,至有用金、玉器者,此亦不可以不戒。"至是降诏谕中外如 帝旨。

戊戌,诏:"尚书省凡事理不当者,许诣登闻检院投状类奏,览讫,付御史台 理问。"

癸丑,故进士杨居中、执中,并特赠右承事郎。

二人,存中弟也,建宁之破死焉。至是存中乞以大礼所得亲属、门客二官为恤 典,帝特命录之。

十一月,癸亥,金诏有司勤政安民。

己卯,日南至,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权礼部侍郎孙道夫言:"今合祭天地,奉祀宗庙,悉复承平旧典。加以辟道山, 求遗书,修太学,育人材,文治既举,自此愿训敕将士,增修武备,以为不虞之戒。" 又言:"仁宗景祐初,采古兵法及旧史成败,为《神武秘略》以赐边臣,训迪有方, 故一时爪牙有古良将风。愿下文馆重加雠正,遍赐将帅,以继仁宗故事,岂无曹玮、 王德用、狄青之徒为时出乎!"时金人渝盟有端,而中外疑信未决。道夫独忧之, 故数以武事为言。

癸未,金尚书左丞耶律安礼罢。参知政事李通以忧制起复如故。

己丑,诏出御前钱修葺睦亲宅及重建学宫殿宇凡一百七十一区。

十二月,丁未,诏:"才人刘氏进封婉仪。"

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彬州安置李光,复左朝奉大夫,任便居住。

壬子,金国贺正旦使正奉大夫、工部尚书苏保衡,副使定远大将军、太子左卫 率府率阿典谦入见。

乙卯,金以枢密副使张晖为尚书左丞,归德尹高召和式起为枢密副使。

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兴元府姚仲言:"兴元府、洋州诸县,各有以前保丁内选 到人材少壮堪出战人,差充义士,臣已于数内摘拣到三千人,团结队伍,教习武艺, 及欲于附近大安军、巴、蓬州差拨保丁,以备船运军粮。"从之。自朝廷与金约和 罢兵,议者乃奏罢利路诸州义士。至是仲闻金有意败盟,欲为战守备,乃奏复之。

议者亦谓:"兴、洋旧有义士,皆骁勇可用,只是免身丁、差役之类,不费有 司钱粮。望下本路帅司检昭旧来簿藉条例,依旧收充,以时教阅,无令州县别致骚 扰,以备缓急使唤,此正古人寓兵于农之意。"奏可。

始,王庶立法,义士每丁蠲家业钱二百千,部辖使臣蠲六分科敛,及是诸县民 间所馀家业不多,科买军粮草料苦于偏重。仲乃命视旧法,止蠲其半,部辖使臣三 分之二,衣甲、兜鍪、神臂弓箭官给,其它应军中所用,皆自为之。军行,日支粮 二升有半。每六十五人为队,管队二人,押拥队三人,旗首三人。县立三部,都、 副部辖、管辖各一人。于是合五郡所籍,为二万一千七百馀人,惟兴、洋、大安久 而不废。

金主欲都汴,而汴京大内失火,命左丞相张浩、参知政事敬嗣晖营建南京宫室。 浩从容奏曰:"往岁营治中都,天下乐然趋之。今民力未复而重劳之,恐不似前时 之易成也。"不听,浩朝辞,金主问以用兵江南之利害,浩不敢正对,乃婉辞以谏, 欲以讽止,曰:"臣观天意欲绝赵氏久矣。"金主愕然曰:"何以知之?"对曰: "赵构无子,树立疏属,其势必生变,可不烦用兵而服之。"金主虽喜其言而不能 从。

浩等至汴,金主时使宦者梁珫来视工役,运一木之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 五百人,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间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一殿之费以亿万 计。殿既成,珫指曰:"某处不如法式。"辄撤之更造,浩不能抗,与之钧礼。

金旧制,宦者惟掌掖庭宫闱,至金主篡位,始以宦者王光道为内藏库使,卫愈、 梁安仁领内藏。金主尝曰:"人言宦者不可用,朕以为不然。后唐庄宗委张承业以 事,竟立大功,此中岂无人乎?"珫最被委任,故尤骄恣。

是岁,夏始立通济监,铸钱。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十九年(金正隆四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以皇太后年八十,诣慈宁殿行庆寿之礼,宰执、使相皆 进上寿礼物。诏:"庶人年九十、宗子女若贡士以上父母年八十者,皆授官封;文 臣致仕官大夫以上,并赐三品服;僧、尼、道士八十以上者,赐紫衣及师号有差。" 宰执沈该率百官诣文德殿称贺,用建隆故事也。班退,帝御垂拱殿受北使礼。

金主朝太后于寿康宫。

丁巳,金御史大夫高桢卒。

庚申,金更定私相越境法,并论死。

乙卯,诏:"故洪州观察使王彦,特赠安远军节度使。"

名导江县金马碧鸡神词曰昭应。

金主诏:"自来沿边州军设置榷场,本务通商,便于民用,其间多有夹带违禁 物货,图利交易,及不良之人私相来往,可将密、寿、颍、唐、蔡、邓、秦、巩、 洮、凤翔府等处榷场,并行废罢,只留泗州榷场一处,每五日一次开场,仍指挥泗 州照会移文对境州军,照验施行。"

二月,丙戌朔,盱眙军申到北界泗州牒,金国已废罢密、寿等州榷场,只存留 泗州一处。诏:"盱眙军榷场存留,馀并罢之。"时事出不意,南北商旅,弃物货 而逃者甚众,既而无所得食,渐致抄掠。议者请严责州县捕之,帝不听,命给裹粮, 各使归业,久之遂定。金人又于泗州增榷场屋二百间。于是盱眙亦如之,仍创给渡 淮木牌,增守卒焉。

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领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吴璘为少保。

己丑,诏:"海商假托风潮辄往北界者,依军法。"

侍御史叶义问试尚书吏部侍郎。

金以左宣徽使许霖为御史大夫。

壬辰,定江军承宣使、同知大宗正事士篯为安庆节度使。

己亥,权尚书工部侍郎刘璋兼权吏部侍郎,给事中兼侍讲、权直学士院杨椿试 兵部侍郎。

壬寅,宗正少卿杨偰权尚书工部侍郎。

丁未,金修中都城,造战船于通州。

金主谕宰相曰:"宋国虽臣服,有誓约而无诚实;比闻沿边买马及招纳叛亡, 不可不备。"乃遣使籍诸路明安部族及州县渤海丁壮充军,及分往上京、东京、北 京、西京,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之,虽亲老、丁多、乞一子留侍,亦不 许。

己酉,帝谓大臣曰:"闻江西境内有群聚而掠人于道者。"王纶曰:"艰食之 民,不得已而为之,未必皆啸聚也。"帝曰:"凡灾伤处,悉令赈济,蠲欠已及二 十七万,不知州县奉行何如。轻徭薄赋,自无盗贼,故唐太宗用魏征之言,行仁义 既效,且曰'惜不令封德彝见之。'然德彝与虞世基辈,皆隋朝佞臣误炀帝者。太 宗受命,自当斩之,以为奸佞之戒。"

三月,丙辰朔,金遣兵部尚书萧恭经画夏国边界,遣使分诣诸道总管府督造兵 器。

丁丑,诏帅臣、监司、侍从、台谏岁举可任将帅者二员,具材略所长及曾立功 效以奏。

秘书少监沈介权尚书吏部侍郎。

夏,四月,壬辰,国子司业黄中贺金主生辰还,言金主再修汴梁,役夫万计, 此必欲徙居以见逼,不可不早为之计。时约和久,中外解弛,无战守备,帝闻,矍 然曰:"但恐为离宫也。"中曰:"臣见其行事,恐不止为离宫。果南徙居汴,则 壮士健马,不数日可至淮上,可无虑乎!"宰相沈该、汤思退闻之,诘中曰:"沈 监之归,属耳不闻此言,公安得云云也?"居数日,复往言之,曰:"请勿以妄言 即罪。"思退怒,至以语侵中。时中书舍人洪迈亦请密为边备,该等不听。

辛丑,国子司业黄中守秘书少监。近例,使北还者,率得从官。宰相以中言金 有南牧之意,恶之,故沈介迁吏部侍郎,而以中补其处。

先是武成王庙生芝草,武学博士硃熙载密为图以献。熙载,金坛人汤思退所荐 也。于是宰相召长贰赴都堂,责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祭酒周绾 未及言,中指此图曰:"治世何用此为!"绾退而叹曰:"惜不使中为谏诤官也!"

诏以唐西平王李晟配食武成王,降李勣于堂下。

金主命增山东路泉水,毕括两营兵士廪给。

辛亥,金尚书左丞张晖,御史大夫许霖罢,以大兴尹图克坦贞为枢密副使。

是月,归朝官李宗闵上书言:"臣窃闻近者金人于岐、雍间伐木以造浮梁,东 京、长安修治宫室,迁诸路近戍聚于关陕,游骑千数出近边觇视虚实,奸谋诡计, 未可窥测。臣疏贱冗散,谨以区区管见有可裨庙堂末议者,析为三事:

其一曰严守御。方今天下根本在吴、蜀,其势若手足之相应,荆州据其中,心 腹之地也。襄阳扼荆州之冲,又足以为荆州重轻。今重兵皆驻武昌,而刑、襄之间 所以自卫者未固。且襄阳在今为极边,去荆州四百五十里,无重山峻岭、长江大河 之险,敌人驰轻骑,不两日可至城下,万一荆州为其所据,吴、蜀首尾不能救。朝 廷虽以刘锜镇荆州,然无兵以自固;至襄阳之兵,不过千馀人,又皆疲懦,安能以 备缓急!宜令刘锜将二万人分屯荆州要害,更令不住召募,日夜训习,张声势,严 斥堠,仍择久历将陈者一人如田晟其人者以副之。盖晟虽老而战功素著,敌人深畏 之,今居南昌,未足穷其施设,若使与刘锜协办,敌人不敢复事南牧。襄阳则遣一 智勇兼全之将,分武昌之兵万人,比岁更其戍守。襄既有备,吴、蜀可高枕而卧矣。

其二曰募新军。臣往在行间,常见三衙及诸处招军,皆市井游手,数年之后, 虽习知骑射击刺之事,而资性疲懦不改也。臣闻福建、汀、赣、建昌四郡之民,轻 慓勇悍,经涉险阻,习以为常,平居则投石超距,椎牛伐冢,聚为小盗,而为奸雄 之资,使有人驾驭役使,必能得死力。臣窃见殿前司左翼军统制陈敏,生长赣土, 天资忠勇,其民亦畏而爱之;所统之兵,近出田舍,且宜占籍,遂为精近,人人可 用。若朝廷专委陈敏,俾招集四郡之民,使金人果渝盟,则攻守皆可为用,若尚守 和好,则可以填三衙之数。臣观今日敌人之举,其志不小,如闻签陕右、两河民悉 以为兵,与夫契丹、奚家、汉儿诸军不下数十万众,聚之关陕,其在它路,又不知 几万人。若欲攻蜀,则吴璘、姚仲、王彦之兵足以相抗。臣观其兵,皆远来乌合之 众,利在速战,朝廷遣杨存中、成闵提兵总率沿边诸帅,各守江、淮之险,坚壁持 重以老其师,将不战而自溃。况金人比年以来,父子骨肉,自相屠灭,用事之臣, 死亡殆尽,更用离远巢穴,大兴土木,虐用中原之民,皆自取灭亡之道。且空国而 与人战,兵家所深忌。吾方与之相持与江、淮之间,别以陈敏所招数万人,兴战船, 取海道,不旬日可至山东,径入燕山捣其巢穴,此所谓攻其所必救者。前湖北副总 管李横,虽出河朔贼盗,朝廷优以美官,横亦感激奋励,思有以报。臣顷过荆州, 观其为人,听其议论,皆有可取;刘锜亦为之加礼。山东、河朔,横习知形势,若 朝廷使与陈敏分兵北向,均其事权,必然协济机事。仍委三衙,令诸军统制,各举 河朔、山东勇而有谋者多人,计得三千馀人,使从其行,分往郡县,晓以逆顺祸福 之理。河朔、山东既为内应,敌人进退失据,而陕右、两河兵必思溃叛,吾能及其 锋而用之,适足以为吾之资。若朝廷以趋海道为迂,只以陈敏所招人屯之襄阳,亦 可以捍御一面。

其三曰通邻国。宣和之末,臣陷燕、云者累年,敌人以先臣不屈就死,没于韩 企先家,充奴婢役使,企先与乌珠密议,臣皆得密听之。盖闻金人马皆达勒达所入, 冀北虽号产马之地,自兴兵以来,所养至少。金人置榷场于白水,与达勒达贸易, 丁未岁,达勒达之马不入金国,而又通好于达实林牙,使达勒达助兵以为乡道,许 归太子。已而伊都败师,欲结连谋叛,谋泄亡入达勒达,太子卒不遣还,自是太子 郁结成疾,并其母死于云中,达勒达之恨,深入骨髓。今若遣一介之使,开示祸福, 晓以利害,使达勒达之马无与金人互市,金人利于骑战,舍马则无所施其能矣。至 于西夏,亦与金人为雠,而金人亦素畏之,金人常割天德、云中、金肃、河清四军 及八馆之地以赂夏人矣。丁未之岁,伊实郎君领数万骑,阳为出猎,而直犯天德, 逼逐夏人,悉夺其地,夏人请和,金人执其使者。臣是时久留云中,人情稔熟,因 得出入云中,副使李阿雅卜谓臣曰:'昔年大金赂我四军、八馆,俾我出军牵制关 中,合从以攻南宋,及其得志,首叛盟约。某昔年两使南朝,其礼义文法非它国之 比。'自是观之,则西夏恶金人喜中国可知。壬子之岁,尼堪闻蜀地富饶,欲提兵 亲取,令云中副留守刘思恭条陈书传所载下蜀故事,及图画江山形势,锐然欲往。 夏人闻云中聚兵,以为攻己,举国屯境上以备其来,而尼堪亦不敢出兵,止遣萨里 干等以兵攻饶风。今莫若遣辩士谕以盟约,俾以重兵出境上,为吾声援。

臣尚有私忧过计者,金人强则称兵,弱则称和,顷岁经合肥、顺昌及川口数战, 敌人仓皇议和,朝廷姑务息兵,屈体从之。然则今日之举,首叛盟约,自取灭亡; 其势不利,必将复要前日之计,慎勿许和。小胜则于荆、楚之间练兵秣马,积粟务 农,徐为后图;大胜则长驱席卷以图恢复。临机制胜,固有不可预言者。

臣又闻自古用兵,有声有实。今者兵不出境,而张皇声势,惟恐吾之不知,乃 于近塞积石为郛,闭榷场,绝商贾,连战船,自春徂夏,且非秋高马壮之时,臣愿 分遣谍者,伺其虚实,若诚如臣言,则上兵伐谋之举,不可后也。"

五月,壬戌,保康军承宣使、知南外宗正事士雪刂为建宁军节度使。

己巳,宰相沈该、汤思退言:"近令监司、守臣按察所部官属,未有定立条目。 元祐间,司马光陈请举按官吏八条,详密可行,今请重行修立。其举荐四条,曰仁 惠、公直、明敏、廉谨;按察四条,曰苛酷、狡佞、昏懦、贪纵。凡应荐举者,州 举之部使者,部使者举之朝廷,皆籍记姓名,随材任使。又虑一路、一州官吏众多, 长吏觉察不尽,请令监司专按察守倅、路都监以上,守倅按察在州兵曹职官以上, 及诸县令、丞,所举失实者,取旨窜责;失按察者,递降差遣一资。馀所部守、监 司、守倅皆得举按,但不坐失察之罪。"从之。

壬申,金贺生辰使资德大夫、秘书少监王可道,副使定远大将军、太子左监门 兼尚厩局副使王蔚入见。

六月,甲申朔,同知枢密院事王纶为大金奉表称谢使,保信军承宣使、知閤门 事曹勋副之。

丁亥,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武信军承宣使李横为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统总 管,绍兴府驻答刂。

己丑,秘阁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张九成卒,年六十八。诏复敷文阁待制, 致仕。

癸巳,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选锋军统制李显忠,升本司选锋军都统制。

戊戌,名乌江县楚霸王项籍庙曰英惠。

参知政事陈康伯,兼权枢密院事。

辛丑,左朝奉大夫李光守本官,致仕。光既许任便居住,行至江州而卒,年八 十二。

乙巳,侍御史硃倬,殿中侍御史任古,劾尚书左仆射沈该:"天资疏庸,人品 凡下。自居政地,首尾数年,曾无建明以裨国论。渎货无厌,请托公行,纵令子弟 凌轹州县。起造第宅,扰害公私,贪鄙之迹,不可毛举,上孤陛下之恩,下失四海 之望。请赐罢黜,别置宪典。"丙午,左司谏何溥、右正言都民望亦言:"沈该性 资庸回,志趣猥陋,自为小官,已无廉声。徒以谄谀秦桧,遂蒙提挈,滥厕禁严。 连帅梓、夔,略无善状,以子弟为商贾,以亲信为爪牙。陛下比因更化,录其一得 之虑,起之谪籍,擢在政途,俾得自新,以图报塞。今冠台席,亦既三年,举措乖 方,积失人望,引所厚善,置在要津,请托公行,几成市道。夫宰相之职,无所不 统,该乃谓军旅钱谷之事,各有司存,凡百文书,谩不加省。陛下近念士人留滞逆 旅,特令速与差注,旬日以来,未闻有不因介绍而得之者,望亟赐罢黜。"帝命溥 等皆退而俟命。该乞罢政,不允。

己酉,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沈该,充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 安府洞霄宫。庚戌,诏:"沈该依前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该以言者弹击 未已,上疏力辞职名,乃有是命。

闰六月,丙辰,秘阁修撰、新知明州董萃权尚书户部侍郎。

丁卯,宁武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第一将统制官戚方为本司前军都统制。

己巳,故责授向德军节度副使王庶,追复资政殿学士,故责授秘书少监黄潜厚, 追复左通议大夫,官子孙有差。

丁丑,潭州观察使、枢密副都承旨吴拱为利州西路驻答刂御前中军都统制、充 阶成西和凤州路兵马都钤辖,兼知成州。拱乞依例升充副都总管,从之。拱,玠之 子也。

金方建宫室于南京,又营中都,与四方所造军器材木,皆赋于民。箭翎一尺至 千钱,村落间往往椎牛以供筋革,以至鸟、鹊、狗、彘,无不被害,境内骚然。

金主侍太后于宫中,外极恭顺,太后坐起,自扶掖之,常从舆辇徒行;太后所 御物,或自执之。见者以为至孝,太后亦以为诚然。及谋南伐,太后谏止之,金主 不悦,每谒太后还,必忿怒。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三 【宋纪一百三十三】|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三 【宋纪一百三十三】


起屠维单阏七月,尽上章执徐十二月, 凡一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十九年(金正隆四年)

秋,七月,壬午朔,淮东安抚司言:"北边蝗虫为风所吹,有至盱眙军、楚州 境上者,然不食稼,比复飞过淮北,皆已净尽。"癸巳,帝谓大臣曰:"此事甚可 喜,仰见上天垂祐之意。"

丁亥,权吏部尚书、同修国史兼侍读贺允中参知政事。

己丑,权尚书吏部侍郎兼史馆修撰兼侍读叶义问权吏部尚书。

癸巳,中书舍人洪遵言:"近奉指挥,自今功臣子孙序迁至侍从,并令久任在 京宫观,永为定法。臣窃计内外将家子孙无虑二千人,若以序迁,不出十年,西清 次对之班,皆可坐致。太祖皇帝之世,所与开国创业及南征西伐诸大臣,功如曹彬、 潘美、王审琦、石守信、王全斌、慕容延钊之徒,其子若孙不过诸司使,惟彬之子 琮、玮以功名自奋,王承衍、石保吉以联姻帝室,皆为节度使,初不闻有递迁侍从 之例。今指挥一出,使十年之间,清穆敝闲之地,类皆将种,非所以示天下之美观, 望收还前诏。"从之。

戊戌,翰林学士、修国史周麟之,言左宣教郎、知双流县李焘,尝著《续皇朝 公卿百官表》九十卷,诏给札录付史馆。

焘博学刚正,张浚、张焘咸器重之。秦桧盛时,尝遣人谕意,欲得焘一通问, 即召用之,焘迄不与通,坐此偃蹇州县二十年。四川安抚制置使王刚中闻其名,奏 以为干办公事。

初,焘父中,仕至左朝奉大夫,通习本朝典故。焘以司马光《百官表》未有继 者,乃遍求正史、实录,旁采家集、野史,增广门类,起建隆,迄靖康,分新旧官 制,踵而成书。其后《续资治通鉴长编》盖始于此。

己酉,诏:"殿前司破敌军,以五千为额。"时左翼军之改隶者,与统制官陈 敏所募士才二千人,乃于本司诸军那摘以充其数。

八月,甲子,诏:"左朝请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徐度,左朝请郎、两浙 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吕广问,左迪功郎硃熹,并召赴行在;右通直郎、知建州建安县 韩元吉,令任满日赴行在。"并诏度、广问:"俟任满日,与在内升等差遣。"

熹少孤,从延平李侗学。弱冠,中进士第,调泉州同安簿,官满,当路尊敬, 不敢以属吏相待,同安之民不忍其去,五年而后罢。于是慨然有不仕之志,筑室武 夷山中,四方游学之士多从之。帝闻其贤,故召之,熹卒不至。

丙寅,翰林学士兼修国史周麟之兼侍读、权尚书刑部侍郎。

乙卯,金尚书左丞相蔡松年卒,金主悼惜之,奠于其第,命作祭文以见意。

是月,金诏诸路调马以户口为差,计五十六万馀匹,富室有至六十匹者,仍令 户自养饲以俟。

九月,甲申,诏:"建炎以来奉使未还,后嗣无人食禄者,并予一子官。"

乙酉,奉使大金称谢使同知枢密院事王纶、副使昭信军节度使、领閤门事曹勋 等还朝,言邻国恭顺,和好无它;丙戌,宰相汤思退拜贺。帝曰:"朕自纶等归, 中夜以思,不寒而忄栗。盖前此纷纷之论,皆欲沿边屯戌军马,移易将帅,及储积 军粮之类,便为进取之计。万一遂成轻举,则兵连祸结,何时而已!今而后宜安边 息民,以图久长。"

甲午,尚书右仆射汤思退迁左仆射,参知政事陈康伯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省枢密院机速房。

乙未,以皇太后服药,赦天下,命辅臣祈祷天地、宗庙、社稷。不视朝,召辅 臣奏事内殿。

丙申,放临安府公私僦钱半月。诏:"诸路四等以下户去年未纳税赋,两浙、 江东、西去年水灾赈贷物料,及浙东、江西民田为螟螣损稻者,其租赋皆蠲之。" 丁酉,减僧、道今年丁钱之半。己亥,诏:"见盐赃罚及赏钱,并与除放。"皆为 东朝祈福也。

庚子,皇太后韦氏崩于慈宁宫,年八十。

自南渡后,典故多有司省记,至恤章又讳不录。至是一时斟酌,皆出于太常寺 少卿宋斐,而博士杜莘老以古谊裁定。

壬寅,诏:"权吏部侍郎沈介暂兼权礼部侍郎。"

