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清)李绿园-第一回 王隆吉怡亲庆双寿 夏逢若犯科遣极边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歧路灯

      

第一回 王隆吉怡亲庆双寿 夏逢若犯科遣极边

  却说谭绍闻同张正心、娄朴辞了盛氏昆仲,坐车而回,一夕无话。到了次日早起,方欲缮写履历,送与盛宅办部咨,打算上京事体。尚未早膳,只见表兄王隆吉到了。见了姑娘为礼,说道:"前日姑娘到家,侄儿在外做了一宗棉花生意,及至回家,我娘说姑娘走了;我料姑娘久不回家,必定住下,不料走了。昨日爹爹自汉口回来,表弟去瞧。吃了早饭,急忙上盛宅去,说盛宅请他哩,不敢留他多停。"王氏道:"盛宅没请你么?你与福儿、夏家与盛宅俱拜过弟兄,难说单单请他一个?"

  隆吉答道:"结拜弟兄,不过一时相厚,三天不见,这个想那个,那个想这个。久而久之,丢的淡了,见了还装不认的,那里还想起来。表弟中了副车,这新乡绅、旧公子,正好一路儿厮跟。我是个生意人,如何搭配得上;夏家住了衙门,一发是不敢进正经场儿。"王氏道:"男人们,一发是这个光景。像俺女人们拜过干姊妹,隔二年不见还想的慌。"隆吉道:"拜干弟兄,男人家不必;拜干姊妹,女人家更不可。"王氏道:"你姑夫在日,常如此说,我只说他性子怪,说这咬群话儿。谁知你今日,也是这般说。"隆吉道:"侄子如何比得姑夫。像我姑夫在日,与娄、孔、程、张、苏诸老先生,活着是好相与,死了还不变心,他们何尝结拜过?"王氏道:"这几个人我是知道的,果然待咱这一家子,死了跟活着总是一样子,我如今看出来是真的。"王隆吉笑道:"我与姑娘说一宗笑话儿。我前一日在铺内坐着,咱省城第三巷丁家,是走过京的,听说他是闯世道哩,到处有他的朋友。他到铺内拿银子换钱,要使二十千钱,我搬与他。他的银子,二十两不足钱数,腰里瓶口又掏出一小封银子补完,恰恰不多,连包儿交给我。我看看包儿,是有字红帖,细看却是他换帖朋友的祖宗三代,以及子弟。那在京时,也不知怎的亲热,怎的稠密,今日酒,明日席,今日戏园子,明日打挡子。出的京来,没上一月,把朋友的祖宗三代以及子弟名讳,都装在腰里,还送与别人,他还不知道哩。"

  谭绍闻忍不住也笑起来,篑初却叹了一口气。

  早饭已熟,绍闻请隆吉到前厅。隆吉看了书铺、大门,细声道:"这果然是王中挖出菜园的银子赎回么?"绍闻道:"的真如此。"隆吉道:"难得!难得!就是咱两个亲表兄弟,我得了这银子,我就要瞒你;纵然我想给你些,又怕你得了少的,还想多的,只怕还告我哩。好个王中,难得!难得!"绍闻道:"不在这一千银子,只在这个心肠。他有这宗好处,久后咱家兴官、用威相公,谁敢错待他?良心也过不去。直是如今已不作家人相待,只还不曾退还他家投词。久之,怕他家子孙,受人家的气,说是谭家世奴。怎的与他结门亲事,与他成了姻眷,可免得晚生下辈口舌。此事最难掉转,我还不曾有个主意。叫他走到别省外府,这里现在少不了他,他也不会走的;等他儿子远离,现在才出了满月,慢慢的想法子。"

  隆吉道:"王中的事,表弟慢慢的想法子。我的事,只要你紧紧的出个妙策。"绍闻笑道:"表兄什么紧事?"隆吉道:"你舅这十三日生辰,表弟去不去外绍闻道:"年年是去的,外甥岂敢忘了舅的生日。"隆吉道:"你妗子十五日生日,表弟去不去?"绍闻道:"又岂有不去之理?我小着时候,时常与你姑娘一住三天,到十六日回来。我还记的,表兄更记的。"

  隆吉道:"这做生日一事,你舅、你妗子老两口,如今大不合。这该怎的处?"绍闻道:"还照常年旧例,老夫妇有啥不合哩?"隆吉道:"如今曲米街邻居比舍、街上铺户,要送戏哩。十三日早晨就有戏,要唱到十五日。夫妇双庆,送锦帐、鼓乐、炮手。"绍闻道:"舅与妗子,幼年不是富厚日子,至如今生意发财,与表兄买了两所市房,五顷多地,菜园一个,又有孙子孙女。街坊有这美意,老两口坐在张灯挂彩棚下,吃一杯乡党庆寿酒,看三出吉祥戏,也是我舅渡江涉湖挣的钱,儿子借这个光彩尽一点孝心,还有什么难处的事?"隆吉道:"你舅断断乎不依的。才自汉口回来,街坊就有此一轰,你舅不敢承当。街坊只管出约单。你舅知道了,黄昏里热了一钴酒,把我叫到账房里,说起这宗话。我斟上酒,老人家吃着,开口道:'这一铺张,董的人情大了,你一个人掌柜,又要还人家礼,又要打探人家喜事,顾的应酬,顾不的生意。我老了,你宗宗要亲自到。又怕误了人家礼节,又怕得罪人,将来还怕那日子吃亏。不如自己备上一席菜,煮上一锅面,我吃了我心里受用。我不愿意叫你在外边人家事体上慌张。'"绍闻道:"我舅是疼儿心肠。表兄你该说:'送礼不过是本城,关厢里就少了。不过留下庆寿的礼簿,逢着人家的事,午刻到,未时回来,外边不误,自己也不误。爹爹只管放心。'礼尚往来,难说闭住门吃饱饭,也不是人生一世的光景。"王隆吉道:"我也是这样说,你舅总是不依。你舅说着,就眼里噙着泪,手里擎着酒,一声叹道:'我的日子不是容易的。自幼儿(贝青)的产业薄,一年衣食都有些欠缺。从街上过,看见饭铺酒肉,心中也想吃,因手里钱短,把淡唾沫咽两口过去了。这话我一辈子不曾对你娘说过。做个小生意,一天有添一百的,也有一天添十数文的,也有一天不发市的,间乎也有折本的。少添些,我心里喜欢,就对你娘说,哄他同我扎挣;折了本钱,自己心里难过,对你娘还说是又挣了些。人家欠账,不敢哼一点大气儿。后来天随人意,生意渐渐的好了。你在姑夫家念书,先生、姑夫都不愿意你回来,我岂不知是好意,只为十两身钱,就狠一狠叫你下了学。本钱渐渐大了,学出外做生意,到江南,走汉口,船上怕风怕贼。到大地方还有船多仗胆,偶然到个小地方湾了船,偏偏岸上有戏,人家男男女女欢天喜地的听唱,我在船上怕人杂有贼,自己装的货船两三只,又怕水手就是贼,一夜何尝合过眼。单单熬到日头发红时,我又有命了。又一遭儿离汉口不过三里,登时大风暴起了,自己货船在江水里耍漂,眼看着人家船落了三只,连水手舵工也不见个踪影。如今看见咱家孩子们吃肉穿花衣裳,心里委实喜欢,心里说:你们享用,也不枉你爷爷受半辈子苦楚。若是门前搭台子唱戏,说是我生日哩,我独自想起我在江湖中,不知那一日是周年哩。到明日十三日,只以孙娃们跟我一桌儿齐吃起来,任你摆海参,燕窝,猩唇、豹胎的席,我挣的,我的儿孙外甥儿吃,我心里自在。但说唱戏,那是外局,我不愿。'"绍闻道:"舅既如此说,俱是他心肝眼儿的话,就照着这行。"隆吉道:"你妗子又不依"的。你妗子说:'受了半辈子淡泊,如今发了成万银子的财,十三日你爹爹生日,有客做生,过了两天我生日,吃尸气肉,喝洗唇子酒。俺娘家几门子人,都来当客封礼,我受不哩这残茶剩水。不如一遭儿做生日,唱上一台戏,摆上一二十席莱,也不说是爹是娘。看我说的是也不是?'"绍闻道:"这说的也有理。慢慢劝着,好事儿不弄出参差才好。"隆吉道:"我不敢劝,再劝时,你妗子连我也夸起来。我说爹爹江湖受了苦,才说了一句,你妗子说:'我在家也操了心。若不是我生的好儿子,依我擘画,他在外,儿子在家乱嫖乱赌,把他的苦瞎搭了,还气出病来。'"绍闻道:"妗子此说也有理。毕竟该依那位老哩行呢?"隆吉道:"我向表弟领教,该照那一说儿行。"绍闻道:"该照舅说的行。"隆吉道:"照你舅那一说行不下去。你舅说的是内心苦楚,你妗子说的是外边势法;你舅说的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你妗子说的是众人众话。"绍闻道:"还有谁哩?"隆吉附耳低声道:"当日认的干亲,姑姑姨姨齐撺掇,老鸦野雀都拣旺处飞。我外爷曹家一大户,当日并不认的远门子舅,今日都要随分子送戏。才说你舅不甚愿意,那些远门子舅,还没我岁数大,一开口便骂我:'休听那守财奴老姐夫话!'就是本门子舅,都是好热闹性情,怎比得你舅,再不敢管俺姑夫事。他时常说:'咱是小户生意人家,你姑夫是官宦读书世族,他家的事,咱隔着一层纸,如隔着万重山。'表弟,你问俺姑夫的事,你舅曾搀过一句话否?如今我家是小户,可怜我舅家更小户,单只仗着族众,便是大家。当日做小生意时,没人把我当成外甥,今日少站的住了,就新添许多族舅。表弟,我央你与你舅商量,劝的老人家回心转意,胡弄台戏,挂上几幅绫条子,摆上两盆花儿,扯上一匹红绸子,吊上一对纱灯,就把亲戚打发的喜欢。不过花上不满百的银子。好席好酒,他们就说我王隆吉是个孝子,做下光前裕后的大事。表弟今日是你舅得意的外甥,就央表弟去,一劝就行了。省的老人家屈心,再没人知晓。表弟能说的两位老人家和谐,也算外甥一点真孝。"

