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 秦汉历史

《匈奴王妃》第01章 英雄与美女


匈奴是我国北方古老的草原游牧民族。据史学家司马迁记述,在公元前3 世纪 后半叶,匈奴似乎成为一支统一的、强大的民族,由一位名叫单于的首领统帅着。

匈奴作为一支令人畏惧的军事势力第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是在公元前3 世 纪末。

中原史书记载的第一位匈奴单于,是头曼,接着,是飞镝弑父的大英雄冒顿。 冒顿率领全族精锐狂奔三天三夜,以神速之兵马踏东胡。公元前201 年入侵山西, 兵围首府太原,汉高祖刘邦奔赴太原,御驾亲征,反被围困在平城附近的白登山, 史称白登之围。公元前177 年或176 年,征服月氏,第一次给西域的月氏人带来了 灾难。

另一位匈奴大英雄是西汉末期的呼韩邪单于,他缔造了匈奴与汉朝半个世纪的 和平与安宁。昭君出塞的故事家喻户晓,美女与英雄的传奇在漠北草原上流传,一 代又一代。

头曼,冒顿,呼韩邪,漠北草原上的三个大英雄,匈奴的三个大单于,写下匈 奴历史上最为辉煌的篇章。

这些历史或者故事,载于史书而流传下来,不过,摇摇的故事,开始于公元前 250 年。

真实与虚构--

虚构一种历史的真实,在虚拟的历史场景中讲述一个惊心动魄、彻心蚀骨的爱 情故事,在男人与女人的恩怨情仇中叙说一个已经消失的漠北草原游牧民族,还原 一个力求接近真相的民族崛起的历史进程。

当英雄邂逅美女--

杨娃娃,21世纪女子,在陕西境内中枪毙命,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期的漠北草 原。她冷静睿智,美丽婉约,霸气干练。已经拥有一份温暖的爱情,又遭遇一个强 悍男人的彻骨爱情。是恨,还是爱?是协助他,还是背叛他?娃娃的个人命运,是 否融入草原的历史进程?

禺疆,漠北草原上的一个男人,勇猛神武,深谋远虑,而且,狂野、孤傲、残 冷、暴虐、多疑他要她全部的爱,全部的身心,也要称霸广阔的草原,成为整 个草原的最高统帅。

12岁,他害死了亲生父亲,30岁,他杀死同父异母的哥哥,成为部落的酋长, 甚至成为部落联盟的单于。

楼烦突袭,劫走心爱的女人,他立刻召集人马,狂奔两天两夜,直捣楼烦王帐, 踏平楼烦行政中心。

为红颜,漠北草原风起云涌,阴谋与杀戮,一夜间,顷刻战鼓起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会有怎样的故事?

草原上的男人、女人,又会有怎样的恩怨情仇?

当历史遭遇言情--

漠北天寒地瘠,生存发展都很困难,分散的草原各部落,为了生存,为了水草, 为了牛羊,纷争,厮杀,剽掠,劫杀,貌似平静的草原,其实动荡不安,血光冲天。 分散在辽阔草原上的部落,烧杀抢掠,刀光剑影,铁蹄踏雪,箭羽穿胸在这个 纷乱、残酷的历史时刻,谁来扮演那个统一、联盟的角色?谁是那个勇猛睿智、富 有远见的推进草原历史的人?

漠南南边水草丰茂、气候温和的河套地区,是否不惜动员全族精锐强行夺取、 据为己有?中原强大的秦国,该如何与之相处?是和,是战?

而杨娃娃,穿越时空来到漠北草原,仅仅是巧合吗?和禺疆的彻骨爱恋,跟上 古神话有什么内在的延续?在匈奴统一的历史进程中,她肩负着怎样的责任,将会 扮演什么角色,起到什么作用


分类:秦汉历史 书名: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摇
匈奴王妃| 秦汉历史

《匈奴王妃》第02章 我不是深雪公主


初夏的午后,白晃晃的阳光洒落在绿茵茵的草坡上。从草坡向东望去,是一条 人迹罕至的官道;向南望去,是淡远、悠然的农庄;向西望去,则是大片的树林; 向北遥望,便是延绵不绝的草原。六月的旷野草地,满目翠绿,暖风吹拂,四野幽 静,是一处心旷神怡的踏青所在。

杨娃娃把蓝色双肩大包包扔在草坡上,坐下来,长及腰部的黑发自然散落,衬 托得脸蛋更加娇美。气定神闲的表情中,秀眉轻蹙,似乎思索着什么事情。

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这荒凉的旷野,她非常的匪夷所思。明明是中枪毙命了, 怎么又活过来了?而且,没有血窟窿,衣服上也没有血迹,一点中枪的痕迹都没有。

是这样的,结束陕西酒店项目的视察工作,她在西安的街头闲逛,一个精致的 小女孩,走到她面前,甜甜地叫着阿姨。接着一个女子跑上来,拉着小女孩,使劲 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她笑了笑,说,你女儿很可爱。

看着芭比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她心生一念:生养一个如此可爱、乖巧的小女孩, 那该多好!

突然的,她觉得某个尖锐的东西射进胸腔,瞬间,心脏撕裂开来,火辣辣的疼 痛。抬头一看,女子微笑着,漂亮的面容狰狞地扭曲着,紧接着,再补了一颗子弹。

无声无息的子弹。

她记得,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到底是谁,要灭了自己?

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算了,还是赶快离开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吧。

『公主!公主!公主!』

刚刚站起来,她就听到这石破天惊的喊叫声。真是搞笑,这鬼地方哪里来的公 主!

登时,四个伟岸的男子丢下骏马,迅速围拢过来,担忧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激 动和狂喜。

杨娃娃拢起眉,戒备地看着他们。他们一身古代的轻便戎装,腰挂长剑,身上 血迹斑斑,衣服污秽破落,却仍然掩饰不住英武的气概,憔悴、肮脏的面容上,眼 睛炯炯有神,露出精锐的神采。

他们是哪个剧组的?她睁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们,心头抑制不住地兴奋, 好奇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是在拍戏吗?是哪个朝代啊?』

『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公主了!』一个眉骨高耸的男子兴奋地说着。

另一个男子跨步上前,浓眉英挺,俊伟不凡,脸色恭敬异常,自责道,『属下 没有保护好公主,请公主责罚!』

公主?他们是谁啊,一个都不认识,肯定搞错了!她的脑子里有点混乱,『不 好意思,你们好像认错人了!』

四个"古代"男子面面相觑。公主失踪了一天一夜,虽然--身上的服饰非常 奇特,露胳膊露小腿的,可是,她明明就是公主嘛,怎么会认错呢?

『公主,您的服装好生奇怪,夜天明从没见过。公主是从哪里找来的这身衣服?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就是夜天明。他的心直口快,道出了其他三人同样的疑惑。

她不雅地瞪了两眼。这衣服有什么奇怪的,休闲时装鞋,浅蓝色的及膝牛仔裤, 玫红色半袖收腰衬衫,最最普通不过了。

心中开始打鼓,她笑得很勉强,『我一直都穿这衣服啊,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四个男子再一次面面相觑。多年的并肩作战,让他们已经心有灵犀,眼神交流 更是平常不过的事情:难道公主什么都忘记了?连他们都不认得了?难道是受伤了?

俊伟男子脸色一暗,低下头,『公主,阔天没有保护好公主--』

『怎么你们总是叫我公主呢?我不是你们的公主!』她克制不住地叫起来,这 些人怎么就讲不通呢,都说了几遍了。

阔天脏乱的脸上闪现出焦急的神色,『大王追兵很快就追上来,阔天认为-- 』

『大王?你说的是哪个大王?这是哪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当中肯定有问 题。

阔天剑眉一拧,黑瞳一闪,精光稍纵即逝,『这是赵国境内,距离楼烦不远, 大概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楼烦。』

『赵国?楼烦?』她尖叫道,心神一震:赵国,春秋战国的赵国?楼烦,春秋 战国的楼烦?

杨娃娃是历史科班出身,喜欢研究已经消失的古代文明,世界历史中任何疑难 杂症都要深入研究一番,中国历史更加不用说了,哪一年发生什么事情,大到历次 战役,小到历代嫔妃生死,无不在脑袋里生根发芽。这赵国和楼烦,明明就是春秋 战国的呀,难道--不,绝对不会的,太不可思议了!

她扬起右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掌声把四个男子吓了 一跳,不约而同的大喊,『公主!』

好疼!

下一刻,她绝望的意识到:除非他们说谎,她确实莫名其妙的跑到古代了。

她拧起眼眉,口气严厉,『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说我是公主,又是哪国的公主?』

四个男子第三次面面相觑,呆呆愣愣的,他们从没见过公主如此急躁、严厉的 神色。

『快说!』她的语气焦躁而冷硬,自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威严。

阔天微微颔首,沉着应答,『公主乃我燕国大王之妹,深雪公主,属下四人是 奉将渠大人之命保护公主的。』

燕国大王的妹妹?深雪公主?将渠大人?老天,不会是战国末期吧!她颤声问 道,『燕王喜?还是燕孝王?』

阔天一怔,公主怎么如此直接地说出两代燕王的名讳?不过,她是公主,身份 高贵,但是--稍稍犹豫,他最终还是说了,『大王--名讳喜,继位已经五年。 』

燕王喜继位于公元前254 年,五年,应该是公元前250 年。天,两千多年前! 这玩笑开得太国际化太历史化了吧,死了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她跑到这刀光剑影、 血肉横飞、人命如芥的战乱年代?

杨娃娃拎起蓝色包包,背在肩上,看向四个挺拔的古代男子,双手抱拳,豪气 干云,『四位帅哥,拜拜缁』说完,以最快的短跑速度往东跑去。

已经是超常发挥短跑的速度了,没想到,四个战国帅哥更加迅猛,刚刚跑出十 米,就被他们赶上,包围在中间。她被迫停下来,漆黑的眸子警觉地观察着他们, 万一他们有所举动,最好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制服他们。

夜天明锁住高高的眉峰,厚唇棱角分明,『公主要去哪里?属下四人在将渠大 人面前发过誓,誓死保护公主,不让公主受到任何伤害。』

『这么说,你们认定我就是燕国的深雪公主咯!』她眸光一闪,微勾嫩唇,淡 然一笑,笑靥如清风拂面。

四个男子看呆了,他们从没看过公主这样颠倒众生、却又清醇无邪的笑容。

逃出王宫以来,公主不是板着脸,就是愁苦着脸,或者是面无表情,从来没有 笑过。公主是燕国都城下都的绝色美人,但是,前些日子的变故,以及这两天的逃 亡,公主身心俱疲,再也没有欢笑。他们很焦急,可他们只是护卫,也不晓得女儿 家的心事,只能等到安定下来了,再好好的开导、劝慰。

没想到,失散了一天,公主完全大变样,不仅服装变样了,连心情也变好了。

阔天最先找回自己,冷静下来,恭敬道,『属下四人自是不会认错公主!』

杨娃娃又是嫣然一笑,『深雪公主?名字倒是不错,不过--我要告诉你们, 我的名字不叫深雪,我叫娃娃,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深雪公主。』

四个男子听到公主断然的否定,无不震惊地看着她。阔天眸光一转,微微一笑, 『没错,深雪公主的闺名就是娃娃,虽然公主的装扮和昨天不一样,但是,阔天可 以肯定,属下四人没有认错!』

看他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杨娃娃不由得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火,『难道你们的 深雪公主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四个护卫不约而同地用力点头。夜天明沉声道,『公主肯定是为了躲避追兵才 换上这身装扮的,公主的聪明机智,夜天明佩服,不过,属下四人与公主相处多日, 公主的容貌自是不会看错!』

晕死,怎么可能,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对了,包包 里不是有镜子吗?她取下包包,拉开拉链,伸手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不理会四 个战国帅哥诧异、疑惑的眼神,当众美人照镜--

没有变嘛,还是21世纪的杨娃娃呀!咦,不太对劲,怎么脸这么小、下巴这么 尖、皮肤这么白?好像小了一号,而且年轻、水嫩的滋润模样?难道是借尸还魂? 不对,借尸还魂的话,怎么可能穿着牛仔和衬衫呢?

四个护卫看着公主对着一个四方形的薄小东西左转头右转头,非常诧异,但又 不好询问,只好静静地等着公主。

阔天微眯双眼,黑瞳射出凌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自称不是公主的异装女 子。容貌确实和深雪公主一模一样,只是,这女子的言行举止、个性脾气、神采风 貌等等,却与深雪公主大为异同,她,到底是不是公主?

如果她不是深雪公主,那么,真正的深雪公主在哪里?是否已经遭遇不测?但 是,如果真是那样,如何向将渠大人交待?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能让她 单独冒险,拼死保护就是!

杨娃娃把小镜子放到蓝色大包包里,把包包背好,做好开溜的准备。

『就算你们的深雪公主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对不起,我不是深雪公主, 真的不是,我可以发誓保证。你们应该赶快去寻找你们的公主,或许,就在你们跟 我磨蹭的这个时候,她正在被人追杀!』真希望他们真的担忧深雪公主的安危,不 再为难自己。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咏有点着急了,长型脸,肤色较为白黄,此刻急得涨红,『 公主,再不走,大王追兵很快就追上来了!』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公主,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杨娃娃心头冒火,妈的,这 帮家伙怎么这么死脑筋,鸡同鸭讲,都说了N 遍不是公主了,还一个劲地称呼自己 为公主。

四个男子再一次地愣住了--找到公主后,他们不知道呆愣过几次了。仅隔一 天,公主的变化太大了,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震惊。

逃亡以来,公主没有发怒过,更加没有在发怒的时候语气是如此的坚定冷硬、 威严霸道。刚刚还是柔美浅笑的娇媚公主,一瞬间的功夫,却是怒而发威的傲然公 主,翻脸比眨眼还快,真真不可捉摸。

三个男子心悸地看向阔天,希望他们的首领能够说服公主。阔天不卑不亢,眼 睛直视她,『公主,请!』他让开一步,意思是请她上马!

他妈的!这帮家伙,真是被他们气死了!不行,冷静!恢复冷静!这帮家伙, 哼,走着瞧,就不信摆脱不了你们。她心思一转,巧笑道,『既然你们认定我就是 你们的深雪公主,可以,反正我也不吃亏,有你们保护嘛,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三 个条件。』

『公主请说!』洛桑喜上眉梢,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杨娃娃直视四个高大威猛的护卫,不怒而威,轻启樱唇,『你们听好了,第一, 不要再叫我公主,从今天开始,我不是公主,我是公子,杨公子。第二,只要是我 的命令,你们都要听从,不可违抗。第三,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想跟就跟, 不跟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她挨个看去,他们个个惊讶得目光呆滞,形体僵硬。呵,这三个条件真有这么 困难吗?那好啊,终于可以摆脱他们了,『怎么?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别再纠 缠我。』

『一切听从公子的吩咐。』阔天应承下来,虽然疑惑公主的言行举止和奇怪条 件,然而,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里。

四个男子当中,当属阔天反映最快、最聪明,护卫首领,当之无愧。她不由得 在心里赞叹着,看这天色,应该是傍晚了,还是赶紧离开这个荒无人烟的旷野吧。

刚想说话,乍然听到厚实闷沉的马蹄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好像是从东边传过来 的。杨娃娃转头向东望去,可不,滚滚烟尘中一列人马迅猛地飞掠而来。

『不好,大王的追兵来了,公主,快上马!』阔天的声音都变了,急促而冷静, 脸色阴沉,眼神坚决。

阔天猛地拉住她的左手腕,冷不防的、她忽然失去重心,不及防地往前一跌, 眼看就要撞上阔天的肩膀,幸而他及时地顿住她往下猛冲的双肩,再一拉,迅速跑 到骏马的旁边,顺势抱住她的细腰,一抬臂,把她送上了马背。接着,阔天一跃而 上,抓紧缰绳,双腿一夹,骏马仰头一声嘶叫,箭一样射了出去。

其他三个也都迅速跃身上马,紧跟在阔天后面,开始新一轮的逃亡。

可是,刚刚休息一会儿的骏马,还未从精疲力竭中恢复过来,再加上身载两人, 更加疲累;虽仍亡命的奔驰着,渐渐的,急疾的铁蹄声飞速地由远及近。

短暂的一番追逐,逃亡者与追逐者的距离在缩短,有几匹神速的快马已经赶超 上来,超越了逃亡者。

骏马受惊,前蹄高高蹬起,凄厉的嘶鸣。

杨娃娃不会骑马,不过有阔天这个"司机"掌舵,何须言怕?眼眸毫不畏惧地 横扫,追兵大概三十来人,个个面容脏乱,衣服落拓,神情刚毅,冷峻如刀。

他们,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她发现一个情况,阔天四个护卫和这些追兵,只是佩戴长剑,却无弓箭,可见, 他们不是骑兵,那么,这些追兵可能是燕国王宫的护卫或者将士了,那么,他们应 该不善于在马背上厮杀,对于自己是不是比较有利呢?