癸卯,翰林学士周麟之为大金奉表哀谢使,吉州团练使、知閤门事苏华假崇信 节度使副之。

时朝廷已议定遗金金缯等物,麟之固请增币而后行。麟之至金,金主喜其辨利, 则赐加厚。

丁未,百官以帝未听政,诣文德殿门进名,自是不复临。

冬,十月,辛亥朔,不视朝,文武百僚诣文德殿门进名奉慰,自是朔望皆如之。

壬子,小祥,帝诣几筵殿行礼。

癸卯,皇太后启攒,有司以权制已讫,请百官以吉服行事。黄中复曰:"唐制, 攒虽在易月之外,犹曰各服其初服。今以易月故而遂吉服以殡,非礼也。"于是百 官常服黑带入朝,衰服行事。

甲寅,帝始听政,御慈宁殿之素幄。

起居舍人杨邦弼为贺大金正旦使,右武大夫、荣州刺史、两浙西路马步军副都 统管张说副之;太府卿李润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张安世副之。

壬戌,尚书兵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杨椿,上皇太后谥议曰显仁。

甲子,大祥,帝衰服行礼,百官常服陪位。两寅,禫祭。

戊辰,帝始御前殿。

乙亥,金主猎于近郊,复命诸路夫匠造军器于燕京,尚书右丞李通董之。又令 户部尚书苏保衡、侍郎韩锡造战船于潞河,夫匠死者甚众。

十一月,辛巳朔,日南至。命尚书工部侍郎王晞亮祀昊天上帝于南郊。

丁亥,参知政事贺允中、保信军节度使、领閤门事、提点皇城司郑藻为皇太后 遗留国信使副。

故事,使者入北境,当服黑带鞯,至是朝议虑北廷不从,已命允中等随宜改移。 允中等至汴京,金主命故叛将孔彦舟押宴,且用常礼赐花。允中辞曰:"使人之来, 致太后遗物。国有大丧,乐何忍闻,况戴花乎!"其大使怒,谓将杀之。允中曰: "王人无暴,事固有体,吾年馀七十矣,当守节死。"彦舟解曰:"两国通好久, 参政勿动心也。"揖允中坐,命左右捧花侍侧而已。

己丑,大行皇太后启攒,帝服初丧之服以祭;礼毕,更素服还内。百官亦如之。

丙申,显仁皇后灵发引,帝启奠于庭,遣奠于丽正门外。礼毕,帝易吉服还宫, 太史焚衰服。

丙午,显仁皇后掩攒宫在永祐陵之西,去显肃攒宫十九步。旧下宫分前后殿。 至是更筑前殿以奉徽宗,中殿以奉显肃、显恭、显仁三后神御,而御殿奉懿节如故。

于是始立四隅,以二十里为禁城,居民皆徙之。又有士庶立墓杂错其间,阴阳 家请悉挑去,宗正寺主簿、权太常丞吴曾从而和之。时监察御史任文荐奉诏监掩攒 宫,就令按规,乃挑其近攒宫者百七十有三穴而已。

十二月,辛亥朔,有司于浙江亭行六虞毕,百官奉迎虞主还慈宁殿,帝行安神 礼。癸丑,帝服素黄袍、黑带、素履,诣慈宁行七虞之祭,八虞、九虞皆如之。

甲寅,谍报北界揭榜禁妄传起兵事,帝曰:"此事有无固不必问,朕观其科扰 劳役,民不堪生,岂是久长之道。惟当精择牧守,务为自治,安边息民,静以待之 耳。"

庚申,金国贺正旦使施宜生等入境。

先是宜生坐范汝为事远窜,遂奔伪齐,齐废,复为金用,累迁礼部尚书。至是 以翰林侍讲学士来贺来年正旦,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耶律翼副之。

壬戌,帝亲行卒哭之祭。甲子,祔显仁皇后于太庙徽宗室。

丙寅,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张焘试吏部尚书。

初,帝知普安郡王之贤,欲建为嗣,而恐显仁皇后意所未欲,故迟回久之。显 仁崩,帝问焘以大计所在,焘曰:"储贰者,国之本也。天下大计,无逾于此。今 两郡名分宜早定。"帝喜曰:"朕怀此久矣,卿言适契朕心,开春当举典礼。"时 风俗侈靡,财用匮乏,焘观帝止北货之贸易,非时之赐予,罢土木,减冗使,躬行 节俭,民自富足,帝嘉将再三。

侍御史硃倬试御史中丞,左词谏何溥试右谏议大夫。

丁卯,尚书兵部侍郎、直学士院杨椿进尚书,仍兼翰林学士。

丙子,金国贺正旦使施宜生、副使耶律翼见于垂拱殿,以谅阴故,命坐,赐茶, 正侍郎、观察使以上,皆与帝服素黄袍、黑带,供帐皆用素黄,卫士常服,去银鹅 对凤,侍坐者锦塾,易以紫素。既见,命大臣就驿赐宴,不用乐;辞,亦如之。

时吏部尚书张焘奉诏馆客,宜生素闻其名,畏慕之,一见,顾翼曰:"是使南 朝不拜诏者也。"宜生,闽人,焘以首邱、桑梓语之。宜生顾其介不在旁,为廋语 曰:"今日北风甚劲。"又取几间笔扣之曰:"笔来。"焘密奏之,且言宜早为备。

金主又潜使画工密写临安之湖山城郭以归,继则绘为屏而图己之像,策马于吴 山绝顶,后题以诗,有"立马吴山第一峰"之句,盖金主所赋也。

乙亥,金杀其太医使祁宰。

宰性慷慨,欲谏南伐,未得见。会元妃有疾,召宰诊视,既入见,即上疏谏, 略言:"国初荡辽戡宋,曾不十年。当此之时,上有武元、文烈英武之君,下有宗 翰、宗雄谋勇之臣,然犹不能混一区宇,举江、淮、巴蜀之地以遗宋人。况今谋臣 将士,异于曩时,且宋人无罪,师出无名。加以大起徭役,营中都,建南京,缮治 甲兵,调发军旅,赋役烦重,民人怨嗟,此人事不修也。间者昼星见于牛斗,荧惑 伏于翼轸,三岁自刑,害气在扬州,太白未出,进兵者败,此天时不顺也。舟师水 涸,舳舻不继,而江湖岛渚之间,骑士驰射,不可驱逐,此地利不便也。"言甚激 切。金主怒,戮于市,籍其家,金人哀之。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十年(金正隆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不受朝。金国贺正旦施宜生等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

乙酉,中书舍人洪遵兼权尚书礼部侍郎。

丙戌,北使施宜生等出北门。故事,北使以八日出门,九日宴赤岸,至是施宜 生等不肯用例,是晚,抵赤岸,宴罢即行。

戊子,太尉、知荆南府、节制屯驻御前军马刘锜,言所招效用六千人,请以荆 南驻答刂御前效用中军、左军为名,分四将,仍以右武大夫周赟充左军统制,閤门 宣赞舍人、荆湖北路兵马都监刘汜充中军统领,皆从之。

先是赐锜回易钱四十万缗,及是锜请益三十万缗,诏出御前激赏库钱、榷货务 通钞与之,如其数。

吏部员外郎虞允文言:"金决渝盟为南牧之计,必为五道:出蜀口,出荆、襄, 止以兵相持;淮东沮洳,非用骑之地;它日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为之 备。"帝颇纳其言。

辛卯,北使施宜生等至镇江府,赐宴,不受,遂即时渡江。

癸巳,尚书左司员外郎邵大受权户部侍郎。

乙未,金国贺正旦使施宜生等渡淮。

故事,北使既登舟,即舟中与伴使置酒三行而别。是日,天未明,送伴使金安 节至淮岸,国信副使耶律翼已先渡淮北去,宜生以下皆不及知,安节遂于中流瞻拜 而已。

丙申,尚书吏部侍郎、同修国史兼侍读叶义问同知枢密院事。

丁酉,罢军容班,本殿前司乐工也。

先是御前置甲库,凡乘舆所须图画、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于甲库,故百 工技艺精巧者皆聚其间,日费无虑数百千。禁中既有内酒库,而甲库所酿尤胜,以 其馀酤卖,颇侵户部赡军诸库课额,以此军储常不足。吏部尚书张焘言:"甲库莘 工巧以荡上心,酤良酝以夺官课,教坊乐工,员增数百,俸给、赐赉,耗费不赀, 皆可罢。"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明日,罢甲库诸局,以酒库归有司,减乐 工数百人。焘之从容补益,皆此类也。

庚子,命辅臣朝献景灵宫,以帝未纯吉服故也。

先是礼官引熙宁故事,请命宰执行礼,既从之矣。权吏部侍郎兼权礼部侍郎沈 介言:"今祔庙礼毕,天地、宗庙、百神之祀,并皆如仪。将来大享明堂,亦合庙 享景灵宫,朝献太庙。若于四孟独否,恐无以副主上之诚孝。请依典礼躬诣。"上 终以为疑。会介出迓使,后五日,有诏:"郊祀行事,稽之礼经,盖无可疑。若四 孟朝献景灵宫,元丰以来自有典故。可令给舍、台谏、礼官详悉讨论,参以古谊。" 议奏,于是帝不出,而命辅臣分诣。

丁未,中书舍人兼权枢密都承旨洪遵试尚书吏部侍郎,太常少卿宋棐权礼部侍 部。

二月,乙卯,大金吊祭使金吾卫上将军、左宣徽使大怀忠,副使大中大夫、尚 书礼部侍郎耨碗温都谨,行礼于慈宁殿,朝散大夫、充翰林修撰、同知制诰石琚读 祭文。既退,命辅臣就驿宴之,不用乐。

丁卯,吏部尚书兼侍读张焘充资政殿学士,致仕。

辛酉,北使辞于几筵殿,次辞帝于垂拱殿。

癸亥,直徽猷阁、知临安府赵子潚权尚书户部侍郎。

甲子,百官纯吉服。

宰相汤思退、陈康伯奏事毕,枢密院宫将退,帝留王纶、叶义问,谕之曰: "朕有一事,施行似不可缓。普安郡王甚贤,欲与差别,卿等可议除少保、使相, 仍封真王。"众皆前贺。纶、义问退,帝曰:"朕久有此意,深惟载籍之传,并后 匹嫡,两政耦国,为乱之本,朕岂不知此!第恐显仁皇后意所未欲,迟迟至今。" 思退曰:"陛下春秋鼎盛,上天鉴临,必生圣子。为此以系人心,不可无也。"于 是普安郡王自育宫中至是三十年。

戊午,命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和州防御使、知閤门事刘允升假崇信军节度使, 充大金报谢使副,谢其来吊祭也。帝亦恐金有南侵意,因使义问觇之。

庚申,起居郎黄中权工部侍郎。

癸酉,帝始服淡黄袍、黑犀带,御垂拱殿。

甲戌,内出手诏曰:"朕荷天祐序,承列圣之丕基,思所以垂裕于后,夙夜不 敢康。永惟本支之重,强固皇室,亲亲尚贤,厥有古谊。普安郡王瑗,艺祖皇帝七 世孙也,自幼鞠于宫闱,嶷然不群,聪哲端正,抗于宗籓,历年滋多,厥德用茂, 闻望之懿,中外所称。朕将考礼正名,颁示天下。夫立爱之道,始于家邦,自古帝 王,以此明人伦而厚风俗者也。稽若前宪,非朕敢私,其以为皇子,仍改赐名玮。" 诏,翰林学士周麟之所草也。是日,以麟之兼权吏部尚书。

丙子,制以皇子玮为宁国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封建王。制既出,中外大 悦。

是月,金遣引进使高植等分道监视所获盗贼,并磔之。

三月,辛巳,兵部尚书杨椿,奉诏举利州西路驻答刂御前左部统制杨从仪、右 部统制李师颜可备将帅;而左朝散郎、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富衡,荐师颜忠节尤力。 诏进从仪一阶,令枢密院籍记;召师颜赴行在。

金东海县民张旺、徐元等反。金主遣都水监徐文、步军指挥使张宏信等率舟师 九百,浮海讨之。金主曰:"朕意不在一邑,欲试舟师耳。"

乙酉,保宁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吴益迁少保,太尉、崇信军节 度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赵密开府仪同三司。二人皆以攒宫之劳,故有是命。

戊子,上策试礼部举人刘朔等于集英殿,既而得右迪功郎许克昌为首,用故事 降为第二,遂赐晋江梁克家等四百十二人及第、出身、同出身。

辛卯,参知政事贺允中等使金国还,入见,允中言敌势必败盟,宜为之备。

壬辰,池州奏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昭庆军承宣使、本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 制岳超卒;以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选锋军都统制李显忠充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 统制。

乙未,太府卿李涧权尚书吏部侍郎。

丙戌,左武大夫、荣州刺史、江南诸路马步军副总管刘光辅,移淮南诸路副总 管,楚州驻答刂。

先是金东海县民为盗,有李秀者,密请淮东副总管宋肇纳款,愿得南归。时议 疑其或致冲突,谍者因谓其与金结纳,将大兴师南来,乃命光辅驻楚州以为之备。 光辅未至,秀又遣其徒至楚州,见右朝奉郎、通判权州事徐宗偃求济师,宗偃谕遣 之。因遗书大臣,大约谓:"东海饥民,困其科敛苛扰,啸聚海岛,一唱百和,犯 死求生,初无能为。金主蒙蔽,下情不通,犹未之闻。若知,偏师一至,即便扑灭; 纵使猖獗得志,必自沂、密横行山东,失利则乘舟入海,诚不足为吾患。今添置兵 官,招集叛亡,适足以生边衅。"

丁酉,以立皇子,命兵部尚书杨椿告昊天上帝,权礼部侍郎宋棐告皇地祇,嗣 濮王士輵告太庙,安定郡王令詪告诸陵。

保宁军承宣使、知金州兼金、房、开、达州安抚使、节制屯驻御前军马王彦为 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充金、房、开、达州驻答刂前诸军都统制,兼知金州、金房 都统制。

甲辰,赐特奏名进士黄鹏举等五十三人同进士出身,宗子彦{髟方}等三十一人, 武举进士樊仁远等十九人,特奏名一人,并授官有差。

丙午,检校少保、武康军节度使、恩平郡王璩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置 司绍兴府,始称皇侄。

诏建王府置直讲、赞读各一员,以郎官兼;小学教授一员,以馆职兼。

加封梁昭明太子统为英济忠显王。

夏,四月,壬子,诏:"天申节州县并免排宴。"以帝在谅闇故也。

甲寅,金以耶律翼南使失体,杖一百,除名;施宜生以漏言烹死。

丙申,参知政事贺允中兼权同知枢密院事。

五月,辛巳,太尉知荆南府刘琦兼本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先是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建言:"诸重地如四川、鄂渚、池阳、建康、 京口,皆已宿兵严守,独荆南历代用武之地,今为重镇,江西九江上流要害之地, 缓急不相应援。请各置都统制以广屯备。"朝廷从之。荆南府、江州创军自此始。

乙酉,初置江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一员,以殿前及步军司兵各三千人,马 军司及新招各二千人隶之。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宁武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前 军都统制戚方为江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辛卯,参知政事贺允中,免兼同知枢密院事,以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将及境也。

初,义问入北境,见金已聚兵,有南侵意,及还,密奏:"敌人以克剥不恤为 能,以杀戮不恕为威,穷奢极侈,燕京已剧壮丽,而修汴京,伐木琢石,车载塞路, 民劳而多死于道,天人共怨,观此岂能久也。又,海州贼党未尽,而任契丹出没太 行,臣去时闻破濬之卫县,回时闻破磁之邯郸,北使三人皆被击伤,夺去银牌,燕 京以南,在处不宁。今欲迁汴京,且造战船,以臣度之,若果迁都,则在彼已失巢 穴。今江、淮既有师屯,独海道宜备。臣谓土豪、官军不可杂处。土豪谙练海道之 险,凭藉海食之利,能役使船户;杂以官兵,彼此气不相下,难以协济。今宜于江 海要处分寨,以土豪为寨主,令随其便,使土豪绕于舟楫之间,官军振于塘岸之口, 则官无虚费,民无惊扰,此策之上者也。"

兵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杨椿,言于右仆射陈康伯曰:"北朝败盟,其兆已见, 今不先事为备,悔将何及!"因与康伯策所以防御之术:其一,两淮诸将,各画界 分,使自为守;其二,措置民社,密为寓兵之计;其三,淮东刘宝,将骄卒少,不 可专用;其四,沿江州郡,增壁积粮,以为归宿之地。康伯见帝,言敌谓我为和好 久而兵备弛,南牧无疑,因条上两淮守御之计,帝嘉纳之。

丙申,金国贺生辰使辅国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萧荣,副使中大夫、太子右 谕德张忠辅入见。

自休兵以后,北使见紫宸殿,设黄麾仗千五百有六人。至是以未纯吉不设仗, 既见,置酒垂拱殿。时建王玮侍燕,荣等望见,耸然曰:"此为建王邪?"竟夕不 敢仰视。

戊戌,天申节,百官及北使上寿,以显仁皇后丧制未终,不用乐。

六月,庚午,知枢密院事王纶充资政殿大学士、知福州。纶引疾求去,故有是 命。

壬申,故太尉、武泰军使郭仲荀,赠开府仪同三司。

仲荀薨十五年矣,至是其孙成忠郎永茂投匦自诉,故录之。

金都水监徐文等破贼张旺、徐元,东海平。

秋,七月,辛巳,金诏:"东海县民为张旺等所诖误者,并释之。"壬午,金 主以张宏信被命讨贼,逗留莱州,与妓燕乐,杖之一百。

诏:"诸路禁兵,以其半教习弓弩,令帅臣春秋遣将官巡行按视。"

丁亥,右文殿修撰、知临安府钱端礼权尚书户部侍郎。

戊戌,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进知枢密院事。

于是义问奏应变、持久二说,以为:"两淮形势,在今危急。荆南刘琦,则均、 襄、隋、郢、通化、枣阳之所隶也。鄂渚田师中,则安、复、信阳、汉阳之所隶也。 九江戚方,则蕲、黄之所隶也。池阳李显忠,则龙舒、无为军之所隶也。建康王权, 则滁、和之所隶也,镇江刘宝与马帅成闵,则真、扬、通、泰之所隶也。江阴正控 海道,宜自镇江分兵以扼之;至于濠梁、固始、安丰诸郡近边,亦宜总之合肥。比 已分屯诸将,宜饬令择地除要,广施预备,此应变之说也。秋冬之交,淮水浅涸, 徒步可过,若敌今岁未动,请江、淮一带,遴选武臣为守,公私荒田,悉拨以充屯 田,使募人耕之,暇则练习,专务持重,勿生衅端,来则坚壁勿战,去则入壁勿追, 使之终无所得而自困,此持久之说也。"

御史中丞兼侍讲硃倬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兼修国史兼侍读兼权吏部尚书周麟之 同知枢密院事。

辛丑,成忠郎、殿前司准备使唤都遇为閤门祗候、添差东南第二副将,庐州驻 答刂。

加封伍员为忠壮英烈威显王。

八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癸丑,左大中大夫、参知政事贺允中充资政殿大学士,致仕。

允中使北还,言敌热必背盟,宜为之备,上疑未决;允中因告老,乃有是命。

端明殿学士、致仕折彦质薨于潭州。

丙辰,中书舍人沈介试吏部侍郎。

宗正少卿金安节权礼部侍郎。

辛未,安庆军承宣使、同知大宗正士衔为安德军节度使。

壬申,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兼权安抚司公事许世安得谍报,金主已至汴京, 重兵皆屯宿、泗,亦有至清河口者,乃遣右宣义郎、通判州事刘礼告急于朝廷。

先是金主命户部尚书梁球,兵部尚书萧德温,计女直、契丹、奚三部之众,不 限丁数,悉签起之,凡二十有四万,以其半壮者为正军,弱者为阿里善,一正军, 一阿里善副之。又签中原汉儿、渤海,十七路,除中都路造军器,南都路修汴京免 签外,吏部侍郎高怀正等十五人,分路带银牌而出,号曰宣差签军使,每路各万人, 合蕃、汉兵通二十七万,仿唐制分二十七军。签数已定,遂以百户部为穆昆,千户 为明安,万户为统军。其统军则有正、副,诸军悉以蕃、汉相兼,无独用一色人者。

金主命榷货务并印造钞引库,起赴南京。

金主喜沽誉,其谒陵也,见田间获者,问其丰耗,以衣赐之。然乱政亟行,民 不堪命。盗贼蜂起,大者连城邑,小者保山泽。山东贼犯沂州,杀其县令;大名府 贼王九等据城叛,众至数万;契丹边禄锦等,皆以十数骑,张旗帜,白昼公行,官 军不敢谁何。所过州县,开劫府库,置于市,令人攘取之,小人皆喜贼至,而良民 不胜其害。太府监高彦福、大理正耶律正、翰林待诏大颖而使还朝,皆言盗事,金 主恶闻其言,皆杖之,颖仍除名。自是人不敢复言。

九月,庚辰,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闻扬州告急,自高邮以驿书遗大臣, 言:"宗偃自到官以来,饱谙觇逻者之情伪。密院、三衙沿江诸将所遣,固不一矣, 要皆取办于都梁、山阳土著之人;同都梁者不过入于泗,自山阳者不过至于涟水, 采听仿佛,信实蔑然。且若东海之人,止缘饥民困于暴敛,犯死求生,而候者哄然, 有兴师十万、驾海航二千艘因而南面之说,遂至重烦朝廷忧顾。宗偃独以为不然, 已而卒如所料。矧今日自六月以来,日闻签军聚粮,修京除道,敷敛金帛,营造舟 船,添立砦栅,虐用其民,无所不至。且约七月必迁都矣,既而不效,展取八月; 又不效,则曰京都改筑外城,更造秘殿,且有登封泰山、款谒明道宫之议。此何所 考信哉?宗偃近以职事至维扬帅府,而都梁持羽檄来,谓金主已迁于汴,重兵散布 宿、泗、清河之间,师司告急,人情恟惧。才少须臾,又无一验,合是此辈传闻之 诞,亦甚明矣。靖康之初,再侵京阙,荐至维扬,无一人知其来者。先声播传,计 之诡也。

"庙谟成算,固非一介可测涯涘,然长江不足恃,两淮不可失,虽三尺童子, 知其利害灼然。若密诏沿流诸将,或以屯田,或为牧放,添增防扼,遣数万人散处 要害以候之。若能梁太逼,则屯天长;若山阳太逼,则屯宝应;又若合肥、襄、邓, 择敌人耳目不甚相接之地,悉储兵备,且命大臣护之,以为缓急调发救应之用,则 敌骑猝来,吾盖有以待之矣。若信觇逻者之言,骇然有自失之意,非所望于中兴之 世也。朝廷防虞料角,至严至备,是注意于海道,可谓亲切。然楚州盐城县,去海 不过一里,又居料角之上,可为籓篱。若屯以千百人,假一二十舟障蔽其前,则料 角决可力守,且与敌人耳目全不相接,亦一控扼之地。望特赐采择。"

辛巳,右谏议大夫何溥、权工部侍郎黄中并兼侍讲。

己丑,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淮南四路马步军副总管兼知黄州李宝,改添差 两浙西路副总管、平江府驻答刂兼副提督海船。

时浙西及通州皆有海舟,兵梢合万人,诏平江守臣硃翼提督。言者请择武臣有 勇略知海道者副之,宝先除知黄州未行,乃有是命,寻以解带恩升宣州观察使。宝 请于沿江州县招水军效用千人,诏许三百。又请器甲弓矢及乞镇江军中官兵曹等五 十人自隶,皆从之。