  谭蝴果与隆吉同见王春宇,委曲婉转说了一番。王春宇回心欢喜道:"我的心,只有一个人知晓,就叫他们唱去。省的人不明白,还说我是舍不的钱,只是胡搅。可怜我王春宇若仍是当年精穷,谁做生日哩?何况于戏。我再没的说,夫妇同庆遮遮外人眼目,免免外人口舌罢。可怜我这小户人家,亲戚除了你家,别哩俱是昏天黑地,更可怜他们还自认为聪明第一,岂不j惶的叫人死去么?唱唱唱,没甚说。外甥你回去罢,到那日早些送娘来看戏。我有一句要紧话:兴官才进了学,不要叫他来,休叫他在这俗场子上走动。我不唯不怪他,我还喜欢他。"

  果然到了十三日,谭绍闻置下寿仪,同母亲坐车而来。行了外甥祝舅氏之礼,与舅氏照客。到晚,母亲住下,绍闻回去。

  到了十五日,绍闻又置下寿仪,坐的车来。行了外甥祝妗子之礼,妗母曹氏喜欢的了不的。又照了一天客,晚上同母亲坐车而回。

  三日已完,一切邻居街坊,无不夸王春宇大爷果然舍的钱,酒是好酒,席是好席;王隆吉相公孝心感动天地,一天晴似一天,无冈无雨,整整的热闹了三天三夜;谭念修老爷,虽说是绅衿,真正眼孔不大,不论贫富高低人,俱看到眼里,将来要中状元、探花。这些人直夸了十来天,方才淡淡的歇了。

  内中就有细心人说,没见谭家新秀才看戏。偏有人说:"我亲见新秀才来了,他是个十四五小孩子,在家里陪那女客哩。"正是:堪怜蓬麻,随意高低谤与夸;莫问市上真有虎,须知杯中早无蛇。

  海楼缥缈仙三岛,驿路宽平鬼一车。

  静坐许由河畔草,东风入耳不妨赊。

  不言王隆吉椿萱并庆,单说谭绍闻在舅氏家尽了贤宅相之谊,十五日晚上坐车而回。到胡同口转弯将进后门,月色大明,只见两个人站在门边。车到时,一个人望辕叩首,响腾崩角。

  绍闻急下车来,那人细声喊道:"救我!救我!"仔细一看,乃是夏鼎。旁一个人,像是公差模样,却不言语。

  绍闻道:"这是怎样说呢。"夏鼎道:"有句紧话,须得空闲处细说。"绍闻扶持母亲,自进后院。身上钥匙袋儿,有后书房钥匙一把,绍闻前行,那两人跟定,开了书房门,绍闻让两人先进。那人道:"老爷先行,小的不敢。"绍闻走到屋里,二人走进,先磕了头,绍闻扯住,说:"我去取个灯来。"

  夏鼎道:"不用灯照,事急,说了罢。"绍闻道:"坐下讲。"

  夏鼎道:"站着说罢。我住道台衙门,蒙门上梅二爷抬举,赏了一名买办,我真真是公买公卖,不弄官家一个钱,不强拿铺户一个钱货。不知怎的梅二爷听了闲言核月帐,这一月适少了七两八钱四分银子不对头。大少爷你想,银子整出碎使,那秤头上边,怎能没个兑搭?自古道攒金会多,分金会少。这一月五七百两,如何能一个卯眼儿下一个楔子哩?门上梅二爷性情,开口是个锁字,说:'锁了!'交与这个朱头儿押祝晚上送库官宋老爷打二十板子革了。我说小的赔出来就是。梅二爷把转筒一扭关了,不得再回一句话。少爷可怜我,差是不愿意住了,只求救一救,免二十板子。"绍闻道:"我如何救你法。"夏鼎道:"大老爷曾差梅二爷修坟院。只用少爷一句话,或用一条字儿,就免了。"绍闻道:"衙门如何可通字迹呢?"

  夏鼎跪下,那个差役也跪下,说道:"小的押着他,他央小的,瞒上不瞒下,黄昏出街来央少爷。少爷只到衙门一走,少爷即把事完了。小的为朋友心也完了。少爷想情。"夏鼎道:"我脖子里还带着锁哩,大领子遮着,黑夜里急切看不见。链子藏在怀里。少爷不信请看。"将手一松,那铁链子忽刺一声,面前就是一大堆。说:"少爷不承当衙门走一回,我就跪死在这里,不过污少爷一块土。"

  谭绍闻是心慈面软的人,当下又没法子开脱,只得承许。

  二人磕头而起,说:"等不得二鼓,少爷要早到。"二人去讫。

  这绍闻作难,直愁了一更。将欲失信,夏鼎跪前跪后,情亦可怜;将欲践约,这道大人向来雅望,一旦看成下流,况且事必不能行。只是小人急了,也不管人家身份体面,只是个奴颜婢膝,难人以万不可干之事。明日何以对儿子。

  千难万难,瞒了篑初?独自骑一匹马,说往娄宅问个上京信儿,径上道衙而来。恰逢一群衙役搀着夏鼎上酒馆吃浇臀酒。

  绍闻一见,拨马而回,心中想道:"古人云,不可一日近小人,真金石之言。回家好对篑初说,他日做官立朝之道,视此矣。"

  却说夏鼎责革之后,追缴七两八钱四分银子完款。他还有一向干没侵蚀银两,尚可度日。急乃棒疮平复,育谲狡难悛,私交刻字匠,刻成叶子纸牌版,刷印裱裁售买,以图作奸犯科之厚利。后来祥符有人命赌案,在夏鼎家起出牌版,只得按律究拟,私造赌具,遣发极边四千里,就完了夏鼎一生公案。若必穷形极状,以快看官疾恶之心,未免有亵笔墨,且失著述家忠厚之意。

  要知谭绍闻与娄朴、盛希瑗怎的上京,下回自有分解。

第一百回 举总统孙文就职 逊帝位清祚告终_清史演义(民国)蔡东藩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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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举总统孙文就职 逊帝位清祚告终

 

  却说黄兴既受了大元帅的职任,正拟派兵援鄂,忽闻清廷降旨,命袁世凯为议和全权大臣,料知停战在即,因此从缓。这袁大臣恰委任尚书唐绍仪,作为代表,南下议和。唐奉命至汉口,先由驻汉英领事,转告黎都督,黎不便力拒,允与熟商,当由双方暂时停战。唐绍仪进见黎都督,交换意见,议了两天,黎以黄兴在沪,已任为大元帅,一切取决,当就上海开议。于是唐绍仪又从汉口乘轮到上海来,是时上海各代表,已公推博士伍廷芳为外交总长,议和事亦委他主持。会议地点,就在上海英租界的市政厅。两下列座,除两大代表外,尚有参赞数员。晤谈后,各取委任书交阅,互验属实,然后讨论和议。议至四点多钟,伍代表提出四事:一,清帝退位。二,改行民主政体。三,给清帝年金。四,量恤旗民。唐代表瞧这四条,不便承认,只答称须电达内阁,方可定夺,当下散会。看官!你想"清帝退位"四字,简直是要将清室河山,归还民国,清廷王大臣,焉肯即日允从?袁大臣自然不能代允,但欲峻词拒却,必致决裂,弄得战祸绵延,终非良策。恰是两难。想了又想,只好把君主民主两问题,熟详利害,复电唐代表,令他再行辩驳。唐绍仪乃续约伍廷芳,申议两次,伍廷芳决立民主政体,方可休兵,彼此几至决裂。当由德领事出为调停,德领事名婆黎,系上海各领事的领袖,他奉驻京德使命,有意排解。遇开领事团会议,招集英美法日俄五领事,详述意旨,五领事自然乐从。那时德领事即将意见书,交与伍、唐两代表,其文云:

  驻扎北京德国公使馆,曾奉本国政府训令,向各议和使陈述私见。德国政府,以为中国如果继续战争,不特有危于本国,并有危于外人之利益安宁。现德国政府,依旧严守中立,但不得不尽义,为私交上之忠告。愿两议和使设法将战事早日消灭,从两造之所自愿者,办理一切事宜,有厚望焉。