起风了,傍晚的风,有点阴凉,掠过皮肤,凉意悚然。夕阳缓缓下降,阳光逐 渐稀薄、微弱,猩红的余晖扫在追兵的脸颊上,仿佛泼上一层血水,森然恐怖。

一个小眼男人趋马出列,在阔天马前不远处勒马停下,肮脏的脸上扬起不屑的 神色,『公主,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吧!请公主乖乖的跟末将回去,您是逃不掉的。 』

冷嘲热讽的腔调阴阳怪气,她恨不得一枪毙了他。微眯眼眸,深潭似的黑眸射 出凛冽的目光,『大胆!不过几日而已,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辱骂本公主吗?』

铿锵绝然的语气,让所有人震撼无比。阔天更加震撼:公主一直否认,怎么现 在又承认了呢?同样的,其他三人又是震撼又是疑惑:深雪公主太奇怪了,言行举 止太出人意料了!

小眼男人愣了一下,慑于公主的尊贵身份与威严气势,傲慢与戏谑消失得无影 无踪,一脸的毕恭毕敬,『末将不敢,请公主恕罪!』

杨娃娃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微微侧过头,不容置疑地对后面的阔天轻声道,『 我们下马,待会儿混战时伺机抢他们的马,突围出去!』

阔天点头表示赞同,一跃而下,接着接她下马。眼看如此,其他三个也纷纷下 马,聚集在公主的外围,分列四个方位,犹如四座大山,巍峨高耸,严整以待。

眼见小眼男人为首的追兵仍旧稳稳当当地跨在马上,她断然而威,『怎么,还 要本公主邀请你们下马?』

小眼男人朝属下一甩眼色,随即下马,其他人也跟着迅速下马,心有灵犀似的 围成一圈,把杨娃娃等人包围在中间。

小眼男人往前跨出两步,哈腰作揖,锐利小眼直视着她,貌似恭敬,实则心存 怀疑:不过一日,为何公主变化如此之大?容貌不变,从头发到脚下,却完全变样 了;而且,半截胳膊和娇嫩小腿裸露在外,实在不可思议。

小眼男人压下心中疑虑,稳声道,『请公主马上跟末将回王宫。公主千金贵体, 孤身在外,万一遭遇歹徒,末将担当不起!』

『要是本公主不回去呢?』她的语调似笑非笑。笑话,真正的公主都要逃亡了, 何况我又不是,白痴才会跟你们回去!

虽然不知道深雪公主为何逃出燕国王宫,将渠大人为何派出六名护卫誓死保护 公主,燕王为何对王妹穷追不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燕国,绝不能回去!再说, 一来到战国末年,就被追杀,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甚至还无法接受穿越时空的事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

『那末将只能得罪了!』小眼男人厉声说道,态度强硬。

四个护卫齐刷刷的拔剑出鞘,尖锐的金属声在暮野中分外刺耳,银白的剑身闪 烁着刺眼的冷光。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长剑,她有点兴奋,也有点不适应宛如白昼的强烈光芒。紧 接着,拔剑出鞘的尖锐声此起彼伏,严峻如山,剑拔弩张的对垒局势一触即发!

杨娃娃暗叫一声糟糕,只有自己没有兵器。走近阔天,夺下他手中的剑,不理 会他探询的目光,轻声说,『擒贼先擒王,我俩对付他!』

阔天明白她的意思,也非常赞赏她的镇定和机敏,。但是,公主柔弱、娇气, 并没有学过任何武功,此刻要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将士,是开玩笑还是被吓傻了? 他下意识地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挡在公主前面,以免公主受到刀剑无情的伤害。

却没想到,公主却不领情,挣开他的钳制。阔天转过头,看见公主坚毅的眼神, 心下明白公主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无奈之下,他暗下决定:只能在厮杀的时候保 护公主!

杨娃娃非常清楚,四男一女,对付三十来个勇猛的大男人,一场恶战呐,不是 死就是重伤!

五六个士兵围攻上来,阔天迅速抢过对方的长剑,挡开针对公主的攻击,与他 们缠斗在一起。然而,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抵挡对方众多的追兵;立时,三四个士 兵向公主围攻而来。

她紧握剑柄,攻击,守护,斜刺,翻转,荡开,隔断,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熟练流畅,攻击性强;修长玉腿翻飞如影,速度奇快,让人防不胜防,比手中的剑 还厉害。她力求速战速决,下手狠绝,最好是一剑毙命、见血封喉--现在不是悲 天悯人的时候,而是你死我活、血肉横飞的时刻,要想活命,必须先置敌人于死地。

第一次,杨娃娃杀红了眼。热血飞溅,一个又一个敌人,倒在血泊中,而自己 的脸上、衣服上,也沾满了鲜红的热血。

此刻,她不得不称赞爷爷的先见之明。

爷爷只有爸爸一个儿子,而爸爸却生下两个如花似玉的双胞女儿。爷爷非常宝 贝两个孙女,十岁那年聘请武术名师教导她们中国古老的武术、剑术,一学就是八 年;接着,爷爷又遍请名师指导孙女的射击、欧式击剑、现代格斗等等多种技能。 不过,除了射击,双胞姐妹始终钟情于武术和剑术,对击剑和格斗不甚喜欢,后来 也就罢学了。

双胞姐妹考上大学临行之际,才知道爷爷如此精心安排的缘由:杨家乃※※省 区赫赫有名的黑道帮派老大,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爷爷已经解散帮派组织,取而 代之的,是商场上迅速崛起的杨氏集团。

双胞姐妹十岁那年,爸爸死于仇杀,爷爷非常担忧孙女的安全,靠人不如靠己, 于是全力栽培两个孙女。在文明社会里虽然用处不大,但是一技防身,终究不会受 人欺负;万一仇家再次追杀,平安脱险的机率就大得多了。这不,现在不就派上用 场了吗?

杨娃娃想不到会在2000多年前施展学成多年的武功,而且是操着一把货真价实 的长剑拼死杀敌,着魔了一般。

四个护卫和小眼男人瞥见公主的英勇、利落,以及超乎想象的不凡身手,除了 震撼还是震撼,除了敬佩还是敬佩,除了生死时刻,决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分神 和心不在焉,阔天一边注意着公主的战况,一边与且战且退的敌人纠缠,勇猛过人, 锐不可挡。

突然,冷寒的剑光骤然一闪,尖锐的啸音呼啸而来,紧接着,波涛汹涌的光影 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来,直指面门。阔天大惊,奋力震开右边的攻击,身体快速侧 开,但是,灵活的剑梢如同一条飞跃的毒蛇,裹挟着一股阴风迅猛的吞噬过来,霎 时,左臂上火辣辣的痛楚蔓延开来,鲜血渗出。

这条毒蛇,就是小眼男人。瞬间,两人斗在一起,金属碰撞的森冷啸音不断轰 鸣,银光剑影如严冬飞雪般铺天盖地而下

洛桑、夜天明、林咏,孤身奋战五六人,体力渐渐不支,虽仍英勇,强自支撑, 但已落下风。杨娃娃渐感无力,手脚不似先前灵活迅捷,长剑更是愈发沉重,而敌 方的攻击似乎绵绵不绝,越发的凶狠猛烈。

小眼男人坐岸观火,等到他们消耗了大半体力后才施展他的英勇神武。他妈的, 杨娃娃在心里咒骂着,也暗骂自己太过自信,低估了敌人的实力,思忖着:这样下 去可不行,虽然已经解决了一半敌人,但是,能否全身而退,仍然是个未知数。看 来,先行突围抢马,可能还有一条生路。

分神之际,凶险已然来临。一柄长剑斜刺过来,她毫无所觉,欺近身时,顿觉 森寒阵阵。

『公主!』一声高亢、惊惧的喊叫破空而来,她惊觉、骤然右转,看见夜天明 深皱的眉头、直愣的眼神,痛楚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夜天明的左侧腹部,贯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为了格开斜刺公主的那把长 剑,他暴露了整个背部,以至于让敌人有隙可乘,惊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快 速反转身体,避开致命要害。

热血,喷溅而出。

杨娃娃立马回身,一手扶住他,操起长剑猛刺捅了夜天明一剑的士兵;同时, 右臂一阵麻辣,火烧般的辣痛吞噬了全部感官


分类:秦汉历史 书名: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摇
匈奴王妃| 秦汉历史

《匈奴王妃》第04章 血染草原


禺疆没有追上来。杨娃娃一行人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八九天后,终于找到楼 烦西北草原上的加斯部落,见到了莫顿老人。

据阔天说,莫顿老人是将渠大人的生死之交,在逃出王宫之际,将渠大人派出 府上的六个忠勇之士誓死保护深雪公主,护送公主到草原上的加斯部落,请莫顿老 朋友代为照应。

杨娃娃依然是男装打扮,也让阔天等人不要说穿,就说是燕公子。而深雪公主 的逃亡故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来到加斯部落三天后,在她的询问下,阔天一 五一十的说出了原委。

燕王喜四年(公元前251 年),燕王派遣相国栗腹作为使者前往赵国,为赵王 贺寿,送上礼金五百。这时赵国上距长平之战不过十年,国内一片萧条,栗腹认为 有机可乘,返燕后建议燕王伐赵。将军乐间和大夫将渠以及朝臣一致反对,尤其是 将渠反对最力。

燕王不听,坚持伐赵。于是发兵两道,车二千乘,计六十万人攻赵。栗腹一支 领兵四十万攻鄗,卿秦一支领兵二十万攻代,燕王自率后继部队相随。燕军进至宋 子,赵将廉颇带兵八万迎击,大败燕军,阵杀栗腹,乘胜追奔五百里。与此同时, 乐乘也率军五万击败卿秦于代地,卿秦被俘。燕王喜五年,廉颇率赵军进围燕都。

燕王心急如焚,派出使者议和,但是,赵王不同意,不过,又说,听闻深雪公 主肤白胜雪,玉肌霜骨,倾城绝色,如能陪伴左右,乃人生一大快事。燕王大喜过 望,立马准备把同父异母的王妹送给赵王。

深雪公主刚满十八岁,听闻,大恸,不想遵从王兄的安排,无奈又无从逃跑。 所幸,大夫将渠大人不同意把深雪公主送给赵王,暗中策划,帮助公主逃出王宫、 逃出下都,逃往北方。

六个护卫保护公主,一路往西北方向奔逃。一夜一天后,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 看见一个小木屋,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人困马乏,于是决定在小木屋里休 息一个晚上再赶路。凌晨,七个人沉陷在睡梦中,燕王派出的追兵追赶到此,顿起 一场追逐与杀戮。

追兵人多势众,四个护卫保护公主先行奔逃,两人断后。可是,不多一会儿, 却不见公主的影子了。阔天等人往前寻找了一天一夜,矢志不移。终于,在一个旷 野的草地上,找到了奇装异服的公主。

然而,奇装异服的公主并不是深雪公主,是杨娃娃。

杨娃娃深深地皱眉,思索着那个深雪公主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全?或者已经 落入燕王之手?或者已经不在人世?而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战国,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自己的容貌和深雪公主一模一样?而且连名字"娃娃"都如此巧合?为什么 鬼使神差的来到草原?难道要一直待在加斯部落、留在战国吗?如果要回到 21 世 纪,怎样才能回去呢?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好烦呐,这么多问题,一个都解决不了,越想越是心烦意 乱--

『杨哥哥,杨哥哥!』帐外传来清脆而爽朗的叫唤声。

杨娃娃知道,叫唤的女孩儿是莫顿老人的女儿夏心。夏心单纯,灵秀,是加斯 部落一朵会行走的鲜花,正是怒放、娇艳的时节--十七岁。

这两天,夏心对于杨娃娃这样儒雅、俊秀、斯文的"异族男子",感觉新鲜, 特别的感兴趣,整天围着她转,问这问那,问东问西。她烦不胜烦,却也非常无奈。 而阔天四人,在旁边偷偷的乐个不停,一副爱莫能助的欠揍表情。

她走出毡帐,看见一个脸色绯红的窈窕少女,『夏心,有什么事吗?』

说的是胡语,这个部落的语言。她也不知道这种语言属于哪一种语系,奇怪的 是,和禺疆所用的是同一种语言。有时候,她在想,穿越到战国晚期,难道是冥冥 之中自有安排?

夏心一身水红色的绸衫,粉嫩可爱,灵动可人。她轻快地走上前,一把拉住杨 娃娃的胳膊,清爽道,『杨哥哥,我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好吗?』

两个女人如此亲昵,杨娃娃不太适应,况且,夏心把她当成一个男子,好像已 有那么一点少女怀春的意味,如果任其发展,那不是很糟糕吗?她不着痕迹地抹开 她的手,『现在不行,我找阔天他们有点事情!』

『他们四个跟我阿爸出去跑马了,等他们回来再找他们吧!走吧,我要带你去 的那个地方很美很美的,杨哥哥一定会喜欢的,走啦!』夏心柔腻地撒娇道,拖着 她,牵上两匹白马。

她心叹,草原儿女真是豪爽率直。翻身上马,两骑白马旋风般掠过毡帐区,向 草原深处奔驰而去。好一会儿,眼前展开一湾碧绿的湖泊,青翠欲滴,娴雅幽静, 如天鹅般高贵,如仙女般出尘。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清冽的空气,跳下马,慢慢 地走向湖边,宛如走向天堂。

『这个美丽的绿湖,我们叫为九湖。』夏心的口吻不复可爱、调皮,似乎饱含 深情。

『九湖?好奇特的名字!这个九湖一定流传着动人的故事或者传说。』杨娃娃 猜度着夏心的用意,这小妞儿到底想说什么呢?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杨哥哥好厉害,夏心佩服!』夏心站在湖边,放眼望去,波光粼粼的绿湖犹 如一颗深绿色的玄玉,晶莹剔透,温润沁凉。

『听阿爸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匈奴的先人当中,有一对兄妹互相爱慕,但 是,这对兄妹的父母和族部怎么也不同意他们结合,强行分开他们,甚至囚禁着他 们。后来,这对兄妹在朋友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来到很远很远的一个湖边生活,牧 羊,打猎,生养孩子。他们总共生养了九个孩子,慢慢的,这九个孩子长大了,各 自婚嫁,繁衍后代。多年以后,九个孩子的后人为了感谢这对兄妹,感谢他们的九 个孩子,就为这个湖取名为九湖。』

她心神大震--匈奴?怎么,这个加斯部落就是塞北匈奴的一个部落?这片辽 阔的草原就是漠北草原?老天,居然跑到这种鸟不拉屎、天寒地冻的地方,太照顾 她了吧!她一直以为,加斯部落是楼烦一个偏远的部落,没想到,居然远离了燕赵! 可是,这里是内蒙古,还是外蒙古?对了,包包里有一张地图的--可是,根本就 不知道如今站着的地方,是地图上的哪个方位!

她的眼眸虚弱地搭垂着,眼神渺渺的散开,失神道,『很美丽很感人的故事。 』

夏心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我们匈奴就流传下来一个规矩:同个宗族的儿 女,不能婚娶,甚至规定,部落内部不能婚娶,要娶要嫁,部落以外的才可以。』

『是啊,匈奴实行的是外婚制。』杨娃娃当然知道匈奴的外婚制度,可是,就 是因为兄妹相恋才定下外婚制的规矩吗?在匈奴,儿子可以继承后母,兄弟可以娶 嫂子,不算乱伦,可是,氏族部落儿女必须婚娶外族,真的是很奇特。

夏心诧异地看着她,水灵的眼眸里满是崇拜,『杨哥哥好像很了解我们匈奴的 事情?』

『哦,不是,知道一些而已!』她说得有气无力,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感慨。

『杨哥哥,』夏心浅锁眉头,目光深幽,铺展开一股犹豫之色,『我--我要 嫁人了!』

杨娃娃转过头看她,勾唇一笑,『好呀,恭喜你!要做新娘了,一定很激动很 紧张吧。对了,新郎是谁呢?』她轻轻的捏了一捏夏心小巧而挺直的鼻子。

夏心定定的、直直的看着她,眼睛亮晶晶地湿润,玄然欲泣,『他是基也部落 的酋长,上邪,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给他!』

杨娃娃心里一紧,直觉夏心将会抛出一个严重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上 别的男子了?』

夏心垂下眼睫,滑落一抹娇羞的风情,轻微的点着头。杨哥哥怎么就看不出来 呢?她从没见过像杨哥哥这样的男子,虽不如草原男子的勇猛威武,可是,他容貌 英挺,言辞文雅,见识广博,对人亲切和善,她是多么喜欢他呀!为什么他就是看 不出来呢?