甲午,小祥,帝行祭奠之礼。百官常服黑带,行香毕,诣文德殿门进名奉慰, 退,行香于仙林普济寺。

丙申,镇江府驻防御前诸军统制刘宝,言自罢宣抚司,背嵬一军发赴行在,欲 补置二千人,以制胜军为名,诏许。旋招武勇、效用、胜捷、吐浑共一千人为之。

壬寅,太学录周必大,太学正程大昌,并为秘书省正字。

冬,十月,乙巳朔,帝始纯吉服。

庚午,金遣护卫完颜普连第二十四人督捕山东、河东、河北、中都盗贼。籍诸 路水手,得三万人。

丁未,起居舍人虞允文为贺大金正旦使,知閤门事孟思恭副之。允文至金廷, 与馆客者偕射,一发中的,君臣惊异。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徐度充贺大金生辰使, 武功大夫、新江南东路兵马都监苏绅副之。

戊申,诏太尉、知荆南府、充本府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刘锜,赴行在奏事。以 荆南驻答刂前军右军统制李道兼权都统制。朝廷将以锜代刘宝掌军,故有是命。

癸丑,兵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杨椿权吏部侍郎。

庚申,侍御史陈俊卿论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十罪,大略谓:"宝 减削军食,暗请钱粮,多遣军士于湖广、江西回易。去岁镇江大火,宝闭壁,下令 出救者死,城中半为煨烬。宝市物为苞苴,皆刻剥置办,乃谓其下曰:'此官家教 我置买。'宝内藏不臣,尝公言曰:'前代帝王皆起于微贱。'此何等语!又养阎、 李二道人夜观星象,至五更则具录以呈。镇江屡易守臣,皆以宝故,近又欲击赵公 偁,赖硃夏卿劝免。今知人言籍籍,乃因入觐,载苞苴之物三十馀舟,欲因为结纳。 宝专悍愚愎,暴虐奸贪,何所不有,使有缓急之事,责之成功,不亦难乎!请因其 来朝斥之,别择良将往肃军旅。"辛酉,安庆军节度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 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罢都统制。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给真 俸,临安府差兵级同本军见随行人前去之任。

先是宝为谏官何溥所劾,帝乃召宝赴行在,未至,陈俊卿复奏其罪。侍御史汪 澈亦言:"宝无尺寸功,朝廷尝调兵戍黄鱼垛,宝既不听,乃请创招制胜军三千人。 方命若此,尚知戴天子之威乎!宝尝出缗钱,遣其军校回易,岁计三万有奇,犹以 为鲜,械诸囹圄;掊刻诸军,至有冻馁不能出门户者。望命有司议宝之罪。"故有 是命。

壬戌,太尉、武泰军节度使、知荆南府刘锜为威武军节度使,充镇江府驻答刂 御前诸军都统制。仍诏:"总领官同诸军统制,将日前非理掊敛及应干私役,日下 改政;诸军所负回易钱,具数以闻,当议除放。除刘宝私财还宝外,馀并桩充军须, 仍出榜晓谕。"

镇南军承宣使、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荆南府驻答刂御前前军右军统制李道为 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丁卯,权工部侍郎黄中兼权吏部侍郎。

十一月,戊寅,皇侄常德军承宣使、权主奉益王祭祀居广为华容军节度使,以 主祭逾十年也。

戊子,大理少卿张运权刑部侍郎。

丁酉,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李显忠,请令诸军屯田,帝谓大臣曰:"此事 可行,然须先立规摹,如括田、市中、立庐舍、给粮种、置农具之类,悉有条理, 乃可施行。两三年间,且尽与地利,使之岁入有得,则不劝而耕矣。"

戊戌,侍御史汪澈言:"自陛下更化以来,进贤退奸,兴利除害,求治如不及, 而辅相未得其人。如汤思退者,本无器识,徒以工骈俪之文,尝缀科目,饰谀言以 奉秦桧,用选举而私秦埙,夤缘超躐,径跻枢近。自桧之死,一时支党,悉从贬窜, 而思退独得漏网。陛下以其外若纯笃,而不知其中实佞邪,偶因乏人,遂至大用, 为相以来,亦三阅岁矣。曾无一善之可纪;任情率意,凡所施为,多拂公论。且匿 名迹,远权势,大臣之事也,思退则蔑视同列,擅作威福,恩欲归己,怨使谁当? 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与欤哉?其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 无所不至矣。'夫望轻不足服士夫,则众怨并兴;德薄不足理阴阳,则天戒垂示。 祖宗法令,或废格而不用;臣寮章疏,多沈抑而不行。久玷钧辅,物议沸腾,岂惟 有妨贤路,实亦深负陛下所以委任责成之意。望早赐罢黜,以快中外之望。"

金主命亲军司以所掌付大兴府,置左右骁骑副指挥使,隶点检司;步军都指挥 使,隶直徽院。

十二月,乙巳朔,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汤思退 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领江州太平兴国宫。

丁未,诏:"观文殿大学士、提领江州太平兴国宫汤思退落职,依旧宫观。"

戊申夜,白气如带,东西亘天。

癸丑,金禁中都、河北、山东、河南、河东、京兆军民网捕禽兽及畜养雕隼者。

丁卯,閤门宣赞舍人、荆南府驻答刂御前中军统领刘玘为镇江府驻答刂御前中 军统制,用刘锜奏也。

庚午,金国贺正旦使奉国上将军、兵部尚书仆散权,副使翰林学士、忠靖大夫、 知制诰、同修国史韩汝嘉,见于紫宸殿。

安南进驯象,边吏以闻,帝谓大臣曰:"蛮夷贡方物及其职,但朕不欲以异兽 劳远人。可令帅臣谕今后不必以驯象入献。"

金主以降将孔彦舟习知兵事,起为南京留守。

彦舟荒于色,有禽兽行,而金主独喜之。时有传彦舟已死者,既而知其妄,金 主为杖妄传者以激励之。无何,彦舟果死,遗表言伐宋当先取淮南云。

金主禁朝臣饮酒,除三国人使宴饮,其馀饮酒者死。既而益都尹京、安武节度 使爽等,以立春节饮于驸马都尉图克坦贞家。金主召而诘之曰:"戎事方殷,禁百 官饮酒,卿等知之乎?"贞等伏地请死。金主数之曰:"汝等若以饮酒杀人太重, 则宜早谏。魏武帝军令曰:'犯麦者死。'已而乘马入麦中,乃割发以自刑。犯麦, 微事也,然必欲示信。朕为天下主,法不能行于贵近乎?朕念慈献子四人,惟朕与 公主在,而京等皆近属,曲贷死罪。"于是杖贞七十,京等各杖一百。降贞为安武 军节度使。京为滦州刺史,爽为归化州刺史。

西夏主仁孝之嗣位也,国中多乱,其臣任得敬抗御有功,遂以为相,封楚王。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五 【宋纪一百三十五】|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五 【宋纪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尽十二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

冬,十月,诏曰:"朕履运中微,遭家多难。八陵废祀,可胜抔土之悲;二帝 蒙尘,莫赎终天之痛。皇族尚沦于沙漠,神京犹陷于草莱,衔恨何穷,待时而动。 未免屈身而事小,庶期通好以弭兵。属强敌之无厌,曾信盟之弗顾,怙其篡夺之恶, 济以贪残之凶,流毒遍于陬隅,视民几于草芥。赤地千里,谓暴虐为无伤;苍天九 重,以高明为可侮。辄因贺使,公肆嫚言,指求将相之臣,坐索汉、淮之壤。皆朕 威不足以震叠,德不足以绥怀,负尔万邦,于兹三纪,抚心自悼,流涕无从。方将 躬缟素以启行,率貔貅而薄伐,取细柳劳军之制,考澶渊却敌之规。诏旨未颁,欢 声四起。岁星临于吴分,冀成淝水之勋;斗士倍于晋师,当决韩原之胜。尚赖股肱 爪牙之士,文武大小之臣,戮力一心,捐躯报国,共雪侵凌之耻,各肩恢复之图。 播告迩遐,明知朕意。"

四川宣抚使吴璘以檄告契丹、西夏、高丽、渤海、达勒达诸国及河北、河东、 陕西、京东、河南等路官吏军民。

江、淮制置使刘锜至盱眙军。

浙西副总管李宝以舟师至东海县。

先是魏胜既得海州,久之,官军不至,城中之人始知其无援,然业已背金,不 敢有贰心。胜惧,乃推宝之子承节郎公佐领州事,自出募兵,得数千人,往攻沂州。 有女真万户之妻王夫人者,阳引兵避之;胜入城,遇伏,与战,大败,仅以身免。 胜复还海州,金兵围之。宝闻,麾兵登岸,以剑画地曰:"此敌界,非复吾境,当 力战!"因握槊前行,接敌奋击,士无不一当十。金人惊出意外,亟引去,于是胜 出城迎宝。宝维舟犒士,遣辩者四出招纳降附。时山东豪杰开赵、明椿、刘异、李 机、李仔、郑云等,各以义旗聚众。赵与耿京所部马军将王世隆合共攻城阳军。城 阳军者,密州之莒县,陷后改焉。赵等闻宝来,遣使至军前纳款,宝以为修武郎。 会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骑至城阳军解围,赵等散去,世隆以其军屯日照县境。宝舟至 胶西县,遣提举一行事务曹阳佯借民马,与小吏徐坚往迎之,世隆以其众降。后数 日,开赵亦至。宝以世隆、赵并为山后都统制,以侍官军进攻,且为声援。

辛丑,金人自涡口系桥渡淮。

先是池州都统制李显忠提兵在寿春、安丰之间,欲回军庐州,徐观其变。至谢 步,谍报敌自正阳渡淮矣,参议官刘光辅曰:"若欲寻战地,岂可退却!宜据形势 之地,结垒以待之。见利则进,策之上也。"显忠从之,得低山深林,可以设伏。 显忠率心腹百馀骑,转山取路。敌直掩显忠之背,显忠觉之,率诸将邀截,获数人。 俄闻敌大至,遂自峡山路渡大江以归。显忠军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仅二 十道,是役也,书填悉尽,中侍大夫王光辅及统制官孔福等受之。

癸卯,少保、四川宣抚使吴璘兼陕西、河东招讨使,太尉、江淮浙西制置使刘 锜兼京东、河北东路招讨使,起复宁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湖北、京 西制置使成闵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讨使。

金主至安丰军,又破蒋州。

秘阁修撰、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参议官陈桷,直敷文阁、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李植, 并兼逐路招讨司随军转运副使,应办刘锜、成闵军钱粮。

乙巳,刘锜自盱眙军引兵次淮阴县,留中军统制刘汜、左军统制员锜守盱眙。

时金人将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锜列诸军于运河岸以扼之,数十里不断,望之如 锦绣。金人以铁骑列于淮之北,望之如银。

右文林郎曹伯达,改右宣议郎。

伯达初权知虹县簿,焚金诏不拜,上命改京秩,秦桧抑之不行。至是自陈而有 是命。

丙午,金人立其东京留守曹国公褒为皇帝。

时金人困于虐政,汹汹欲为变。完颜默音询以拥立留守,众皆曰:"是太祖之 孙,当立。"于是入府求见。褒才出,则庭下悉呼万岁,遂即位。丁未,改元大定, 大赦。数前主过恶,弑皇太后图克坦氏,杀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孙及宗本诸王,毁 上京宫殿,杀辽豫王、宋天水郡公子孙等数十事。以完颜默音为右副元帅,高忠建 为元帅左监军,完颜福寿为右监军。

戊申,三省、枢密院奏招纳归附正人赏格:应接纳金人万户或蕃军千人者,补 武翼郎,下至蕃军五人、汉军十人者,补进勇副尉,凡十等。如蕃、汉签军自能归 附者,并优补官资。有官人优加升转,仍不次擢用。降黄榜晓谕。

金主亮率师渡淮。是夜,漏下二鼓,王权自庐州引兵遁,屯昭关。

初,金主亮在寿春,欲渡淮,系浮桥已成。逻者获权军摆铺数人,中有一曹司, 金主亮见之,问权所在,曹司曰:"在庐州。"又问:"有兵几何?"曰:"五万。" 金主亮曰:"是也,吾知之矣。"乃以金十馀两遣曹司,且令附书与权。

权闻金已渡淮,遂自庐州退兵,沿路作虚寨以疑敌。有游骑为权军所执,权与 之酒,问其虚实,有都壕寨者曰:"大金起兵六十万,以十万出清河口,不战,但 为疑兵以当淮东之军;以二十万分往京西;三十万随国主来,其十万人出战,十万 人护驾,十万人夺淮渡江。"权曰:"不可当也,宜引避之。"遂退保和州。

己酉,金主褒以新立,飨将士,赐官赏各有差,仍给复三年。会尚书省请以从 军来者补诸局承应人及官吏阙员,金主曰:"旧人南征者即还,何以处之?必不可 阙者,量用新人可也。"

庚戌,直秘阁、知庐州、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龚涛弃城走。

时谍报敌兵至北门外二十里,涛声言将本州人马往无为军等处措置捍御,委修 武郎、添差本州驻泊兵马都监杨春权州事。

辛亥,江淮制置使刘锜,令淮东副总管张荣选所部战船六十五艘,民兵千人, 赴淮阴军前使唤。

先是有诏调淮东丁壮万人付荣,于射阳湖等处缓急保聚。时淮东遭水灾,民多 乏食,锜请日给民兵钱米及借补首领官资以为激劝,而转运使杨抗令荣分其兵之半 归农,半给钱米。至是调赴军前者,皆溃逸不归,荣卒不能军。

金人破滁州。

初,金主亮既渡淮,令万户萧琦以十万骑自花靥镇由定远县取滁阳路至扬州。 琦至藉塘,驻军数日,先以百馀骑攻清流关,南军无与敌者。又二日,遂长驱入关, 直抵滁州,右朝奉大夫、知州事陆廉弃城去。金兵所过,皆不杀掠,或见人,则善 谕之使各安业。有军人遗火焚民居草屋一间者,立斩之,乃揭榜以令过军。

初,淮南转运副使杨抗,令州县乡村临驿路十里置一烽火台,其下积草数千束; 又令乡民各置长枪,崔督严切,人甚苦之。至是金入滁州界,方以乏马刍为患,而 所得积草甚众,又乡民皆弃枪而去,尽为金人所取。琦之深入也,每过险阻,忧必 有备,至则全无守御,如蹈无人之境,金甚笑其失计焉。

壬子,皇子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建王玮为镇南节度使,以明堂恩也。

江淮制置使刘锜得金字牌,递报淮西敌势甚盛,令锜退军备江。时锜在淮阴, 与金人隔淮相持已数日。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顺流而下,锜使人邀取之,有粟数囊 而已。锜曰:"此探水势者也。"俄顷,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马头以过舟,舟约数百 艘,有载粮往濠州者,有载激犒之楚州、扬州者,溯流牵挽,其势甚速。锜募善没 者凿舟沈之,金人大惊。

先是淮南转运副使杨抗,聚民为水寨,以土豪胡深充都统领。抗在淮阴,见锜 与金人相持,自言欲守水寨,且催督钱粮,应副大军,乃弃其军而去,遂渡江,居 江阴军。

癸丑,金人围庐州,修武郎、添差兵马都监、权州事杨春,勒兵乘势突阵以出, 过中派河,率乡兵守焦湖水寨。

甲寅,刘锜遣兵渡淮,与金人战。

先是锜遣前司策应右军统制王刚等间以兵数百渡淮,金人退却,官军小胜。既 而金人悉众来战,锜不遣援,节次战没者以千数;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或进 或却,以退无归路,死者什七八。

金主亮至庐州城北之五里,筑土城居之,道获白兔,语李通曰:"武王白鱼之 兆也。"

江州都统司将官张宝复入蒋州。

蒋州既为金人所破,诏戚方措置收复。金闻南军且至,遂退去。

金人侵樊城。

先是都统制吴拱至襄阳,欲屯万山小寨,或襄阳失利则西入蜀,诸军皆汹汹不 定。时荆南军新创,金将刘萼拥众十万,扬声欲取荆南,又欲分军自光、黄捣武昌。 朝廷以金昔尝由此入江西,虑摇根本,令拱遣兵护武昌一带津渡。拱将引兵回鄂, 宣谕使汪澈闻之,驰书止拱,而自发鄂之馀兵进戍黄州。拱还襄阳,尝褊躁不自己。 会刘萼取通化军,前一夕,牛首镇庄家三人缒城入襄阳,告以金人且至,拱疑之, 不为备。翼日,金骑三千忽至樊城,欲夺浮桥,径至城下。自讲好后,樊城不修筑, 多缺坏,副将翟贵,部将王进,时以兵二百戍焉。统制官张顺通,以百骑巡逴,与 敌遇,击之。会系浮桥未成,敌不得济。二将引兵出战,拱登城,渐出兵御之,敌 少却。金人三却至竹林下,铁骑突出,官兵遂败。拱以四舟渡师助之,阻风不至, 二将俱死,士卒半掩入水中。至晚,金兵退。是役也,以大捷闻;武功大夫张平未 尝出兵,亦以奇功迁中卫大夫。军中谓之"樊城功赏。"

乙卯,命学士院撰祝文,具述国家与金和二十馀年,备存载书,今无故渝盟, 师出诚非得已之意,以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及岳渎诸神。

江淮制置使刘锜闻王权败,乃自淮阴引兵归扬州。淮甸之人,初恃锜以为安, 及闻退军,仓卒流离于道,死者十六七。

锜之未退也,檄淮东副总管张荣以所部人船尽赴淮阴,是日,荣被檄即发泰州, 至楚州则大军已退,其所统民兵皆惊溃。荣收散亡仅千人,至邵伯埭,决运河水入 湖以自保焉。

金主亮入庐州,召城外被掳百姓数十人,亲自拊循,使之归业,人赐银十两。

兴元府都统制姚仲遣忠义统领王俊率官兵义士至盩厔县,遇金人于东洛谷口, 破之。

侍卫步军司右军统制邵宏渊以左右二军至真州。

金州都统制王彦遣统制官任天锡、郭谌等领精兵出洵阳,至商州丰阳县,克之。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引兵至蒋州。

先是江州都统制戚方,奏以武德大夫、本司副将张存权知蒋州,以所部三百守 之。撙既至,以本军将官兰秉义权知州事,存力争,不听,遂与其众之沙窝。

左武大夫、建康府驻答刂、御前破敌军统制姚兴,与金人战于尉子桥,死之。

先是王权既屯昭关,将士犹有欲战之心。权引兵先遁,金以铁骑追及尉子桥, 兴以所部三千人力战。权置酒仙山上,以刀斧自卫,殊不援兴。自辰至申,兴出入 三四,杀敌数百。统制官戴皋下道避敌,敌遂假立权帜以诱,兴奋入,与其徒拱卫 大夫、忠州防御使郑通等五十人俱陷,死之。事平,赠兴容州观察使,即其地立庙。

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虞允文,闻王权至濡须,知事急,度权与刘锜必俱退, 遂率侍从数人同见辅臣,言权退师,已临江口,必败国事。尚书右仆射硃倬、参知 政事杨椿皆曰:"权自言退师以导敌深入,身当其冲,令步军司左军统制邵宏渊出 其右,池州都统制李显忠出其左,夹攻之。"允文等力辩其不然,且言权为走计, 倬等犹以为不然。丁巳,果得王权败归报,中外大震。

帝召太傅和义郡王杨存中,同宰执对于内殿。帝谕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敌,左仆 射陈康伯曰:"不可。"存中言:"敌空国远来,已临淮甸,此正贤知驰骛不足之 时,愿率将士北首死敌。"帝喜,遂定亲征之议。

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吴璘,封成国公,以明堂恩也。

閤门宣赞舍人、知均州武钜,遣总辖民兵荀琛、将官李元等领兵进取,右奉议 郎、知房州司马倬,遣乡兵二千为援,且济其军食。琛等复邓州。

金主褒出东京内府之器物金银赡军吏。

戊午,知枢密院事叶义问督视江、淮军马;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虞允文参谋军 事;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洪迈,秘书省校书郎冯方,并参议军事。

权礼部侍郎黄中请为钦宗作主祔庙,从之。

侍卫步军司左军统制邵宏渊,及金统军萧琦战于真州胥浦桥西。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扼滁河不得渡,执乡民欧大者问之。大以绍兴十一年韩 世忠以数百骑往定远县,虚惊而回,至瓦梁,尽毁民居以为浮桥,恐金人效之,乃 答以有路,自竹冈镇可径至六合县,琦从之,俾为乡导,遂迂路半日,故六合居人 皆得逃去。

宏渊在真州,方饮酒,有报金人且至者,亟率众,相遇于胥浦桥。宏渊命将官 三人拒于桥上,金人弓矢如雨,我师多死。城中老弱皆窜避,惟守家强壮犹登城以 观。正争桥间,敌实草以渡河,三将皆死。宏渊率亲随军入城,掩关以拒,军民皆 奔江上,得舟渡江以免。宏渊毁闸板,退屯于扬子桥,真州遂破。金人得城不入, 径自山路攻扬州。

江淮制置使刘锜军还至邵伯埭,闻金攻真州,疑扬州已不守,未敢发。会探者 报扬州城上旗帜犹是官军,锜曰:"真州虽失,扬州犹为国家守,当速进。"乃自 北门入,见安抚使刘泽。泽以城不可守,劝锜退屯瓜洲,锜令诸军憩歇,徐图所向。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复商洛县。

己未,铸枢密行府之印。

诏翰林学士何溥祠马祖,又命招讨使祃祭于军中。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引兵渡淮,攻蔡州。撙在信阳军,闻金人已至淮右, 曰:"此可以进兵捣其虚矣。"遂行。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等复商州,获其守将昭毅大将军完颜守能;同知州、武骑尉 马彦降。

时关陕空虚,华州密迩商、邓,人心惊摇,金所命蒲城令与尉皆遁去。丞乔扆 召耆老告之曰:"事势若此,南军且至,尔等何以御之?"皆曰:"有降而已。" 扆曰:"即偏师至,南军奔溃不暇,从之而去者死于蹂躏;其不能出者,责以背叛, 孥戮之。莫若一心固守,此万全策也。"既而有谋翻城内附者,扆执而戮之,众乃 止。

庚申,太傅、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御营宿卫使。

初,王权之未败也,权礼部侍郎黄中为帝言:"淮西将士不用命,请择大臣督 诸军。"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状甚力,不听。

赵撙破褒信县。

建康府都统制王权自和州遁归。

权闻敌且至,给其众曰:"已得旨,弃城守江矣。"遂引兵登车船渡江,屯于 东采石。

金人入和州。

初,金兵至近效,犹未知王权弃军而归也。后军统制韩霖最后出城,乃纵火, 城中喧乱,金人闻之曰:"南军遁矣!"遂进兵入城。城中糗粮、器械,并委于路。 敌势奔突,军民自相蹂践及争渡溺死者,莫知其数。将士愤怒号呼,指船诋詈,皆 以权不战误国为言。统制官时俊殿后,以弩伏道傍,敌骑稍止。溃兵往往弃甲,抱 芦苇浮江而渡,得生者什四五。

壬戌,诏以金人背盟好,劳我将士,蒙犯矢石,自今月二十四日,当避正殿, 减常膳。

尚书户部侍郎刘岑兼御营随军都转运使,先往沿江措置。宁国军节度使、池州 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御营先锋都统制,随州观察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 事李捧为前军都统制,右武大夫、高州刺史苗定为右军统制,武经郎、閤门宣赞舍 人、殿前司摧锋军统制郭振为左军统制,翊卫大夫、利州观察使刘锐为中军统制, 仍命显忠屯芜湖以扼裕溪口之冲,且为王权声援。