  伍、唐两代表接书后,只得共表同情,再事磋商。会闻山东都督孙宝琦取消独立,山西省城太原府,又由清军占领。清廷一方面,似乎有些生色。嗣由革命党大首领孙文,航海归来,沪上各民军代表,个个欢迎,一片舞蹈声,喧呼声,与吴淞江水声相应,热闹的了不得。过了两三天,各代表遂开选举大总统会,投票选举。启箱后,孙文票数最多,应任为大总统。续举副总统,是黎元洪当选。大众遂欢呼"中华共和万岁"三声,随由各代表通电各处,于辛亥年十一月十三日,即西历一千九百十二年一月一号,组织中华临时政府于上海,建号中华民国,即以此日为民国元年元月元日。是民国一大纪念,故大书特书。孙文赴南京受任,火车上面,遍插国旗,站旁军队林立,专送孙总统上车。由沪至宁,每到一站,两旁皆列队呼万岁。午后抵南京,国旗招展,军乐悠扬,政学军商各界,统来站相迎。驻宁各国领事,亦到来迎接。各炮台,各军舰,各鸣炮二十一门,表示欢忱。别开生面。孙总统下车后,改坐马车至临时总统府,早有黄兴、徐绍桢等,站着左右,迎迓入内。是晚即在公堂行接任礼,各省代表,与海陆军代表,齐呼"中华民国万岁",声振屋瓦。代表团报告选举情形,请临时大总统宣读誓词。孙文即朗声宣诵道:

  颠覆满清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为众服务,至专制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斯时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

  读毕,由代表团推举景帝召,捧呈大总统印信,由孙总统接受如仪。各代表又推徐绍桢读颂词,读后,孙总统答称:"誓竭心力,勉副国民公意。"大众更欢呼而散。孙总统遂立中央政府,为行政总机关,中央设参议院,各省设省议会,为立法机关。并提议改用阳历,交参议院公决。参议院议员,暂以各省代表充选,即日通过改历议案,以十月十三日为正月一日,并为中华民国纪元,通电各省公布。又议定政府制度,暂仿美国成制,不设总理,但设各部总次长如下:

  陆军总长黄兴、次长蒋作宾,海军总长黄锺瑛、次长汤芗铭,司法总长伍廷芳、次长吕志伊,财政总长陈锦涛、次长王鸿猷,外交总长王宠惠、次长魏宸组,内务总长程德全、次长居正,教育总长蔡元培、次长景耀月,实业总长张謇、次长马和,通总长汤寿潜、次长于右任。

  南京政府成立,民军声焰愈张,遂创议北伐,传檄远迩。各省踊跃起应,连一班女学生,也想大出风头,组织北伐队。这也可以不必。上海名优阔妓,都借着色艺,募捐助饷,似乎直捣黄龙,指顾间事。各洋商见时势危急,恐碍商务,遂联名发电,直致清廷,要求早日改建国体,妥定大局。先是摄政王载澧,因袁大臣已任内阁总理,自己无权无勇,正好借此下台,辞退监国重任。经隆裕太后允准,令他仍醇王爵号,退归藩邸,不再预政。此后一切政务,都责成总理大臣。至保护幼帝的责任,归太保世续、徐世昌。此旨颁后,全副重担,都肩在袁总理身上。袁总理倒也不怕。有大受才。惟南北和战事宜,所关重大,且迭接南方各电,不得不与清皇族会商,遂奏请隆裕太后,开御前会议,把民军提出各条,令皇族自行酌夺。皇族多半反对,袁总理再电唐绍仪,征求意见。绍仪复称应速开临时国会,解决政体。袁总理复转达皇族,皇族仍是不从。唐遂辞职,议和事由袁总理自行直接。

  会四川省杀了总督赵尔丰,新疆省杀了将军志锐,甘肃省杀了总督长庚,蒙古、西藏,也居然独立起来。袁总理未免着急,仍奏请隆裕太后,如前代表唐绍仪议。太后踌躇未决,袁总理也奏请辞职,愿退居间地。急得太后束手无策,只好温词慰留。袁总理仍是固辞,太后复封他一等侯爵。清已不腊,还有什体虚名虚位,可以笼络袁总理。袁复恳切上表,不愿就封。做作耶?真心耶?太后只得再与老庆商议,要他至袁总理邸第,竭力挽留。袁乃辞封就职,再与伍廷芳往返电商。奈民军得步进步,先争论国会地点,两方辩驳的电文,差不多有数十通。至南方政府成立,竟将国会一说搁起,定要清帝退位,才肯干休。山穷水尽,奈何奈何?

  斯时清廷已无兵无饷,势难再战,只得由隆裕太后出场,再开御前会议。皇族等统已垂头丧气,隆裕太后也垂着两行酸泪,毫无主见。独军谘使良弼抗声道:"太后万不能俯允民军,愚见决计主战。"只你一人主战,如何成事?太后道:"兵不效力,饷无从出,奈何?"良弼道:"宁可一战而亡,免受汉人荼毒。"皇族见良弼非常决裂,恰也胆大起来,随声附和。会议仍然无效,过了两三日,袁大臣出东华门,遇着炸弹,未被击中,恰拿着刺客三名,偏偏这良弼从外归家,突被炸弹击毙。拿住刺客,据供是民党彭家珍,也不知是真是假。家珍当时受戮,无从细询。自是清皇族个个惊慌,逃的逃,躲的躲,哪个还敢来反对逊位?在鄂统领段祺瑞,复联合北方将弁四十二人,电请逊位。隆裕太后不得已,授总理大臣袁世凯特权,电告民国代表伍廷芳,商议优待清室条件。彼此又辩论数日,适值汪兆铭等,释放回南,参赞和议,于优待清室事,恰主张从厚,才得磋商定局。袁总理禀明隆裕太后,且再请皇族议定。隆裕太后含泪道:"他们都已拥资走避了,剩我母子两人,还有何说?你去拟旨便是。"言毕,痛哭一场。袁大臣却要暗笑。还是袁总理劝慰数语,才行退出。随即拟定三道谕旨,入呈太后瞧阅。太后只得钤印御宝,钤宝时,两手乱颤,一行一行的泪珠儿,流个不休,随把谕旨交与袁总理。袁总理也即署名,于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即中华民国元年二月十二日,颁布天下。第一道谕旨云:

  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前因民军起事,各省响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于途,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下决,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于前,北方各将,亦主张于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以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内又安,仍合汉满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钦此。

  第二道谕旨云:

  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前以大局阽危,兆民困苦,特饬内阁与民军,商酌优待皇室各条件,以期和平解决。兹据复奏,民军所开优待条件,于宗庙陵寝,永远奉祀,先皇陵制,如旧妥修各节,均已一律担承。皇帝但卸政权,不废尊号,并议定优待皇室八条,待遇满蒙回藏七条,览奏尚属周到。特行宣示皇族,暨满蒙回藏人等,此后务当化除畛域,共保治安,重睹世界之升平,胥享共和之幸福,予实有厚望焉!

  钦此。

  (甲)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之条件:

  今因大清皇帝,宣布赞成共和政体,中华民国于大清皇帝辞退之后,优待条件如下:

  第一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存不废。中华民国以待各外国君主之礼相待。

  第二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岁用四百万两,俟改铸新币后,改为四百万圆,此款由中华民国拨用。

  第三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侍卫人等,照常留用。

  第四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中华民国酌设卫兵,妥慎保护。

  第五款 德宗陵寝未完工程,如制妥修,其奉安典礼,仍如旧制。所有实用经费,并由中华民国支出。

  第六款 以前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可照常留用,惟以后不得再招阉人。

  第七款 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其原有之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

  第八款 原有之禁卫军,归中华民国陆军部编制,额数俸饷,仍如其旧。

  (乙)关于清皇族待遇之条件:

  (一)清王公世爵,概如其旧。(二)清皇族对于中华民国国家之私权及公权,与国民同等。(三)清皇族私产,一体保护。(四)清皇族免当兵之义务。

  (丙)关于满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条件:

  (一)与汉人平等。(二)保护其原有之私产。(三)王公世爵,概仍其旧。(四)王公中有生计过艰者,设法代筹生计。(五)先筹八旗生计,于未筹定之前,八旗兵弁俸饷,仍旧支放。(六)从前营业居住等限制,一律蠲除,各州县听其自由入籍。(七)满蒙回藏原有之宗教,听其自由信仰。

  第三道谕旨云:

  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古之君天下者,重在保全民命,不忍以养人者害人。现在新定国体,无非欲先弭大乱,期保V安。若拂逆多数之民心,重启无穷之战祸,则大局决裂,残杀相寻,势必演至种族之惨痛,将至九庙震惊,兆民荼毒,后祸何忍复言?两害相形,惟取其轻者,正朝廷审时观变,吾民之苦衷。尔京外臣民,务当善体此意,为全局熟权利害,勿得挟虚x之意气,逞偏激之空言,致国与民两受其祸。着民政部步军统领姜桂题、冯国璋等,严密防范,剀切开导,俾皆晓然于朝廷应天顺人,大公无私之意!至国家设官分职,以为民极,内列阁府部院,外建督府司道,所以康保群黎,非为一人一家而设。尔京外大小各官,均宜慨念时艰,慎供职守,应即责成各长官,敦切劝诫,毋旷职守,用副夙昔爱抚庶民之至意!钦此。

  清帝退位,南北统一,临时大总统孙文,因袁世凯推翻清室,有功民国,至此点眼。特把大总统位置,完全让与。大众亦多半赞成。于是内阁总理袁大臣,遂任民国第二次临时大总统。至若副总统位置,当南京会议时,曾推黎都督元洪,不复再选。从此"帝德皇恩"的字样,一概删除。回应首回起笔。这位隆裕太后,自宣布共和后,寂居宫禁,抑郁寡欢,至次年冬间,积成胀疾,奄奄而逝。上谥为孝定景皇后,清室事从此了结。全部《清史通俗演义》,亦就此告终。

  统计清自天命建号,至宣统退位,共二百九十六年,自顺治入关,至宣统退位,共二百六十八年。小子于此书告成后,拟再从各省光复起,至袁总统谢世止,把民国历年大事,演成小说,陆续出版,以供诸君续阅。但现在笔秃墨干,脑枯力敝,只好休息数天,与诸君期诸他日。诸君少待,还有几句俚词,作为全部小说的尾声:

  清自摄政始, 复以摄政终。

  顺治推早慧, 宣统亦幼聪。

  孝庄与孝定, 权位毋乃同。

  得国由吴力, 逊位本袁功。

  一往又一复, 天道如张弓。

  寄语后起者, 为国应效忠!