忽然,她抬起头,脸颊潮红,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鼓足勇气,神采奕奕,目光也 坚定了不少,『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杨哥哥你呀!』

虽然感觉到夏心的少女情愫,可是,听她亲自说出,杨娃娃仍然大吃一惊,一 瞬间,不知如何回应,傻傻愣愣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神采。

夏心见她如此,着急了,『杨哥哥,你怎么了?杨哥哥?杨哥哥?』

她感觉手臂被人使劲地晃动着,猛地回过神,看见夏心一脸的焦急神情,实在 不忍心伤害她,但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快刀斩情丝--真相,是目前最好最 有效的解决办法了。

『夏心,你是一个好姑娘,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优秀的小伙子爱你,陪伴你一 辈子,而我--』她荧荧流动的眼眸流散出一丝愧疚,一眨不眨地看着夏心,仔细 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变化,『我不能娶你,因为我无法给你幸福!』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是不是?』两行清泪潸潸滚落,夏心的眉头紧紧扭结, 眼眸深处,凝结着浓浓的忧伤。

夏心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杨娃娃莫名地心疼,眉心拢上些许的歉意, 『不是,我很喜欢你,夏心,可是--』她抓起夏心的左手,摸向自己的胸部,那 里,男子衣服的下面,深深隐藏着的,是一双柔美的乳房。

夏心通红的眼睛慢慢的睁大,吃惊,不可置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 微微颤抖

『对不起,夏心,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她竭力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拙 于为自己辩白。

『不--』尖锐、凄厉的叫声倏的响起,夏心的眼泪再次剌剌而下,脸上纠结 着接受真相与无法接受的矛盾冲突,眉眼扭曲得变形。

她用劲的抽开手,转身,狂奔,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一抹水红,渐行渐远, 飘忽于广阔的蓝天、白云、草地之间。

无奈的,杨娃娃叹了口气。她很疑惑,阔天四人也是一表人才,怎么的夏心偏 偏喜欢上最最瘦弱的自己呢?草原女子应该喜欢的是那种具有英雄气概、剽悍粗旷 的大男人,自己长得跟女人一样(本来就是女人嘛),居然也能电到美女,晕死! 不过,夏心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突然间,生活中冒出一个别于平常所见男子的外 族男子,新鲜感加上少女情怀,情愫,就这么生根发芽了。先让她静一静,想一想, 等她情绪平静一些,再跟她好好的谈一谈吧!

她在湖边坐下来,眼前是宁静幽美的湖景,脑子里却是乱七八糟的,纷至沓来 的问题塞得满满当当的。夏季的草原,天空异常的高远、明澈、蓝净日落西山, 天边的流霞,彤红曜丽夕阳没入了苍凉的地平线,晚霞烧退,阴风顿起。

站起身,她整理好衣服,跨上白马,驰回部落。

走近部落,她目睹了一个个狰狞可怖的景象:被烧毁、被劫掠一空的毡帐,支 离破碎,断肢残骸;血淋淋的断手断脚、无头尸体,血流成河,血腥惨烈;被开膛 剖腹的女尸,被奸污的全裸女尸;被蹂躏糟蹋的小女孩,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痴 痴傻傻

她的胃里,一阵阵的翻搅、痉挛,酸流猛地窜上喉头。

沉重的,杨娃娃坚持着、一步步的地走。远远的,看见部落议事大帐前面的空 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士气高昂的铠甲骑兵,纷乱畏缩的围观人群,被押跪着的 俘虏夜幕降临,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草原的夜空,照亮了所有人的生动表情, 照亮了战胜者的英雄气概和王者气度,照亮了战败者的桀骜不驯与懊恼颓丧。

火红的光,点燃了草原,猎猎凉风中,犹显凄艳与悲壮。

她躲在一个毡帐后面,观察着斜对面似乎平静如水却是暗潮翻涌的局势。

背弓挎刀的骑兵,威武英勇;为首之人,跨马在前,傲视群伦,气魄压人。他 的前面,是跪在地上排成两列的战俘--加斯部落的首脑人物:第一排是加斯部落 的酋长巴卢和他的三位阏氏,以及酋长的儿女们;第二排,莫顿老人名列其中,其 余的,估计是加斯部落中比较重要的人物。

『巴卢,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两条路选择。』骑兵首领气宇轩昂,声音洪亮, 『第一个选择,从今往后,你要给我刷马;你的三位阏氏嘛,给我的兄弟们暖暖被 窝;你的儿女,男的处死,女的为奴为婢。第二个选择,你把自己了结了,我会帮 你了结你的三位阏氏,还会帮你养大你的儿子,让他成为草原上的英雄,你的女儿, 也将会嫁给草原上最勇猛的英雄!』

蚀冷的晚风掠开他披散的长发,阴鹜、雷厉的目光射向头颅高高昂起的巴卢, 居高临下的绝傲气度,天生般无可比拟。

杨娃娃心神俱震,心,提到了嗓子眼,揪得紧紧的,停止跳动似的,胸口闷闷 的痛,窒息的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

为首之人,正是禺疆!

她竭力逃开,再也不想碰见的男子。

『哼!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没什么好说的!』巴卢轻蔑、凶狠的瞪了一眼禺 疆,看向别处,目光愤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捏在别人手里,说什么都是 多余的!

禺疆仰天一阵狂笑,笑声高亢,姿态狂妄!

『本来,我们两个部落没有什么冲突,长久以来都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可是, 巴卢你太贪婪,抢我部落多少牛羊,多少马匹,多少女人孩子,一次又一次,我都 忍了下来。这次,你又掳走我部落上百头牛羊骏马,抢走几十个女人和小孩,你是 欺负我部落软弱,还是认定我禺疆怕了你?今天,我五千铁骑狂奔一天,为的就是 踏平加斯部落,扫荡整个草场!你必须死,你的草场,必须成为我跑马放箭的草场, 你的部民,必须成为我寒漠部落的奴隶!』

杨娃娃惊讶于禺疆与生俱来的将帅气度,抑扬顿挫的语调,雄厚苍壮的嗓音, 甚嚣尘上,纠缠于草原上肆虐的夜风,回荡在弘广的夜空中,振聋发聩!

『兄弟们,巴卢的三个阏氏,看上的,现在就可以带到毡帐去!』禺疆扬起右 手,做了一个手势,霸气十足。

六七个精壮的骑兵跳下马,蹬蹬蹬走上前,拉扯着一脸木然的阏氏们往毡帐走 去。阏氏们脚步凌乱,身形趔趄,挣扎着、竭力挣脱骑兵们的拉扯和钳制,却始终 力不从心。巴卢,死死的、恨恨的瞪大眼睛,瞪着高高在上的禺疆,不一会儿,脸 色灰暗,紧锁双眉,重重地搭下头颅,倏的,右手狠狠地捶在地上。

『啊--』毡帐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巴卢最年轻的阏氏,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右手紧紧地握着一把青铜短刀,头发 散乱,衣服撕烂,前襟敞开着,两只雪白的乳房上下颤动着。胸脯上几滴猩红的血 珠,滚动成一条条红艳的血痕,怵目惊心。脸上、手上、衣服上,沾满了鲜红的血, 目光呆直,容颜憨痴,形迹甚是可怖。

四五个骑兵围上来,刺眼的刀光辉照着她惨白的脸,形如鬼魅。她挥舞着短刀, 眼睛惊恐的撑大,尖叫道,『滚开,不要碰我!滚开,滚开--』

嗓音凄然、尖利,仿佛要刺透浓重的夜幕。

禺疆挥退骑兵。

她踉踉跄跄地走向巴卢,却重重的摔在地上,如同一片飘零的秋叶,眼睛中注 满款款深情,『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阏氏!』她抬起右手,握着短刀,生猛地刺 向胸口,顿时,鲜血喷溅而出。唇边一抹微笑虚弱得苍白,平和的眼眸中,泪水旋 旋打转,『对不起,我先走了,不--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

夜风凄凉,卷起女子悲凉的声音,浸透着一股刻骨的苍劲。

缓缓的,她倒向大地。

杨娃娃胸口闷痛,仿佛被人重重的打了几拳。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阔天四人 和夏心,思忖着他们会在哪里,遭遇了什么;还有,禺疆会不会杀了巴卢和莫顿等 人,会不会滥杀无辜、残杀手无寸铁的部民她想掉头就走,即刻离开,因为, 被禺疆发现了,以他们之间的纠缠,她能否再次轻而易举地离开,是一个很大的疑 问。

虽然她不忍心、不放心,而且以后将会良心不安,可是,凭她一人之力,可以 救下莫顿老人、甚至挽救加斯部落民众任人宰割的命运吗?而且,两个部落之间的 纷争、冲突,不是一人的嘴皮子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觉得万分无奈,最终选择了转身离开。潜身回到居住的毡帐,快速地收拾衣 物,打包,对了,还有蓝色大包包,里面装的可都是21世纪的东西:一套内衣秀、 一条丝绸睡裙、一条天蓝色牛仔热裤、一件黑色抹胸、一件白色休闲衬衫,一套化 妆品,一张中国地图,一把六发子弹的手枪。

来到加斯部落,查看包包的时候,她才发现,在包包最里面的那层暗袋里,放 着一把手枪。这时,她突然想起,张经理为什么要说: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带上这 个包,如果有异常情况,包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帮你的忙。

结束陕西的视察工作、在酒店整理行装准备四处走走的时候,她最得力的手下、 爱慕她两年的张经理,帮她打理行装。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张经理悄悄地把手枪藏 在包包里。可是,她查看过包包,却没有找到张经理所说的东西,还以为他在开玩 笑。

即使穿越到战国,看到手枪,她仍然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张经理,到底安的什 么心?害她,还是帮她?帮她?一把手枪能帮什么?难道他知道有人要谋杀她?那 么,到底是谁要谋杀她?

帐外传来铁骑的声响,杨娃娃猛然惊醒,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草原。把手 枪放在衣襟里,背上包包,带上包袱,走出毡帐,牵上马匹,轻手轻脚地背向议事 大帐而行。

『啊--救命!不要碰我,啊--滚开,不要碰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从一个毡帐里面传来一个女子尖叫、哭泣的声音,惨烈,激越,尖锐。杨娃娃 一怔,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好像--是夏心的声音。

她的心,揪结着,斗争着,明明知道应该去看看,去解救,可是,现在是非常 时刻,千钧一发,耽误了,就走不了无奈,她的心肠远远没有那么冷硬,不可 能见死不救。重重的叹口气,甩甩头发,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她走进毡帐。

『滚开,救命啊!放开我,不要碰我,救命啊--』

毡床上的女子,猛摇着头,手舞足蹬,乱踢乱踹,拼着小命挣扎。三个凶悍的 骑兵,满脸的淫笑与粗鄙,撕扯着她的衣服,抓握着她的手脚,狠狠抽打着她的脸 颊,『你给我安静一点儿,不然的话--』

『住手!』她把包包和包袱扔在地上。

三个骑兵听到火爆、严厉的叱喝声,猛地顿住;转过头,见是一个瘦弱的小个 家伙,嗤之以鼻的脸上、表情非常轻蔑。

夏心靠躺在毡毯上,嘴角流血,眼神涣散,惊恐万状的模样有些呆滞。白皙修 长的玉腿,裸露在外,处处是淤青和爪痕;胸前衣服已然敞开,纤细的肩膀,高耸 的玉乳,细致的肌肤,芬芳的气息

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杨娃娃的心、怦怦地跳动,眸中怒火腾烧,流露出 一抹疼惜。

一个骑兵接收到其他两个的眼神示意,走过来,大摇大摆,贼眉鼠眼,『哟! 你小子想要英雄救美,老子我就让你知道英雄救美的下场。』

在他近身之前,她迅捷地手起刀落,只见刀光骤然一闪,干净利落地砍下他的 脑袋。

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

混浊的眼睛,兀自撑得大大的。

猩红的血,四处飞溅。

无头肢体,慢慢地、不可置信地倒下。

看见同伴头颅落地,两个骑兵惊愕地瞪大眼睛,随即互相示意,操起弯刀,逼 近,激斗顿起。杨娃娃力求速战速决,招招狠毒,守护之余,所攻之处都是致命要 害。两个骑兵的身形、招数比较笨拙,却力大无穷,干掉两人,还需浪费一点时间。

她注意到毡帐入口的帘子一晃,人影一闪而过,心中一紧,知道情势不妙,不 能恋战,于是,变换身形,侧开,虚晃一刀,暴露弱点,引敌攻击;果然,刀锋探 来,她猛地一斜,快速出击,砍了一刀,立即毙命。只剩一人,她的招式更加凌厉, 不一会儿,最后一个骑兵也成为刀下亡魂。

她走上前,满脸关切,『夏心?』

夏心神色平静如水,瞳孔直愣、形同无物。她轻轻地拍打她的脸颊,『你怎么 了?醒醒,夏心!』

夏心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她,不认识似的。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趴在她 的肩膀上,『我好害怕,杨哥哥,他们--他们--我好害怕! 』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哭,啊!』杨娃娃搂住她,拍着她耸动的背部,温柔 的安慰着。

渐渐的,夏心的情绪稳定下来,一耸一耸地抽噎着。她擦拭着夏心脸上的泪水, 温柔而坚定地说,『听我说,我们要赶快离开这儿,如果你要跟我一起走,现在马 上走;如果你不想走,我也不勉强你!』

夏心看着她,眼睛中潮湿的茫然一片,『走?走去哪里?对了,我阿爸呢?』

『你阿爸和酋长都被抓起来了,在议事大帐前面。』

『阿爸被抓了?我要去救阿爸!』夏心低头一看,脸颊飞红,立刻脱下破碎的 衣服,从床上拿过一件绸衫,迅速穿上。

杨娃娃拉住她的手腕,焦急道,『不要去,你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夏心嘶哑的叫着。

她的眼色不自觉地严厉起来,冲口道,『你要怎么救?你自己都保护不了,去 了也是白白送死!』

夏心泄气地一顿,睫毛慌急交加的眨动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怎么办? 杨哥哥,我该怎么办?我不要阿爸死!』

她安慰道,『别急,你听我说,你阿爸不一定会死,可能只是酋长一家被杀而 已。如果你阿爸真的死了,以后我们可以回来报仇。刚才,我杀了三个骑兵,马上 就会有人过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在他们来到之前逃 走,夏心,跟我走吧,快点!』

夏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咬咬牙,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好吧,我跟你一起 走!』

拎起包包和包袱,两人一起走出毡帐。夏心翻身上马,杨娃娃抓住缰绳,刚要 上马,突然,得得得的马蹄声,急促地迫近。她回头一看,尚未看清楚来人,三骑 已经飞掠而过,尖锐的马嘶声此起彼伏。迅速的,一干人马围成一圈,火光冲天, 虎视眈眈。

她向夏心使了一个镇定的眼色,悠然自得地上马,坐在夏心后面。她蹙紧眉心, 沉思着:精兵十二骑,看来,恶斗一场也无胜算。命定之中,怎么也无法逃离?