捧尝请断吴江桥以扼金,或又欲堑常熟之福山以断其骑军,徽猷阁直学士、知 平江府洪遵曰:"审尔,是弃吴以西邪?"凡堂帖、监司符移,皆收不行。

成忠郎、閤门祗候、东南第二副将都遇知濠州。召降授武显大夫、吉州刺史、 知濠州刘光时还行在。时州已不守,光时寓治横涧山寨。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请令勋臣、戚里、内侍之家,献家财以助国,仍加优赏, 从之。

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始至视事。先是建康居民惊移而去者十五六,及焘 至,人情稍安。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至新蔡县。金人所命令佐率众迎敌,撙一鼓破之。

江、淮、浙西等路制置使刘锜,退军瓜洲镇。金破扬州。

初,邵宏渊既失利,金人径攻扬州,屯于平山堂下。宏渊亦退在扬子桥南,毁 闸板而渡,扬州军民皆倾城而奔。锜乃退军,自南门外拆民屋,为浮桥,诸军过绝, 即毁桥,由东门而去。守臣武功大夫、荣州刺史刘泽亦奔泰州,往通州渡江,入平 江府。

金主褒以前临潢尹完颜晏为左丞相。旋以诏谕南京太傅、尚书令张浩。

癸亥,诏侍从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职。先令翰林学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 张运、给舍金安节、刘珙、台谏梁仲敏、杜莘老、吴芾、礼官王普、尚书郎徐度、 薛良朋、余时言、柳大节、姚宽从行,仍命景夏等分摄六曹职事。时权兵部侍郎陈 俊卿措置海道,而户部侍郎刘岑、中书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从官两省留临安者, 惟汪应辰、徐嘉、黄中、路彬、许尹、唐文若六人而已。宽,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严,用绍兴七年故事。杜莘老为帝言:"今亲征与曩日事异,宜皆 从简以幸所过郡县。"帝曰:"此行中宫及内人不往,止与建王行,欲令遍识诸将 耳。"乃命王府直讲史浩从行。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时宿将,莫不震怖惕息,独 王处之恬然不惧,廷臣有奏请王为元帅者。及扈行,边遽日至,王预料某所可守, 某所可攻,某人可用,后率如所言。

王权自采石夜还建康,既而复如采石。时金主亮率大军临西采石杨林渡已数日, 权与左朝请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犹庇匿不以闻,州学谕汪馀庆与教授蒋继周同往 见傅责之,傅气夺,一日发八奏。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东西,朝廷大惊,三 省、枢密院吏皆挈家出,都人惊疑不可止。次报金人已到杨林而不言杨林渡,朝廷 莫知其在江之南北,益惧;因遣人于闾巷间求当涂、历阳人,问杨林所在,夜二鼓, 乃得一士人,言杨林,西采石之渡口也,于是惊疑稍定。

甲子,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左 大中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汤鹏举,复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

赵撙下平兴县。

忠义统领柳万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兴州前军统制兼主管中军军马吴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节制军 马向起,败金人于德顺军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泾原,宣抚招讨使吴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过德顺,遇金游 骑二千馀与官军接,遂驻于治平。统领官刘海,将官曹建,以数百骑掩击之,斩其 将泼察,生俘数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宣抚司第赏,首先出陈破敌者为奇 功,进官四等,其下各有差。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扎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镇江府左军统领员琦,及金人战于扬州皁角林,败之。

初,金人既得扬州,即遣兵逐刘锜,与南军相尾。至是全军来争瓜洲渡,锜命 统制官贾和仲、吴超等拒之于皁角林。琦陷重围,下马死战数十合。中军第四将王 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设伏,金兵既入,强弩俄发。金人以运河岸狭,非骑兵之 利,稍引去,遂大败之,斩统军高景山,俘数百人。

时诸处以捷旗报行在者络绎于道,市人语曰:"日闻报捷可喜,但一报近如一 报亦可忧。"

督视军马叶义问读锜捷报,至金兵又添生兵,顾谓侍吏曰:"生兵是何物?" 闻者皆笑。当时谓之"兔园枢密"。

丙寅,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与金舟师遇于密州胶西县陈家岛,大败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询、商简、梁三儿等计,造战船数百,使工部尚书苏保衡 等统之,约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门山,入钱塘江,事毕,来江上迎报。

金舟泊唐家岛,宝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馀里,而北风日起,宝忧之。有大汉 军水手数百来降,大汉军,所签上等户也,皆富豪子弟,宝问之,得北军事实。裨 将曹洋请逆战,知朐山县高敞曰:"不可。彼众我寡,宜避之。"洋曰:"彼虽众, 皆不谙海道。且降人云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动,虽众何为?况我深入至 此,前逆大敌,欲退,其可得乎?"宝伺金人未觉,遣洋与裨将黄端祷于石臼神祈 风,夜漏将尽起碇,南风渐应,众喜,争奋。俄顷,薄敌船,鼓声震垒,金人失措。 金帆皆以油缬为之,舒张如锦绣,绵亘数里,忽为波涛卷聚一隅,窘蹶无复行次。 船中有火起者,宝命以火箭射之,著其油帆,烟焰随发,延烧数百艘。火不及者犹 前拒,宝进军跃登其舟,短兵击刺,殪之舟中,其签军脱甲而降者三千馀人。获其 副都统、骠骑上将军、益都府总管完颜正嘉弩等五人,斩之。保衡舟未发,亟引去; 获倪询等三人及金诏书印记,与器甲、粮斛以万计。

江淮制置使刘锜在瓜洲四日,无日不战。锜恐人心不固,乃遣人自镇江取妻子 以安人心。至是有诏令锜专防江上。会锜病已剧,遂肩舆渡江,留其从子中军统制 官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

知均州武钜遣将与忠义军复卢氏县。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出金人不意,于 宿草间乘风纵火,鼓噪而进,金兵披靡。撙率亲兵冲击,斩其总管杨寓,遂整众入 城,秋毫无犯。宣谕使汪澈以撙提举诸军。

先是朝命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统诸军为王权之援,武昌令薛季宣献策于汪澈, 谓:"闵军已得蔡,有破竹之势,宜守便宜勿遣,令闵乘虚下颍昌,趋汴京,金人 内顾,必惊溃。"澈不果用。

丁卯,诏:"蔡京、童贯、岳飞、张宪子孙家属见拘管州军,并放令逐便。" 用中书门下省请也。于是飞妻李氏与其子霖等皆得生还焉。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至镇江,权立行府。

中书舍人兼参谋军事虞允文见太尉刘锜,问兵败状,锜曰:"锜当上还制置、 招讨二印耳。"允文曰:"国事如此,公持是印欲安所归乎?"锜惭不能答。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自商州遣兵会虢州忠义首领辛傅等取硃阳县,降其知县事、 奉议大夫刘楫、商洛都监、供奉班祗应王元宾,俘女真九人。

初,金主褒既立,遣通事萧恭持赦诏抚定州县。及中都,权留守拒而不从,恭 立诛之,大兴尹李天言惧而听命。于是自黄河以北皆下之。

左丞相张浩自汴京录赦诏,驰以报金主亮,亮叹曰:"朕欲候江南平,复取一 戎衣大定之义以纪元,是子乃先我乎!"即遣右议军郭瑞孙回众还攻,令尽诛黄河 以北之叛己者。

十一月,己巳朔,诏:"枢密院招效用二千人,令忠锐第五将张耘措置。"

是日,金州统制官任天锡攻虢州。金守臣兼信迎敌不胜,遁去,遂复虢州。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在镇江,得知建康府张焘状,言金人侵采石为渡江计,势甚 危,乞急保江、淮。时制置使刘锜还屯镇江,病已剧。义问乘大舟,以二校执器械, 立马门左右,至镇江,闻瓜洲军与金人相持,惶遽失措。时江水低浅,沙洲皆露, 义问役民夫掘沙为沟,深尺许,沿沟栽木枝为鹿角数重,曰:"金人若渡江,姑此 障之。"乡民执役,且笑曰:"枢密肉食者,其识见乃不逮我辈食糖籺人。一夜潮 生,沙沟悉平,木枝皆流去矣。"会建康告急,义问乃遵陆而进。

金主褒以左丞相晏兼都元帅;辛未,以尚书李石参知政事。

壬申,观文殿大学士、新判潭州张浚,改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召资政殿学士、 知建康府张焘赴行在。

宁国军节度使、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 统制,亲卫大夫、常德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右军统制邵宏渊为池州驻答刂御前诸 军都统制。

诏:"进纳授官人,并损其直十分之二,与免铨试,仍作上书献策名目,理为 官户,永不冲改。"自下鬻爵令半年,愿就初品文阶者才一人,言者请损其直以招 来之。

镇江府中军统制刘汜,及金人战于瓜洲镇,败绩。

时金人以重兵捣瓜洲,权都统制李横引诸军迎战。叶义问督镇江驻答刂后军渡 江,众皆以为不可,义问强之。未著北岸,义问惧怯见于颜色,即令向西去,曰: "欲往建康府催诸军起发。"市人皆媟骂之。汜提本部兵先走,诸军皆不进。横以 孤军不可当,亦遁,失其都统制印。金人铁骑掩至江上,左军统制魏俊,后军统制 王方,战死柳林中,皆金疮被体。汜性骄惰,不习军事,至是卒败。

义问离镇江三十里,至下蜀镇,有急递云:"官军败退,瓜洲渡为金人所据。" 义问大惊,问:"山路可通浙东否?"诸将皆喧沸曰:"枢密不可回,回则不测。" 左右亦惧,乃请义问速趋建康。

江州右军统制李贵引兵至颍河,焚金人粮舟,获金帛甚众,遂进攻颍昌。

金人以百骑至无为军,左朝奉大夫、知军事韩髦先遁去,井邑悉为恶少所爇。

癸酉,淮宁陈亨祖执金同知陈州完颜耶噜,以城来归。亨祖,州大豪也,诏以 为武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宁府。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官赵撙去蔡州以援成闵,留从义郎、鄂州驻答刂御前军正 将李询知州事。询,蔡州人也。于是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德,复入城据之。

甲戌,罢王权赴行在,以李显忠代之;命中书舍人、参谋军事虞允文往芜湖, 趣显忠交权军,且犒师采石。

时知建康府张焘,至府才十馀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门求见曰:"此何时, 而公欲安寝乎?"焘曰:"日来人情汹汹,太守不镇之以静,必不安。虽然,舍人 何以见教?"允文曰:"谍者言敌以明日渡江,约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 "焘以死守留钥,遑恤其它!舍人平日以名节自任,正当建奇功以安社稷。"允文 曰:"此允文之素志,特决公一言耳。"

先是金主亮为内变所挠,自将细军驻和州之鸡笼山,用内侍梁汉臣议,将自采 石济。乃携千馀骑谒西楚霸王祠,叹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诚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临江筑坛,刑白、黑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于江中,召都 督昂、副都督富里珲谓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济江矣。"富里珲曰:"臣观宋舟 甚大,我舟小而行迟,恐不可济。"金主亮怒曰:"尔昔从梁王追赵构入海,岂皆 大舟耶?明日汝与昂先济!"昂闻欲令之渡江,悲惧,欲亡去。及暮,金主亮遣人 谕之曰:"前言,一时之怒耳,不令先过江也。"

丙子,中书舍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虞允文,督舟师败金兵于东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馀里,闻鼓声振野。允文见官军十十五五坐路傍者,问之,众 曰:"王节使在淮西声鼓,令弃马渡江。我曹皆骑士,今已无马,我曹不解步战也。"

从者皆劝允文还建康,曰:"事势至此,皆为它人坏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师耳, 非委督战也,奈何代人任责!"允文不听,策马至采石,趋水滨,望江北敌营,不 见其后,而权馀兵才万八千人,马数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军都总管阿林、武捷军副总管阿萨率舟师先济,宿直将军温都沃 喇、国子司业梁钦等皆从战。金主亮登高台,张黄盖,被金甲以观战。

南师已为遁计,允文召其统制张振、王琪、时俊、戴皋、盛新等与语,谓之曰: "敌万一得济,汝辈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养 汝辈三十年,顾不能一战报国?"众曰:"岂不欲战,谁主者?"允文曰:"汝辈 止坐王权之缪至此,今朝廷已别选将将此军矣。"众愕立曰:"谁也?"允文曰: "李显忠。"众皆曰:"得人矣!"允文曰;"今显忠未至而敌已过江,我当身先 进死,与诸军戮力决一战。且朝廷出内帑金帛九百万缗,给节度、承宣、观察使告 身皆在此,有功即发帑赏之,书告授之。"众皆曰:"今既有主,请为舍人一战!" 允文即与俊等谋,整步骑陈于江岸,而以海鳅及战船载兵驻中流击之。时水军将蔡 甲、韩乙各有战舰,皆唯唯不动,乃急命当涂民兵登海鳅船踏车。军人说谕民兵曰: "此是必死之地,若齐心求生,万一有得归之理。"民兵皆然之。

布陈始毕,风大作。金主亮自执小红旗,麾舟自杨林口尾尾相衔而出。金所用 舟,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敌始谓采石无兵,且 诸将尽伏山崦,未之觉也,一见,大惊,欲退不可。敌舟将及岸,南军小却。允文 往来行间,顾见时俊,抚其背曰:"汝胆略闻四方,今立陈后,则儿女子耳。"俊 回顾曰:"舍人在此。"即手挥双长刀出陈。江风忽止,南军以海鳅船冲敌舟,舟 分为二。南军呼曰:"王师胜矣!"遂并击金人。金人所用舟,底阔如箱,行动不 稳,且不谙江道,皆不能动,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数人而已,遂尽死于江中。有 一舟漂流至薛家湾。薛家湾者,采石之下数里,有王琪军在焉,以劲弓齐射,舟不 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缀尸于板而死。是役也,战舰终不出,允文追蔡、韩二将, 各鞭之百。金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亮悉敲杀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初,金主亮问:"顷年梁王何以得渡江?"或答曰:"梁王自马家渡过江,江 之南虽有兵,望见我军即奔走,船既著岸,已无一人一骑。"金主亮曰:"吾渡江 亦犹是矣。"

杨林口出舟,当涂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观者,十数里不断。金主亮望之曰: "吾放舟出江,而山上人皆不动,何也?"

方敌舟未退,会淮西溃卒三百人自蒋州转江而至,允文授以旗鼓,使为疑兵。 敌既败去,允文即具捷以闻,且椎牛酒以劳军。夜半,复布陈待敌。

琪,德子。新,亳州人。张俊下亳州,新挈家来归,嗣奏授正使兼閤职,渐升 为正将,隶中军,至是为水军统制。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取商洛、丰阳诸县。

丁丑旦,虞允文、盛新引舟师直杨林河口,戒曰:"若敌船自河出,即齐力射 之,必与争死,毋令一舟得出。如河口无敌船,则以克敌神臂弓射北岸。"新即驻 舟江心,齐力射敌,敌骑望见舟师,遽却,其上岸者悉陷泥中毙,南军复于上流以 火焚其馀舟。允文再具捷奏,且言:"敌军鼎来,臣不当便引去,且留此与统制官 同谋战守,须俟一大将至,乃敢还建康。"

金主亮既不得济,乃口占诏书,命参知政事李通书之,以贻王权曰:"朕提兵 南渡,汝昨望风不敢相敌,已见汝具严天威。朕今至江上,见南岸兵亦不多,但朕 所创舟,与南岸大小不侔,兼汝舟师进退有度,朕甚赏爱。若尽陪臣之礼,举军来 降,高爵厚禄,朕所不吝。若执迷不返,朕今往瓜洲渡江,必不汝赦!"遣瓜洲所 掠镇江军校尉张千,拏舟持书至军前,将士皆变色,允文亟曰:"此反间也,欲携 我众耳。"时新除都统制李显忠亦自芜湖至,谓允文曰:"虽如此,亦当以朝廷罪 王权之事答之,庶绝其冀望。"允文以为然,遂作檄曰:"昨王权望风退舍,使汝 鸱张至此。朝廷已将权重置典宪。今统兵乃李世辅也,汝岂不知其名?若往瓜洲渡 江,我固有以相待。无虚言见怵,但奋一战以决雌雄可也!"遣所获女直二人赉往。

金主亮得书,大怒,遂焚宫人所乘龙凤车,斩梁汉臣及造舟者二人,于是始有 瓜洲之议。

戊寅,诏殿前司差官兵千人往江阴军,马步军司各差五百人往福山,并同民兵 防拓江面。

己卯,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汤思退为行宫留守。

三省、枢密院上将士战死推恩格:横行遥节九资,横行遥刺八资,遥郡七资, 遥刺正使、横行副使皆六资、副使五资,大使臣三资,小使臣二资,校副尉及兵级 皆一资。诏以黄榜晓谕诸军。

金主亮以其军趋淮东。

辛巳,金主褒以如中都期日诏群臣。壬午,诏中都转运使左渊曰:"凡宫殿张 设,毋得增置,毋役一夫以扰百姓。"

癸未,四川宣抚使吴璘自仙人原还兴州。

时西路之军已得秦、陇、洮、兰州,而金州王彦军东取商、虢、金人以重兵据 大散关不下。会璘疾病,及暂归,留保宁军节度使、兴元诸军都统制姚仲在原上节 制。

初,金主亮既往淮东,中书舍人虞允文谓建康都统制李显忠曰:"京口无备, 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见助否?"显忠曰:"惟命。"即分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 军一万六千人及戈船来会京口。

允文至建康,留守张焘谓曰:"金约八日来此会食,使焘安往?"众议熟可以 往镇江者,皆有难色。焘曰:"虞舍人已立大功,可任此责。"允文欣然从之。至 镇江,谒招讨使刘锜问疾,锜执允文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大功乃 出书生手,我辈愧死矣!"

甲申,威武军承宣使、知舒州张渊权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拱卫大夫、和州防 御使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贾和仲权知扬州兼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候收复日续 赴本任,皆用叶义问奏也。

扬、庐既失守,义问言:"东路通、泰州,密迩盐场,利源所在,见有忠义寨 三二万人。西路舒、蕲州,流民所聚,正可广行招募以壮军声。"乃以便宜选用二 人,仍令和仲权于泰州置司。

金主亮至扬州。

乙酉,武略郎、閤门宣赞舍人、镇江府驻札御前中军统制刘汜,特贷命,除名, 英州编管。

王权及汜既败军,乃先罢权为在外宫观。及吴芾奏权罪,帝怒甚,将按诛权以 厉诸将。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密言于帝曰:"权罪当诛,然权诛则汜不可贷,若贷 汜而诛权,是谓罪同罚异。顾锜有大功,今闻其病已殆,汜诛,锜必愧忿以死。是 国家一败而自杀三大将,得毋为敌所快乎?"帝纳其言,二人得不死。

金州都统制王彦所遣第七将邢进复华州。

彦既得商、虢,乃进屯虢州,令统制官兼知巴州吴琦以其军应援。琦至虢州之 板桥,遇敌,与战,其子汉臣死之。统制官任天锡引兵至,击华阴,杀其县令,进 攻华州,不克,彦更遣进以所部往。时金兵分屯渭南,城中兵少,进乘胜克之,获 其同知、昭武大将军韩端愿等二十馀人。

金主褒追尊其父豳王宗辅为皇帝,谥简肃,庙号睿宗,改名宗尧;妣富察氏曰 钦宪皇后,李氏曰贞懿皇后。群臣上尊号曰仁明圣孝皇帝。

丙戌,权礼部侍郎黄中言:"本朝仿唐之制,创为九庙,今日宗庙,自僖、宣 二祖以及祖宗,凡九世而十一室,请遵已行典故,迁翼祖神主而祔钦宗。"诏恭依。

丁亥,太尉、威武军节度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江南、淮南、浙 西路制置使兼京东、河北路招讨使刘锜,提举万寿观,以疾自请也。

翊卫大夫、利州观察使、御营宿卫中军统制刘锐,权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 统制。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自京西还,见叶义问于建康,翼日,至镇江。闵在京 西,承金字牌令策应建康江面。闵喜于得归,兼程疾驰,士卒冒大雨,粮食不时, 多死于道路。闵率马军出戍,沿途犒劳之物不可胜计,尽以归己,不散士卒。及还 至镇江,军士有因醉出怨言于市者,闵斩之。

戊子,四川宣抚使吴璘,复力疾上仙人原。

御营宿卫使杨存中,建康府都统制李显忠,言见率将士戮力一心,期于克敌, 乞少缓进发之期,从之。

初,上以瓜洲失利,亟命存中往镇江措置守江,且命官埋鹿角暗桩,自镇江至 于江阴境上。时江岸才有车船二十四艘,既而虞允文与李显忠所遣戈船亦至。

浙西副总管李宝以所部泛海南归。

宝既捷于胶西,会闻金主亮已渡淮,乃还军驻东海县。既而山后统制官王世隆、 开赵皆来会,宝命赵率其众傍海而行,而与世隆同舟赴行在。

己丑,金主褒如中都,次小口,使中都留守宗宪先往。

庚寅,金主亮在瓜洲镇。御营宿卫使场存中,中书舍人、督视府参谋军事虞允 文,以敌骑瞰江,恐车船临期不堪驾用,乃与淮东总领硃夏卿、镇江守臣赵公偁临 江拽试,命战士踏车船径趋瓜洲,将泊岸,复回,金兵皆持满以待。其船中流上下, 三周金山,回转如飞。金人骇愕,亟遣人报金主亮,亮观之,笑曰:"此纸船耳!" 因列坐诸将,一将前跪曰:"南军有备,不可轻。且采石渡方此甚狭,而我军犹不 利,愿驻于扬州,力农训兵,徐图进取。"金主震怒,拔剑数其罪,命斩之。哀谢 良久,及杖半百,释之。

癸巳,庆远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充湖北、 京西制置使成闵,兼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充淮南东路制置使、京东西路、 河北东路、淮北泗、宿州招讨使;以宁国军节度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李显忠为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毫州招讨使;以潭州观察使、 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吴拱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 西北路招讨使。

甲午,金人分兵侵泰州。

初,金主亮军令惨急,迫欲渡江,骁骑高僧欲诱其党以亡,事党,命众刀答刂 之。乃下令:"军士亡者杀其领队,部将亡者杀其主帅。"由是众益危惧。是日, 期以明日渡江,敢后者死。众欲亡归,决计于浙西路都统耶律元宜,于是明安唐古 乌页曰:"前阻淮水,过渡即成擒矣,不若共行大事。"元宜曰:"待吾子旺祥至, 谋之。"时旺祥为骁骑都指挥使,在别军,元宜密召之至,遂相与定约,诘旦卫军 番代即为变。元宜先绐其众曰:"有令,尔辈皆去马渡江。"众曰:"奈何?"元 宜曰:"新天子已立于辽阳,今当共行大事,然后举军北还。"众许诺。

乙未,黎明,元宜、旺祥与武胜军总管图克坦守素、明安唐古乌页等率众犯御 营。金主亮闻乱,以为南师奄至,近侍大庆善曰:"事急矣,当出避之。"金主亮 曰:"避将安往?"方取弓,已中箭仆地,乱兵进刃,手足犹动,遂缢杀之。骁骑 指挥使大磐整兵来救,旺祥出,语之曰:"无及矣。"大磐乃止。军士攘取行营服 用皆尽,乃取大磐衣巾,裹其尸焚之。元宜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以南伐之谋皆起 于尚书右丞李通、近侍局使梁珫,而监军图克坦永年乃通之姻戚,浙西路副都统郭 安国众所共恶,皆杀之,并杀大庆善。