  努力惩覆辙, 毋以私害公!

  皇帝不足贵, 何苦效乃翁?

  此诗归结全书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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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成立,自南京组织临时政府始。孙中山以二十载之苦心,始得躬逢其盛,不可谓非有志竟成之举。惟推倒清室,则实自袁项城成之。袁之才具智术,实出民党诸人上。而庆王弈痢⑸阏踉劐ⅲ约奥⒅罨首澹抟蛔阌朐取T搪沂乐墼眨∪袈≡L笾黾浦骱停纶肺唬涑鲇谥型庵破龋坏靡讯谷唬唤现罟讨闯杉莺ι檎撸屑溲伞V槿嘶蛳昊蚵裕粢秩粞铮哉遄糜械保锹云绦鸺ぃ擅∷担蒂傲际贰B家淮送觯骱笕酥杓枪炭捎肓写凡撸⒋恍嘣啤

 

 

第一百回 呼奥援南北谋统一 庆战胜中外并胪欢_民国演义(民国)蔡东藩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一百回 呼奥援南北谋统一 庆战胜中外并胪欢

 

  却说广东非常国会,闻北方新选总统,当然反对,曾于双十节前一日,特开两院联合会议,决定方针,暂委广东军政府代行国务院职权,所有总统选举,从缓举行,当下宣布议案道:

  选举大总统,为国会议员之职责。依大总统选举法第三条第二项,大总统任满前三个月,国会议员,须自行集会,组织总统选举会,行次任大总统之选举。惟现值国内非常政变,次任大总统之选举,应暂缓举行。自民国七年十月十日起,委托军政府代行国务院职权,依大总统选举法第六条之规定,摄行大总统职权,至次任大总统选出就职之日为止。特此宣言,咸使闻知!

  议案既定,复咨照广东军政府。军政府即开政务会议,承认国会议决案。当日通电布告,代行国务院职权,并摄行大总统职权,越日又发一通电云:

  军兴以来,军政府及护法各省各军,对内对外,迭经宣言,其护法之职志,唯在完全恢复《约法》之效力,取消解散国会之乱令,以求真正之共和,为根本之解决,庶使奸人知所警惕,此后以暴力蹂躏法律之事,自不发生,民国国基,乃臻巩固。至具希望和平一切依法办理之心,尤为国人所共闻共见。军府及前敌将领,屡次通电,可复按也。及北京非法伪国会选举伪总统,本军政府于事前既通电声明非法选举,无论选出何人,均不承认,事后又致电徐世昌,劝其遵守《约法》,勿为人愚。

  乃闻徐氏已就伪总统,事果属实,何殊破坏国宪?以徐氏之明,甚盼及早觉悟,勿摇国本,而自陷于危。本军政府代行国务院职权,依法摄行大总统职务,护法戡乱,固责无旁贷也。特此布告,咸使闻知!

  看官阅此两电,可想见南北论调,是绝对不能相容。就使北方的徐总统与钱代总理,如何劝告,也属枉然,徒落得舌敝唇焦,不见成功。徐总统未肯罢休,想从外交上着手,联络美、英、法、日、意各国,从中调停,力谋南北统一;也算苦心孤诣。且美大总统威尔逊,尝一再演说,力劝世界和平,中国为世界中一部分,理应如美总统所云,列入和会,唯南北自相争扰,内部尚且未和,怎好对外?所以穷思极想,呼求外援。外人却也赞成,愿效臂助,乃再由徐氏分饬前敌军队,一体罢战,且申颁一令云:

  欧战以来,兵祸至烈,影响政治,震动全球。而立国久远之图,究未可悉凭武力,故欲保障人类之幸福,必先维持国际之和平。美大总统有鉴于斯,迭次宣言,咸以尊重和平为主旨。吾国政府,以逮士庶,莫不佩其悯世之诚,而大势所趋,即列邦亦多赞进行,以为世界和平之先导。吾国此次加入欧战,对德、奥宣战,原为维持人道,拥护公法,俾世界永保和平。苟一日未达此的,必当合国人全力,鹬讨畎睿谑胀耆Ч1敬笞芡呈室运故保咧谘。降毕晟笫谰郑枚ㄉ枋BR>
  夫以欧西战祸,扰攘累年,所对敌者视若同仇,所争持者胥关公议,犹且佳兵为戒,倡议息争。况吾国二十余省,同隶于统治之权,虽西南数省,政见偶有异同,而休戚相关,奚能自外?本无南北之判,安有畛域之分?试数上年以来,几经战伐,罹锋镝者敦非胞与?糜饷械者皆我脂膏,无补时艰,转伤国脉,则何不释小嫌而共匡大计,蠲私忿而同励公诚?俾国本系于苞桑,生民免于涂炭。平情衡虑,得失昭然。惟是中央必以公心对待国人,而诚意所施,或难尽喻。长、岳前事,可为借鉴。故虞诈要当两泯,防范未可遽疏。苟其妨及秩序,仍当力图绥定。兹值列强偃武之初,正属吾国肇新之会,欲以民生主义,与协商诸邦相提挈,尤必粹国人之心思才力,刷新文治,恢张实业,以应时势而赴时机,以兹勉干济,尤虑后时,岂容以是丹非素之微,贻破斧缺种矗BR>
  况兵事纠纷,四方耗荆橹停僖档虿小H尉僖欢耍延胁豢芍杖罩疲次薰夤叵担艹ごw持?

  所望邦人君子,戮力同心,幡然改图,共销兵革。先以图国家之元气,次以图政策之推行,民国前途,庶几有豸。以言政策,莫要于促进民智,普兴民业,而二者皆当具有世界之眼光。我国文教早辟,而民智塞,进步转晚,是宜旁采列邦之文化以灌输之。吾国物力素丰,而兴业之资,母财尤乏,是宜兼集中外资力以辅助之。以国家为根本,以世界为步趋,务使人民智识,及于大同,社会经济,日臻于敏活。民智进则国权自振,民生厚则国力益充,夫如是乃可保文物之旧邦,乃可语共和之真谛。本大总统不惮晓音口,以尊重和平之主旨,告我国人,固渴望我东亚一隅,与世界同其乐利。此时大局未定,保养为先,军民长官,各有捍卫地方之责,仍应遵照前令,力除匪患,用保公安。民瘼攸关,勿稍玩忽。惟兹有位,其共念之!此令。

  令文云云,虽似明白剀切,语语皆真,但终是纸上空谈,怎能感动南方军队,使他幅然变计,愿息战争?嗣经美国公使,出来帮忙,电告驻粤美领事,向广东军政府提出说帖,劝他速息内争,自谋统一。于是广东军政府,乃通令前敌各军,一体休战。政务总裁岑春煊等,方有电文传达北京,寄与徐总统道:

  徐菊人先生鉴:护法军兴年余,双方相持,国是莫由解决。比者欧战告终,强权消灭,吾国亦有顺世界潮流,而回复和平之必要。美总统威尔逊,于本年九月二十九号为开募第四次自由公债之演说,实为国际及国内解决一切政争之本据,无论何国,均可赖之以为保证。世界各国,方将崇正义而永息兵争,岂吾国独不可舍兵争而求和平之解决?执事既令所部停战,本军政府亦令前敌将士止攻,惟彼此犹未实行接近和平谈判,玩日废时,殊属无谓。煊等特开诚心,表示真正和平之希望,认上海租界为适中之中立地点,宜仿辛亥前例,由双方各派相等人数之代表,委以全权,克日开议。一切法律政治问题,不难据理而谈,依法公决,庶可富民利国,永保和平。特电表意,即希速复!

  徐总统接到电文,喜如所望,因即致电作复:

  广州岑云阶先生、春煊字云阶。伍秩庸先生、廷芳字秩庸。林悦卿先生、葆怿字悦卿。武鸣陆干卿先生、荣廷字干卿。毕节唐赓先生、继尧字赓。上海唐少川先生、绍仪字少川。孙中山先生即孙文。鉴:来电敬悉。生民不幸,遭此扰攘,兵革所经之地,膏血盈野,井里为墟,溯其由来,可深悯恻。欧战告终,此国彼国,均将偃戈以造和平,我以一国之人,犹复纷争不已,势必不能与世界各国,处于同等之地位。沦堕之苦,万劫不复。世昌同是国民,颠覆是惧。况南北一家人也,本无畛域可分,故迭次宣言,期以苦心谋和平,以毅力致统一。今读美总统威尔逊今年九月间之演说,所主张国际同盟,用知世界欲跻和平,必先自求国内息争,然后国际和平,乃有坚确之保证。爰即明令停战退兵,表其至诚,冀垂公听。固知诸君亦是国民之一分子,困心横虑,冒百艰以求一当,决无不可解决之端。令果同声相应,是我全国垂尽生机,得有挽救之一日也。世昌忧患余生,专以救世而出,但求我国依然比数于人,芸芸众生,得以安其食息,营其生业,此外一无成见。所有派员会议诸办法,已由国务院另电奉答,敢竭此衷,唯希明察!