但见她眸光凛冽,扫向全场,所到之处,如秋风横扫,寒气迫人。马上骑兵, 无不感到一股强劲的冷意嗖嗖地窜过。

一个胡须浓厚的黑脸大汉伸手指向她们,咬牙切齿道,『约拿兄弟,就是这个 小子杀了我们三个兄弟!』

约拿点点头,目光憨直,喝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三个兄弟?』

杨娃娃看向叫做约拿的男子,孔武强壮,脑袋里却是一堆杂草,不由得冷笑道, 『杀人需要理由吗?』

黑脸大汉扬起弯刀,叫嚣道,『不用跟他废话这么多,把这小子砍了,这小妞 呢,长的不错,让兄弟们乐一乐!』

『好!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怎么跟一个姑娘似的,哈哈哈!』约拿大笑,耻笑 的意味显露无疑。

夏心心惊地缩起身躯,害怕得颤抖。杨娃娃眼眸中的怒火越烧越炽,扫向他们 的目光,却冰冷严寒;看见他们驱马逼进,刀光霍霍,即刻就要动手,心中大急, 吼叫道,『慢着!』

所有骑兵都停下来,惊讶于她的不怒自威,只听见她森寒的话语,『你们敢动 手的话,我保证,你们的命,也会跟我一样,到今晚上为止!』

黑脸大汉的眼睛瞬间充血,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打不过你?』

杨娃娃神色森凛得不可侵犯,嘲讽的冷光重重地砸向他,『你没有资格跟我说 话!』

『你--』黑脸大汉神速地搭箭上弓,杀气翻涌。

约拿横了一眼,阻止黑脸大汉的鲁莽性子。黑脸大汉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只是死死地盯着杨娃娃,恨不得一箭射穿她的头颅。

约拿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语带嘲讽,『我也没有资格吗?那么,谁才有资格跟 你说话?』

她轻勾唇角,心中涌动着惶惶的无奈,傲然道,『你们的头儿,禺疆!带我去 见他!』

一个骑兵高高举起锋利无比的弯刀,冷风萧萧,莫顿老人的长发在风中肆意翻 飞;他目视前方,苍老的眼睛,并无半点的畏惧,沟壑纵横的脸上,平静如斯。

『阿爸--』夏心尖声惊叫,凄厉、悲痛的声音,响彻夜空。

随着倏忽而至的尖叫声,骑兵的手臂急速地落下,划出刺眼的白光,耀眼如昼。 嘶啦一声,弯刀过处,血注飞溅,如泉水喷涌长发纠缠着头颅,滚落在地,赤 红色的鲜血,汩汩冒出莫顿老人的躯体,强自跪立,一如雕像,纹丝不动。

夏心迅速地翻身下马,疯狂地跑向莫顿老人。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平 静的,怜悯的,凄苦的,漠然的;可是,她不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爸死了! 阿爸死了!阿爸死了!

直挺挺的,夏心扑倒在地,轰然一声,震碎了所有的希望与知觉;她的眼泪轰 然落下,夏季河水一般绵绵不绝,嘴中喃喃自语,『阿爸,不要死,夏心来了,阿 爸--』她撑起所有力气,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两腿颤抖,脚步浮软,刚刚跨出三 步、立马倒地。

凄然的,绝望的,她趴在地上,匍匐着,一点一点地前进,爬向世界上唯一亲 近、却已身首异处的亲人。

跨坐在马上,杨娃娃心痛地抽着,眼泪不自觉地蜿蜒下来。不经意的,忽觉一 道深沉、急切、冰寒的目光紧紧地扣住自己,顿觉浑身不自在。转过头,遇上一双 黑亮的俊眸,洋溢着缤纷多彩的光泽:惊讶玩味愤恨冷酷深深的、 长久的对视,他将她牢牢地锁罩着。

初夏的草原,夜风稍凉,而现在,她觉得,掠过肌肤的风,冰冷的刺骨,肆虐 的狂躁。

她知道,这一次,如能逃离,绝对是踩到狗屎了!

约拿驱马上前,黑魆魆的脸上毕恭毕敬,『酋长,这个臭小子杀了我们三个兄 弟!他非常狂妄,还说,只有酋长才有资格跟他说话!』

禺疆从头至尾地盯着她,仿佛担心她凭空消失似的,『是吗?哈哈哈--』他 仰天长啸,啸声爽朗、愉悦,长发在风中肆意地飘荡,张狂得有如恶人。

约拿不明所以,猜测着酋长好像发怒了,着急道,『约拿立刻把他砍了!』

『在你砍了她之前,我的铁箭已经射穿你的脑袋!』禺疆没有转开视线,慢条 斯理的语气,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森冷。

约拿惊惧地愣住,讶然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杨娃娃;碰巧,她正 好投过来神采奕奕的目光,似乎在说: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禺疆严厉地看着她,发出森冷的命令,『过来!』

杨娃娃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跳下马,径自走向夏心。看见地上好几 个鲜血淋漓的头颅,血水横流,触目恐怖。她的胃部一阵恶心,几欲呕吐。

禺疆的下巴隐约抽搐着,狂然大怒,却只能生生地压下怒火。旁边的约拿,明 显感觉到酋长的怒火腾烧,心中非常疑惑:这小子气度非凡,似乎很不简单,居然 不怕酋长,而且不把酋长放在眼里,他,是什么人?和酋长是什么关系?

夏心趴在莫顿老人的躯体上,哭得伤心欲绝,肩头不停地耸动着。戚绝的哭声, 感染了加斯部落的部民,多人纷纷抹泪,或者感同身受,或者哀叹命运的未知,或 者惧怕死亡的降临。一时之间,抽泣声、哭嚎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瑟瑟阴风 中,如鬼哭,如狼嚎,阴缠鬼绕,让人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

几个骑兵大声叱喝,阻止加斯部落的部民哭嚎,威胁道:再哭,杀无赦!

渐渐的,哭声停止。

杨娃娃扳过夏心的身子,看见她的脸上泪雨滂沱,通红的眼睛肿了起来,脆弱 的面容上五官扭曲,于是温柔安慰着,『好好的哭一场,不过--你阿爸肯定不想 看到你这么伤心,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你阿爸只有你一个女儿』

『呵呵,呵呵』夏心突然傻笑起来,如同白痴,眼神飘忽、茫然地直视前 方。

杨娃娃大惊,更加震惊的是,禺疆已经下马,欺近身旁,抓住她的手臂,猛地 一拽,把她整个人拽向他的胸膛。惊骇之下,她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惊魂略 略安定。

他走过来,自己怎么会毫无所觉?她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恼他 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着自己,懊恼--她挣扎着,努力挣脱他两只胳膊的钳制。她 背向他,心焦气躁,吼叫道,『放开我!』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幽体香,弥漫在他的感官周围,他的腹部猛地一阵抽紧。 这个女子,无论何时何地,总会给他一种澎湃的悸动与汹涌的骚动。可是,他不喜 欢这样,或者说,不习惯如此陌生的、身体和心灵的双重震撼;因为,他将会无法 控制自己,因为,他习惯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以为你还能再次无声无息地溜走吗?我告诉你,没有第二次,绝对没有! 』

冰寒、坚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浑身一震,心中了然他对她的逃离有多么 愤怒,今晚,他肯定不会让她有逃跑的机会冷静下来,她嗤笑道,『没有人可 以阻止我,包括你!』

『是吗?那你就试试看!』严酷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脸侧,浑厚的体热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 息笼罩了全部感官,如此的亲密接触,杨娃娃心跳加速,脸上凝结着绯红的云朵, 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不禁又羞又怒,更加焦躁,『你到底放不放?』

他知道她的怒火已经烧到最高点,忍不住从胸腔中发出低沉的笑声。突然,他 瞥见夏心疯狂地冲过来,右手握着精巧银刀,脸上闪现着凶狠的光色,表情绝望得 骇人。

『我要杀了你!』夏心悲伤地尖叫着。

『不要,夏心!』杨娃娃一惊,吼叫着,猛烈挣扎、挣脱他的禁锢,以阻止夏 心的莽撞行为。

他敛了一记黑眸,眼角泛出泠泠的笑意,待夏心奔至近前时,迅速地把她揽在 右侧,右手护之;忽抬左腿,精准地踢中夏心的右手。夏心手腕吃痛,趔趄一下, 立即站稳,再次举刀刺来。禺疆携带着杨娃娃,迅捷地侧身闪过,猛然抓住夏心的 手腕,用劲一扭,夏心痛得冷汗直流,惨叫一声,银刀掉落在地。

杨娃娃眼睁睁地看着夏心的刺杀一幕,却苦于无法动弹--他的力气太大了, 深不可测。虽然她自诩武功不弱、力量不小,但在这个草原男人的面前,实在是小 巫见大巫。

夏心被两个骑兵抓着,却高昂着头,咬着牙望向夜空,泪流满面之中、凄然的 脸色坚决如铁、愤恨如钢。

禺疆看向怀中的杨娃娃,笑得阴沉无比,玩味道,『你说,我该把她怎么办呢? 把她赏给我的兄弟们,还是砍下她的脑袋,让她到天上去陪她的阿爸?』

看着他笑里藏刀的丑恶脸面,杨娃娃明了他的威胁本领,心中一动,冷凝着脸, 不屑道,『你想怎么处理,何须问我?』

『哈哈哈--』他一阵狂笑,邪恶,狰狞,让人发怵。

从腰间衣服里摸出一把精致银刀,悄然抵向他的腰间,她知道,必须如此!禺 疆转过头来,缓慢的,微眯双眼,精光四射,面色霎时森冷地冻住,眼中的怒气开 始燃烧、升腾,『你好像从来不知道害怕!』

『害怕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她勾起一抹冷笑,眸光流转,流溢出一丝坚毅 的狠劲。

『酋长!』数道急切的叫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一群骑兵纷拥而上,围成一圈。银白色的刀刃,在夜幕下,在火光中,射出浮 冷的光芒,耀得人眼都花了。此刻,杀气腾腾,千钧一发,杨娃娃觉得如芒在背, 心却异常的坚定,神色一凛,冷眸微拧,寒光横扫,『全部滚开!』

好霸气、好威严的口气!所有骑兵纹丝不动,愣在当地--他们习惯于酋长的 威严与冷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与酋长一样霸气迫人的小子,一时之间,惊惧不 定,只能看向酋长,听凭他的指示。

禺疆大手一挥,挥退他们;要扭转局势,不需要他们,一人足已,只是,他想 看看她的表现以及--那种与自己非常相似的、霸气强悍的独特个性。

骑兵依照指令退开。

突然,四个男子快如鬼魅地闪身出来,阔天和夜天明按住禺疆,弯刀架在他的 脖子上;洛桑和林咏举刀挡在前面,英勇不凡。阔天冷静道,『属下四人一直在找 寻公子,公子安然无恙,阔天就放心了!』

禺疆跪在地上,冷哼出声,『开条件吧!』

杨娃娃退开两步,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他傲然的神色,心中赞叹着他的镇定和 识相,于是凛然道,『第一,下命令让你的骑兵后退五十里,只留下六个骑兵!第 二,放过加斯部落所有人!至于今晚以后的事,我管不着!』

聪慧非凡,气魄铿锵!禺疆亦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着,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兴 奋的光芒,瞬间消逝。他脸色沉郁,似笑非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得答应!』

一道森然而雄霸的高喝,突然炸开,随即,巴卢神不知鬼不觉地闪现在眼前。 禺疆下颌一紧,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千不该万不该,让巴卢有机可乘,绝对是一 个大大的失策!

巴卢注意到身旁的两个骑兵有点松懈,趁其不备,神速地挣脱两个骑兵的压制, 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以闪电之速冲到禺疆面前,制服敌人,瞬间扭转局势。

啪啪啪,巴卢狠狠地往禺疆脸上抽去,发泄般的,发疯似的,有如狮子暴怒。

嘴角,渗出了血。禺疆,不闪不避,任凭他一下又一下的狠抽。冷板着脸,阴 沉如厉鬼,凛目瞪着杨娃娃,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线,尖锐得仿佛要穿透她的胸腔。

『酋长!』禺疆的五千铁骑高声呼叫,策马逼近,阵势迫人,杀气凛凛。

加斯部落的散落骑兵纷拥而上,挡在前锋,弯弓搭箭,银刀高扬,毛戈相向; 瞬时,对垒局势剑拔弩张,厮杀将起。

杨娃娃面向五千铁骑,脸颊紧绷,冷淡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森,纤纤玉指指向禺 疆,尖利道,『你们要敢动手,他,第一个成为刀下亡魂。』

巴卢抓起禺疆胸前的衣领,拽起来,凶恶的脸上青筋爆裂,如蚯蚓蠕动,『叫 他们滚回你的部落,否则,先砍了你的胳膊!』

顿时,草原上空阴风肆虐,更加张狂,更加残暴。禺疆仰天长啸,啸声高亢、 悲切,长久不散,『兄弟们,加斯部落的人,全部都得死!放箭!』

战斗拉开帷幕。两部骑兵,混战,厮杀,械斗,长矛猛刺,冷箭飞掠,刀光煞 煞,铁马长嘶,血注飞溅,血溅草原。霎时,刀箭的铮鸣之声轰炸开来,振荡在草 原阴沉沉的夜空;接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杨娃娃听闻,顿觉撕心裂肺,神经似要 崩溃。

猛然,她瞥见巴卢操起弯刀,心神俱颤,一刹那,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禺疆不能死,不能死!死了,两个部落死伤更多。条件反射的,她迅速地从衣襟里 掏出手枪,厉声吼叫,『不要,巴卢,住手!』

『我先砍死你!』巴卢震怒地甩过弯刀,刀光闪耀,闪电般划过。

禺疆猛地重心向后,翻滚在地,躲过颈侧两把弯刀的威胁,躲过巴卢的砍刀。 与之同时,杨娃娃扣住扳机,嘭的一声枪响,射中巴卢握刀的右手,弯刀飞落在地, 手腕处,鲜血直流,疼痛难当。

阔天和夜天明见状,反应神速地欺身上前,和禺疆缠斗在一起,试图制服他。

巴卢惊骇,眼睛恼怒地竖立起来,脸上尽是凶神恶煞之色,疯狗一样冲上前, 欲杀杨娃娃。洛桑和林咏大惊失色,挺身上来,截住巴卢,三人混斗起来。

杨娃娃放眼看去,加斯部民四下逃散,残杀、厮斗的场面混乱不堪,每个草原 男儿都杀红了眼,眼中只有杀戮,只有鲜血,只有敌人的武器,只有敌人的头颅 两个骑兵仍然压制着夏心,没有酋长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作主。

禺疆威猛过人,力大无穷,弓马骑射一流,武艺甚是高强,身形变换神速,招 数凌厉狠绝,赤手空拳对付阔天和夜天明,绰绰有余。不一会儿,撂倒两人,闪到 杨娃娃身旁,大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以探究的眼神盯住她右手上的奇怪物件。他 很奇怪,刚才那一声巨响,居然能够让巴卢的手腕鲜血直流,这巨大的声响,到底 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她悚然一惊,抬起膝盖往他裆下猛顶。不得已,他松开她的肩膀,急速后退三 步,站定,恼怒的眼眸中,窜起一抹讶然的光华,稍纵即逝。锁起眉锋,他再次探 身近前。

杨娃娃拢了拢眉心,下意识地举起手枪,抵住他的胸腔,以眼神示意阔天和夜 天明去帮忙制服巴卢,肃穆地瞪着他,生硬地发出冷峭的声音,『不想死,就别动! 』

禺疆阴寒着脸,如同恶魔般,步步进逼,『你想要我死?』

一想到此,他的心,撕裂如冰屑,疼痛如银刀剜割,冰寒与火辣纠缠、撕扯在 一起,痛彻心扉。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她急速扫出一枪,正中黑脸大汉的后脑勺,又急速回枪指 着他的胸口,以示威力,『你再动,就会像他一样!』

禺疆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见黑脸大汉的脑袋后部,炸开一个血洞,鲜血横流, 躯体,慢慢的萎缩倒地。回转过来,他的瞳孔撑得大大的,布满红红的血丝,目光 烈烈,惊骇的神色一闪而过。

杨娃娃捕捉到他的恐惧眼神,疾言厉色,『叫他们住手,快点!』

『为什么不打死我?嗯?你好像不舍得?』禺疆驱步近前,步步为营,手指指 着自己的脑袋,面色泛起红光,犹如嗜血的魔鬼,目光直直的逼向她。

乍见他恶魔般骇人的表情,她心胆俱裂,一失神,倏地被他抓住手腕,手枪已 然被他夺走。紧接着,他避过她的攻击,沉下腰身,神速地拦腰打横,把她攫获在 怀;把她打横放在骏马的马鞍上,他一跃而上,扯动缰绳,一阵狂风似地扫过血气 冲天的战场,扫过兀自打斗的骑兵。

突然,禺疆勒马,调马回头,吼叫道,『兄弟们,全部留活口。』


分类:秦汉历史 书名: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摇
匈奴王妃| 秦汉历史

《匈奴王妃》第03章 生死交易


嘎--嘎--

两只乌鸦惨叫着飞掠而过,寂静的旷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暮色,殷红的流云已 经散尽,凉风冉冉,吹皱了徐徐下降的夜幕。

一列人马趋马慢行,晃晃悠悠,好不自在。他们个个披头散发、背弓挎刀,服 饰粗糙,面色黝黄,神气迥异于中原汉人。中间为首之人,肤色黝黑,脸孔阔绰, 眉目粗犷,气势威武。

左侧的一个男子仰头望天,粗声道,『酋长,天色晚了,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吧!』

显然,中间威武的男子,就是酋长。他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南面酣热的打斗。 三十来个大男人,围剿四男和一女,真是有趣。他策马前行,目不转睛地望着,注 意到打斗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凌厉的招式,纤瘦的身影,飘逸的乌黑长发,奇特的 服饰装扮

他感觉被人痛打了一拳,胸腔沉闷得发紧,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像,太像了! 背影太像了!娇小的背影,乌黑的长发,纤婉的体形梦中的那个背影女子,活 生生的、就在眼前。

自从当上酋长,他都会梦见一个女子,只是背影,只是乌黑长发,一年一次。 他很奇怪,但是也不去理会,他的生命中,有很多重要的事,一个梦而已,实在没 有必要在意!