金人破泰州。

先是泰州守臣请祠去,通判王涛权州事。九月,涛以移治为名而去,留州印付 兵马都监赵福。金人侵淮甸,水寨都统领胡深与其副臧珪弃水寨,率乡兵二千入泰 州,以兵势凌福。福具申于叶义问,以深权知州,深以珪权通判,福权本路军马都 监。淮南转运副使、提领诸路忠义军马杨抗,又以其右军统领、成节郎沙世坚权海 陵县丞兼知县。深闻金人欲攻泰州,与世坚率其众弃城先遁。珪掘断姜堰,尽泄运 河水。至是金细军至城下,遂径登其城,纵火卤掠,福死于乱兵。城中子女强壮, 尽被金兵驱而去。

戊戌,显仁皇后禫祭,帝行礼于别殿。

金都督府遣人持檄来镇江军议和。

初,金主亮既殒,诸军喧嚣不定。户部尚书梁球闻乱,驰入,曰:"已如此, 固无可奈何。然方与敌国相持,不知何以善后?"众皆不言。球曰:"当抚定诸军, 勿使嚣乱,徐思计策可也。"众稍定,球乃取纸笔草檄,言班师讲好事。檄成而未 有人,访得瓜洲所俘成忠郎张真,即遣之南渡。

十二月,己亥朔,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复蔡州。

初,撙自蔡州引兵南归后三日,至麻城县,复被诏与鄂州都统制吴拱、荆南都 统制李道并力攻取。二人未至,撙疾趋城下。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德闻撙至,披城为 寨,相距两月,不出战。至是夜漏未尽,撙命将士潜师入城。城无楼橹,不可守, 懋德遁去。

成忠郎张真自扬州金寨至镇江,出所持金檄云:"大金国大都督府牒大宋国三 省、枢密院:国朝太祖皇帝创业开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 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枉被涂炭。奉新天 子明诏,已行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阙,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至移牒。大 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

督视行府回牒金人军前云:"今月一日承来文,照验正隆废殒事,除已缴奏外, 须移文牒照会。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御前诸军都统制 成闵,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闻泰州破,欲弃城去,恐百姓不从,夜 二鼓,遣人于城内纵火,乘喧闹径出,渡江之福山。

庚子,诏:"淮东制置使成闵,元带到鄂州军马,日下发还。"言者论:"金 人自拥重兵,身临淮东,日生奸计,意欲渡江,胡朝廷督责诸帅,严为捍御。今镇 江已有元来屯驻军马,见系都统刘锐所管,并步军李捧、都统邵宏渊及殿前司诸军 精锐,尽集京口一带。近日制置使成闵又自襄、汉率军来赴镇江防遏,及摘带鄂州 所屯人马同来镇江。既有诸帅军马凑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闵之军,则军势不为不盛; 据天险以拒金人,自足以制敌取胜。然闻金人见有十馀万众屯聚汴京,深虑敌人知 我重兵尽集镇江,则襄、汉一带必虚。倘以精兵袭我上流,吴拱虽有军马在彼,势 力单弱,仓卒冲突,我虽欲应援,溯流数千里之远,岂能旦夕而至!请将成闵带到 鄂州军马速发还本处,仍戒谕吴拱明远斥堠,严切捍御,常为待敌之策,庶几首尾 不落敌人变诈。"故有是诏。

先是闵以鄂州水军及胜捷军统制张成、后军统制华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还鄂 州屯驻。

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淮东制置使成闵,中书舍人、督视江淮 军马府参赞军事虞允文,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硃夏卿等奏报金兵已杀其主 亮,帝曰:"此人篡君弑母,背盟兴戒,自采石与海道败后,知本国已为人所据, 乃欲力决一战。今遽灭亡,朕当择日进临大江,洒扫陵寝,肃清京都,但戒诸将无 杀,此朕志也。"

初,金骑阚江,朝臣震怖,争遣家逃匿。权礼部侍郎黄中独谓其家人曰:"天 子六宫在是,吾为侍臣,若等欲安适耶?"比金兵退,独中与左仆射陈康伯家属在 城中,众皆惭服。

时存中与允文议偕至江北岸以察敌情,将士惮行,允文、存中独以轻舟绝江而 北。帝尝谓康伯及留守汤思退曰:"杨存中忠无与二,朕之郭子仪也。"

金人以舟师攻茨湖,官军击却之。茨湖在汉水之南,与光化军相对,有鄂州副 都统制李胜、荆南副统制张进之军在焉。至是金人以舟渡师,欲攻襄阳,会风势不 利,不得著岸。鄂州前军旗头史俊麾旗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军得功矣,诸 军宜速进!"金人初不虞其登舟,遂大惊失措,行队不整,有坠水而死者。诸军继 进,俊杀其千户一人,夺舟数十,金人乃还。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添差两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兼提督海船李宝为 靖海军节度使、两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东路招讨使。

诏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以右军统制苗定所管步军前来扈从。

初,帝将如建康抚师,而钦宗神主未祔庙,行宫留守汤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释服 以行,既十日矣,至是权礼部侍郎黄中言不可,帝纳焉。议者犹谓凶服不可以即戎, 帝曰:"吾固以缟素诏天下矣。"卒从之。

枢密行府议遣兵过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速选精锐甲军至镇江府会合,所 有采石一带留下军马,令池州都统制邵宏渊权管。

金统军刘萼,闻茨湖军败,遂班师,军无行陈,多失路,为乡民所杀。细军之 在泰州者,亦弃而去。

壬寅,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充行宫留守汤思退,乞铸行宫留守印, 仍就尚书省置司,行移如都省体式,合行事务从权便宜,施行讫奏。又请以敷文阁 待制、知临安府赵子潚兼充参谋官,尚书右司员外郎吴广文充参议官,秘书省正字 芮晔主管机宜文字,枢密院编修官郑樵、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吴祇若,司农寺主簿韩 元吉并干办公事,皆从之。

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赵密为行宫在城都总管, 利州观察使、殿前司策选锋军统制张守忠为行宫在城都巡检,武功大夫、侍卫马军 司右军统制、权主管本司职事张伃为行宫城北巡检,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侍卫 步军司神勇军同统制、权主管本司公事王存为行宫城南巡检。

是日,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淮东制置使成闵,自镇江引兵之扬州,御营宿卫 使杨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权殿前司右军统领李亻及自江阴军引所部渡江之石庄进 发。时叶义问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军动静,闵令报曰:"成太尉大军在杨子桥相持, 来日当大战矣。"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扬州空虚,闵计不行,乃以马军司之兵自天 长追袭,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军袭之。敌军凡数万,其行如林,军皆 不敢与相近,但遥护之出境而已。

癸卯,诏:"金人渝盟,侵攻上界,属兹进发,躬往视师,文武群臣,各扬阙 职,辑宁中外,共济大功。"

诏:"四川宣抚司统率军马随路进讨,恢复州县,虽曰分路调发,亦仰常相关 报,互相应援,不得辄分彼此,务要协力,共成大功。诸路招讨使司准此。"

诏枢密行府行下沿江诸大帅,各条陈进讨恢复事宜。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 焘首陈十事,大率欲预备不虞,持重养威,观衅而动,期于必胜。

拱卫大夫、和州防御使、权知扬州贾和仲闻敌去,乃以单骑入城,犹未有官吏。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芜湖以亲兵至采石。

甲辰,省臣进呈金都督府牒。帝曰:"金主亮既已被杀,馀皆南北之民,驱迫 而来,彼复何罪!今即日袭逐,固可使只轮不返,然多杀何为!但檄诸将迤逦进师 会京畿,收复故疆,抚定吾人足矣。"左仆射陈康伯请率百僚称贺,帝曰:"未须 尔,候到汴京,与群臣共庆。"

殿前司右军统制、权知泰州王刚,以所部至本州。

均州忠义统领昝朝等复据邓州。

初,敌将刘萼之败于茨湖也,还军及邓州,驻于城北八里,其武胜军节度使、 威略军都总管萧中一亦挈属出城,驻于萼军之南,其同知、节副皆以属去。中一以 留州事付监仓王直,中一与白千户、三户穆昆言曰:"今日邓州屯驻之兵,悉为都 统带去。城中之兵皆士人,万一为宋兵内应,如何?"众皆知中一有顺南之意,唯 唯而已。坐中忽不见白千户者,中一疑走告于萼矣,乃率其奴婢将家属南走,迷失 道,中夜,屡曹乡村土豪惊散。至州北百馀里,中一被杀,翼旦,金人皆北去。

录事参军高通闻萼兵已退,乃集军民谓曰:"今南兵已近,此时不决,城中之 人皆不可保,请遂决之。"众请通权节度副使,通曰:"邓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国 已弃我官吏、军民矣,与诸公同归大宋,如何?"众皆听命。忽报城下有十馀骑至, 问之,则昝朝也,遂纳款。朝,本邓州射士,聚众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钜。

乙巳,淮西制置使李显忠自芜湖引兵渡江。

时金人尚屯鸡笼山,而显忠兵在沙上。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自长沙 闻命,即日首涂,过池阳往劳,以建康激赏犒之,一军见浚,以为从天而下。浚谕 显忠曰:"圣驾将巡幸,至而敌未退,得无虞乎?"显忠乃以大军济江,去和州三 十里,与之相持,然金兵亦未退。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采石复还芜湖,仍于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

丙午,淮东制置司统制王选等复楚州。

丁未,鄂州统制官王宣至邓州。

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捷,京湖制置使吴拱俾宣以七百骑赴之,拱继至,又 遣训练官硃宏、王彦忠等率忠义人入汝州。

均州乡兵总辖庄隐等入河南府。

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驻长水县,金州都统制王言遣将官杨坚、党清引兵会忠义人 往击破之,杀其将二人,获部将王保以归,遂复长水县,坚以深入陈,死之。清引 其兵进攻嵩州,克之,又克永宁、寿安二县,遂进兵入河南府,吏民皆迎降。

戊申,帝发临安府。

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李若川、柳大节言:"金人反盟黩武,上天降殃,其主被弑, 兵众遁走。乃传其子见留京东,军马颇众,有亲信以统之,势须邀击,以报擅杀之 仇。今过淮敌兵,败亡虽多,尚有十馀万众,宁肯束手就死,亦须穷斗。及金人巢 穴,多有完颜族类,岂无守国军马,必不能奉旧主之子,亦不肯助弑主之众,定图 自立,更相攻杀,尽而后已。当此衅隙,契丹起而乘之,过于五单于争国,各自救 不暇,岂暇尚占中原!百姓被祖宗德泽之深,日思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诚天启恢 复之时,不可失之机会也。然王师大举,尤务慎重,以成万全之功。一乞少憩将士, 以养锐气;二乞预备钱粮,无致少阙;三乞添器甲,以备分给中原义兵,缘义兵虽 众,唯阙器甲使用;四乞敌人欲敦旧好,诱以好言以款之;五乞多遣人密结中原义 兵,以为应援;六乞厚赏募人探知敌情,以便进取;七乞召集诸大帅共议军事,勿 致临时异同。然后诸路并进,非特恢复中原有反掌之易,亦可一举而空朔庭也。"

左朝奉大夫、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洪适言:"金主亮既殒,大定改元, 未必诸国服从。若能仰顺天时,遣使归疆,则王师不血刃而得土宇,实天下之幸。 万一敌众尚强,自淮以北,别无争立之人,则宜多遣有胆力人,密传召檄,使中原 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王师但留屯淮、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不必轻涉其 地以务力争。俊汉、蜀、山东之兵数道聚集,见可而进,迟以岁月,必有机会可乘, 恢复故地,何翅破竹!庶几兵力不顿,可以万全。"

庚戌,帝次秀州。

是日,金人大军自盱眙度淮,尽绝。

初,淮东制置使成闵以所部追袭金师。閤门宣赞舍人、知泗州夏浚闻敌归,遂 焚其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户先至泗州,撤桴为三浮桥,顷刻而成,翼日军到,皆下 马乘桥而过。既渡绝,闵军至盱眙,排列于岸之南,金人笑曰:"寄声成太尉,有 劳相送。"是时龟山路途,金人遗弃粟米山积,往往有科山东、河北民户,令赴平 江府、秀州送纳者,官军粮运方不继,赖以自给。

辛亥,帝次平望。壬子,帝泊姑苏馆。权枢密院事叶义问自建康,太傅、御营 宿卫使场存中自镇江还,皆入见。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洪遵献洞庭柑,帝不受,自是 所过无入献者。

癸丑,帝乘马至平江府行宫。时御营宿卫使司右军统制苗定以所部至平江,乃 以定兼权主管行在殿前司职事。

鄂州水军统制杨钦以舟师追金人,至洪泽镇,败之。夜,镇江府统制官吴超, 遣部将段温等追金人至淮阴县,又败之,获其舟船粮食甚众。

是夜,淮东制置司刘锐、陈敏等引兵入泗州。

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长告其千户曰:"三百人皆有归心,不可弹压,奈何?" 千户曰:"主虽死,岂无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彼有父母,人心难留,岂 可以法绳之!"千户默然,各上马,即驰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马驰,不可遏,俄 而东城之人亦去。成闵闻金人尽去,乃遣锐等自东城之东渡淮,又令统领官左士渊 等自南门入,以收复告。金人所掠老弱在泗者,皆委之而去。

甲寅,帝至无锡县,宰执奏敌人已去淮西,尚馀三万众据和州。

陈康伯等依旨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诸国之人,虽女直亦一概与补官。内万户许 以节钺,其馀视爵秩高下更超等换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优赏,示之生路,庶 使束手来归。帝曰:"彼亦人也,比引见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贷死,送诸军役使。 若尽杀之,则不胜其多,朕不忍也。"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显忠,与金人战于杨林渡,却之,将士死者千四百人,杀 伤相当。翼日,金人乃去。

乙卯,帝次常州。

金主次三河县,左副元帅完颜固云来朝。

金人破汝州。

先是京西制置使吴拱,遣训练官牛宏等率忠义人据汝州,会统军刘萼自邓州北 归,宏等邀之于七里河。敌兵甚盛,忠义人皆无甲,遂败走。金兵围之五日,乃城 破,杀戮殆尽。拱在邓州,遣统制官周赟将八千人往援之,已不及。

丙辰,帝次吕城镇。

金主次通州。

丁巳,帝次丹阳县。

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遣统制官张荣逐敌至全椒县,败之,得敌所获老弱万馀口。 日暮,显忠入和州。

金主至中都。

戊午,帝至镇江府,未就舍,先乘马幸江下观划船。

金主谒太祖庙。

己未,帝幸镇江府行宫。

兴州左军统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

初,刘海既去治平,金以兵坚守。中军统制吴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刘忠共击之, 杀其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张季甫等四人。既而金人谋复据治平,中正引兵于千家堡 迎敌,战十馀合,敌败走,官军进击,大获其俘,中正为飞枪中其左颊者二。

金主御贞元殿,受群臣朝。

壬戌,金主诏:"军士自东京扈从至京师者,复三年。"

同知河间尹高昌福上书陈便宜,金主览之再三,命内外大小职官陈便宜。

甲子,释淮南、京西、湖北路杂犯死罪以下囚。

武信军承宣使、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李横移江南西路,常州驻答刂。

金颍、寿二州巡检高显率所部民兵千馀人据寿春府,遂来降。

丙寅,金主诏左副元帅完颜固云规措南边及陕西等路事。

丁卯,金河北安抚制置使王任,天雄军节度使王友直,自寿渡淮来归。任,东 平人,尝以罪亡命,敌重赏捕之急,友直方聚众往大名,归之。友直喜,假契丹以 举事,遂破大名。金主既立,下令友直之众,并放罪归业为平民,其众闻之,皆散 去,友直乃与任等自山东寻路来奔。比入境,有众三十馀,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主亮既为其下所杀,参知政事敬嗣晖欲立其太子光英于南京,左丞相张 浩不可。耶律元宜遣人害光英。亮之后图克坦氏後归于母家。

金伊喇扎巴之报谕耶律斡罕也,斡罕约降,已而复谓扎巴曰:"若降,尔能保 我辈无事乎!"扎巴曰:"我知招降耳,其它岂能必哉!"扎巴见斡罕兵强,车帐 满野,意其可以有成,因说之曰:"我之始来,以汝辈不能有为。今观兵势强盛如 此,汝等欲如群羊为人所驱去乎?将欲待天时乎?若果有大志,我亦不复还矣。" 贼党或曰:"往者古绅丞相,神人也,尝言西北部族当有事。今日正合此语,恐不 可降也。"于是斡罕决意不降,扎巴亦留贼中。斡罕攻临潢,败其守兵,进围之, 众至五万。是月,斡罕遂称帝,改元天正,复攻泰州,屡败援师,势益振。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四 【宋纪一百三十四】|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四 【宋纪一百三十四】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十一年(金正隆六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壬午,金主以将如南京,命司徒、御史大夫萧玉为大兴尹,司徒如故。

癸未夜,风雷雨雪交作。侍御史汪澈言:"《春秋》鲁隐公时,大雷震电,继 以雨雪。孔子以八月之间再有大变,谨而书之。今一夕之间,二异交至,愿陛下饬 大臣常谨备边。"

殿中侍御史陈俊卿言:"周之三月,今正月也。鲁隐公八月之间,再有大异, 今一日而两异见,比《春秋》抑有甚焉。今边防之策,圣谟深远,讲之熟矣,然而 将未得人,兵未核实,器械未精,储蓄未备。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因灾而惧,谨其 籓篱,常若寇至,不可一日而弛。至于臣下,则有官居保傅,手握兵符,而广殖货 财,专事交结,夺民利,坏军政,朝廷不言,道途侧目,养之不已,其患将有不可 胜言者。此诚臣忧国惓惓至意,惟陛下采纳。"

癸巳,名通化军汉相国萧何庙曰怀德。

贺金正旦使徐度将还,金主使参知政事李通谕之曰:"朕昔从梁王军,乐南京 风土,常欲巡幸。今营缮将毕功,其以二月末先往河南。帝王巡狩,自古有之,以 淮右多隙地,欲校猎其间,从兵不逾万人。况朕祖宗陵庙在此,安能久于彼乎!汝 等归告汝主,令有司宣谕朕意,使淮南之民无怀疑惧。"

甲午,集英殿修撰、知鼎州凌景夏权尚书吏部侍郎。丙申,秘书少监汪应辰权 尚书吏部侍郎。

己亥,诏:"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湖南路任便居住。"

时浚尚责居永州,殿中待御史陈俊卿,间为上言:"浚忠义,且兼资文武,可 付以阃外。臣素不识浚,虽闻其尝失陕服,散淮师,而许国之心白首不渝。今杜门 念咎,老而练事,非前日浚也。愿陛下勿惑谗谤,虽未付以大柄,且与以近郡,以 系人心,庶缓急可以相及。"帝纳其言。

诏:"衡州编管人胡铨放逐便。"

又诏:"昨缘事一时编管居住命官,刑部开具职位姓名并元犯因依,申尚书省。"

庚子,金主命自中都至河南所过州县,调从猎骑士二千。诸处统军,择其精于 射者得五千人,分作五军,皆用葺丝联甲,紫葺为上,青茸次之,号"硬军",亦 曰"细军"。每自诧曰:"取江南,此五千人足矣!"

二月,甲辰朔,日有晕珥戴背。金主问司天监马贵中曰:"近日天道何如?" 贵中曰:"前年八月二十九日,太白入太微右掖门;九月二日,至端门;九日,左 掖门出,并历左右执法。太微为天子南宫,太白兵将之象,其占,兵入天子之廷。" 金主曰:"今将南伐,正其事也。"贵中曰:"当端门而出,其占为受制,历左右 执法为受事。此当有出使,或为兵,或为贼。"金主曰:"兵兴之际,小盗固不能 无也。"

甲寅,少师、宁远军节度使、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太傅、充醴泉观使, 赐玉带,奉朝请。

存中领殿岩几三十年,至是王十朋、陈俊卿、李浩,相继讼言存中之过,帝惑 其言。存中闻北事有萌,乃上疏言金人年来规划有异,虽信好未渝,而荐食之心已 露,宜及未然,于沿边冲要之地,置堡列戍,峙粮聚财,滨海沿江,预具斗舰。至 于选将帅,缮甲兵,谨关梁,固疆塞,明斥堠,训郡县之卒,募乡闾之勇,申戒吏 士,指授方略,条为十事以献。会赵密谋夺其权,因指为喜功生事,存中闻之,乃 累章丐免。

金以参知政事李通为尚书右丞。

乙卯,閤门祗候、御前忠锐第五副将刘舜谟为东南第二副将,庐州驻答刂。

己未,金禁扈从纵猎扰民。庚申,征诸道水手运战船。

辛酉,诏:"侍从、台谏荐士各二人,帅臣、监司各一人。"

癸丑,金主发中都。

乙丑,诏:"经义、诗赋,依旧分为两科以取士。"

先是谏议大夫何溥,疏论经义、词赋合为一科之弊,以为:"两场俱优者百无 一二,而韦布之士,皓首穷经,扼于声病之文,卒无以自见于世。望将经义得免解 举人及应举进士年五十以上,许兼一大经,于诗赋场引试,其不愿兼经者亦听,庶 几宿学有以自展。议者多以为经义、词赋不能兼精,又减策二道而并于论场,故策 问太寡,无以尽人。且一论一策,穷日之力不足以致其精,虽有实学,无以自见。 愿复经义、诗赋分科之旧。"诏礼部、国子监、太学官看详,申尚书省。

三月,甲戌朔,诏起复左武大夫、兴州刺史、殿前司破敌军统制陈敏,以所部 千六百人往太平驻答刂,寻改隶马军司。

己卯,右谏议大夫何溥为翰林学士兼权吏部尚书。

金改河南北邙山为太平山,称旧名者以违制论。

壬午,兵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兼侍读杨椿参知政事。

庚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康伯迁左仆射,参知政事硃倬守右仆 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辛卯,故左朝奉大夫致仕李光,追复左中大夫,官其子二人。

癸巳,金主次河南府,因出猎,如汝州温汤,视行宫地。自中都至河南,所过 麦皆为空。复禁扈从毋辄离次及游赏、饮酒,犯者罪皆死,而莫有从者。

诏内地诸明安赴山后牧马,俟秋并发。

夏,四月,癸卯朔,诏潭州观察使、利州西路驻答刂御前中军都统制、新知襄 阳府吴拱以西兵三千人戍襄阳。

朝议因金人决欲败盟,乃令两淮诸将各画界分,使自为守,措置民社,增壁积 粮。是时御前诸军都统制吴璘戍武兴,姚仲戍兴元,王彦戍汉阴,李道戍荆南,田 师中戍鄂渚,戚方戍九江,李显忠戍池阳,王权戍建康,刘锜戍镇江,壁垒相望, 而襄阳独未有备,故命拱以所部戍之。

辛酉,复升扬州高邮县为军。

辛未,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为金奉表起居称贺使,贺迁都也。

初,朝廷闻金主欲移居于汴,且屯兵宿、毫间,议遣大臣奉使,宰执共议遣参 知政事杨椿行。其所议者,如大金皇帝只欲到洛阳观花,则不须屯兵于边;若果欲 迁都于汴,屯兵于宿、毫,则本国亦不免屯兵于淮上;非敢故渝盟约,盖为国之道, 不得不然。或欲巡幸汴都,即还燕京,则本国亦无一人一骑渡淮。麟之闻其议,乃 见帝慷慨请行,帝大喜。麟之请自择副,且荐洪州观察使、知閤门事苏华可用,许 之。华寻卒,乃命武翼大夫、贵州刺史、知閤门事张抡假保信军节度使以行。