  又由国务院附致一电云:

  读诸公致元首电,敬谂开诚表示,共导和平,至深佩慰。欧战告终,潮流方迫,元首鉴于世界大势,早经屡颁明令,申正义而弭兵争,当为国人所共见。近于通令停战之后,继以筹议撤防,积极进行,实出渴望和平之旨。会议办法,前已详细荩划,向李督秀山转商,兹承示双方各派代表,克日开议,筹谋所及,实获我心。所云代表人数,论省区版籍,不能无多寡之殊,惟为迅释纠纷,固可不拘成见,似可由双方各派同等代表十人,临时推定首席,公同协议。至会议地点,原定南京,本属适中之地,宁、沪同属国土,焉有中立可言?且会议商决内政,不宜在行政区域之外,鄙意仍在南京,最为适宜。至来电所举辛亥前例,辛亥系因国事问题,不幸同时而有两种国体,今则双方一体,论对内则同系国人,协商国政,固无畛域之分。论对外国交,只能有唯一政府,尤非辛亥之比。值此时局急迫,促进和平之意,彼此所同。亟当于会议办法,切实商决进行,其他枝节之论,宜从蠲弃,以免旷废时日。此间现在酌选代表,为先事之筹备。尊处遴派有人,即希电示,以便双方派定,克期组织,俾法律政治各问题,日趋接近,速图解决,民国幸甚。

  如上电文,乃是北方和议,拟委任江苏督军李纯主持。李纯本服从河间,素来主和,联同赣督陈光远,鄂督王占元,称为长江三督,与主战派相龃龉。此次徐政府鼓吹和平,李纯当然同意,所以与中央往来文件,除例行公事外,多是筹商和平办法。惟一方欲在江宁议和,一方欲在上海议和,两方交争地点,尚未决定。不过和平空气,总算有些鼓动起来。中外人士,统以为和平在即,喁喁望治,再加欧战终了,协约国得了战胜的结果,中国亦居参战地位,虽未曾发兵临敌,亲获胜仗,也觉得借光他族,与有荣施。自民国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为始,至三十日为止,举行庆贺协约国战胜大会,居然有古时大三日的遗意。无非是张皇粉饰。大总统亲至太和殿前,行阅兵礼,凡京师所有军队,都排成队伍,各执枪械,鹄立东西两旁,听候总统命令。徐总统带同国务总理陆军部长等,序立殿阶,检校军队。又有外国公使及使馆中卫兵,亦由徐政府先期通知,彼此关系协约国,不能不请他参加,所以碧眼虬须的将弁,也来会集。端的是鹳鹅耀采,貔虎扬镳,约计有四五小时,各军队左入右出,纷纷告退,外兵亦皆散去,惟各公使同至总统府,相率留宴。宾主交错,中外一堂,大家欢饮至晚,兴尽始归。是日黄昏,商学界各发起提灯会,游行都市,金吾不禁,仿佛元宵,银火齐辉,依稀白昼,红男绿女,空巷来观,白叟黄童,胪欢踵集,几疑是太和翔洽,寰宇升平。就是各省奉到中央命令,亦如期庆贺,绿酒笙歌,唱彻太平曲子,红灯灿烂,胜逢熙世良辰。还有北京的克林德碑,乃是清季拳匪作乱,德使被戕,特约竖碑,垂为永远纪念。至此亦皆毁平,不留遗迹。惟是胜会不常,盛筵难再。

  小子叙到此处,转不禁忧从中来,随笔凑成一诗道:

  自家面目自家知,粉饰徒能炫一时。

  漫说邻家西子色,效颦总不掩东施。

  三日大庆,忽成过去。各协约国将开议和大会,择定法国巴黎即法京。凡尔赛宫,为和会地点。中国当然要派遣专使,赴会修和。欲知所派何人,容至下回报明。

  以本国之内讧,而乞援外人,出为调停,不可谓非徐东海之苦心。然中政府失权之渐,实自兹始。属在同种,谊本同袍,乃连岁战争,自相哗扰,东海登台,不能以诚相感,徒欲为将伯之呼,乞灵外族,其心可悯,其迹实可愧也。至若协约国之战胜,实由彼数年血薄而成,中国徒有参战之名,而无参战之实。外人之胜,于中国似无预焉?乃以各国之举行庆典,遂亦开庆贺大会,政府倡于前,各省踵于后,慷他人之慨,以为一己之光荣,得毋为外人所窃笑耶?虚x之态,只可自欺,欺人云乎哉?

 

 

第一百回 乞外援清军定乱 覆半壁明史收场_明史演义(民国)蔡东藩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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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乞外援清军定乱 覆半壁明史收场

 

  却说费宫人刺死罗贼,便即自刎,贼众排闼入视,见二人统已气绝,飞报自成。自成亦惊叹不置,命即收葬。太子至周奎家,奎闭门不纳,由太监献与自成,自成封太子为宋王。既而永、定二王,亦为自成所得,均未加害。当时外臣殉难,叙不胜叙,最著名的是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潞,左都御史李邦华,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义渠,太常少卿吴麟征,右庶子周凤翔,左谕德马世奇,左中允刘理顺,检讨汪伟,太仆寺丞申佳允,给事中吴甘来,御史王章、陈良谟、陈纯德、赵,兵部郎中成德,郎中周之茂,吏部员外郎许直,兵部员外郎金铉等,或自刎,或自经,或投井亡身,或阖室俱尽。勋戚中有宣城伯卫时春,惠安伯张庆臻,新城侯王国兴,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皆同日死难。襄城伯李国桢,往哭梓宫,为贼众所拘,入见自成,自成令降,国桢道:"欲我降顺,须依我三件大事。"自成道:"你且说来!"国桢道:"第一件是祖宗陵寝,不应发掘;第二件是须用帝礼,改葬先皇;第三件是不宜害太子及永、定二王。"自成道:"这有何难?当一一照办!"遂命用天子礼,改葬怀宗。国桢素服往祭,大恸一场,即自经死。还有一卖菜佣,叫作汤之琼,见梓宫经过,悲不自胜,触石而死。江南有一樵夫,自号髯樵,亦投水殉难。又有一乞儿,自缢城楼,无姓氏可考,只衣带中有绝命书,是:"身为丐儿,也是明民,明朝既亡,我生何为"十余字。正是忠臣死节,烈士殉名,樵丐亦足千秋,巾帼同昭万古,有明一代的太祖太宗,如有灵爽,也庶可少慰了。插此转笔,聊为明史生光。统计有明一代,自洪武元年起,至崇祯十七年止,凡十六主,历十二世,共二百七十七年。结束全朝。

  李自成既据京师,入居大内,成国公朱纯臣,大学士魏藻德、陈演等,居然反面事仇,带领百官入贺,上表劝进。文中有"比尧、舜而多武功,迈汤、武而无惭德"等语。无耻若此,令人发指。自成还无暇登极,先把朱纯臣、魏藻德、陈演诸人,拘系起来,交付贼将刘宗敏营,极刑掠,追胁献金。就是皇亲周奎,及豪阉王之心各家,俱遣贼查抄。周奎家抄出现银五十二万,珍币也值数十万,王之心家抄出现银十五万,金宝器玩,亦值数十万。各降臣倾家荡产,还是未满贼意,仍用严刑拷逼,甚至灼肉折胫,备极惨酷,那时求死不遑,求生不得,嗟无及了,悔已迟了。卖国贼听者!未几自成称帝,即位武英殿,甫升座,但见白衣人立在座前,长约数丈,作欲击状,座下制设的龙爪,亦跃跃欲动,不禁毛骨俱悚,立即下座。又命铸永昌钱,字不成文,铸九玺又不成,弄得形神沮丧,不知所措,惟日在宫中淫乐,聊解愁闷。

  一夕,正在欢宴,忽有贼将入报道:"明总兵平西伯吴三桂,抗命不从,将统兵来夺京师了。"自成惊起道:"我已令他父吴襄,作书招降,闻他已经允诺,为什么今日变卦呢?"来将四顾席上,见有一个美人儿,斜坐自成左侧,不禁失声道:"闻他是为一个爱姬。"自成会意,便截住道:"他既不肯投顺,我自去亲征罢!"来将退出,自成恰与诸美人,行乐一宵。次日,即调集贼众十余万,并带着吴三桂父吴襄,往山海关去了。