可是,此时此刻,梦中的背影女子居然出现在眼前!这个女子,身手不弱,虽 说草原上的女子骑马射箭样样拿手,有的身手也还可以,然而,像她这样的奇特身 手,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很好奇,南边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吗?

他接近一些,停下来观战。他们打得正酣,根本无暇注意战场外的动静。

夜天明重伤,洛桑扶持着他,操着银剑乱砍乱伐,瞪大眼睛,神情凶悍。林咏 全身都是血,已然多处受伤,犹自苦战。

杨娃娃和阔天联手对付小眼男人,稍占上风,因敌方时而出其不意的攻击,始 终无法撂倒小眼男人。她心焦气躁,越来越力不从心,意识渐觉模糊,瞥眼看见阔 天双眼通红,表情骇异之极,如同嗜血的猛兽。

杀戮,真的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成骇人的魔鬼。

躲过小眼男人的攻击,阔天顺势退到杨娃娃的边上,压低声音,冷沉道,『上 马,快走!』

她逼退敌方的剑锋,『要走一起走!』

两人且战且退,退到一匹雄壮的栗色骏马旁边。

小眼男人微扯脸皮,歪嘴冷笑,阴鹜的目光锁住两人的异常举动--他早已看 出两人的企图,于是步步紧逼,层层剑光一波又一波地涌向两人。

阔天侧着身子,左手协助她翻身上马,单手击退敌人,然后以剑柄猛击马腹, 栗马吃痛,厉声长鸣,猝然蹬起前腿,流星一样往北狂奔。

杨娃娃已有五年的驾龄,骑马却是头一遭,尚未坐稳,栗马已经四蹄如飞,如 风如火,如闪电如海啸。回头看去,已有两人紧跟后面,而小眼男人提脚踹开死死 纠缠的阔天,翻跃上马,快马加鞭追赶过来。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阔天轰然倒地,热血喷溅如注。

咻的嘶响,两股森然的阴风从北面迅疾地呼啸而过,从耳朵两旁擦掠而过。她 只觉疾风蚀骨,阴寒至极。

身后传来两声尖锐的惨叫,紧跟后面的两个追兵,中箭落马。

紧接着,一股更加强劲的阴风掠过肩膀,劲风掠开了她飘扬的长发,一箭射中 紧追不舍的小眼男人。

好厉害的射技!

是谁?

她回头看向前方,一小队人马不缓不急的奔来。是他们射箭的吗?是他们救了 自己吗?糟了,万一撞上了怎么办?她心下慌乱,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肚,拉住缰绳, 却没想到,栗马蹬起前腿,仰天惨叫。她更加心慌意乱,把缰绳拉得更紧。

紧接着,栗马猝然癫狂起来,前踢后蹬,左冲右撞,上下颠簸,非常不满意主 人似的,定要摔她下来。她根本控制不住发狂的疯马,在马背上颠来倒去,如同狂 风大作的海面,从浪尖跌至谷底,从浪底抛至浪尖,凶险万分。

冷汗直流,胸腔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心下大骇,越来越抓 不住缰绳,她感觉自己悬空飞了起来。

落地的时候,该要一命呜呼了吧!

但是,她没有被摔下马。一只刚强有劲的手臂,快速、稳妥地勾住她的纤腰, 猛劲一带,她整个人腾空而起。

『啊--』她尖叫出声,骇然发现自己在空中旋转一圈之后,稳稳当当地跨坐 在一匹黑马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头顶上方传来浑厚的笑声,抬头看去,赫然映入眼 帘的,是一个浓眉黑眼、阔脸俊颜的强悍男子。

强悍男子就是那个被称为酋长的男子。看到她受伤,他有点着急;看到她骑马 逃奔、敌人紧追不舍,他下令放箭;看到她将要摔下马来,他焦急万分,再也按耐 不住!

两人面对面骑坐在马上,他发现了一个事实:她的身躯有点瘦弱,却是丰满的, 前凸后翘的;特别是那条天蓝色的裤子,紧紧地裹住浑圆的屁股,再加上娇美的容 颜,纤细的腰身,傲立的胸部她是一个惹火的女人,一个让男人血脉贲张、血 液汹涌、全身疯狂的女人。

他放慢速度,策马驰向血滩横陈的战场,暗沉道,『不想死,就抱紧我!』

无奈,杨娃娃搂住面对面跨坐着的男子,呼吸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道 ;汗臭中,夹杂着一缕缕男性特有的强悍气味。

阿城的古龙香味让她泰然自若,而此刻这种刺激性强的气味,把她薰得鼻子发 痒、心跳加速。

射箭,从癫狂的马背上拯救下来,他,两次救下自己。他是什么人?

燕王追兵全部阵亡,一半是中剑而亡,一半是中箭倒毙。阔天和夜天明身受重 伤,奄奄一息,洛桑和林咏也多处受伤,体力消耗殆尽。

她跃身下马,敏捷地奔过来,察看四个护卫的伤口,顺便小声吩咐他们,别暴 露身份,不要叫她公主。接着,撕下他们的衣角,冷静地为洛桑和林咏包扎止血, 干净利落。同时,也在自己的右臂伤口上绑上一块布条。

被癫狂的骏马一吓,倒恢复了些许体力,不似械斗时的恍惚与模糊。她蹙起娥 眉,深思着:阔天和夜天明躺在草地上,他们的重伤,该如何是好?这七个披头散 发的粗野男子,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帮忙?

洛桑挣扎着站起来,看向酋长,『洛桑拜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如果不赶快救治,他们熬不过今晚!』酋长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玩味的眼 神中有惊奇、赞赏,也隐藏着一丝狡猾。

梦中的背影女子,是她吗?不是又如何?仅仅是短暂的接触,他已经看得出来, 她不怕男人,不怕血污,不怕刀剑无情,她胆识过人,她冷静--独特如她,他深 深着迷,暗下决心,留下她!

听闻,杨娃娃走过来,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有办法医治他们?』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酋长斜勾唇角,冷哼一声,黑熏熏的眼睛中闪过一抹 讥诮之色。

她干笑两声,清脆悦耳,沉着应答,『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聪明,心中不由赞叹,他更加欣赏她了,『我救你,当然有目的!』

『哦?说来听听!』她微抬下巴,斜睨着他,浅笑吟吟,一副娇媚可人、洗耳 恭听的悠闲表情。她明白,他一定会开出条件,不过--他说什么,提出什么要求, 无论如何,绝不会答应!两次救命又如何?又没有求他!救命是他自己的事,报恩 什么的,对不起,没那高尚的报恩意识。

听她的语气,他已经知道她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娇艳绝色的背后,不是一颗 愚蠢的脑袋,不是一具肤浅的美丽皮囊,胆识过人之外,聪慧的心思是独树一帜的 魅力。

『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你要永远跟着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不能离 开我!』虽然知道她绝对不会答应,但是,他自有办法让她答应,把她留在身边。

『放你妈的屁!』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冷硬苍劲。不是发怒,不是发泄, 而是对他可笑要求的嘲讽!她思忖着,这家伙果然不是善类,霸道、狂傲,你就傲 吧,大不了把命还给你。说不定,再死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21世纪。

酋长一怔,黑亮而阴森的眼眸,迸射出霸道的冷光,直捣心扉。随即仰天狂笑, 狂野,绝傲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沾血的长剑,横在左颈处,绝然地看着他,『我想,你只能 把我的尸体留在你的身边了!』

『不要!』四个护卫紧张的叫声,此起彼伏。

『闭嘴!』杨娃娃厉声叱喝,头也不回,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凶悍的狂野 男子。以她精准的"毒眼"目测,他身高180 厘米左右,体重80公斤左右,面容粗 旷俊朗,体形孔武彪悍,残冷的眼睛极具霸气和掠夺本性。

为什么他们个个披头散发、背戴弓箭、腰佩弯刀?历来中原男子都是束发的, 只有蒙古高原及河套一带的少数民族才会如此"不修边幅"。现在是战国末年,他 们是胡人,错不了。

『你在威胁我!』酋长紧眯眼眸,寒冰似的目光让人心惊胆寒。

她冷哼一声,笑话,还怕你不成?咬牙切齿道,『威胁你,又怎么样?』

美眸流转,不屑的眸光与他的冰霜目光碰撞、交缠在一起,她心里明白,这是 一场不见鲜血的对抗与杀戮,暗潮翻涌,硝烟弥漫。

暮色渐浓,晚风沁凉。

酋长心里一紧,捕捉到她眼眸中决绝的光芒。她接连表现出不同于一般女子的 个性与风貌,胆识过人,聪慧冷静,桀骜不驯,推翻了他对女人的全部认定和想法。 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他觉得有趣,也有点震动。他不缺少女人,部落里的漂亮女人,美丽得像花儿 一样娇艳,个个都想嫁给他,或者,跟他缠绵一个晚上,也是殷殷期盼的。不过, 他从来不会放纵自己,只有非常需要的时刻,才会让舞娘霓可走进毡帐。

他从来不要柔弱的女人,更加不要愚蠢的女人。而她,是第一个让他好奇、让 他着急、让他情绪波动、让他身体异常的女人。他,要定了这个女人,无论如何, 不惜代价。怎么样?不怎么样,你狠,我比你更狠--大手一挥,向后面站立的部 属下达命令。

六个部属迅捷地围住阔天等四个护卫,凶光毕现,杀气腾腾,刀光霍霍。

他刚毅的脸孔严峻如寒霜,『有他们四个陪你,你不会孤单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洛桑温和的脸色瞬间坚决,怒眼瞪着他。

她踌躇了!妈的,一生中从没被威胁过,一到战国,就历经几次生死折磨,这 个混蛋居然强迫自己永远留在他身边,这是哪门子狗屎运?

再死一次原是无碍,但是,这四个护卫却要抛尸荒野,是不是太无辜了?虽说 他们与她毫无瓜葛,只是误认她为深雪公主,才拼死保护,生死不惧。可是,她这 么一抹脖子,他们也要跟着命丧黄泉?

狠不下心呵!她的脑中翻涌着种种思绪,力求想出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她最 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不是那种对弱小人群的同情和不忍,也不是那种泛滥成灾的悲 悯和可怜,而是--别人因己而受到无辜的伤害,会良心不安,会狠不下心。爷爷 也说过,娃娃不会被人欺负的,除非有人以命要挟。

『你答应了,我会尽力救治他们;你不答应,我也不会让你死,只是他们会因 你而死。』残冷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凉意萧萧、夜风肆虐的旷野上。

『不,不要--答应。』阔天强忍痛楚,强撑着坐起来,扯动了伤口,顿时鲜 血奔流不止。

洛桑和林咏立马扶住苟延残喘的阔天,脸上尽是关切之情,『阔天,你怎么样? 』

杨娃娃扔掉长剑,奔到阔天面前,可是,胡人举刀阻挡,不让她靠近。她拼命 压抑着脑中翻腾的眩晕浪潮,神色一凛,怒睁漆黑的眸子,断然叱喝,『滚开!』

两个凶悍的胡人乖乖地让开。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话"地让开,是慑于 她与生俱来的威严,还是惧于她的爆怒,他们分辨不清,或许,兼而有之吧。

他们微微抬头,心虚地看向他们一向尊敬的酋长。让他们哑然的是,酋长只是 轻轻点头,似笑非笑的脸上尽数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笃定神情。

头好疼,好晕,好难过,好想躺下来睡一觉!她知道,自己已经濒临昏厥的境 地,可是,她绝不能晕倒!她蹲下来,努力睁开眼睛,眼神坚决得可怕,轻柔道, 『你们伤好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回燕国了,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知道吗? 』

夜天明面色惨白,嘴唇上似乎覆着一层冰雪;他忍受着伤痛,艰难地开口道, 『公主,不要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我跟他们拼了!』洛桑猛地站起来,操起长剑向酋长冲过去。

『站住!』再一次怒喝,她用尽了所有力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可 恶的胡人,眩晕的浪潮一波波侵袭而来,仿佛已经将她淹没殆尽。

怎么,天黑了吗?不行,要赶快救他们,不然,他们熬不过今晚的呵!她喃喃 自语,『快救他们,我答应你』

酋长惊觉她苍白如雪的脸色和虚浮的身躯,心下大惊,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 箭一般猛冲过来,拦腰抱住娇小的人儿。

同时,几道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夜空,惊天动地,『公主!』

☆☆

六月,旷野的夜风仍然凉意刺人,树梢的叶子在夜风的煽动下,喋喋不休地叫 嚣着、吵闹着。

几个男子围着一堆篝火,或躺或坐,有的呼呼大睡,有的假寐,神情放松。五 米外,另一堆篝火熊熊燃烧,哔啵作响,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轻轻地拨弄着柴 火,照看着火堆。

另一个男子,坐着靠在一颗树上,微眯黑眸,似睡非睡的神色犹显刚毅;胸前 拥抱着一个沉睡的长发女子,平静的躯体,表面底下、微泛波澜。

火红的亮光照亮了她秀美的脸庞与安宁的睡容,只是,秀致的眉心紧紧地皱着, 似乎被什么困扰着、纠缠着。

心,好沉,好重,好痛!杨娃娃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一张张的脸孔,爷爷, 姐姐,阿城还有阿美。

为什么?为什么要扔下娃娃一个人呢?姐姐失踪了,爷爷去世了,而阿城,阿 城也要离开自己了么?阿城为什么会和阿美在一起呢?为什么他们会缠绵的接吻呢? 阿城不爱自己了吗?

她就要上飞机了,到陕西视察新的酒店项目,可是,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她嘤 咛一声,睫毛眨了一下,秀眉收敛得更加紧致。阿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 你的爱,全都是假的吗?从头到尾,你一直在欺骗我吗?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 么你一个电话都不打?

晴,好姐姐,你在哪里?一年前,那个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你酷爱的小白兔, 突然的往外狂奔,你追着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寻找了三个月,警方告诉我 们,无故失踪。可是,姐姐,我不相信,爷爷也不相信。

姐姐,你知道吗?爷爷承受不住姐姐失踪的打击,一病不起,半年之后,与世 长辞。姐姐,我好孤单啊,你们都离开了我,我一个人活在世上,打理我们家族的 事业,我好辛苦!不过--我的身边还有一个人,爱我的阿城!

姐姐,你失踪之后,阿城向爷爷提亲,表示自己会照顾我一辈子。阿城是杨氏 集团的人事经理,勤奋上进,头脑灵活,做事雷厉风行,领导才能绝佳。

爷爷觉得这个男人品行不错,跟我很合适,于是答应他的请求,但是,爷爷跟 他说,能不能虏获美人芳心,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而阿城的确是泡妞的高手,仅 用三个月时间,我就爱上他了。爷爷临行之前,安排我们订婚了,了却心事后满足 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姐姐,你死了吗?真好,我也死了,我们杨氏集团,谁在打理呢?可是,我好 累呀,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心,好疼,好痛,可是,好温暖,我飞到天堂了吗?