丁未,金主诏百官先赴南京治事。尚书省、枢密院、大宗正府、劝农司、太府、 少府皆从行,吏、户、兵、刑部、四方馆、都水监、大理司官各留一员。

以签书枢密院事高景山为宋生日使,右司员外郎王全副之。金主谓全曰:"汝 见宋主,即面数其罪,索其大臣及淮、汉之地。如不从,即厉声诋责之,彼必不敢 害汝。"谓景山曰:"回日,以全所言奏闻。"

戊申,金主命汝州百五十里内州县量遣商贾赴温汤置市。

诏有司移问宋人蔡、颍、寿诸州对境创置堡屯者。

庚戌,金主发河南府;丁卯,次温汤,诫扈从,毋得辄过汝水。金主出猎,遇 奔鹿突之,堕马,呕血数日。遣使征诸道兵。

五月,丙子,金国贺生辰使高景山、副使王全入境。

景山等举止倨傲,又遣人量耻面阔狭,沿淮顾盼,意若相视水面者。时上下泄 泄,至是始知其有渝盟之意。

庚辰,金太师、尚书令温都思忠卒。

契丹诸部反,遣右将军萧图喇等讨之。

甲申,礼部郎中王普言取士分科之弊,以谓:"后生举子,竞习词章,而通经 老儒,存者无几。恐自今以往,经义又当日销,而《二礼》、《春秋》必先废绝。 窃惟国初至治平,虽以诗赋取士,又有明经、学究等诸科。当时惟明经略通大义, 其它徒诵其书而不知其说,非今日经义比也。然犹且别立解额,多于诗赋,而不相 侵紊。逮熙宁后,应举者莫不治经,故解额可以混而为一。今经义、诗赋既分为两 科,而解额犹未分。未取易舍难,人之常情,故此盛彼衰,势所不免。望诏有司追 效旧制,将国学及诸州解额各以三分为率,其二以取经义,其一以取诗赋。若省试, 即以累举过省,酌中人数,立为定额而分之,仍于经义之中,优取《二礼》、《春 秋》,庶几两科可以永久并行,而无偏废之患矣。"诏礼部、国子监看详,申尚书 省。

辛卯,金使高景山、副使王全见于紫宸殿。景山奉国书跪进。景山当奏事,自 称语呐,不能敷奏,乞令副使王全代奏,帝许之。景山招全,全欲升殿,侍卫及閤 门官止之,帝传旨令升。

全升殿之东壁,面北,厉声奏曰:"皇帝特有圣旨,昨自东昏王时,两国讲和, 朕当时虽年小,未任宰执,亦备知得。自朕即位后一二年间,曾差祈请使巫亻及等 来,言及宗属及增加帝号等事,朕以即位之初,未暇及此,当时不曾允许。其所言 新属中,今则惟天水郡公昨以风疾身故外,所祈请似亦可从。又念岁贡钱绢数多, 江南出产不甚丰厚,须是取自民间,想必难备。朕亦别有思度,兼为淮水为界,私 渡甚多,其间往来越境者,虽严为诫禁,亦难杜绝。又,江以北,汉水以东,虽有 界至,而南北叛亡之人,互相扇诱,适足引惹边事,不知故梁王当日何由如此分画 来。朕到南京,方欲遣人备谕此意。近有司奏言,欲遣使来贺行幸南京,灼知意甚 勤厚。若只常使前来,缘事理稍重,恐不能尽达。兼南京宫阙初秋毕工,朕以河南 府龙门以南地气稍凉,兼放牧水草亦广,于此坐夏,拟于八月初旬内到南京,当于 左仆射汤思退、右仆射陈康伯及或闻王纶知枢密院,此三人内可差一员;兼殿前太 尉杨存中最是旧人,谙练事务,江以北山川地理,备曾经历,可以言事,亦当遣来。 又如郑藻辈及内臣中选择所委信者一人,共四人,同使前来,不过八月十五日以前 到南京,朕当宣谕此事。若可从朕言,缘淮南地理,朕昔在军颇曾行历,土田往往 荒瘠,民人不多,应有户口,尽与江南,朕所言者惟土田而已。务欲两国界至分明, 不生边事。朕以向来止曾经有泗、寿州外,陈、蔡、唐、邓边面不曾行历,及知彼 处围场颇多,约于九月末旬前去巡猎,十一月或十二月,却到南京,于差来正旦使 处,当备细道来,朕要知端的。于次年二三月间,又为京兆,亦未曾至,欲因幸温 汤,经由河东路分,却还中都去。"奏讫,全复曰:"赵桓今已死矣。"帝色变, 遽起。全在殿下扬言曰:"我来理会者两国事。"哓哓不已。带御器械李横约全曰: "不得无礼,有事朝廷理会。"

百官班未退,带御器械刘炎白陈康伯曰:"使人在廷,有茶酒之礼,宜奏免之。" 康伯曰:"君自奏闻。"炎遂转屏风而入,见帝哭泣。炎奏其事,帝然之。炎出, 传旨曰:"今为闻渊圣皇帝讣音,圣躬不安,閤门赐茶酒宜免,使人且退班。"遂 退。

既而诏全曰:"适所未奏事因,可具奏状以闻。"于是馆伴使、翰林学士何溥 等录其语进,故得知者一二焉。

宰执聚殿庐,议举哀典故。或谓帝不可以凶服见使者,欲俟其去乃发丧。权工 部侍郎黄中闻之,驰白康伯曰:"此国家大事,臣子至痛之节,一有失礼,谓天下 后世何?且使人问焉,将何以对?"于是始议行礼及调兵守江、淮之策。

壬辰,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言:"敌意可卜,宜练甲申警,静以观变,使不当 遣。"帝曰:"卿言是也。彼欲割地,今何应之?"麟之曰:"讲信之始,分画封 圻,故应有载书存。愿出以示使者,厥请将自塞矣。"

甲午,宰执召三衙帅赵密、成闵、李捧及太傅、醴泉观使、和义郡王杨存中至 都堂,议举兵。既又请侍从、台谏凌景夏、汪应辰、钱端礼、金安节、张运、黄祖 舜、杨邦弼、虞允文、汪澈、刘度、陈俊卿集议。陈康伯传上旨云:"今日更不问 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执政欲遣闵全将禁卫兵御襄江上流,允文言:"不必发 兵如此之多,敌必不从上流而下。恐发禁卫则兵益少,朝廷内虚,异时无兵可为两 淮之用。"执政以金主在汝州,恐其涉汉而南,不听。

日午,下诏发丧。宰相常服、金带,率百官入和宁门,诣天章阁南隙地举哀, 仍进名奉慰。是时禁中亦设举哀之礼,哀动于外。为大行渊圣仁孝皇帝立重,即学 士院为几筵殿,用神帛。帝诏持斩衰三年,以申哀慕。权礼部侍郎金安节请庶人禁 乐百日,从之。

翰林学士兼权吏部尚书、充馆伴使何溥等奏:"缴录到大金副使王全于殿上口 奏事,因诏诸路都统制并沿边帅守、监司照应。今来事体随宜应变,疾速措置,务 要不失机会。"时朝论汹汹,入内内侍省都知张去为阴沮用兵之议,且陈退避闽、 蜀之计,人情惶惑。陈康伯言曰:"敌国败盟,天人共愤。今日之事,有进无退, 若圣意坚决,则将士之气自倍。愿分三衙禁旅,助襄、汉兵力,待其先发,然后应 之。"

权工部侍郎黄中自使还,每进见,未尝不以边事为言,至是又率同列请对,论 决策用兵,莫有同者。中乃奏曰:"朝廷与金通好二十馀年,我未尝一日言战,彼 未尝一日忘战。取我岁币,啖彼士卒。今幸天褫其魄,使先坠言以警陛下,惟圣慈 留心焉!"

乙未,少保、奉国军节度使、令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吴璘为四川宣抚 使,仍命敷文阁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王刚中同措置应干事务。时有 诏:"夔路遣兵五百人往峡州屯驻,俟荆南有警,则令夔路安抚使李师颜亲往援之。"

丙申,侍御史汪澈为御史中丞。

起复庆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对于内殿。

朝议以上流重地,边面阔远而兵力分,宜遣大将。帝乃面谕闵,俾以所部三万 人往武昌控扼,先命湖北漕臣同鄂州守臣建寨屋三万间以待之。后二日,遂发江西 折帛、湖广常平米钱及末茶长短引共一百四十馀万缗,湖北常平义仓及和籴米六十 三万石,料十万石,赴湖广总领所备军用。

戊戌,帝成服于几筵殿。

己亥,金贺生辰使高景山等辞行。

庚子,诏:"浙东五郡禁军、弓弩手,并起发赴判明州兼沿海制置使沈该,浙 西诸郡及衢、婺二州并赴平江府驻答刂浙西副总管李宝,江东诸郡赴池州驻答刂都 统制李显忠,福建诸郡赴太平州驻答刂破敌军统制陈敏,江西诸郡赴江州驻答刂都 统制戚方,湖南、北非沿边诸郡赴荆南府驻答刂都统制李道军,并听候使唤。"

辛丑,百官朝临毕,三上表请听政,诏答宜允。自是日一临,至小祥止。

六月,壬寅朔,殿中侍御史陈俊卿权尚书兵部侍郎。

先是俊卿复言张浚可用,帝曰:"卿欲用浚为何官?"俊卿曰:"此在陛下。" 帝曰:"浚才疏,使之帅一路,或有可观,若再督诸军,必败事。"俊卿曰:"人 皆以浚为可,陛下何惜不一试之?"帝首肯。俊卿又言:"张去为窃威权,挠成算, 乞斩之以作士气。"帝曰:"卿可谓仁者之勇。"

癸卯,以渊圣皇帝升遐,降诸路流罪以下囚,释杖以下。

金主自汝州如南京。

丙午,小祥;帝御几筵殿行礼。

丁未,出宫人三百十九人。

己酉,御史中丞汪澈为湖北、京西宣谕使,置司鄂州,仍节制两路军马。澈辞 节制,许之。

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遗镇江都统制刘锜书云:"近闻肃膺宸命,进师广 陵,先声所至,士气贾勇。窃惟今日之事,非它事比,安危成败,在兹一举。古人 有云,脣亡则齿寒,盖言表里之相依也。今欲保长江,必先守淮。顷岁韩宣抚驻军 山阳,山东之兵不敢一日窥伺,几至成功,而奸臣误国,莫遂其志。今清河口去本 州五十里,地名八里庄,相望咫尺,若不遣精锐控扼,万一有缓急,顷刻可至城下。 彼得地利,两淮之民悉为其用,则高邮、广陵岂足以捍其冲!宜遣偏师屯本州,彼 既不敢长驱,山东诸郡怨其暴敛,不忘戴宋,一呼响应,势若破竹矣。"锜亦以为 然。

辛亥,北使高景山还,至盱眙军,未就宴,泗州遣人报守臣周淙,称有金牌使 来。邦人惊惧,谓金牌不时来,昨绍兴十一年有来传宣者,以军继之,即倾城奔走。 宴罢,来使大怀正入馆,白袍红绶,腰悬金牌,乘马直造厅事,索香案,呼送伴使 右司员外郎吕广问等令跪听,遂道金主旨,谓:"本欲八月迁都,令大臣奏宫殿修 毕,欲以六月中旬前去南京,令送伴回,奏知本国也。"军民闻之,始释疑。然亦 有夤夜提携奔窜,官司弗能禁。会朝廷亦下转运副使杨抗相度清野,民尤恐惧,自 是淮南官吏老幼,悉往江南矣。

癸丑,诏罢教坊乐工,许自便。

乙卯,太尉、威武军节度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锜为淮南、江南、 浙西制置使,节制诸路军马。

锜自顺昌之胜,金人畏之,下令,有敢言其姓名者,罪不赦。帝亦知其能,故 有是命。

丙辰,不视朝,百官临于几筵殿,以次赴几筵殿门外进名奉慰。自是朔望皆如 之。

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入奏事,翼日,帝谓辅臣曰:"宝非常骁勇,兼其心术 可以仗倚。朕素识其人,它日未易量。"

先是宝言:"连江接海,便于发舶,无若江阴,臣请守之。万有一不任,甘死 无赦。"帝从之。宝即遣其子公佐与将官边士宁潜入金境伺动静。至是金谋益泄, 复召问方略,宝言:"海道无险要可守,敌舰散入诸洋,则难以荡灭。臣止有一策 出百全。"帝问:"何如?"对曰:"兵之道,自战其地与战人之地不同。自战其 地者,必生之兵也;战人之地者,必死之兵也;必生者易破,而必死者难却。今敌 未离巢穴,臣仰赁天威,掩出不意,因其惊扰而疾击之,可以得志。"帝曰:"善!" 问:"所总舟几何?"曰:"坚全可涉风涛者,得百二十,皆旧例所用防秋者。" "所总人几何?"曰:"三千。止是二浙、福建五分弓弩手,非正兵也。旗帜器甲, 亦已粗备。事急矣,臣愿亟发。"陛辞,赐宝带、鞍马、尚方弓刀戈甲之属及银绢 万数,以为军实。

戊午,渊圣皇帝大祥,帝易禫服。

庚申,禫祭。

夜,彗出于角。

壬戌,金主次南京近郊,左丞相张浩率百官迎谒。是夜,大风坏承天殿鸱尾。 癸亥,金主备法驾入南京,奏太后居宁德宫。太后使侍婢高福娘问金主起居,金主 幸之,使伺太后动静,凡太后动止,事无大小,悉以告,福娘复增饰其言,由是嫌 隙益深。

丙寅,诏许淮南诸州移治清野。

戊辰,右朝散大夫徐徐仿为敷文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假资政殿大学士、左大 中大夫、醴泉观使,充金起居称贺使。庚午,武翼大夫、贵州刺史、权知閤门事、 充金起居称贺副使张抡,落阶官,为文州刺史。

是月,金使枢密使布萨思恭等将兵一万讨契丹诸部。

秋,七月癸酉朔,温州进士王宪,特补承节郎,充温州总辖海船。

先是降空名告身六十道,下温、福诸郡造海舟,宪献策请用平阳莆门寨所造巡 船为式,每舟阔二丈有八尺,其上转板坦平,可以战斗。诏用其言,遂有是命。

癸未,宰相陈康伯率百官为孝慈渊圣皇帝请谥于南郊,谥曰恭文顺德仁孝,庙 号钦宗。

丙戌,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献书宰执,言:"山阳俯临淮海,清河口去 郡五十里,实南北必争之地。我得之,则可以控制山东;一或失守,彼即长驱先据 要害,深沟高垒,运山东累年积聚,调拨重兵,使两淮动摇,我将何以捍御!自北 使奏请,意欲败盟,人情汹惧,莫知死所。及朝廷除刘锜为五路制置,分遣军马渡 江,边陲肃静,民赖以安。山东之人,日有归附之意,沿淮一带,自北而来者,昼 夜不绝,不容止约。若朝廷速遣大兵,且命刘锜或委本州守选差有心力人,明示德 音,诱以官爵,谓得一州或一县与官资,使之就守其地,其馀招诱自百人、千人至 万人,受赏有差,将见一呼响应,山东悉为我有。若大军未至,彼怀疑贰,未肯就 招,招之亦未必能守,适足以贻边患。至于合肥、荆、襄,命大将分占形势,觇逻 其实,随机应变,以为进讨不计,恢复中原,可立而待。"

先是涟水县弓手节级董臻者,私渡淮见宗偃,言山东人久困暴敛,日欲归正, 若士马一动,悉皆南来,宗偃出己俸厚赠之。是月初,臻果率老幼数百人来归。宗 偃言于朝,未至,会知枢密院事叶义问遣武义郎焦宣来谕意,俾招收之。守臣王彦 容怒不自己出,乃言臻不愿推恩。宗偃因遗义问书,言:"旬日以来,渡淮之人, 昼夜不止,涟水为之一空,临淮县民亦源源而来不绝。泗州两遣人谕盱眙,令关报 本州约回,有死不肯复去数万人,理宜优恤。然非有大军弹压,得之亦不为用。" 乃补臻承节郎,仍令淮东副总管李横以镇江都司两将之兵往楚州屯驻。

丁亥,金以左丞相张浩为太师、尚书令,以司徒大兴尹萧玉为尚书左丞相,吏 部尚书白彦恭为枢密副使,枢密副使赫舍哩志宁为开封尹,武安军节度使图克坦恭 为御史大夫。

戊子,左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与在外宫观。宰执进呈台谏疏章,帝曰: "为大臣,临事辞难,何以率百僚!"乃有是命。庚寅,复责授左朝奉大夫、秘书 监、分司南京,筠州居住。

初,帝命池州诸军都统制李显忠,择淮西地利为固守之计。至是显忠言:"淮 北平夷,别无险阻,惟枞杨镇北二十五里中坊净严寺依峡山口一带,地里冲要,可 以屯驻。请于八月初,分遣半军,过江屯驻。显忠躬亲往来,伺其动息,即全军渡 江,观敌所向,随机决战。"从之。

壬辰,徐仿等至盱眙军,金主已遣翰林侍讲学士韩汝嘉至泗州待之。是日,平 旦,泗守臣富察图穆遣人至盱眙,言:"韩侍讲带金牌到,欲见国信使副宣谕。" 巳刻,仿遣通事传告,中流相见。俄而汝嘉已登舟渡淮,仿欲就岸口亭子相见,汝 嘉即与徒八人驰马径入宴馆,仿与副使张抡皆大惊,朝服以待。汝嘉入馆,阖其扉, 守臣周淙即馆外穴壁以窥。

汝嘉令仿、抡跪于庭下,声称有敕,遂言曰:"自来北边有蒙古达勒达等,从 东昏时数犯边境,自朕即位,已久宁息。近准边将屡申,此辈又复作过,比前生聚 尤甚,众至数十万,或说仍与夏通好。若不即行诛戮,恐致滋蔓。重念祖宗山陵尽 在中都,密迩彼界,是以朕心不安。以承平日久,全无得力宿将可委专征,须朕亲 往以平寇乱,故虽宫室始建,方此巡幸,而势不可留。已拟定十一月间亲临北边, 用行讨伐,然一二年却当还此。今闻有使称贺,本欲差人远迓,如其入见。缘近者 国信使副高景山、王全等传旨,召一二近上官位,有所宣谕。今卿等非所召之人, 可便归国,即令元指官位人等前来,一就称贺,仍须九月初到阙。故兹宣示。"言 毕,升堂,分宾主而坐。

仿战栗,张抡稍进而问曰:"蒙古小邦,何烦皇帝亲行?"汝嘉不能对。抡曰: "侍讲远来,口言有敕,本国君相何以为凭?乞书于纸,以俟闻奏。"汝嘉即索纸 笔,书毕而去,仿等遗以缬帛、香茶,皆不受。

丙申,命参知政事杨椿恭篆圣文仁德显孝皇帝谥宝。

是月,金大括境内骡马,杀亡辽耶律氏、宋赵氏子男凡百三十馀人。

金主尝因赐群臣宴,顾谓左丞相萧玉曰:"卿尝读书否?"玉曰:"亦尝观之。" 中宴,金主起,即召玉至内閤,以《汉书》一册示玉。既而掷之曰:"此非所问也。 朕欲与卿议事,今欲伐江南,卿以为何如?"玉曰:"不可。"金主曰:"朕视宋 国,犹掌握间耳,何为不可?"玉曰:"天以长江限南北,舟楫非我所长。苻坚以 百万伐晋,不能以一骑渡,是以知其不可。"金主怒,叱之使出。既而尚书令张浩 因人奏事,金主杖浩,并杖玉,谓群臣曰:"浩大臣,不面奏,因人达语,轻易如 此!玉以苻坚比朕,朕欲钉其舌而磔之,以玉有功,故隐忍耳。"

八月,辛丑朔,忠义人魏胜复海州。胜素负气,尝潜渡淮为商,至是率其徒数 百人至海州,自称制置司前军,大兵且继至,海州遂降。

癸丑,金主弑其母太后图克坦氏。

初,布萨师恭赐第邻宁德宫,师恭屡得见太后。及师恭奉命讨契丹诸部,入辞 太后,言:"国家世居上京,既徙中都,又自中都至汴京。今又兴兵涉江、淮伐宋, 疲弊中国。我尝劝止之,不见听。契丹事复如此,奈何?"侍婢高福娘以告金主。 金主疑太后有异图,召点检大怀忠等,戒之曰:"汝等见太后,但言有诏,令太后 跪受,即击杀之。"太后方摴蒱,怀忠至,令太后跪受诏,太后愕然,方下跪,遽 从后击之,仆而复起者再,乃缢杀之。金主命焚尸于宫中,弃其骨于水。封福娘为 郧国夫人,且许立为妃。

甲寅,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以舟师三千人发江阴。

先是宝自行在还,即谋进发,军士争言西北风力尚劲,迎之非利,宝下令: "大计已定,不复可摇,敢有再出一语者斩!"遂发,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洪 遵竭资粮器械济之。放苏州大洋,行三日,风怒甚,舟散漫不得收。宝慷慨谓左右 曰:"天欲以试李宝耶?此心如铁石不变矣!"即酹酒自誓,风亦随止。退泊明州 关澳,追集散舟,不浃旬复故。而裨将边士宁自密州还,言魏胜已得海州矣,宝大 喜,促其下乘机速发,而大风复作,波涛如山者经月,未得进。

乙卯,江淮制置使刘锜引兵屯扬州。

锜将渡江,以军礼久不讲,乃建大将旗鼓以行,军容整肃,江浙人所未见也。 时锜方病,不能乘马,乃以皮穿竹为肩舆。镇江城中,香烟如云雾,观者填拥。

右奉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见锜,力陈两淮要害:"山阳密迩清河口,实为控 扼之地,合肥扞蔽寿春。自古北军悉由涡口渡淮,彼或长驱,则两淮皆非我有。宜 速遣精锐列戍,勿使敌得冲突。"锜疑未决。浙东副总管李横、浙西副总管贾和仲 适白其事,皆共赞之。乃遣殿前司策应右军统制王刚以五千人屯宝应。

丙辰,金主杀其翰林直学士韩汝嘉。汝嘉自盱眙归,谏寝兵议和,金主曰: "汝与南宋为游说耶?"遂赐死。

丁巳,诏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田师中赴行在奏事。殿中侍御史杜莘老, 言师中老而贪,士卒致怨,偏裨不服,临敌恐误国事,御史中丞、湖北、京西宣谕 使汪澈亦言于帝,乃召之。寻以潭州观察使、知襄阳府吴拱为鄂州诸军都统制。

壬戌,徐仿、张抡自盱眙还行在。

徐宗偃之在淮阴也,有宿迁孙一者自北来,言尝为金差往滨州充水手,暨逃归 而家属已渡淮,偶相值于此。备陈海道曲折,谓舟船虽大且多,然皆松木平底,不 可涉洋。水军虽多,悉签乡夫,朝夕逃遁,一有警急,必致溃散,及有愿募人往焚 烧其舟船者。宗偃因条具边防利便,遂并以其事白庙堂,附疾置以达,至奏邸,特 空函耳。朝廷乃札付仲偃,根究沿路盗拆。后数日,乃知递过山阳城下,为郡中窃 匿,宗偃复条画附仿、抡以闻。