  看官听着!这吴三桂前时入朝,曾向田皇亲家,取得一个歌姬,叫作陈沅,小字圆圆,色艺无双,大得三桂宠爱。嗣因三桂仍出镇边,不便携带爱妾,就在家中留着。至自成入都,执住吴襄,令他招降三桂,又把陈圆圆劫去,列为妃妾,实地受用。三桂得了父书,拟即来降,启程至滦州,才闻圆圆被掳,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当即驰回山海关,整军待敌。可巧清太宗病殂,立太子福临为嗣主,改元顺治,命亲王多尔衮摄政,并率大军经略中原。这时清军将到关外,闯军又逼关中,恁你吴三桂如何能耐,也当不住内外强敌。三桂舍不掉爱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遣使至清营求援。为一美人,甘引异族,这便叫作倒行逆施。多尔衮得此机会,自然照允,当下驰至关前,与三桂相见,歃血为盟,同讨逆贼。闯将唐通、白广恩,正绕出关外,来袭山海关,被清军一阵截击,逃得无影无踪。多尔衮又令三桂为前驱,自率清军为后应,与自成在关内交锋。自成兵多,围住三桂,霎时间大风刮起,尘石飞扬,清军乘势杀入,吓得闯军倒退。自成狂叫道:"满洲军到了!满洲军到了!"顿时策马返奔,贼众大溃,杀伤无算,沟水尽赤。三桂穷追自成,到了永平,自成将吴襄家属,尽行杀死,又走还京师。怎禁得三桂一股锐气,引导清军,直薄京师城下。自成料知难敌,令将所得金银,熔铸成饼,每饼千金,约数万饼,用骡车装载,遣兵先发,乃放起一把无名火来,焚去宫阙,自率贼众数十万,挟太子及二王西走。临行时,复勒索诸阉藏金,金已献出,令群贼一一杖逐。阉党号泣徒跣,败血流面,一半像人,一半像鬼。阉党昧尽天良,狗彘不若,处以此罚,尚嫌太轻。那时京师已无人把守,即由三桂奉着大清摄政王整辔入城。三桂进了都门,别事都无暇过问,只寻那爱姬陈圆圆。一时找不着美人儿,复赶出西门,去追自成。闯军已经去远,仓卒间追赶不上,偏偏京使到来,召他回都,三桂无奈,只好驰回。沿途见告示四贴,统是新朝安民的晓谕,他也无心顾及,但记念这圆圆姑娘,一步懒一步,挨入都中,复命后返居故第,仍四处探听圆圆消息。忽有一小民送入丽姝,由三桂瞧着,正是那日夕思念的心上人,合浦珠还,喜从天降,还管他甚么从贼不从贼,当下重赏小民,挈圆圆入居上房,把酒谈心,格外恩爱,自不消说。惟此时逆闯已去,圆圆如何还留?闻说由圆圆计骗自成,只说是留住自己,可止追兵。自成信以为真,因将她留下。这是前缘未绝,破镜重圆,吴三桂尚饶艳福,清朝顺治皇帝,也应该入主中原,所以有此尤物呢。冥冥中固有天意,但实由三桂一人造成。清摄政王多尔衮,既下谕安民,复为明故帝后发丧,再行改葬,建设陵殿,悉如旧制。就是将死未死的袁贵妃,及长公主,也访知下落,令她辟室自居。袁贵妃未几病殁,长公主曾许字周世显,寻由清顺治帝诏赐合婚,逾年去世。独太子及永定二王,始终不知下落,想是被闯贼害死了。结过怀宗子女。京畿百姓,以清军秋毫无犯,与闯贼迥不相同,大众争先投附,交相称颂。于是明室皇图,平白地送与满清。清顺治帝年方七龄,竟由多尔衮迎他入关,四平八稳,据了御座,除封赏满族功臣外,特封吴三桂为平西王,敕赐册印。还有前时降清的汉员,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洪承畴等,各封王拜相,爵位有差。

  清廷遂进军讨李自成,自成已窜至西安,屯兵潼关。清靖远大将军阿济格,定国大将军多铎,分率吴三桂、孔有德诸人,两路夹攻,杀得自成走投无路,东奔西窜,及遁至武昌,贼众散尽,只剩数十骑入九宫山,村民料是大盗,一哄而起,你用锄,我用耜,斫死了独眼龙李自成,并获住贼叔及妻妾,及死党牛金星、刘宗敏等,送与地方官长,一并处死。李岩已为牛金星所谮,早已被自成杀死,不在话下。红娘子未知尚在否?自成已毙,清廷又命肃亲王豪格,偕吴三桂西徇四川,张献忠正在西充屠城,麾众出战,也不值清军一扫。献忠正要西走,被清将雅布兰,一箭中额,翻落马下。清军踊跃随上,一阵乱刀,剁为肉浆。闯、献两贼,俱恶贯满盈,所以收拾得如此容易。

  河北一带,统为清有,独江南半壁,恰拥戴一个福王由崧。由崧为福王常洵长子,自河南出走,见九十六回。避难南下。潞王常,亦自卫辉出奔,与由崧同至淮安。凤阳总督马士英,联结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四总兵,拥戴由崧,拟立为帝。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秉性忠诚,独言福王昏庸,不如迎立潞王。偏这马士英意图擅权,正想利用这昏庸福王,借他做个傀儡,遂仗着四总兵声势,护送福王至仪真,列营江北,气焰逼人。可法不得已,与百官迎入南京,先称监国,继即大位,改元弘光,用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王铎为大学士,马士英仍督凤阳,兼东阁大学士衔。这谕甫下,士英大哗,他心中本思入相,偏仍令在外督师,大违初愿,遂令高杰等疏促可法誓师,自己拥兵入觐,拜表即行。既入南京,便与可法龃龉,可法乃自请督师,出镇淮扬,总辖四总兵。当令刘泽清辖淮海,驻淮北,经理山东一路;高杰辖淮泗,驻泗水,经理开归一路;刘良佐辖凤寿,驻临淮,经理陈杞一路;黄得功辖滁和,驻庐州,经理光固一路,号称四镇。分地设汛,本是最好的布置,怎奈四总兵均不相容,彼此闻扬州佳丽,都思驻扎,顿时争夺起来。还是可法驰往劝解,才各归汛地。未曾遇敌,先自忿争,不亡何待?可法乃开府扬州,屡上书请经略中原。弘光帝独信任马士英,一切外政,置诸不理。士英本是魏阉余党,魏阉得势时,非常巴结魏阉,到魏阉失势,他却极力纠弹,做一个清脱朋友。至柄政江南,又欲引用私亲旧党,作为爪牙。会大学士高弘图等,拟追谥故帝尊号,称为思宗,士英与弘图不合,遂运动忻城伯赵之龙,上疏纠驳,略言:"思非美谥,弘图敢毁先帝,有失臣谊。"乃改"思"为"毅"。先是崇祯帝殉国,都中人士,私谥为怀宗,小子上文叙述,因均以怀宗相称,至清廷命为改葬,加谥为庄烈愍皇帝,所以后人称崇祯帝,既称怀宗,亦称思宗、毅宗,或称为庄烈帝,这也不必细表。

  且说马士英既反对弘图等人,遂推荐旧党阮大铖。大铖冠带陛见,遂上守江要策,并自陈孤忠被陷,痛诋前时东林党人。他本有些口才,文字亦过得去,遂蒙弘光帝嘉奖,赐复光禄寺卿原官。大学士姜曰广,侍郎吕大器等,俱言大铖为逆案巨魁,万难复用,疏入不报。士英又引用越其杰、田卿、杨文骢等,不是私亲,便是旧党,吕大器上书弹劾,大为士英所恨,遂阴召刘泽清入朝,面劾大器,弘光帝竟将大器黜逐。适左良玉驻守武昌,拥兵颇众,士英欲倚为屏蔽,请旨晋封良玉为宁南侯。良玉与东林党人,素来联络,闻士英斥正用邪,很以为非,即令巡按御史黄澍,入贺申谢,并侦察南都动静。澍陛见时,面数士英奸贪,罪当论死。士英颇惧,潜赂福邸旧阉田成、张执中等,替他洗刷,一面佯乞退休。弘光帝温谕慰留,且令澍速还湖广。澍去后,诏夺澍官,且饬使逮问。良玉留澍不遣,且整兵待衅。

  弘光帝是个糊涂虫,专在酒色上用功,暗令内使四出,挑选淑女。内使仗着威势,见有姿色的女子,即用黄纸贴额,牵扯入宫。居然用强盗手段。弘光帝恣情取乐,多多益善。且命太医郑三山,广罗春方媚药,如黄雀脑、蟾酥等,一时涨价。阮大铖又独出心裁,编成一部《燕子笺》,用乌丝阑缮写,献入宫中,作为演剧的歌曲。复采集梨园弟子,入宫演习。弘光帝昼看戏,夜赏花,端的是春光融融,其乐无极。乐极恐要生悲,奈何?刘宗周在籍起用,命为左都御史,再三谏诤,毫不见从。姜曰广、高弘图等,为了一个阮大铖,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偏弘光帝特别加宠,竟升任大铖为兵部侍郎,巡阅江防。曰广、弘图,及刘宗周等,不安于位,相继引退。士英且再翻逆案,重颁三朝要典,一意的斥逐正人,蒙蔽宫廷。史可法痛陈时弊,连上数十本章疏,都是石沉大海,杳无复音。清摄政王多尔衮闻可法贤名,作书招降,可法答书不屈,但请遣兵部侍郎左懋第等,赴北议和。此时中原大势,清得七八,哪肯再允和议?当将懋第拘住,胁令归降。懋第也是个故明忠臣,矢志不贰,宁死毋降,卒为所害。

  清豫王多铎,遂率师渡河,来夺南都,史可法飞檄各镇,会师防御。各镇多拥兵观望,只高杰进兵徐州,沿河设戍,并约睢州总兵许定国,互相联络,作为犄角。不意定国已纳款清军,反诱高杰至营,设宴接风,召妓侑酒,灌得高杰烂醉如泥,一刀儿将他杀死,翻天鹞做了枉死鬼,但未知邢氏如何?定国即赴清营报功。清军进拔徐州,直抵宿迁,刘泽清遁去。可法飞书告急,南都反促可法入援。原来宁南侯左良玉,以入清君侧为名,从九江入犯,列舟三百余里。士英大恐,因檄令可法入卫。可法只好奉命南旋,方渡江抵燕子矶,又接南都谕旨,以黄得功已破良玉军,良玉病死,令他速回淮扬。可法忙返扬州,尚拟出援淮泗,清兵已从天长、六合,长驱而来。那时扬州城内的兵民,已多逃窜,各镇兵无一来援,只总兵刘肇基,从白洋河赴急,所部只四百人。至清军薄城,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本驻营城外,不战先降,单剩了一座空城,由可法及肇基,死守数日,饷械不继,竟被攻入。肇基巷战身亡,可法自刎不死,被一参将拥出小东门。可法大呼道:"我是史督师!"道言未绝,已为清兵所害,戎马蹂躏,尸骸腐变。直至次年,家人用袍笏招魂,葬扬州城外的梅花岭,明史上说他是文天祥后身,是真是伪,不敢臆断。