鲜亮的火光,静坐的男子,幽静黑暗的树林,这是哪里?搂着自己的人,又是 谁?哦,对了,我在跟那个可恶的胡人谈判,后来,后来我晕倒了?那么,他们怎 么样了?胡人有没有救他们?

杨娃娃彻底清醒,猛地坐直身子,带动了浅眠的酋长。

『你醒了!』

后方传来沉厚的声音,她转过身子,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她知道,他一直抱 着自己,心甘情愿的充当一张床。迅速的,她低下头,脸上辣辣的火烧。

『要不要喝水?饿了吗?吃点东西吧。』夜色笼罩的矿野,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低沉得让人心跳。

此刻,她才发觉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软弱无力。她站起身,发现身上披着一件 青色袍子,怪不得不觉得冷。袍子,估计是他的吧。夜里寒凉,她裹紧袍子,接过 边上年轻胡人递过来的水袋和干粮,拣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顾不得他们 的观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自从来到战国,一刻都没有停歇,又是凶险万分的打斗,又是心惊胆颤的马颠, 又是殚精竭虑的斗智斗勇,精力全部耗尽,再不补充体力,不再次晕倒才怪!

『麦圣,去睡吧,我来守夜!』酋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始终没有转开视线。

叫做麦圣的年轻胡人就是那个建议酋长在旷野过夜的男子,他心有领会的点点 头,走到旁边的篝火堆,躺下来,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她没有忽略麦圣脸上那抹微弱的贼笑,心里很郁闷--只剩两人了,多尴尬啊! 呃不对呀,他们说的不是汉语,是另外一种语言,可能是他们的族语吧。可是, 她怎么听得懂他们的语言呢?无师自通一种语言?太不可思议了!

她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灌下好些凉水,真是爽歪了。没想到的是,水袋里装 的不是水,而是酒,而且是浓烈辣呛的烈酒。喉咙里又辣又烧,难受的要死,呛得 她猛烈地咳嗽,一阵接着一阵,永远不停歇似的,差一点把肺咳出来了。这下,真 是爽到家了,也丢人丢到家了!

他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稳定的力道中带着些许的温柔,温热的掌心一次又 一次地贴着背部,让她再次的脸红心跳。

他看在眼里,她豪爽的喝酒,让他情不自禁地赞赏;她猛烈的咳嗽,让他不由 自主地揪着心。这个女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竟如此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他 感到惊奇、诧异和懊恼。他退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苍白的脸庞、因咳嗽而涨红,火光辉耀下,流红一片,摇曳生姿;她感觉到他 的过分注意和关切,以及他迫人的气势,隐隐的、心生排斥;这一刻,她想到了阿 城,也想到了阿美,心中闷闷的痛--为何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期,如何回去?遇 上他,好像并不容易摆脱,如何逃脱呢?

压下纷乱的思绪,她抬首望向那堆篝火,看见熟睡着的四个护卫,不由得急忙 道,『他们怎么样了?』

四个护卫因她而受伤,虽说是自愿,但她心里很不舒服,无法接受他们的牺牲 哲学,即使如她这样深谙历史的高材生。可能,即将跟四个护卫告别,跟这些胡人 告别,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关心也是正常的。

『你不用担心,一个月之后,他们又是一条好汉!』他的声音冷硬如刀,毫无 感情。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切眼神,听到她对其他人的牵挂,他无端的气恼和胸 闷。

听闻他突然转冷的语调,她心里堵得慌,清冷的眸光扫过他的脸庞,勾了一记, 『谢谢你!』

雄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在黑暗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他似乎看透了她,脸上腾起警告的神色,『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

她明白,毁约的下场将会非常沉重,但是,无论如何,总会有机会的,就走着 瞧好了,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厉害的人。她瞟了他一眼,不驯道,『不用你提醒! 』

听着口气不善的回答,他知道已经戳到了她的痛处,不由自主地、眼色柔柔地 展开,『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她微抬下巴,斜斜地睥睨着他。

呵,个性强硬!胆识过人,聪慧冷静,桀骜不驯,女子中如她这样强硬个性的, 少之又少,至少他从没碰到过,她还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和震撼?他感到从未有过 的愉悦,偷偷地在心中大声狂笑,声音却平淡无虞,『禺疆!』

杨娃娃一怔,没想到他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公 主的身份,不过,已经想好了名字,21世纪的杨娃娃已经死了,来到战国,是一个 新的开始,那么,就从新名字开始吧。她曲起双腿,抱着膝盖,『我叫深雪,杨深 雪。』

他称赞道,『杨深雪?很美、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她也很喜欢"深雪"这两字,记得台湾有一个女作家,好像就叫深 雪,不过,她没有看过她的作品。

禺疆看着她,她的皮肤真白,就像雪一样洁白无瑕,白里透红;缓缓道,『冬 天,我的家乡经常下着很大很大的雪,雪片很大,很好看。你应该看过下雪!』

她发现他的目光很直接,男人打量女人的那种目光,转而深沉、幽远,又似乎 隐藏着某种异样的光芒,她的心湖无端地泛起阵阵涟漪,不由得一阵脸红,从脖子 烧到了耳根。她转头看向篝火,充满向往地说,『真想看看北方的大雪,鹅毛大雪 肯定很壮观很漂亮,有机会一定要去瞧瞧,顺便看看辽阔的草原和草原湛蓝的天空! 』

看她向往、激动的样子,他莫名其妙地亢奋,心情雀跃,『你喜欢草原吗?』

『也不能说喜欢,对于新鲜的事物,总会好奇的嘛!』见他黑亮眼眸中突然焕 发的神采,她心惊,既而自责不已,尽说些一些不该说的话;幸好,听到她的解释, 他的眼睛立刻暗淡下来。

猛地,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意识到,和他对话,使用的不是汉语,而是 他的语言--她很陌生却很流利的语言,是胡语吗?她胸腔内的心脏,怦然而跳, 『我累了,先休息了!』

她裹着他的袍子,就地躺下来,侧着身子,本来想着平息惊慌的心情、理清纷 乱的思绪,却没料到,很快地进入甜甜的梦乡。她太累了,一躺下来就睡得人事不 知。其实,她的睡眠很浅的,稍有动静,就会惊醒,这次,真的是筋疲力尽!

怕她着凉,怕她睡得不舒服,怕她--看着她疲倦的容颜、单薄的身子,禺疆 莫名地心疼,想要把她拥在怀里,保护着她,感受着拥有她的感觉,感受着她的一 切。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轻轻地坐下来,让她坐在身前、靠在自己的胸前, 让她安稳、温暖的沉浸在美梦之中。

拥着她,护着她,他拼命克制着从小腹蔓延到全身的汹涌情潮,如万马奔腾, 如地动山摇,如狂风暴雨,侵蚀着他所有的感官知觉。可是,他生生地克制着,压 了下来。

一夜无眠。

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心潮澎湃、让他如此感兴趣、让 他的情绪大起大落、让他想要去征服、拥有她的全部。她,是第一个。因为,他憎 恨女人,痛恨到了极致;他始终认为,不值得为了一个女人而耽误部落的任何事情, 更加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而她,杨深雪--他感觉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女人,就像一匹极品的烈马, 需要好好的调教、好好的驯服,才能臣服于自己。虽然她已经答应他的条件,但是 他总觉得她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她是跑不掉的!如果她敢逃跑,无论跑到哪里,他也一定会找到她!

半个月之后--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们所要寻找的深雪公主,那么伤好以后,你们不要 跟着我了!』杨娃娃坐在床沿,脸上微含笑波,语气轻柔。她已经换下牛仔和衬衫, 一身胡人的男子打扮,柔顺长发往上绾起,束成一个简单的男性发髻。

阔天躺在简陋的床上,脸色苍白而蜡黄,俊逸的黑眼暗淡无神,却是清澈的。 半个月的调养,他的伤口慢慢愈合,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看着她,平静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不,你就是深雪公主!』

她一愣,望着他漂亮的双眼皮,不解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公主无需明白!』他看向帐口,语气平柔,却是不可置疑的沉重。

她狠瞪他两眼,脸上浮现出一种飘忽若尘的情绪,『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 无拘无束!』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喜欢别人跟在屁股后面,最好不要惹她!

阔天慷慨道,『公主无需多言,属下四人,至死跟随公主!』

『你--』多说无益,她清冷地笑了笑,站起来,背对着他,『你好好休息! 』

从毡帐中走出来,扑面而来的,是明媚、温暖的午后阳光。杨娃娃似乎闻到了 阳光特有的那种焦香,抬头仰望,天很蓝,蓝得很深很深,漂浮着奇形怪状的白云, 轻柔、缓慢地飘移着,呵,天色还早,到处走走吧!

这是楼烦与燕国的边境上一处偏远的草场,他们一行人在此停留已经十三天。 酋长禺疆,答应阔天和夜天明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之后再上路。

半个月来,朝夕相处,她的四个护卫和他的六个部属混得很不错,虽然语言不 通,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豪爽率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彼此的意思大都能明 白,实在不明白的,比划比划也就明白了。

至于禺疆嘛--想到他,她微勾唇角,冷哼一声。这家伙从不与属下混在一起, 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边上,陷于自己的世界当中;要么就是看着远处,一脸深沉的 样子,搞得跟思想家一样!

不过,她已经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自从树林里的那个早上之后,他们很少说 话,很少正面接触。那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再次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想及 如此暧昧地靠在一起睡了一夜,不由得怒从心起,真想狠狠地抽他一巴掌!

看着众人(他的部属)见怪不怪地忙碌着,她压下怒气,只是平静地站起来, 羞红着脸,整理好衣服,然后走过去察看四个护卫的伤势。他们四人还在睡梦之中, 几天的逃亡,他们没能如此放松地睡上一觉。这下全身松懈下来,竟睡得又香又沉。

她很奇怪,他是怎么救治他们的?他们有草药?他们之中有人懂得医术?但是, 据她了解,胡人的医疗条件很差劲的,生病了让巫医治疗,谁知道巫医真的有货真 价实的医治本领,还是坑蒙拐骗的巫术伎俩?而且,胡人鲜少中草药,除非与中原 汉人交换物品获得,或者,通过野蛮、血腥的剽掠获取汉人财产和物资。

她问过禺疆,可是他不说,只是笑笑。也问过阔天和夜天明,但是,当时他们 陷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更加不知道了。洛桑和林咏的回答是这样的:喝过他们 的奶酒,两人就晕忽忽的躺倒,直到第二天醒来。

问不出什么,她也懒得问了。如果他想要害人,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劲,拉弓, 搭箭,他们几个就铁箭穿胸,魂归西天!

这半个月,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刻意避开她,刻意不与她发生接触。她不知道 为什么!

这倒好,她的日子就轻松许多了,天晓得,对付他,好比一场惨烈的厮杀打斗, 每个毛孔耸得高高的,全身戒备,如临大敌一般,稍有松懈,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 地!因为,他非常精明,仿佛要贯穿别人的所思所想;他锐利无比,如同割肉的刀 子,一刀见血。

杨娃娃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感受明媚阳光的抚慰,感受和煦暖风的柔滑, 好不惬意!四野幽静,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渐渐的飘远,整个天地,只有阳光和暖风

阳光下,覆盖下一道高大的人影,细细品琢着安睡中的人儿。肤色白皙,容色 秀美,气色清醇,而光色妖娆,嗯--是的,他深深地感到一种奇妙,她可以无邪 得像个小女孩,也可以惊艳得让人邪火烧灼。

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她,很想很想,可是不能,因为他还不能确定她是谁,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她跟梦中的背影女子如此相像更重要的是,她不是一般的 女子,行动太快,她的反抗越强烈。对,她是一个懂得反抗、更知道如何反抗的女 子,而他就是要她放弃对他的反抗,完全臣服于自己。这个过程,不是很有趣吗?

他的脸上,写着两个字:征服。她已经充分地挑起他的征服本能!

清明之中,她感觉到阴影的迫近,感觉到轻微的鼻息,心中一咯噔,猛然 睁开眼睛--是一个脸庞刚毅的长发男子。四目对视,似是一场无声无尽的交流, 有猜测,也有玩味;有探询,也有欢喜;有心虚,也有窃笑

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正面"目测"他的容貌。

黝黑的肤色,挺阔的剑眉,稍高的眉头,黑亮的眼睛,挺拔的鼻子,淳厚的嘴 唇,棱角分明的阔脸。比起中原汉人的容貌,轮廓浓重、粗旷野性,但不可否认的 是,也算是一个俊朗疏豪的男子。

今天一大早,他不是和两个部属骑马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杨娃娃见他 挺直身子坐在边上,慌忙起身,脸红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我教你骑马!』冷淡的语气,他是在告诉她,而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她拍掉衣服上的草屑,看向不远处低头嚼着嫩草的白马,剽悍俊美。收回目光, 斜睨着他,波光潋滟,『我为什么要学骑马?』

禺疆锁紧眉头,眼角处集结着隐隐的怒意,以一种不许反驳地腔调说,『你必 须学!』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美眸微眨,射出不以为然的嘲讽目光。 她最讨厌别人命令、强迫自己,阿城就从来没有"请"她做过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即使我想学,也要表现出不想学的样子!她在心里冷哼道。因为,要逃出他的 掌控,必须在回到他的地盘之前就逃得无影无踪,而不会骑马,还怎么逃跑?

『你是我的人,当然要听我的!』眼睛似要喷火,而且越烧越旺。

杨娃娃毫不畏惧,再次射出讥诮的冷光,『是,我是你的人,但是,请你不要 搞错了,我不是你的奴隶!』

禺疆一愣,神色转而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决定给这个胡人洗洗脑子,不管结果如何,『奴隶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没 有说话的权利;奴隶也是人,但是,有嘴巴相当于没有嘴巴,不会反抗奴役他们的 主人!』

看着他鼓励的眼神,她继续说,『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奴 隶。人嘛,会说话,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会判断人和事的是非对错,会拥有 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别人的命令或者请求,可 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总之,作为一个人,拥有独立的思想和行动能力,别人不能 干涉。虽然我是你的人,但是,你也不能干涉我的思想和意愿,不能命令我、强迫 我!』

她微微侧着头,义正严词地看向他,探询似的目光,似乎在说,如何?

这席话,让他瞠目结舌、心中急遽震撼。

禺疆明白她的意思,诧异于她独特的说法,震惊于她怪异的见解。他记住了她 说的话,但不会苟同她的说法。『你是我的人,你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没 有什么干涉的问题。我可以命令你,即使你不愿意,你也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对牛弹琴!拉倒,反正学完了骑马,也差不多要跟他说拜拜了,何必浪费口舌 呢!她勾起一抹轻笑,走向俊美的白马,『好,按照你说的去做,那么,现在教我 骑马吧!』

他傻愣了好一会儿。转瞬之间,她就变成一只柔顺的小猫咪,他疑惑,直觉她 的顺从肯定是有原因的、有目的的。然而,当她掠过身旁的时候,绽开的甜美微笑, 摧毁了他的全部疑虑。

『骑马有什么诀窍吗?』她温柔地抚摸着骏马的腹部,让马儿熟悉自己的味道 和触感。

他走过来,站在白马的另一边,一手搭在马鞍上,促狭地看着她,『诀窍?你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马摔下来吗?』

她感觉脸上腾的热起来,不自觉地娇嗔道,『不知道啊,知道的话,就不会被 马摔下来了!快说啦!』

禺疆直直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眸深处、深不见底,眼角处是熠熠的神采,『想 要让马停下来,拉好缰绳,坐在马鞍上,双腿松开马肚,马就会听话的停下来。』

『我怕撞上你们,想让马停下来,可是,那家伙突然发起疯来,我都不知道怎 么回事呢!』

『你的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肚,而且,你拉缰绳拉得太紧,马当然不会听你的话 了,不过,马也受到惊吓了!』他走过来,忽然一阵旋风似的将她抱上马鞍。她刚 刚坐稳,猛地一晃,就看见他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后面,真的不是盖的!