癸亥,金杀布萨师恭,以其党于太后也。

先是金主使萧图喇等讨契丹萨巴,连战无功,既而萨巴闻师恭以大军至,乃遁。 师恭追之垂及,金主使师恭之子以传逆之,至则戮于市。师恭临刑,以绳枚塞口, 但仰视天日而已。遂族灭之,并杀图喇等。

己巳,起复庆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充湖北、京西制置使,节 制两路军马。

金主分诸道兵为神策、神威、神捷、神锐、神毅、神翼、神勇、神果、神略、 神锋、武胜、武定、武威、武安、武捷、武平、武成、武毅、武锐、武扬、武翼、 武震、威定、威信、威胜、威捷、威烈、威毅、威震、威略、威果、威勇三十二军, 置都总管、副总管各一员,分隶左右领军大都督及三道都统制府,置诸军巡察使、 副各一员。以太保、枢密使昂为左领军大都督,尚书右丞李通副之;尚书左丞赫舍 哩良弼为右领军大都督,判大宗正事富里珲副之;御史大夫图克坦贞为左监军,同 判大宗正事图克坦永年为右监军;皆从金主出寿春。以工部尚书苏保衡为浙东道水 道都统制,益都尹程嘉副之,由海道趋临安;太原尹刘萼为汉南道行营都统制,济 南尹布萨乌哲副之,进自蔡州;以河南尹图克坦哈喜为西蜀道行营都统制,平阳尹 张宗彦副之,由凤翔取散关。金主以昂为旧将,使帅诸军以从人望,实使通专其事。 遂宴诸将于尚书省,亲授方略。金主曰:"太师梁王,连年南伐,淹延岁月。今举 兵必不如彼,远则百日,近止旬月。惟尔将士,无以征行为劳,戮力一心,以成大 功,当厚加旌赏。其或弛慢,刑兹无赦。"以武胜、武平、武捷三军为前锋,图克 坦贞将兵二万入淮阴。金主恐粮运不继,命诸军渡江,无以僮仆从行,行者莫不嗟 怨。

九月,庚午朔,命辅臣朝飨太庙。

辛未,宗祀徽宗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建王亚献,嗣濮王士輵终献,乐备而 不作。

初,礼官以行礼殿隘,欲祀五天帝于朵殿,五人帝于东西厢。太常少卿王普, 言有熊氏乃圣祖之别号,因引皇祜故事,并升于明堂,各依其隅铺设,五人帝在五 天帝之左,稍退五官神位于东厢,皆遣官分献。罢从祀诸神位,用元丰礼也。

先是权礼部侍郎金安节,以渊圣皇帝未祔庙,请宫庙皆以大臣摄事,权工部侍 郎黄中请毋新幄帟,毋设四路,以节浮费,皆从之。

祭之日,用卤簿万一百有四十人。礼毕,宣制,赦天下。

癸酉,渊圣皇帝百日,上诣几筵殿行礼。

甲戌,金人至凤州之黄牛堡。

先是统军张中彦与其陕西都统完颜喀齐喀将五千馀骑自凤翔大散关入川界三十 里,分为三寨,至是游骑攻黄牛堡。守将李彦坚告急,四川宣抚使吴璘方受贺,即 肩舆上杀金坪,彦坚督官军用神臂弓射敌,却之。璘遣将官高崧为之援,仍与本堡 管队官张操同力拒敌,遂扼大散关,深沟高垒以自固。璘驻青野原,顾谓其下曰: "金自守之兵,不足虑也。"益调内郡兵分道而进,面受方略。

时四川安抚制置使王刚中,被旨往军前见璘计事,刚中乘皮舆,避矢石,人皆 哂之。

辛巳,定江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田师中自鄂州至行在,乞奉祠,乃除万寿 观使、奉朝请,以王继先第赐之。

甲申夜,楚州剌探使臣荀道至临淮之新店,遇银牌金使,夺其所持革囊,归以 示通判徐宗偃。启缄,乃金国御宝,封送泗州,令"誉录关报本朝,催督称贺使徐 仿、张抡于十月二十日以前须到得来;如敢依前不遣,自今以后,更不须遣使前来, 当别有思度。"其言多指斥,宗偃不敢白,即缴纳转运副使扬抗,而录其副以达辅 臣。

乙酉,诏:"刘锜、王权、李显忠、戚方各随地方措置沿淮三处河口,严为堤 备。"

先是锜亦檄权引兵迎敌,权受檄,与其姬妾泣别,又声言犒军,悉以舟载其家 金币泊新河为遁计,筑和州城居之。锜再檄权往寿春,权不听命,以威胁江东转运 判官李若川固请于朝。乞留权守和州江面。锜又督行,权不得已,每三日遣一军往 庐州屯戍。

丁亥,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彭清直至宝鸡谓河,夜,劫桥头寨,胜之。

时金人集陕西诸路兵,分屯于陇州之方山原及秦州、凤翔境,将分军四川,与 散关之兵掎角相应。璘乃命前军统领刘海、同统领王中正、左军统领贾士元,合所 部三千人骑趣秦州。戊子,海受檄,即引兵而出。

己丑,显仁皇后大祥,帝服素纱布,白罗袍,亲行撤几筵之祭;百官常服黑带, 进名奉慰。

壬辰,枢密院请两淮、京西、四川沿边知州军,各带沿边都巡检使,庶可以专 一措置边事,从之。

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以舟师发明州关奥。

忠翊郎、监盱眙军淮河渡夏俊复泗州。

俊见金败盟,遂有占泗州之意,寓居武功大夫张政者与其议;政聚众,得百八 十人。时守臣周淙退保在天长,俊等议定,阴备渡船,夜漏未尽,遂渡淮,未据西 城,西城人觉知,皆称愿归大宋。俊转至城东,见汴口有空舟,取得六十馀航。金 人所命知泗州富察徒穆、同知州大周仁闻之,率麾下数十骑弃东城遁走,俊入东城 抚定。江淮制置使刘锜以俊知泗州。

癸巳,金人攻通化军。

先是通未有守臣,鄂州都统制吴拱,以游奕军统制张超权军事。超才入城,忽 报金铁骑数百入门,超闭谯门,令从者率邦人巷战。金人死者数十,乃引去。

甲午,兴州驻答刂御前前军统领刘海复秦州。

先是金州既破,金人徙城北山地,最径险,守将萧济,素狎南军,弗为备。先 是敌军戍寨者三千,打粮傍郡,弱者守室,刘海引兵至城下,济弗之觉也。海与左 军统领贾士元、统领王中正计曰:"秦城险而坚,未易拔也。今城守似怠,当以火 攻之。"遂积藁纵火,烟蔽城寨,海因登焉。济乃开门降,得粮十馀万斛,遂以正 将刘忠知州事。

是日,金主发自南京,诏:"皇后及太子光英居守,张浩、萧玉、敬嗣晖留治 省事。"临发,后与光英挽衣号恸,金主亦泣下,曰:"吾行归矣。"

乙未,金人攻信阳军。

先是荆湖制置使成闵,遣中军统制赵撙屯德安。撙至之五日,信阳告急,撙曰: "信阳虽小,实为德安表里,不可失也。"乃留游奕军统制宋奕守德安府,自将所 部骑赴之。敌骑径去,侵蒋州。时江州都统制戚方在淮西,即引其兵南渡。

江、淮制置使刘锜,命楚州以海舟数十艘往淮阴军前,分布守御。时金军已至 清河口,地名桃源,锜犹在扬州,未发也。

鄂州诸军都统制吴拱发兵戍襄阳者尽绝。时拱被朝命,襄阳或有变,不能自保, 则令退守荆渚。拱以书遗大臣言:"荆南为吴、蜀之门户,襄阳为荆州之籓篱,屏 翰上流,号为重地。若弃之不守,是自撤其籓篱也。况襄阳依山阻汉,沃壤千里, 设若侵略,据山以为巢穴,如人扼其咽喉,守其门户,则荆州果得高枕而眠乎?若 欲保守荆州,自合以襄阳为捍守之计,当得军马一万,使拱修置小寨,保护御敌, 营辟屯田,密行间探。"然议者谓:"拱言襄阳形势虽善,而所谓修置小寨者,其 意在于退守方山,而弃城不守,阖关自固,而不以兵接战也。"

先是御史中丞、湖北、京西宣谕使汪澈道出九江,右奉议郎、新通判湖州王炎 见澈,谈边事,澈即辟炎为属,自鄂渚偕至襄阳抚诸军。澈闻议者欲置襄阳而并力 守荆南,亦奏襄阳重地,为荆、楚门户,不可弃。至是秋高,澈乃还鄂州以调兵食。 既而拱至襄阳,首置南山寨,寨无水无薪,师徒劳役,时人不以为便。

丙申,太白昼见。

权尚书工部侍郎黄中移礼部侍郎,司农少卿许尹权工部侍郎。

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官曹氵休复洮州。

先是金人所命知洮州阿林哲往北界军前未还,璘至城下,其妻包氏率同知、昭 武大将军鄂啰延济与官吏军民来降,诏封包氏为令人。既而阿林哲来归,璘即命同 知洮州,赐姓赵氏。

戊戌,吴璘及四川安抚制置使王刚中,奏金兵入黄牛堡。诏:"金人无厌,背 盟失信,军马已侵川界。今率精兵百万,躬行天讨,措置招谕事件,令三省、枢密 院降敕榜晓谕。"

江、淮、浙西制置使刘锜发扬州。锜在扬州病,帝遣中使将医往视,锜曰: "锜本无疾,但边事如此,至今犹未决用兵。俟敌人来侵,然后使锜当之,既失制 敌之机,何以善后!此锜所以病也。"中使以奏,锜遂行,日发一舍。时锜已病甚, 不能食,啜粥而已。

己亥,兴州都统司后军第二正将彭清、左军第一副将张德破陇州。

清以是月乙未出师,遂进兵城下,击之,克其城。守将奉国上将军卢某,同知、 昭武大将军刘某,巷战不胜,走凉楼不下,清积薪焚之,军民乃降。四川宣抚使吴 璘以清知陇州,寻令将军谈德守方山原,俾清引其兵赴凤州军前。德至良原县,遇 敌,接战,自卯至午,官军不敌,遂溃而逃。初,德与其徒请兵出梁泉鱼龙川,往 攻方山原,清从之,既行,德乃改道经良原县界,遂失利,清复引兵还方山原。

兰州汉军千户王宏,杀其刺史、安远大将军温敦乌页以降。

宏尝为秉义郎,后为金人所获,俾部押兰州军马。宏闻南师克秦州,乃诱汉军 使,降人多从之,惟北官不听。宏遂与其徒鲁孝忠等率所部官合斗,杀乌页及镇国 上将军、同知兰州富察纳等,将骑兵五百、步兵二百来归。宣抚使吴璘、承制授宏 武功大夫、知兰州、统领熙河军马,孝忠秉义郎、同知兰州。

金太子光英,颇警悟,尝读《孝经》,问人曰:"经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 何为不孝?"对者曰:"今民家子博弈饮酒,不养父母,皆不孝也。"光英嘿然良 久曰:"此岂足为不孝耶!"盖指言金主弑太后事也。

金将士自军中亡归者相属于道。哈斯罕明安福寿、东京穆昆金珠始授甲于大名, 即举部亡归,从者众至万馀,皆公言于路曰:"我辈今往东京立新天子矣。"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六 【宋纪一百三十六】|正史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六 【宋纪一百三十六】


起玄黓敦牂正月,尽三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春,正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己巳,遣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虞允文先往建康措置。

金人攻寿春府,保义郎、枢密院忠义前军正将刘泰率所部赴救,转战连日,是 日,金人引去。泰身被数十创,一夕死。

先是泰自备家资,募兵三百,粮储器械,一切不资于官。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 洪迈言其忠,诏赠武翼郎,官其家三人。

庚午,帝发镇江府,次下蜀镇。

金以前翰林学士承旨翟永固为尚书左丞,济南尹布萨忠义为右丞。

辛未,帝次东阳镇。

金主御太和殿,宴百官,赐赉有差。

壬申,帝至建康府,观文殿大学士、判府事张浚迎谒道左,见帝谢曰:"秦桧 盛时,非陛下保全,无此身矣。"帝惨然曰:"桧,娼嫉之人也。"

金主敕:"御史台检察六部文移,稽而不行、行而失当者,举劾之。"

乙亥,金主如大房山。

丙子,祧翼祖皇帝神主,藏于夹室。

尚书左司郎中徐度权户部侍郎。

金主献享山陵礼毕,欲猎而还,左丞相晏等曰:"边事未宁,不宜游幸。"戊 寅,还宫,金主曰:"朕虚心纳谏,卿等毋缄默。"

己卯,诏:"侍从、台谏各举可为监司一员,郡守二员;有不称,坐缪举之罚。"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显忠引兵还建康。

淮西兵火之馀,无庐舍,天大寒多雪,士卒暴露,有堕趾者,帝遣中使抚劳。

诏:"郡守年七十,与自陈宫观。著为令。"

辛巳,金以南代之师北还,赏赉将士,以耶律元宜为御史大夫。

壬午,金人攻蔡州,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率诸军御之,京西制置使吴拱亦 遣踏白军统制焦元来援。金以劲矢射城上,守者不能立,金人登城。撙知不可当, 乃弃城而下,率诸军巷战,自午至申,金人败,乃去。

癸未,言者奏:"自金侵长淮,江上之民,有所谓踏车夫,则操舟楫而杂战卒; 防江夫,则持旌旗而顿山冈;以修防,则有鹿角夫;以转饷,则有运粮夫;而踏车 夫尤为可念。请按采石当时籍定之数,与免三年科役,其馀亦与犒赏。"从之。既 而户部下建康府,具到踏车夫六千三百馀人,诏与免一年。

右朝请大夫陈汉知通州,刘子昂知和州。时二州守臣皆遁去,故命之。

乙酉,权知东平府耿京遣诸军都提领贾瑞、掌书记辛弃疾来奏事,上即日召见。

先是京怨金人征赋之横,与其徒六人入东山,渐得数十人,取莱芜县,有众百 馀,瑞亦有众数十人归京。自此渐盛,遂据东平府,遣瑞入奏,瑞曰:"若到朝廷, 宰相已下恐有所诘问,不能对,愿得一文士偕行。"乃以弃疾权掌书记,自楚州至 行在。瑞,莱州人;弃疾,济南人也。

戊子,邵州防御使、知文州、节制军马向起为鄂州观察使,右武大夫、兴州前 军统制、节制军马吴挺为荣州刺史,右武大夫、达州刺史、兴州前军统制刘海为拱 卫大夫,赏秦州之捷也。

时四川宣抚使吴璘在河池,遣中军统制杜实传令起等曰:"军行并从队伍,勿 乱次,勿殿后,勿践毁民舍,勿取民财,逢敌欲战,必成列为陈。甲军弓弩手并坐, 视敌兵距陈约百五十步,神臂弓兵起立,先用箭约射之,箭之所至可穿敌陈,既前 军俱发。或敌兵直捣拒马,令甲军枪手密依拒马,枕枪撺次,忠义人亦如之,违者 并处斩。如敌已败,许忠义人乘其后追击之,必生获金人与其首级乃议赏,否则阙。 其有以他地兵为金人冒赏者,罪亦如之。"凡布阵之式,以步军为阵心,为左右翅 翼,马军为左右肋,拒马环于左右肋之内以卫步军。以一阵约之,主管敌阵,统制 一,统领四,主阵拨发各一,正、副将、准备将、部队将则因其队为多寡。阵兵三 千二百六十有三,步军居阵之内者一千二百有七,为阵心者一千有六。舆拒马者二 百,居阵外,分两翅,副翼者五百六十有六,左翼二百八十有三,右翼亦如之。马 军居阵外,为左肋者二百六十有一,右肋亦如之。虽间有贴拨、辅阵增益之不同, 而大略如此。

璘遂遣兴元都统制姚仲,以东路兵自秦亭出据巩州,而金房都统制王彦,以其 分兵屯商、虢、陕、华。虢、华为金所取,金人去,复得之。陕州方与敌相持,然 亦未退。

己丑,制授耿京天平军节度使、知东平府兼节制京东、河北路忠义军马,权天 平军节度掌书记辛弃疾补右承务郎,诸军都提领贾瑞补敦武郎、閤门祗候。京、瑞 并赐金带,将吏补官者二百人。于是京东招讨使李实遣统制官王世隆与瑞等赍官诰 节钺以往。

金遣元帅府左监军高忠建、礼部侍郎张景仁来告登位,盱眙军以闻。庚寅,宰 执奏金使二月渡淮,帝曰:"今若拒之,则未测来意,有碍交好;受之,则当遣接 伴使副于境上,先与商量。向日讲和,本为梓官、太后故,虽屈己卑辞,有所不惮。 今金兴无名之师,侵我淮甸,两国之盟已绝。今使者来,则名称以何为正?疆土以 何为准?与夫朝见之仪、岁币之数,所宜先定。不然,则不敢受也。"

金行纳粟补官法。

金主遣右副元帅完颜默音率师讨耶律斡罕。

以洪迈、张抡为接伴使。壬辰,帝谓宰执曰:"朕料此事终归于和,卿等欲首 议名分,而土地次之。盖卿等不得不如此言,在朕所见,当以土地、人民为上,若 名分则非所先也。何者?若得复旧疆,则陵寝在其中,使两国生灵不残于兵革,此 岂细事?至如以小事大,朕所不耻。"陈康伯曰:"此非臣等所敢拟议。"帝曰: "俊迈等对,朕自对意谕之。"

金主谓宰执曰:"朕即位未半年,可行之事甚多。近日全无敷奏。朕深居九重, 正敕卿等赞襄,各思所长以闻。"甲午,复谕之曰:"卿等当参民间利害及时事之 可否,以时敷奏,不可徒自便优游而已。"

丙申,以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江、淮、荆、襄路宣抚使,中书舍人、 权直学士院兼侍讲虞允文试兵部尚书、充江、淮、荆、襄路宣抚副使。

时帝将还临安,军务未有所付。张浚判建康府,众望属之;及除存中,中外失 望。给事中金安节、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刘珙言:"比者金人渝盟,陛下亲御六 飞,视师江浒,大明黜陟,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观。凡所擢用,悉宜得人,况 欲尽护群雄,兼制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存中已试之效,不待臣等具陈,顷 以权势太盛,人言籍籍。陛下曲示保全,俾解重职,今复授以兹任,事权益隆,岂 惟无以慰海宇之情,亦恐非所以保全存中也。倘以允文资历未深,未可专付,宜别 择重臣,以副盛举。疏入,帝怒,谓辅臣曰:"珙之父为张浚所知,此奏专为浚地 耳。"宰相陈康伯、侏倬,召珙谕上旨,且曰:"再缴,累及张公。"珙曰:"珙 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计;若为张公计,则不为是以累之矣。"命再下,珙执奏 如初,乃止。于是允文改使川陕,存中措置两淮而已。

二月,戊戌朔,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兼侍讲虞允文试兵部尚书、充川陕宣谕 使、措置招军买马,且与吴璘相见议事。

己亥,金主以前翰林待诏大颍建言得罪,起为秘书丞;以补阙马钦谄事前废主, 除名。

庚子,张浚、虞允文人对。时浚乞偕执政奏事,帝不许,于是与允文同对。诏 浚仍旧兼行宫留守,又诏浚罢相后有合得特进恩数,皆还之。

言者论料理江、淮三事:"其一,请于两淮、荆、襄之间创为四大镇,如维扬、 合肥、蕲阳、襄阳,各为家计,增城浚隍,以立守备,农战交修,以待天时。每镇 招集沿边弓箭手二万人,人授良田百亩,给与牛、种,虽无租赋,实免供馈,悉遵 陕西沿边故事,仍以湖北州县之在江北者隶蕲阳。二曰大江之南,控制吴、蜀,夙 有屯兵,据其险阻之地。今当建为五帅,由镇江而上至于建康、九江、江夏、公安, 各以二万人为屯,附以属城,供其刍糗,列置烽燧,增益楼船。三日选择兵官,教 习诸路将兵、禁军、士兵、弓手,此实久安之计。"乃诏杨存中、成闵、李显忠、 向子固、方滋、杨抗、向汋、王彦融、强友谅相度闻奏。

兴州前军同统领惠逢复河州。

先是四川宣抚使吴璘命逢袭取熙、河,逢间道出临洮,蕃兵总领、权知洮州李 进,同知洮州赵阿令结,钤辖荣某,皆至会通关掩击之,获其关使成俊。诸将议进 兵,咸曰:"我捣河州而敌兵单弱,以强制弱,何忧不克!"一将曰:"不可。吾 闻金军尽在熙,我军若直捣河,势必来援。敌将忿兵,伺其不意,可一战擒也。熙 兵若破,则河军自下。"众曰:"善!"即伏兵闾家峡,其日,正月丙戌也。而金 将温特棱者,提正军千五百,从军亦如之,径至峡口以邀南军。惠逢令羸卒数十骑 诱之,约曰:"旗动乃发。"金兵薄羸骑,旗动,伏兵大奋。会大风起,人马不辨, 李进引兵驻山上,令左右下山,用平射弩旁射敌,金兵大乱。钤辖荣某乘骏马挥兵 杀敌,所向风靡;众从之,金人遂大败,溃去。追骑至托子桥,有一将殿后,立桥 左,瞪目大呼曰:"会来此决死!"追骑乃不敢逼,敌馀众渡已,乃乘马徐去。后 获金兵,问之,温特棱也。是役也,俘金兵二百有五人,骑二百。

于是逢、进薄河州。蕃落指挥刘全、李宝、魏进,纠集州民,执其同知、中靖 大夫郭琪以降。州民皆以香花踵道迎宋军,有流涕者。独宁河寨官为金坚守,民排 户裂其尸,携其首以献。诸将既得城,方编集府库,人人炫功不相能,或言当暂赏 军,逢命人支钱十馀。时食物贵踊,炊饼一值数十钱,诸兵得赐,掷地大诟曰:我 等捐躯下河州,今性命之贱,乃不值一炊饼也!"