  南都殉难,以史公为最烈。

  惟扬州已下,南都那里还保得住?清兵屠了扬州,下令渡江,总兵郑鸿逵、郑彩守瓜州,副使杨文骢驻金山,闻清兵到来,只把炮弹乱放,清兵故意不进,等到夜深天黑,恰从上流潜渡。杨、郑诸位军官,到了天明,方知清兵一齐渡江,不敢再战,一哄儿逃走去了。警报飞达南京,弘光帝还拥着美人,饮酒取乐,一闻这般急耗,方收拾行李,挈着爱妃,自通济门出走,直奔芜湖。马士英、阮大铖等,也一并逃去。忻城伯赵之龙,与大学士王铎等,遂大开城门,恭迎清军。清像王多铎,驰入南都,因是马到即降,特别加恩,禁止杀掠。休息一天,即进兵追弘光帝,明总兵刘良佐,望风迎降。

  是时江南四镇,只剩了一个黄得功,他前曾奉命攻左良玉,良玉走死,乃还屯芜湖。会值弘光帝奔到,不得已出营迎驾,勉效死力。隔了一日,清兵已经追到,得功督率舟师,渡江迎战,正在彼此鏖斗的时候,忽见刘良佐立马岸上,大呼道:"黄将军何不早降?"得功不禁大愤,厉声答道:"汝为明将,乃甘心降敌么?"正说着,突有一箭飞来,适中喉间左偏,鲜血直喷,得功痛极,料不可支,竟拔箭刺吭,倒毙舟中。史公以外,要推黄得功。总兵田雄,见得功已死,起了坏心,一手把弘光帝挟住,复令兵士缚住弘光爱妃,送至对岸,献入清营,一位风流天子,只享了一年艳福,到了身为俘虏,与爱妃同解燕京,眼见得牺牲生命,长辞人世。江南一带,悉属清朝,遂改应天府为江宁府。大明一代,才算得真亡了。点醒眉目,作为一代的结局。

  后来潞王常,流寓杭州,称为监国,不到数月,清兵到来,无法可施,开门请降。故明左都御史刘宗周,绝粒死节。鲁王以海,自山东航海避难,转徙台州,由故臣张国维等,迎居绍兴,亦称监国,才历一年,绍兴为清兵所陷,以海遁入海中,走死金门。唐王聿键,前因勤王得罪,幽居凤阳,南都称帝,将他释放,他流离至闽,由郑芝龙、黄道周拥立为帝,改元隆武。明贼臣马士英、阮大铖二人,私降清军,导入仙霞关,唐王被掳,自尽福州。马、阮两贼,也被清军杀死。马、阮之死,亦特别提明,为阅者雪愤。唐王弟聿,遁至广州,由故臣苏观生等,尊他为帝,改年绍武,甫及一月,清军入境,聿又被掳,解带自经。桂王由榔,系神宗子常瀛次子,常瀛流徙广西,寓居梧州,南都已破,在籍尚书陈子壮等,奉他监国,未几病殁,子由榔曾封永明王,至是沿称监国,寻称帝于肇庆府,改元永历。这永历帝与清兵相持,迭经苦难,自清顺治三年起,直熬到顺治十六年,方弄得寸土俱无,投奔缅甸。居缅两年,由清降将平西王吴三桂,用了兵力,硬迫缅人献出永历帝,把他处死。明室宗支,到此始尽。外如故明遗臣,迭起迭败,不可胜记,最著名的是郑芝龙子郑成功,芝龙自唐王败殁,降了清朝,独成功不从,航海募兵,初奉隆武正朔,继奉永历正朔,夺了荷兰人所占的台湾岛,作为根据,传了两世,才被清军荡平。小子前编《清史通俗演义》,把崇祯以后的事情,一一叙及。清史出版有年,想看官早已阅过,所以本回叙述弘光帝,及鲁、唐、桂三王事,统不过略表大纲,作为《明史演义》的残局。百回已尽,笔秃墨的情景,小子不忍割爱,杂录于后,以殿卷末。

  诗曰:

  盈廷抛旧去迎新,万里皇图半夕论。

  二百余年明社稷,一齐收拾是阉人。

  画楼高处故侯家,谁种青门五色瓜?

  春满园林人不见,东风吹落故宫花。

  风动空江羯鼓催,降旗飘凤城开。

  将军战死君王系,薄命红颜马上来。

  词客哀吟石子冈,鹧鸪清怨月如霜。

  西宫旧事余残梦,南内新词总断肠。

  本回举三桂乞援,清军入关,闯、献毙命,南都兴废,以及鲁、唐、桂三王残局,统行包括,计不过五千余字,得毋嫌其略欤?曰非略也。观作者自道之言,谓已于《清史演义》中一一叙明,此书无庸复述。吾谓即无清史之演成,就明论明,亦应如是而止,不必特别加详也。盖明史尽于怀宗,《明史演义》,即应以怀宗殉国为止,后事皆与清史相关,当列诸清史中以分界限。不过南都半壁,犹可为明室偏安之资,假令弘光帝励精图治,任贤去邪,则即不能规复中原,尚可援东晋、南宋之例绵延十百年,谓为非明不可得也。自南都破而明乃真亡,故本回犹接连叙下。至如鲁、唐、桂三王,僻处偏隅,万不足与满清抗衡,约略叙及,所以收束全明宗室,简而不漏,约而能赅,全书以此为终回,阅者至此,得毋亦叹为观止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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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鲁仲连不肯帝秦 信陵君窃符救赵

 

  话说吕不韦同着王孙异人,辞了秦王,竟至咸阳。先有人报知太子安国君。安国君谓华阳夫人曰:"吾儿至矣!"夫人并坐中堂以待之。不韦谓异人曰:"华阳夫人乃楚女,殿下既为之子,须用楚服入见,以表依恋之意。"异人从之。当下改换衣装,来至东宫,先拜安国君,次拜夫人。泣涕而言曰:"不肖男久隔亲颜,不能侍养,望二亲恕儿不孝之罪!"夫人见异人头顶南冠,足穿豹舄,短袍革带,骇而问曰:"儿在邯郸,安得效楚人装束?"异人拜禀曰:"不孝男日夜思想慈母,故特制楚服,以表忆念。"夫人大喜曰:"妾,楚人也,当自子之!"安国君曰:"吾儿可改名曰子楚。"异人拜谢。安国君问子楚:"何以得归?"子楚将赵王先欲加害,及赖得吕不韦破家行贿之事,细述一遍。安国君即召不韦劳之曰:"非先生,险失我贤孝之儿矣。今将东宫俸田二百顷,及第宅一所,黄金五十镒,权作安歇之资。待父王回国,加官赠秩。"不韦谢恩而出。子楚就在华阳夫人宫中居住。不在话下。

  再说公孙乾直至天明酒醒,左右来报:"秦王孙一家不知去向!"使人去问吕不韦,回报:"不韦亦不在矣。"公孙乾大惊曰:"不韦言三日内起身,安得夜半即行乎?"随往南门诘问。守将答曰:"不韦家属出城已久,此乃奉大夫之命也。"公孙乾曰:"可有王孙异人否?"守将曰:"但见吕氏父子,及仆从数人,并无王孙在内。"公孙乾跌足叹曰:"仆从之内,必有王孙,吾乃堕贾人之计矣!"乃上表赵王,言:"臣乾监押不谨,致质子异人逃去,臣罪无所辞!"遂伏剑自刎而亡。髯翁有诗叹曰:

  监守晨昏要万全,只贪酒食与金钱; 