他拉住缰绳,后背贴前胸,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她全身 一震,接着,僵直了身子,胸腔里的心脏承受不住地狂跳起来,脸上灼灼地升温。

如此强烈、霸道、粗野的男性气息,完全不同于阿城的温柔和舒适,第一次, 如此真实地感受着北方男人的强悍与厚实,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如遭电击一般,麻辣 痉挛。而之前的两次,一次是紧张刺激的逃奔,一次是昏厥醒来后的茫然,虽有感 觉,却无透彻心扉的本能反应。

他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垂和脸颊上,窃笑道,『不要绷得这 么紧,放轻松点!』

他是故意的!她干咳了两声,忽略掉身体接触而导致的异样感觉,『你坐后面 一点儿!』

『你怕我?』

『是的,我怕你,请你坐后面一点儿!』她直接了当的承认,以一种不屑的语 调。

『哈哈哈--』狂烈而沉稳的笑声,来自背后的胸腔,发自内心的满足与男性 的骄傲。

杨娃娃翻了翻白眼,『你再笑,我就不学了!』

『驾--』禺疆一拉缰绳,白马得令似的撒开四蹄,驰骋在广阔的草场上,『 想让马跑起来,要扶好缰绳,双腿夹紧马肚,配合马的步伐,轻轻的晃动身体,对, 就是这样!』

学会了骑马,杨娃娃开始策划逃跑。摆在她面前的,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独 自离开,还是带上四个护卫?不带上他们,担心禺疆为难他们;带上他们,目标太 大,成功的机率大大降低。

这天下午,仍然想着带不带的问题,看见麦圣带回来一大袋的巴豆,于是计上 心来。

她跟禺疆说,『伤痛患者不能吃巴豆,伤口会恶化的。不过,我想吃巴豆,煮 巴豆吃好不好?巴豆炖牛肉或者羊肉可好吃了,你们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手艺?』

禺疆看着她丰富、生动的表情,惋惜的,失望的,希望的,雀跃的,征询的, 转换神速,却又调皮、可爱,一时之间,心弛神荡,热血翻涌。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当香喷喷的巴豆炖牛肉端上来的时候,他发现她的心情很愉悦,步伐很轻快,不自 觉地,也跟着轻飘飘起来了。

饭后一个时辰,吃过巴豆炖牛肉的人,开始往外面跑,解决肠胃里的存货,第 一个产生反应的是麦圣,他吃的最多。接下来,一个个的外出解决,接连不断,禺 疆也跑了好几趟,脸色苍黄,步履轻飘,身子虚弱。

而她呢,本来饭量就不多,多吃牛肉,少吃巴豆,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为了 演得逼真一点,她第三个跑出毡帐。

严重的腹泻!除了阔天和夜天明,无一幸免。因为,她知道巴豆有一种特别的 功效:排泄寒积便秘,药性挺猛的。

这个晚上,每个人平均拉了五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 没有。剽悍的北方男子,被一个小女子整得身子虚浮、手脚无力、唉声叹气,不过, 他们并没有责怪她,确切的说,他们不敢责怪,因为,她是酋长的人。

而禺疆呢?除了恨恨地瞪着哭丧着脸的她,别无它法。

她无辜地说,『可能这巴豆是去年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不过,我保证,明 天早上就会好的。我家乡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是吃了去年的巴豆才腹泻的, 后来他们真的没事了啊!』

禺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似乎要在她的脑门上瞪出一个窟窿。

接着,她给腹泻的人准备好奶酒,让他们暖暖肠胃。当然,奶酒里早就偷偷的 添加了一种物质:安眠药。

在陕西视察的时候,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困扰于阿城和阿美的事情,想着想着, 天就亮了。后来,买了一些安眠药准备着,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安眠药单独使用,估计效果不大,他们的耳朵非常灵敏,半夜里稍有动静,肯 定惊醒他们。凑巧的是,麦圣带了一些巴豆回来,这下可好,完美的逃跑计划就浮 出水面了。

夜色深沉。月牙儿高高地悬浮在夜幕上,洒下一袭清冷的淡辉,给这个浓浓的 黑夜,披上一层缥缈的绢纱,依稀朦胧可见。四周静谧,偶尔的,从远处传来不知 名的鸟儿的叫声。而夜幕之下的几个毡帐,静如处子,里面的人,已经睡沉了-- 忽然,一个毡帐中,闪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只见他背着一个包包,蹑手蹑脚地往马 厩走去。

不是别人,正是杨娃娃。这会儿,正是他们睡眠最深的时候,起码要到明天上 午才会醒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其实,大可以大摇大摆的牵马走人,不过,以 防万一嘛,禺疆那家伙太精明,稍微异常的举动,都逃不过他的鹰眼。

她在马臀上亲昵的拍了两下。这家伙,本来就温良驯服,跟她相处两日,对她 已经熟识,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无声无息的,她牵出白马,打算先走一段,再骑马 狂奔,离开这儿,离开那个让她心悸、搅乱她思绪的北方胡人。

来到草场上,刚要翻身上马,抬眼瞥见四个高大的人影迎面闪现出来,诡异至 极。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杨娃娃惊呼。

阔天,洛桑,夜天明,林咏,一字排开,严肃冷沉,煞有阵势。她觉得奇怪, 他们怎么会猜到自己的逃跑计划?洛桑和林咏虽然没有喝下奶酒,不过,估计也拉 得够惨的,不会也是装的吧!

『公主在哪里,属下四人就在哪里。』阔天平静的声音中蕴藏着一股无法忽视 的固执与坚定。

她不耐烦道,『既然这样,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是不要再跟着我!』

夜天明出列,往前跨出三步,『公主为救属下四人,迫不得已答应那个酋长的 无理要求,大恩大德,永不敢忘,唯有誓死追随公主,请公主不要嫌弃属下愚笨! 』

阔天也上前三步,『阔天认为,我们应该往西北方向走比较妥当。再不走,万 一他们惊醒,很快就会追赶上来!』

是了,禺疆那家伙肯定以为我会往南走,那么,我就偏偏往北走,去看看草原, 看看草原上的深蓝天空,还有那璀璨的星星。不过呢,这四个护卫,还真是麻烦。

她叹气,想了想还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咯!


分类:秦汉历史 书名: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摇
匈奴王妃| 秦汉历史

《匈奴王妃》第05章 扼住命运的咽喉


草原的夏天温差很大,中午酷热难熬,寝帐里闷热异常,犹如蒸桑拿;晚上凉 风嗖嗖,冷意拂面,一不小心,就要感冒。

这是第二天的傍晚,杨娃娃微微蹙着眉,窝在矮凳上,晃晃悠悠地悠闲着,有 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塞着瓜果。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婢女真儿。被滚烫热气闷醒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 是这个俏姑娘。这小丫头个头不高,皮肤白里透红,俏丽的容颜,单纯的气息,估 计十五六岁的样子。

真儿自称是奉酋长之命来伺候她的,她在心里冷笑,伺候吗?监视才是最重要 的目的吧。别人想得到的,禺疆绝对想得到!

她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逃走是肯定的,关键是把握有利时机。如果是她一 个人,那就简单多了,只是她放不下阔天四人和夏心。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是否 完好无损?而禺疆,这个王八蛋,到底想怎么样?永远不能离开他,成为他的奴隶?

狂奔一夜,回到寒漠部落已经是早上,彤色朝霞洒遍草原的每个角落。她在马 鞍上颠簸了一夜,起初感觉脑袋沉重、疼痛万分,胃部翻江倒海、几欲呕吐,全身 快要散架、酸痛不已;后来,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地陷入黑暗之中。醒来时, 已是第二天的午后时分。

此刻,她非常想念21世纪的空调、冷饮、热水器和马桶等等方便的高科技产品, 想着想着,心情降至冰点,开始狂躁起来,在寝帐里走过来、走过去,这也不是, 那也不是,差点抓狂。

真儿的眼睛随着她的身影转来转去,晃得眼都花了;于是,建议她洗个澡。她 大喜过望,在木桶的温凉清水里泡了好长时间才起来。

这下,可舒服多了!

真儿走上前,帮她披上一件凉薄的水色云锦披风,爽朗道,『姑娘,你要不要 准备一下?天快黑了,待会儿篝火欢庆会就要开始了!』

杨娃娃一愣,系好披风,坐在矮凳上,『篝火欢庆会?我也要去吗?』

『是的,姑娘一定要去,酋长吩咐我跟姑娘说一声的。酋长说,欢庆会上有舞 蹈表演,姑娘也要表演一个舞蹈!』

『什么?要我跳舞?』她霍的从矮凳上弹跳起来,平静如水的美眸瞬间变得火 辣,似要喷出熊熊的火光,紧紧地锁住真儿。

看着她的娇美怒颜,迎上她凌厉的眸光,真儿禁不住一阵哆嗦,惊吓得冷汗直 流、手脚发软,委屈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酋长是这么说的!』

她跌回矮凳,心口似有一盆火烧烤着;好一会儿,胸中的怒火才稍稍冷却,她 转头看向毡床上的蓝色大包包--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轻轻勾起唇角, 脸上泛起阴阴的冷笑,见之有种阴风四起的感觉。幸好,这个重要的包包一直乖乖 地陪伴着自己,没有丢失!

一切准备就绪,夜幕已经笼罩下来,杨娃娃披上一件黑色披风,随着真儿走出 寝帐,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广阔、平整的草地。

好多人呵!火焰辣辣的烧灼,冲天腾窜,却不似昨日的杀气腾腾,辉照在每个 人的脸上,闪现的、尽是笑逐颜开、欢乐喜庆的神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个个 打扮得喜气洋洋、光彩照人。

只见寒漠部落的部民席地而坐,里里外外围成一个大圆圈,最里面的一圈一溜 排开低矮的木质条几,条几上摆放着各种动物烤肉、瓜果点心、奶制品奶酒等吃喝 的东西;这些条几是为部落中响当当的人物准备的,这些人物主要负责部落的骑兵 训练和日常管理。

她看见约拿和麦圣坐在其中;坐北朝南的一个大条几,坐着的正是酋长禺疆。

禺疆身穿赤紫色宽袍,盘坐在虎皮褥子上,威风凛凛,霸气纵横。此时正把玩 着手中的酒杯,神色冷淡,似笑非笑地看着草地中央的歌舞表演。

真儿拉她在圆圈的最外围坐下来。琵琶,胡笛,胡笳等多种乐器一起奏响,乐 声悠扬而高亢,抒情而悲壮,抑扬顿挫,如光,如影,如七色彩虹绚烂繁华,如漫 天飞雪清旷冷涩强烈的异域音乐风情,让她深深陶醉。

在清扬的笛声琴韵中,七个草原美女忘情地载歌载舞。踢踢玉腿,晃晃胳膊, 转几个圈,变换一下队形,杨娃娃在心里冷笑一记,说实话,这舞蹈,实在太简单 了,没什么观赏性,娱乐性嘛,还有那么一点儿。如果是在杨氏集团下属的夜总会 里,这种货色的跳舞小姐,早就被开除了,不过呢,怎么能比呢?呵呵

那个领舞的美女好像还不错哦,虽说舞蹈招数也不咋的,不过,身段妖娆风流, 如蛇一般灵动蜿蜒,如水一般柔弱无骨;最独到的是那一双漆黑、妩媚的杏眼,眼 神娇滴滴地勾人,仿佛能挤出水来。正常的男人被她那么一斜一横一勾,乖乖,不 是狂喷鼻血,就是深受重伤--内火不得疏解,憋得难受呗!

呵,漠北草原的大美女,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柔美的瓜子脸,肤如清秋之月,滑腻细致;妖媚的杏眼,眉如黛黑远山,英挺 秀丽;红艳的嘴唇,颤如鲜花摇曳,可口诱人;纤丽的身段,行如清风袭人,情意 满怀。

真儿扯了扯她的胳膊,压低声音,『看到了吗?在最前面跳舞的那个,是舞娘 霓可!』

杨娃娃觉察出真儿不屑的语气,微微不解,淡然道,『看到了,大美女哦!』

真儿挎下眼角,撅起水色双唇,『哼!我可不这么认为!姑娘是我见过的最最 美丽的,霓可怎么能跟姑娘比呢!』

她转过头,惊讶地看着真儿。清澈的眼神如水明净,并无一丝一毫的恭维与谎 色,可见,真儿的赞美是发自内心的。不过,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有多么的倾 城绝色。

转过头,不经意的一瞥,发现禺疆的目光毫无阻挡地逼射过来,锐利如鹰。她 一慌,立马低下脑袋,缩起身子,避开他搜寻、探索的目光。

乐声停止,舞娘纷纷退下,霓可径自走向酋长,袅袅婷婷地扶摆出一个最风情 的柳腰;妖娆坐下,眉目间含情脉脉,杏眼微勾,得体地流露出一股惑人的媚态。 她极尽娇柔地为酋长斟满一杯酒,也为自己倒满一杯,端起,递给他。接着,霓可 轻启芳唇,摇曳生姿地说了一句话。

他下颌一扯,微眯双眼,举杯而尽。

草原夏夜,星空璀璨,繁星散发出钻石般的光芒,虽是高远,却仍耀目。热气 稍稍消退,凉风隐藏,不似昨日的阴风肆虐。

『不要脸!就会勾引酋长!』真儿一脸的鄙夷,眼睛斜斜地瞪向霓可,愤愤不 平的俏模样,可爱极了。

『酋长每次唤她进帐,她就把我们几个赶出来,神气得不得了。姑娘还不知道 她的厉害呢,她可会勾引酋长了,而且叫得跟羊叫似的,好像就要断气了一样;不 过,酋长从不留她在营帐过夜,每次都赶她出来,活该!』

『是吗?』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躲藏,一边细听真儿说话,心神不定,胡乱地应 着。不过,倒是听清楚了真儿的意思--霓可的双重身份:舞娘,酋长的床伴!

此刻,她恍然大悟,霓可跳舞时的眼神,风流的,妩媚的,勾人的,都是针对 酋长禺疆。如此看来,酋长刚刚凯旋归来,霓可会如愿以偿的吧,呵呵!

这时,约拿站起来,随手抛出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端着一杯奶酒,面 向酋长,扯开喉咙,『酋长,这次能够踏平加斯部落,砍下巴卢的脑袋,抢来很多 奴隶和牛羊,这都是因为酋长的英勇威武,以及祖先和天神的眷顾、保佑,我们寒 漠部落才得以报仇,不用再受加斯部落的欺负和侮辱。来,兄弟们,敬我们英勇的 酋长,干了!』

杨娃娃惊愕得僵直了身子--滚在地上的,是一个乱发纠结的头颅,巴卢的头 颅。

草原上的热血男儿纷纷站起,举杯豪饮。

禺疆也是一饮而尽,豪气爽快。不过,杨娃娃看他茹毛饮血的表情却恐怖得骇 人,不止骇人,连生饮鲜血都这么帅气十足。

搁下酒杯,禺疆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他的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笑意,霸气的眼 睛闪过一丝玩味的冷气,『兄弟们,大家辛苦了,今晚上,尽情的玩乐,吃的高兴, 喝的痛快,不醉不归!』

掌声轰鸣,叫声喧嚣。

『大伙儿都这么高兴,跳舞也这么尽兴,那么,我也献上一个节目!我的奴隶, 为兄弟们跳上一段,怎么样?』

一片叫好声,在草原上空轰然炸开。

真儿一阵惊慌,拉起她,急忙道,『姑娘,快上去,该你跳舞了!』

杨娃娃的脑袋里一阵轰然炸响:他的奴隶?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奴隶了?猛然想 起前些时日对他说过的奴隶与人的不同之处,想来,这次,他是铁了心折磨自己了!

被真儿推到草地中央,她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好奇的,等待的, 赞叹的,不屑的四野安静的出奇,只有木柴燃烧的哔啵声响,那簇簇的火苗, 好像蜿蜒到心房一般,蒸烤得浑身发烫,手脚却是冷凉的!

她的心里禁不住阵阵的胆怯!抬眼看向禺疆,只见他的脸上漂浮着一抹邪魅的 笑容,眼角处凝结着幽冷的、兴味十足的悠闲之气。

看好戏是吧,哼,就演一场好戏给你看!