俄传金兵大至,众欲控城固守,逢曰:"彼众我寡,河州又新附,未易守也。 有如城中翻覆,外援不至,将奈何?"即携众欲出。州民父老咸障马曰:"钤辖第 坐府中,我曹出力血战,必有当也,何患兵少!"逢谕众曰:"我令去此,求援兵 于外,非置此去也,汝曹一心努力守城耳。"即今儒林郎吕谋权州事,与军士愿留 者数十百人,因出屯会通关。李进乘马过市,呼曰:"河州父老有识李进者乎?初 不挟一缕以入,今不挟一钱以出。"即驰去。军怨惠逢赏薄,有道亡者。

癸卯,帝发建康府,宿东阳镇。

兴州前军同统领惠逢遣兵复积石军,执同知军、宣武将军高伟,又攻来羌城, 克之。

时金人复取宁河寨,尽屠其民,寨之戍兵皆溃,金合兵万馀围河州。城中百姓 计曰:"前日之民南归者,金尽屠戮。我若效之,即一宁河也,岂有全理!不如相 与死守,犹有千一得活。"即籍定户口,男子升城,女子供饷。郡有木浮图,高数 百尺,因撤木为碱械。金人悉力来攻,木缒少选压敌,有糜溃者。居三日,金人退 屯白塔寺。

甲辰,帝次下蜀镇。

金主以张浩为太师,尚书令,谕之曰:"卿在正隆时为首相,不能匡救,恶得 无罪!营建两宫,殚极民力,汝亦尝谏,故天下不以咎汝。今以卿练达政务,复用 为相,当思自勉。"

金御史大夫耶律元宜为平章政事。

乙巳,帝次丹阳馆。丙午,帝宿丹阳县。丁未,次吕城。

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刘锜薨于临安府。

锜既奉祠,寓居都亭驿。帝闻其疾剧,敕国医诊视。时金聘使将至,留守汤思 退将除馆待之,遣黄衣卒谕锜移居别院,锜发怒,呕血数升薨。诏赠开府仪同三司, 例外赐银帛三百匹两,后谥武穆。

戊申,帝次常州。己酉,帝次无锡县。

王宣与金人再战于汝州,至暮,各分散,杀伤相当。翼旦,金骑全师来攻,南 军败衄,士卒死者百馀,亡将官三人。

庚戌,帝次平江府。辛亥,次平望。壬子,次秀州。

鄂州统制官王宣自汝州班师。时金人围急,属有诏班师,宣遂弃其城而去。

金以太保、左领军大都督昂为都元帅,太保如故。

癸丑,帝次崇德县。

金萧玉、敬嗣晖等放归田里。

甲寅,帝次临平镇。

金复以进士为尚书省令史。

乙卯,帝至临安府。

兴元都统制姚仲围德顺军。

先是仲以步军六千四百为四陈,趋巩州,其下欲急攻,仲不听,且退治攻具。 既至城下,梯砲与城下相等,围之三日夜,不能克,乃舍之。时巩州父老各辇米面 以饷军,军门山积,及引去,父老狼狈相顾,谓金今知我饷南军,我无类矣,不知 作计求活也,即杀官军后兵辇重者数级,并焚馈物而去。仲退守甘谷城,留统制米 刚等驻巩州以观敌,遂引兵之德顺。

丙辰,金人攻蔡州。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击却之。

初,金既败归,撙益修守御。京湖制置使吴拱进屯南阳,遣后军统制成皋、华 旺、捷胜军统制张成各以所部兵来援,合撙及踏白军统制焦元所部,才六千人而已。 金将费摩以数万至城下,距城西北一里,依汝水为营。其日,庚戌也。翌日,分兵 半攻城,半掠粮,凡三遣人以书至城下,撙命射之。将书者曰:"此奉书来,与赵 提举商量军事。"撙终不纳。诸将曰:"敌人以书来,未知其意,姑接之何害!" 撙曰:"不可。若观之,必致士卒之疑,适中其计。"

前一日,金乘昏黑填濠于南门外十三处,寂然不闻其声,质明,方觉之。焦元 中流矢,遂下城,金人乘势登城,启南门而入。撙在城西,方闻南壁失利,即下城 集诸军,占地势以待。华旺、成皋、焦元欲夺东门出奔,守门统领官刘安不听。将 官李进闻南门被攻急,乃率弩手二十馀人赴之,将刀登城,中三矢而死。撙率士卒 巷战,日转午,胜负未分,效用王建募死士十一人,截其甲裳,登城杀敌。至申刻, 相持不动。马军司第十八将王世显请募敢死士,得四十人,登城接战,杀其二将, 金人嚣溃,皆自掷而下,南军奋击,死者不可计。会金帅登南门,望南军旌旗不乱, 曰:"今日城又不可得。"复下城而去。撙大呼曰:"金人走矣!"军士皆欢呼。 金人遂败,争门而出,不得出者,聚球场中有千馀人,诸军围之,剿杀皆尽。撙命 积金人之尸为二京观。

撙苦战仅十旬,军不过六千人,大战之后,军吏战殁者已四百馀人,负创者三 千七百人,可战者仅二千人而已。

金人既败,犹整顿行伍于西原,分八头,每一头以两旗引去,以示有馀。南军 望之,皆不言而咨叹。

戊午,金再攻城,以大军载薪欲火西门,赵撙伏壮士甕城,俟其至,开关突击 之,金人弃车而遁。

庚申夜,有星陨于蔡州金人之营。未明,金人退兵一舍。

鄂州左军副统制王宣自汝州以二百骑还至唐州。

时蔡州围急,京西制置使吴拱遣步骑万三千人往援之。统领官游皋等至确山, 逗留不进,拱乃以宣权中军统制、节制沿边军马,趋救蔡州。

甲子,金都元帅昂开府山东,经略边事。是日,高福娘伏诛。

乙丑,鄂州驻答刂御前中军权统制王宣,败金人于蔡州确山县。

前一日,宣以所部距确山三十五里而营,质明,候骑报敌至确山,众欲不战, 宣不可。乃舍其步士,引骑兵三千先行,分为三陈。敌冲陈心,宣令诸军以背刀冲 夺,三陈俱进。秉义郎、右军副将汲靖有勇力,宣召之。靖请百骑,宣与骑二百。 靖上马据鞍高呼曰:"今日汲靖为国家破此敌,敌若不破,誓不生还。"左右闻之, 人百其勇。宣曰:"汲靖事济矣。"靖驰入敌陈奋击,敌众披靡。靖出入者三,惟 亡二骑。诸军亦勇进,金人遂遁,宣整众不追。

方金之未败也,招讨使吴拱,以赵撙孤军不可留,屡以蜡书趣回军。撙以敌围 方急,若弃城去,敌兵追击,势必败亡,况蔡州军食有馀。拱怒,以蜡书付诸将, 令一面班师。会敌兵败还,撙乃与诸将夜出蔡州。居人皆从之,天气昏黑,堕空谷 而死者甚众。于是撙自信阳归德安,而宣亦还屯襄阳府。

丙寅,瘗钦宗重于招贤寺,立虞主。

金人复取蔡州。

兴元都统制姚仲,遣副将赵诠、王宁引兵攻镇戎军。金闻宋军至,阖其城,收 其吊桥,坚壁固守。诠等引兵断其贯绳,诸军毕登,神臂弓射其敌楼,更遣重兵分 击,敌势不支。主簿赵士持,自言本皇族,与同知任诱先开门出降,获其知军振戈 将军韩珏。定远大将军、同知渭州秦弼闻南师下镇戎,遂托疾不受金命,与其子进 义校尉嵩及其孥来归。宣抚司以弼知镇戎军。

闰二月,辛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宁武军承宣使、江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 统制戚方,添差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绍兴府驻答刂。

金人以熙、兰之兵围河州,弥望蔽野,兵械甚设。宋军之未得河州也,守将温 特棱遣食粮军驰书于临洮、德顺以求援,为其吏曹刘浩等十八人谋匿之不行,已而 浩等悉来归。乃金兵再至,呼于城下曰:"惟以刘浩等缒城而出,乃释围。"浩等 射其呼者使去。会义军运砲击敌众,杀其部长一人,敌乃小却,然亦未退。

壬申,钦宗虞主还几筵殿,上亲行安神礼。于是自七虞至九虞,皆亲行之。

金人破河州。

初,河州既受围,金将温特棱扬言曰:"河州能为南人死守,甚壮。今我留此, 万一汉军乘虚入熙,则熙又为人有也,不如引兵归援熙耳。"乃率兵去。城上士卒 闻之,交口相贺,守城者驰甲坐。是夜,人人团卧城陬,敌以铁骑捣城,斯须城坏, 州民尚有未知敌至者。翌日,癸酉,敌驱父老、婴孺数万屠之,迁壮者数千隶军。

先是宣抚司命惠逢、李进等会蕃、汉兵援河州,逢以兵役单寡,不能支敌,乞 师者再。顷之,宣抚司遣将领郭师伟,将骑七百为逢声援,师伟未至,河州已破。 逢屯通会,进屯临洮。逢遣人谓曰:"金今再至,是无河州决也。吾曹罪在不测, 不如并力以往,犹获免也。"进曰:"敌兵愈前近万人,我以危兵缀之,必取辱。" 逢信之,因休士卒。进即星夜趋河州。后二日,逢闻之,掩面泣下曰:"李进误我!" 进至河州,城已为敌焚荡,馀城趾而已。敌屠城时,吏曹刘浩与其徒八人遁走得免, 十人被戮,宣抚使吴璘皆命浩辈以官。

丙子,帝亲行卒哭之祭于几筵殿。戊寅,帝送钦宗虞主于和宁门外,奉辞,遂 祔神主于太庙第十一室。己卯,百官纯吉服。

癸未,正待大夫、宣州观察使、兴元府驻答刂御前右军统制杨从仪,率诸将攻 大散关,拔之。

关之未下也,左从政郎、都统司干办公事硃绂,以书遗总领财赋王之望,言: "诸军斗志不锐,战心不壮。且曰:'使我力战,就果立微劳,其如赏格当在何处? 伺候核实,保明申报,宣司、总司指挥,往返数旬,岂能济急!'大率目今事势, 与前事异,不立重赏,何以责人于死事?乞详酌措置,略于川蜀科敷军需之费十分 之一,多与准备赏给钱物近一二百万,自总所移文诸帅,多出晓示,号令诸军,各 使立功以就见赏。如散关一处,使当初有银绢一二万匹两,钱引一二十万道,桩在 凤州,宣抚吴公、节使姚公明告诸军,遣二三统制官各以其所部全军一出,谕之曰: '当进而退,则坐以军律,进而胜捷,能破关险,则有重赏。'如是而军不用命, 敌不破灭,无有也。"

之望怒,答书言:"用兵百三十日,糗粮、草料、银绢、钱引,所在委织,累 次喝犒,并朝廷支赐,文字才到本所,立便给散,略无留阻。散关前攻不下,闻自 有说,不知是险固不能取也,抑是有可取之理,而无银绢钱引之故,士卒不用命也? 若可取而士不用命,岂计使之故!则必有任其咎者。况闻攻关之日,死伤不少,则 非士卒之不用命矣。自来兵家行军,若逗挠无功,多是以粮道不继,嫁祸于有司以 自解,亦未闻以堆垛赏给为词者也。国家息兵二十年,将士不战,竭西川之资以奉 之。一旦临敌,更须堆垛银绢而后可用,则军政可知矣。且如向来和尚原、刘家圈、 杀金坪诸军大捷,近日吴宣抚取方山原、秦州等处,王四厢取商、虢等州,吴四厢 取唐、邓州,亦不闻先垛银绢始能破敌也。朝廷赏格甚明,本所初无悭吝。如秦州 治平之功,得宣司关状,即时行下。鱼关支散,何尝稍令阙误!兼关金帛钱物,充 满府藏,宣抚不住关拔,岂是无有桩办耶!李晟屯东渭桥,无积赀输粮,以忠义感 人,卒灭大盗。足下以书生为人幕府,不能以此事规赞主帅,而反咎主人以不敛于 民,岂不异哉!九月以后,兴元一军,已支拨过钱引二十八万道,银绢二千匹两, 而糗粮、草料与犒设犒赏不与焉,亦不为不应付矣。若皆及将士,岂不可以立功! 有功未赏,赏而未得者何人也?朝廷分司庀职,各有所主,而于财贿出纳为尤严。 经由、检察,互相关防,所有屡降指挥,凡有支费,宣司审实,总所量度,此古今 通义而圣朝之明制也。来书谓攻散关时,若得银绢、钱引桩在凤州,而敌不破灭无 有也。桩在凤州与在鱼关何异?方宣抚以攻守之策会问节使时,亦不闻以此为言。 今散关、凤翔未破,足下可与军中议取散关要银绢、钱引若干,取凤翔要若干,可 以必克;本所当一切抱认,足下可结罪保明具申,当以闻于朝。如克敌而赏不行, 仆之责也;若本所抱认而不能克,足下当如何?"绂不能对。

至是从仪督同统制田升等夜引兵攻拔之,遂分兵据和尚原。金人走宝鸡。

丙戌,赐张浚钱十九万缗,为沿江诸军造舟费。

帝既还临安,有劝浚求去者。浚念身为旧臣,一时人心以己之去就为安危,乃 不敢言,治府事,细大必亲焉。

戊子,帝始纯吉服,御正殿。

右谏议大夫梁仲敏,论"参知政事杨椿,辅政期年,专务谄谀以取悦同列,议 政则拱手唯唯,既归私第则酣饮度日,以备员得禄为得计,朝廷何赖焉!"殿中侍 御史吴芾言:"椿自为侍从,已无可称。其在翰苑,所为词命,类皆剽窃前人,缀 缉以进。冒登政府,一言无所关纳,一事无所建明,但为乡人图差遣,为知旧干荐 举而已。故都人目为'收敕参政'。去冬警报初闻,有数从官谒椿,勉以规画,又 以危言动之,椿竟不动,但指耳以对,盖椿素有聩疾也。亲厚有风之使去者,椿曰: '吾忝参政,宰相诺吾亦诺,宰相拜吾亦拜,重听何伤?'其贪禄无耻,至于如此。" 左正言刘度,亦论'椿贪懦无耻,顷为湖北宪,率以三百千而售一举状。自为侍从, 登政府,惟听兵部亲事官及亲随之吏货赂请求。望赐罢免以肃中外。"

辛卯,参知政事杨椿充资政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椿为台谏所击,四上疏乞 免,乃有是命。

湖北、京西制置使吴拱言西北来归之人甚众,望权令踏逐寺观安泊,分给官田, 贷之牛、种,权免租税,从之。

癸巳,敷文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徐喆充馆伴大金国信使,武功大夫、吉州刺史、 权知閤门事孟思恭副之。

先是北使高忠建等将入境,责臣礼及新复诸郡县。接伴使洪迈移书曰:"自古 以来,邻邦往来,并用敌礼。向者本朝皇帝,上为先帝,下为生灵,勉抑尊称以就 和好,而彼国无故背盟,自取残灭。窃闻大金新皇帝有仁厚爱民之心,本朝亟谕将 帅,止令收复外,不许追袭,乃蒙责问,首遣信使,举国欣幸。但一切之礼,难以 复仍旧贯,当至临淮上谒,更俊顾惠,曲折面闻。"

近例,迓使相见于淮水中流,及是见于虹县之北虞姬庙,始抗礼。比赐燕,以 钦宗丧制未终,不用乐。

乙未,右朝请郎、知盱眙军周淙,言富察徒穆之仆从,走马自燕来报契丹侵扰 金国,帝谓大臣曰:"上天悔祸,与国相攻。今先遣使请和,则其国中可卜。傥旧 疆复还,得奉祖宗陵寝,诚国家之福。"陈康伯曰:"顷年金后有云:'只见汉和 蕃,不见蕃和汉。'今乃金先请和也。"

是日,金兵部侍郎温都察珠图喇,及斡罕战于胜州,败绩。

是月,兴元都统制姚仲,统忠义统领段彦引兵攻平安关寨,克之。进至原州, 金人坚守不下。彦以兵围其城,鼓励将士乘势毕登,遂拔之,杀其知州完颜萨里, 获同知、镇国将军赫舍哩鄂噜古等,并其孥来献。乃以彦知原州。彦又遣将官陈玘 克西壕、柳泉、绥宁、靖安四寨。

三月,丁酉朔,新除资政殿学士杨椿,降充端明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四川宣抚使吴璘自秦州引兵至德顺军。

先是兴元都统制姚仲攻德顺,逾四旬不能下,乃以武当军承宣使、知夔州李师 颜代之,与中军统制吴挺皆节制军马。会金都统图克坦喀齐喀、副都统张中彦自凤 翔济师,又遣其左都监自熙、河以兵由张义堡驻摧沙,合泾原之师来援。挺与金人 遇于瓦亭,统制官、秀州刺史吴胜、閤门宣赞舍人硃勇等以所部逆战。统领官王宏 谓人曰:"吾赤手归朝,骤官将领,不以死力战,非夫也!"即突出,部其徒奋击, 飞矢如虫胃毛,宏不动,敌败去。然诸军犹畏敌军盛,复相持不敢进,璘恐士有怠 志,遂自将以往,至是抵城下。

乙巳,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领兴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 充利州西路安抚使、判兴州、充陕西、河东路招讨使吴璘为少傅,龙神卫四厢都指 挥使、保宁军承宣使、金、房、开、达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金州兼金、开、 达州安抚使王彦为保平军节度使,隶商、虢之功也。

丁未,左司员外郎兼国史院编修官洪迈、文州刺史、知閤门事张抡接伴北使还, 入见。迈等言:"伏见已降指挥,罢北使沿路游观、烧香。窃谓朝廷方接纳邻好, 所争者大,非一事而止也。今赐予宴犒,一切如旧,则游观小节,似可从略。若以 钦宗皇帝服制为辞,则向者显仁皇后吊祭使来,天竺、浙江之行,犹且不废。或彼 有请,拒之无名。望令有司依例施行。"诏:"使人欲往浙江观潮,令馆伴谕以近 日水势湍猛,损坏江亭石岸,难为观看;其天竺并沿路游观烧香,且依近例;或无 所请,即依已降指挥施行。"遂以迈守起居舍人,兼职如故。

是日,金国报登位使高忠建等入国门。始,忠建责臣礼及新复诸郡,迈以闻, 且曰:"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也。"礼部侍郎黄中闻之,亟奏曰: "名定实随,百世不易,不可谓虚。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谓实。"议者或有 谓:"土地,实也;君臣,名也。今宜先实后名,乃我之利。"权兵部侍郎陈俊卿 曰:"今力未可守,虽得河南,不免为虚名。臣谓不若先正名分,名分正,则国威 张而岁币亦可损矣。"

戊申,四川宣抚使吴璘复德顺军。

璘初至城下,自将数十骑绕城。守陴者闻呼相公来,观望咨嗟,矢不甚发,敌 气索。于是璘按行诸屯,预治夹河战地。前一日,当陈斩一将,数其罪以肃军,诸 将股栗。乃先以数百骑当敌,金人一鸣鼓,锐士跃出突宋兵,遂空壁来战,宋军得 先治地,无不一当十。苦战久之,日且暮,璘忽传呼某将战不力,其人即殊死斗。 金兵大败,遂遁入壁。质明,璘再出兵,金人坚壁不战。会天大风雪,金人引众夜 遁。璘入城,市不改肆,父老拥马迎拜,几不得行。遂遣忠义统领严忠取环州,获 其守将中宪大夫郭裔。

先是武功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强霓与其弟武经大夫震皆陷敌,及是自环州来归。 璘嘉其忠义,奏以霓知环州兼沿边安抚司公事,震统领忠义军,屯环州。

己酉,太常少卿王普假工部侍郎、充送伴大金报登宝位国信使,武翼大夫、荣 州刺史、带御器械王谦假昭庆军承宣使副之。

壬子,金报登位使骠骑上将军、元帅府左监军高忠建,副使通议大夫、尚书礼 部侍郎张景仁,见于紫宸殿。故事,北使授馆之三日即引见,至是以议礼未定,故 用是日。于是北使于隔门外下马,三节人下马于皇城下,使副位于节度使之南,不 设氈褥。以钦宗丧制未终,不设仗,次燕垂拱殿,不用乐。

先是閤门定受书之礼略于京都故事,诏馆伴使徐仿等以所定示之。忠建固执, 特许殿上进书。及升阶,犹执旧礼,尚书左仆射陈康伯以义折之,忠建语塞,乃请 宰相受书。康伯奏曰:"臣为宰相,难以下行閤门之职。"忠建奏书,跪不肯起, 廷臣相顾眙愕。康伯呼喆至榻前,厉声曰:"馆伴在馆所议何事?"喆径前掣其书 以进,北使气沮。

癸丑,金人围淮宁府城。守臣武翼大夫、忠州刺史陈亨祖,登城督战,为流矢 所中,死之。

四川宣抚使吴璘自德顺军复还河池。

金人自摧沙引兵,由开远堡攻镇戎军,环城呼噪,众矢尽发,守将秦弼来援。 时兴元都统制姚仲,已遣将官王仲等领千兵戍镇戎,至是又遣副将杜季廉领兵五百 屯摧沙为外御。

丁巳,金使高忠建等入辞,置酒垂拱殿。

忠建等既朝,留驿中凡五日,观涛、天竺之游皆罢之,至是面受报书,用敌国 礼。将退,遣客省官宣谕云:"皇帝起居大金皇帝。远劳人使,持送厚币。闻皇帝 登宝位,不胜欣庆。续当专遣人钦持贺礼。"忠建等捧受如仪。

起居舍人兼国史院编修官洪迈假翰林学士,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果州团练 使、知閤门事张抡假镇东军节度使副之。

戊午,忠义军统制兼知兰州王宏,引兵拔会州,获其通事李山甫等五十四人。 宣抚司因令宏统制兰、会州军马。

金人破淮宁府,忠义副都统领戴规,部兵巷战,夺门以出,为敌所害,守将陈 亨祖之母及其家五十馀人皆死。后赠亨祖荣州观察使,赠规三官,禄其家三人。又 为亨祖立祠于光州,名闵忠。

金之渝盟也,淮、襄诸军复得海、泗、唐、邓、陈、蔡、许、汝、亳、寿等十 州,自是但馀四州而已。

己未,帝始御经筵。自去秋以用兵权罢讲读,至是复之。

金人引兵与西蕃官杏果同围原州,守将段义彦,率忠义统领巩铨领兵,并州之 官吏、军民登城以守。金依城建寨,昼夜攻击。原州城虽高,而忠义兵皆无甲,乃 遣使诣镇戎军秦弼求援,弼无兵可遣,不得已分第三将赵铨及总押官荀俊所领兵之 半以应之。果本泾原部落子,奔降于金,深知利害险扼之处,金遂将之。

川陕宣谕使虞允文至西县之东,总领四川财赋王之望自利州往会之。允文之出 使也,与京西制置使吴拱、荆南都统制李道会于襄阳,至是又与四川宣抚使吴璘会 于河池,前后博议经略中原之策。令董庠守淮东,郭振守淮西,赵撙次信阳,李道 进新野,吴拱与王彦合军于商州,吴璘、姚仲以大军出关辅,因长安之粮以取河南, 因河南之粮而会诸军以取汴,则兵力全而饷道便,两河可传檄而定。遂驿疏以闻。

先是之望数以军兴费广为言,朝廷令劝谕民户献纳,之望因亲至梁、洋,谕豪 民使输财。

癸亥,夏人二千馀骑至菜园川俘掠,又二百馀骑寇马家巉。

丙寅,四川宣抚使吴璘令右军统制卢仕闵尽以秦凤路并山外忠义人及镇戎军四 将军马留隶守臣秦弼。先是弼言镇戎兵备单弱,敌势其盛,乞遣援兵故也。

是月,明州言高丽国纲首徐德荣至本州,言本国欲遣贺使,诏守臣韩仲通从其 请。殿中侍御史吴芾言:"高丽与金人接壤,为其所役。绍兴丙寅,尝使金稚圭入 贡,已至明州,朝廷惧其为间,亟遣之回。方今两国交兵,德荣之情可疑,使其果 来,惧有意外之虞。万一不至,即取笑外国。"乃止之。

是春,淮水暴涨,中有如白雾,其阔可里许,其长亘淮南、北。又有赤气浮于 水面,高仅尺,长百步,自高邮军至兴化县,若血凝而成者。

癸酉,殿中侍御史吴芾言:"向来岁遣聘使,多以有用之财博易无用之物。大 率先行货略,厚结北使,方得与北商为市。潜形遁迹,尝虞彰露,间遭捃摭,复以 贿免,不惟有累陛下清俭之德,亦启敌人轻侮之心,今再通和好,尚虑将命之臣或 仍前例,有伤国体,为害非细。"诏使副严切觉察,如使副博易,回日令台谏弹劾。


分类:正史 书名:续资治通鉴 作者:毕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