她深深呼吸,镇定下来,脱下黑色披风,随手扔在地上,率性的动作非常帅气。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衣着怪异、行为大胆、容妆奇特的妖艳女子。

天蓝色牛仔热裤,裹出她浑圆、挺翘的屁股,裸露出凝白、滑腻的玉腿;白色 休闲衬衫,敞开胸怀,于腰际打结,内衬黑色抹胸,暴露出玲珑、纤细的腰肢;乌 黑的长发自然散落,飘逸,灵动。浑身上下,娇研而芬芳,清醇而风骚,性感且玉 肌霜骨,艳媚且冰魂雪魄。

肌肤上雪光闪耀,直逼人眼!所有人一如石像,呆呆地震慑当场。禺疆大为惊 讶,冷眸眯了又眯,嘴角微微下垂,勾起一抹弧度,似乎、隐隐地浮起一丝怒气。

杨娃娃转向乐师,抬手示意即将开始。琵琶的清涩冷调,胡笛的悠扬欢调,胡 笳的哀沉低调,齐声奏响;她张开双臂,自然、随意地摆动着,腰部、胯部恰到好 处地扭动着;不一会儿,加快舞动、摇摆的动作。

一举手,一顿足,一抖腰,一甩胯,一扭屁股,一记惑人的眼神,一抹冷艳的 微笑,一个若即若离的勾引动作,一个若隐若现的撩人举止,极尽勾引之风流、魅 惑之香艳。

没错,正是舞厅、夜总会常见的风情舞蹈。清醇中是青翠欲滴的百合,清冷中 是孤芳自赏的水仙,娇艳中是妖娆怒放的粉桃,妩媚中是巧笑焉兮的紫罗兰。

而战国时代的草原胡乐,经过最初的混乱和磨合之后,紧紧地咬住舞娘的舞步 和节奏,高亢悲壮,苍凉遒劲,配合这支风情舞蹈,倒别有一番动感而凄伧、张扬 而苍劲的风情与趣味。

情致渐深,清旷处如舟泊野外,紧密处如铁蹄踏雪,低沉处如乌云暗涌,冷涩 处如空山流泉,风华处如光影交叠,动感处如战鼓擂天,美人翩翩起舞,风云也为 之变色!

一记勾魂的眼神,狠辣地抛向禺疆。她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孔风起云涌,变幻 莫测:惊愕时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疑惑时如风吹草动,月暗孤灯火;冷峻时 如秋水长天,落木萧萧下;寒酷时如雪封万里,生死两茫茫。

霓可呢?精致的脸蛋上,无风无浪,犹如九湖平静的悠悠绿水。杏眸中却晃动 着惊疑的波流,偶尔闪现出一缕怨恨的光芒。

勾起一抹清浅的冷笑,目光转向草原男儿和部民。他们无一不是撑大眼睛,一 眨不眨,好像比赛一样,眨动一下就输了--错过如此奇特、如此精彩、如此大胆 的舞蹈;身躯更是一动不动,定住了一般,僵硬如石雕。

她的目的,达到了!更精彩的好戏,还在后面!

抖动着纤腰,扭动着翘臀,她解开衬衫,缓慢地、轻轻地脱下来,欲脱还拒的, 自然优雅而又风情曼妙。随手一扔,真是奇准,恰好罩住约拿的头颅,严严实实的!

约拿只觉眼前一黑,不知所以,愣了一小会儿,才气急败坏地扯下淡香萦绕的 衬衫,使劲地摔在地上。

眼见约拿兄弟吹胡子瞪眼睛的窘态,男人们豪爽大笑,女人们爽朗欢笑。接着, 继续关注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

此时,她的上身只裹着一片黑色抹胸,紧紧地贴着肌肤,释放出香艳细致的锁 骨,勾勒出傲然挺立的双乳,展露出平坦紧致的小腹。浑然天成的青春侗体,秀出 最原始的美丽风情,跳出最热烈的动感舞步,展出最撩人的魅惑情态。

禺疆震怒了!充血的眼睛有如牛眼睛一般大,咆哮出一种狂风暴雨似的暴虐与 酷寒,极冰极寒的目光,似乎要把她冻成一根冰棍,凝固,冰封,不能再舞动,不 能再惑人。

杨娃娃看见了,知道他的忍耐力已经达到最高限度,可是,好戏不能就这么收 场,还要继续玩下去。忍耐不了,也得忍耐!

她舒缓、流畅的变换着动作,弧度适中地摆动着小蛮腰,缓缓地前进着,走向 约拿

站在约拿的面前,高举双手,轻松、美妙地摆动着整个身子;接着,手指轻柔 地插在头发中,摇晃着脑袋纤纤玉指轻轻碰触、抚过脸颊,缓缓地往下移动, 沿着身体玲珑的曲线,来到挺翘的双峰,在柔美双峰上,慢慢的、轻轻的、柔柔的 摩挲着。

微眯美眸,挑逗地看着约拿

可怜的约拿,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脸颊剧烈地抽搐着,脖颈处的喉结上下抖 动,接连不停地吞咽着唾沫。憨厚的额头,汗珠滴落,蜿蜒成小溪,顺流而下。而 他的全身,已经冷汗如雨。

真是禁不住诱惑呵!算了,还是不要逗他了,万一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那她 不就变成罪魁祸首了?

轻柔地转过身,面向禺疆,纤纤玉手继续往下,掠过光滑的小腹,以右手拇指 勾住裤头,好像要解开扣子沉下腰身,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地摆动着胯部-- 相当下流的色情动作,最最直接的感官挑逗。

突然的,她停下所有动作,僵在当地--禺疆霍地站起身,快速走上前,脸孔 绷得紧紧的,神色阴寒,如僵尸般吸饮她的骨血、惊悚骇人。

一阵狂风汹涌而来,她只觉风声尖啸,下一刻,自己已然被他扛在肩膀上。他 噔噔噔地健步如飞,迅速撤离篝火欢庆会。

『喂,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杨娃娃尖声吼叫,猛烈地捶打着他的背部。

他死死扣住她的双脚,凭她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禺疆的部下和部民们,个个惊愕得目瞪口呆--他们尊敬的酋长,从来不会因 为一个女人大动肝火、暴怒如雷,更加不会"抓"走某个女人。被遗弃的霓可,仍 旧莹然地端坐着,容颜流丽,平静的眉眼浅浅地弯起一种弧度,柔和的弧度中凝结 着若隐若现的怨毒之色。

杨娃娃发觉回到了自己的寝帐。倏的,整个人飞起来,随即降落在毡床上。屁 股疼,背疼,她觉得浑身都疼,快散架了似的。

她暗自龇牙咧嘴地呼痛,抬起下巴、怒眸相向,气呼呼地嚷道,『你他妈的能 不能温柔点啊?』

禺疆拧着粗黑的浓眉,怒火燃烧的眼眸,窜起一抹疑虑的光芒:他妈的?这是 什么话?什么意思?不过--听她的口气,肯定不是好话了。于是沉郁道,『把衣 服换了!』

坐起来,她冷哼了一记,斜仰着头,美眸斜斜地睥睨、毫不畏惧地瞪着他,挑 衅的神情,流露出她的不驯。

『你想要我亲自动手吗?』他的面色已经变成野狼,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的穿着如此风骚、大胆,只差重点部位没有暴露了,还在部民面前大跳奇怪 的舞蹈,搔首弄姿,极尽勾引、魅惑之能事。他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杀她的,他只是想一个人欣赏、拥有她的全部美好!

看着他的恶狼表情,一阵恐惧窜上她的脊梁,传至四肢百骸。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晓得他会怎么样,还是不要把他惹毛了。她快声道,『你出去,我换衣服!』

突然的温驯,让他措手不及。他狐疑地看着她,研究着她神凝秋水的美眸,恶 声恶气地说,『我对你没兴趣,别啰嗦,快换衣服!』

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他背向她,坐在木凳上,腰杆挺直。

她好笑而无奈地叹气,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太怪异了,穿什么衣服关他什么鸟 事,还强迫自己换衣服,霸道的男人,不可理喻的男人!她一边抓起床边的水色云 锦披风披上,一边在心里骂他。

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背后脱得光溜溜的,再穿上衣服,她还没有那么开放,也没 那么笨!

『你没有换衣服!』

冰雹一样的冷硬话语在头顶响起,她悚然一惊,发现眼前矗立着一堵僵硬如钢 的黑影,尚未反应过来,披风已经被他扯烂了。

他的大手扣住她细弱的肩膀,微微发抖,手腕处的青筋似乎就要爆裂,狂肆的 目光在她滑腻的身躯上逡巡着、游移着,嗓音沙哑,低沉道,『你知道结果会怎么 样吗?』

看见他脸上瞬间狂狷的表情,她惊骇住了,冰冷的寒意四处流窜;但是,狗急 会跳墙,她的个性也是霸道的、强悍的;当她的愤怒达到顶端的时候,她的利爪就 会原形毕露,扑向敌人。

她怒从心起,美得醉人的脸容霎时泛起阴森的神色,右手食指使劲地戳着他的 胸膛,『你是我什么人?你算老几?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力命令我!还有,这是我 自己的衣服,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你他妈的管不着!你最好马上给我滚,我不想 看见你!』

连珠炮似的快速语流,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有一瞬间,禺疆愣住了:第一次见面,她的服装很奇特;第二次见面,她的杀 人方法很奇特,乌黑的奇怪物件很奇特;第三次见面,她的舞蹈很奇特,她的语言 很奇特。她,整个人,从里到外,无不奇特,她是独一无二的,绝无仅有的--

青娥淡扫,凝白如琉璃;秀眉浅锁,黛碧如孤烟;美眸流转,含烟若水;樱唇 吹兰,含香若莲;玉肌凝脂,清颜霜骨,宛如皓月当空、风露清浅。

她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也是唯一震撼他灵魂的女子。不只是吸引,不只 是兴趣,不只是--因为震撼,所以深入骨髓。

一手勾住她纤柔温软的腰肢,紧密地贴着自己的胸膛;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吸住她柔软的樱唇,暴风骤雨一样劫掠着、吮吸着。他全身 颤栗,仿佛初经世事的小伙子激动而狂喜;血液奔涌,猛烈不可阻挡,欢畅不可抑 制。

是了,就是这样,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对她产生这样 的渴望,强烈的渴望。只是,她太独特了,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他害怕自己的冲动 和莽撞吓跑了她--而该死的,他还没把她怎么样,她就无声无息地逃跑了!

今晚上,她冷艳的容妆,勾魂的穿着,妖娆的舞蹈,魅惑的眼神,无不让他血 液沸腾而又茫然不知所措,所以,他狂躁,他盛怒,他用霸道和不可理喻来伪装着 自己。

他死死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闪避、逃跑,更加狂猛地拥吻,更加狂烈、 火辣。

杨娃娃拼命挣扎,两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却丝毫撼动不了,反而越 是挣扎、两人之间越是紧密,没有丝毫缝隙。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灵巧的舌头想要撬开 紧紧关闭的嫩唇。她咬紧牙关,毫不松懈,只觉全身燥热,腹部一股热力猛烈地往 上冲涌,瞬间扩散全身,吞噬了全部感官与知觉。

最要命的是,他的吻,已经不复最初的调戏与逗弄,虽然一样的霸道,却变得 深沉、缱绻。

她睁大眼睛,看见他眯着黑亮的眼眸,非常享受的表情之中,似乎有一种迫切 与躁动渐渐的,她感觉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脑子晕晕沉沉、轻轻飘飘,仿佛 天使扇动翅膀飞向天堂

禺疆惊觉她的异状,立刻放开她--只是离开她的嫩唇。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喘 气,心里涌起一股怜惜与心疼,也有点自责。不过,她的脸上绽开两朵粉红的花儿, 娇艳粉嫩,煞是可爱。

『你--你--你』她一说话就咳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涨红了脸,只能 用手拍打着他的胸膛,意思是:放开我!

她的手劲,似乎是在挠痒,柔柔的感觉,有如清风拂面。已经张弓待发的身躯, 再也禁受不住,禺疆顿觉万马奔腾,猛地拉下她胸部的黑色布片,霎时,两只丰润 的玉乳弹跳出来,傲然的挺立!

仿若羊脂白玉,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宛如牛羊乳汁,鲜美芬芳,娇嫩可口。

他低沉地吼叫一声,扳离她的娇躯,俯下头,含住凝红的乳峰,吮吸着,啃噬 着,如婴孩渴望母乳一般,狂躁,兴奋;又如迷失久已的羔羊终于找到羊圈一样, 欢畅,热烈。

她怒不可揭,慌乱地推开他的肩膀,但他仍是毫无所动。她猛烈地扭着身子, 可是,他的双唇仍是停留在原地,留连忘返。

倏的,眸光一沉,她迅捷翻手,右手悄然探往他的脖颈,紧紧扣住他的咽喉, 封锁他的生命线。

禺疆不急不缓、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布满情欲的迷蒙双眼逐渐冷却,脸孔瞬间 绷紧,冷硬如铁。不期然的,他仰头狂笑,狂肆的笑声,震动了帐顶,簌簌作响。

又是突然的,狂笑戛然而止--突觉咽喉处一凉,他知道,一把银刀的刀锋正 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稍微一动,立刻见血。不过,他知道,她要杀他,这辈子都不 可能!

在他狂笑之际,她迅速拔出他腰间的精巧银刀。虽说她惊骇无比,但也不失冷 静,只要有机可趁,绝对可以扭转局势。

杨娃娃吊高眼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要我稍微动一下,你脖子上珍贵的 热血就会喷溅而出,要不要试一试?嗯?』

禺疆神色平静,内心却翻涌不止,愤然道,『想不到我会被你威胁三次!你的 镇定和冷静,让我非常惊讶!』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赞赏!

对于他的惊讶,她嗤之以鼻,冷淡道,『谢谢!』

他的眼睛中涌起阴冷的笑意,坚硬道,『我不会允许发生第四次的!』

看着他,她觉得好像置身于旷野,阴风阵阵,凉意瑟瑟,不自觉地握紧银刀。

他完全可以格开她的手,但是,他故意凑过来,轻柔地舔吻着她的香肩、侧颈, 毫不理会抵在咽喉处的刀锋,毫不理会已然割划出的殷红血痕。

她的身躯僵硬着--看着他的脖子上渗出的鲜红血滴,她极大的震惊:为了美 色而不顾自己的生命,这样的男人,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

禺疆觉察出她的分神与松懈,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在毡床上,右手扣 住她细弱的两只手腕,高举头顶,左手的指腹来回摩挲着她的双唇。

把头转向另一边,她痛恨自己的分神,让他有机可趁。他全身的重量,让她觉 得胸闷。她扭动着身躯,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突然感觉到他的僵硬和灼热正 好紧贴在自己的女性地带,不由得全身一紧,脊背上狂冒冷汗。

『你很重,我快没气了!』她扭结着眉头,尽量以自然的口气说着,不让他发 现异常。

他仔细地逡巡着她的脸庞,接着,以膝盖顶开她紧紧闭合的双腿,如此,她感 觉身上的重量减轻了不少。但是,糟糕的是,她更加敏感地感受到他蓄势待发的火 辣欲望。

美眸窜起两簇火苗,瞬间燎原到毫无血色的脸庞;却射出冰冷的光线,静静地 逼向正上方的男人,以冷得不能再冷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可以马上要了我。 不过,我已经有丈夫了,多一次少一次都是一样的!想要的话,就别烦,麻烦你快 点,别搞这么多猫腻!』

沉默!死一般沉寂!距离很近,四只晶亮的眼眸大眼瞪小眼,一眨不眨!天地 间,远方的野狼在悲嚎,清晰可闻!

她在赌,赌他仅仅是要得到自己的身体,还是被自己诱惑、既而开始在乎她这 个人!

他看不透她,却知道她在说谎,如果她已经嫁人,她的反应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是用智慧、用冷静的谎言帮自己脱困,『你很聪明!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的身手这么好,为什么你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迎上他揣测的目光,她不屑的脸色流露无疑,『你生活在草原,好奇的事还多 着呢!』

『是吗?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好奇!』话落,他灼热的唇舌烫啄在她冰冷的肌肤 上,脸颊,芳唇,玉颈,香肩,锁骨,一路下来,怒火丛生;却不复刚才的动情与 热辣,是冰冷的野火燎原!

而大火的下面,是冰封千里的雪国,冷冻如冰床,僵硬如大地。

抬起头,禺疆幽沉地看着她,咬紧牙关道,『我会等着,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 一天!』

杨娃娃坐起身,目送他整衣出帐,心脏仍自突突地怦然而跳,连带的薰红了脸 颊;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回道:心甘情愿?哼!你等着吧,永远也没有 那一天!


分类:秦汉历史 书名: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