  醉乡回后王孙去,一剑须知悔九泉。

  秦王自王孙逃回秦国,攻赵益急。赵君再遣使求魏进兵。客将军新垣衍献策曰:"秦所以急围赵者有故。前此与齐⊥跽课郏讯垂榈鄄怀疲⊥跻阉溃胍嫒酰┣囟佬郏凑酆牛湫牟汇唬袢沼帽址ゲ恍荩湟庥笪鄱3狭钫苑⑹棺鹎匚郏乇叵捕毡且孕槊馐祷鲆病!蔽和醣拘牡诰日裕钜云淠蔽弧<辞残略芩媸拐咧梁Γ源搜宰嘀酝酢U酝跤肴撼家槠淇煞瘛V谝榉追孜淳觯皆酱缫崖遥嗦拗鞑谩J庇衅肴寺持倭撸晔晔保缡刻锇停比撕盼扒Ю锞浴薄L锇驮唬骸按朔赏靡玻裰骨Ю锞远眩 奔澳瓿ぃ恍际嘶拢ê迷队危伺拍呀夥住F涫笔试谡怨С侵校盼菏骨胱鹎匚郏徊辉茫饲蠹皆唬骸奥啡搜跃钡矍兀兄酰俊逼皆唬骸笆つ松斯瘢且讯嵋樱胃已允隆4宋和跏菇略芾凑匝灾 甭持倭唬骸熬颂煜孪凸樱宋诹嚎鸵拷裥略芙卧冢课岬蔽鸲橹 逼皆蜓杂谛略堋Q芩渌匚怕持倭壬恢渖啾纾致移湟椋遣辉讣F皆恐煅持倭阒凉荩胙芟嗉BR>
  衍举眼观看仲连,神清骨爽,飘飘乎有神仙之度,不觉肃然起敬,谓曰:"吾观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也,奈何久居此围城之中,而不去耶?"鲁仲连曰:"连无求于平原君,窃有请于将军也。"衍曰:"先生何请乎?"仲连曰:"请助赵而勿帝秦。"衍曰:"先生何以助赵?"仲连曰:"吾将使魏与燕助之,若齐、楚固已助之矣。"衍笑曰:"燕则吾不知,若魏,则吾乃大梁人也,先生又乌能使吾助赵乎?"仲连曰:"魏未睹秦称帝之害也。若睹其害,则助赵必矣!"衍曰:"秦称帝,其害如何?"仲连曰:"秦乃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恃强挟诈,屠戮生灵,彼并为诸侯,而犹若此,倘肆然称帝,益济其虐。连宁蹈东海而死,不忍为之民也!而魏乃甘为之下乎?"衍曰:"魏岂甘为之下哉?譬如仆者,十人而从一人,宁智力不若主人哉?诚畏之耳!"仲连曰:"魏自视若仆耶?吾将使秦王烹醢魏王矣!"衍蛉辉唬骸跋壬侄衲苁骨赝跖膈拔和鹾酰俊敝倭唬骸拔粽呔藕睢⒍鹾睢⑽耐酰病>藕钣信溃字阪E缓靡ヅ迸熬藕睢6鹾钰芍⑴攵鹾睢N耐跷胖蕴荆淳兄诹h里,几不免于死。岂三公之智力不如纣耶?天子之行于诸侯,固如是也。秦肆然称帝,必责魏入朝。一旦行九侯、鄂侯之诛,谁能禁之?"新垣衍沉思未答,仲连又曰:"不特如此。秦肆然称帝,又必将变易诸侯之大臣,夺其所憎,而树其所爱。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之室,魏王安能晏然而已乎?即将军又何以保其爵禄乎?"新垣衍乃蹶然而起,再拜谢曰:"先生真天下士也!衍请出复吾君,不敢再言帝秦矣。"秦王闻魏使者来议帝秦事,甚喜,缓其攻以待之。及闻帝议不成,魏使已去,叹曰:"此围城中有人,不可轻视!"乃退屯于汾水,戒王用心准备。

  再说新垣衍去后,平原君又使人至邺下求救于晋鄙。鄙以王命为辞。平原君乃为书让信陵君无忌曰:"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高义,能急人之困耳!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前,岂胜平生所以相托之意乎?令姊忧城破,日夜悲泣。公子纵不念胜,独不念姊耶?"信陵君得书,数请魏王求敕晋鄙进兵。魏王曰:"赵自不肯帝秦,乃仗他人力却秦耶?"终不许。信陵君又使宾客辩士,百般巧说,魏王只是不从。信陵君曰:"吾义不可以负平原君。吾宁独赴赵,与之俱死!"乃具车骑百馀乘,遍约宾客,欲直犯秦军,以徇平原君之难,宾客愿从者千馀人。行过夷门,与侯生辞别。侯生曰:"公子勉之!臣年老不能从行,勿怪,勿怪!"信陵君屡目侯生,侯生并无他语。信陵君怏怏而去。约行十馀里,心中自念:"吾所以待侯生者,自谓尽礼。今吾往奔秦军,行就死地,而侯生无一言半辞为我谋,又不阻我之行,甚可怪也!"乃约住宾客,独引车还见侯生。宾客皆曰:"此半死之人,明知无用,公子何必往见!"信陵君不听。

  却说侯生立在门外,望见信陵君车骑,笑曰:"嬴固策公子之必返矣。"信陵君曰:"何故?"侯生曰:"公子遇嬴厚,公子入不测之地,而臣不送,必恨臣,是以知公子必返。"信陵君乃再拜曰:"始无忌自疑有所失于先生,致蒙见弃,是以还请其故耳。"侯生曰:"公子养客数十年,不闻客出一奇计,而徒与公子犯强秦之锋,如以肉投饿虎,何益之有?"信陵君曰:"无忌亦知无益,但与平原君交厚,义不独生。先生何以策之?"侯生曰:"公子且入坐,容老臣徐计。"乃屏去从人,私叩曰:"闻如姬得幸于王,信乎?"信陵君曰:"然。"侯生曰:"嬴又闻如姬之父,昔年为人所杀,如姬言于王,欲报父仇,求其人,三年不得,公子使客斩其仇头,以献如姬。此事果否?"信陵君曰:"果有此事。"侯生曰:"如姬感公子之德,愿为公子死,非一日矣。今晋鄙之兵符,在王卧内,惟如姬力能窃之。公子诚一开口,请于如姬,如姬必从。公子得此符,夺晋鄙军,以救赵而却秦,此五霸之功也。"信陵君如梦初觉,再拜称谢。乃使宾客先待于郊外,而独身回车至家,使所善内侍颜恩,以窃符之事,私乞于如姬。如姬曰:"公子有命,虽使妾蹈汤火,亦何辞乎?"是夜,魏王饮酒酣卧,如姬即盗虎符授颜恩,转致信陵君之手。信陵君既得符,复往辞侯生。侯生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信,或从便宜,复请于魏王,事不谐矣。臣之客朱亥,此天下力士,公子可与俱行。晋鄙见从甚善,若不听,即令朱亥击杀之。"信陵君不觉泣下。侯生曰:"公子有畏耶?"信陵君曰:"晋鄙老将无罪,倘不从,便当击杀,吾是以悲,无他畏也。"于是与侯生同诣朱亥家,言其故。朱亥笑曰:"臣乃市屠小人,蒙公子数下顾,所以不报者,谓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正亥效命之日也。"侯生曰:"臣义当从行,以年老不能远涉,请以魂送公子!"即自刭于车前。信陵君十分悲悼,乃厚给其家,使为殡殓,自己不敢留滞,遂同朱亥登车望北而去。髯仙有诗云:

  魏王畏敌诚非勇,公子捐生亦可嗤! 

  食客三千无一用,侯生奇计仗如姬。

  却说魏王于卧室中失了兵符,过了三日之后,方才知觉,心中好不惊怪。盘问如姬,只推不知。乃遍搜宫内,全无下落。却教颜恩将宫娥内侍,凡直内寝者,逐一拷打。颜恩心中了了,只得假意推问,又乱了一日。魏王忽然想着公子无忌,屡次苦苦劝我敕晋鄙进兵,他手下宾客,鸡鸣狗盗者甚多,必然是他所为。使人召信陵君,回报:"四五日前,已与宾客千馀,车百乘出城,传闻救赵去矣。"魏王大怒,使将军卫庆,率军三千,星夜往追信陵去讫。

  再说邯郸城中盼望救兵,无一至者,百姓力竭,纷纷有出降之议,赵王患之。有传舍吏子李同,说平原君曰:"百姓日乘城为守,而君安享富贵,谁肯为君尽力乎?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于行伍之间,分功而作,家中所有财帛,尽散以给将士,将士在危苦之乡,易于感恩,拒秦必甚力。"平原君从其计。募得敢死之士三千人,使李同领之,缒城而出,乘夜斫营,杀秦兵千馀人。王大惊,亦退三十里下寨。城中人心稍定。李同身带重伤,回城而死。平原君哭之恸,命厚葬之。

  再说信陵君无忌行至邺下,见晋鄙曰:"大王以将军久暴露于外,遣无忌特来代劳。"因使朱亥捧虎符与晋鄙验之。晋鄙接符在手,心下踌躇,想道:"魏王以十万之众托我,我虽固陋,未有败衄之罪,今魏王无尺寸之书,而公子徒手捧符,前来代将,此事岂可轻信?"乃谓信陵君曰:"公子暂请消停几日,待某把军伍造成册籍,明白交付何如?"信陵君曰:"邯郸势在垂危,当星夜赴救,岂得复停时刻?"晋鄙曰:"实不相瞒,此军机大事,某还要再行奏请,方敢交军。"说犹未毕,朱亥厉声喝曰:"元帅不奉王命,便是反叛了!"晋鄙方问得一句:"汝是何人?"只见朱亥袖中出铁锤,重四十斤,向晋鄙当头一击,脑浆迸裂,登时气绝。信陵君握符谓诸将曰:"魏王有命,使某代晋鄙将军救赵,晋鄙不奉命,今已诛死。三军安心听令,不得妄动!"营中肃然。比及卫庆追至邺下,信陵君已杀晋鄙,将其军矣。卫庆料信陵君救赵之志已决,便欲辞去。信陵君曰:"君已至此,看我破秦之后,可还报吾王也。"卫庆只得先打密报,回复魏王,遂留军中。信陵君大犒三军,复下令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有疾病者,留就医药。"是时告归者约十分之二,得精兵八万人,整齐步伍,申明军法。信陵君率宾客,身为士卒先,进击秦营。王不意魏兵猝至,仓卒拒战。魏兵贾勇而前,平原君亦开城接应,大战一场。王折兵一半,奔汾水大营。秦王传令解围而去。郑安平以二万人别营于东门,为魏兵所遏,不能归,叹曰:"吾原是魏人!"乃投降于魏。春申君闻秦师已解,亦班师而归。韩王乘机复取上党。──此秦昭襄王之五十年,周赧王五十八年之事也。

  赵王亲携牛酒劳军,向信陵君再拜曰:"赵国亡而复存,皆公子之力,自古贤人,未有如公子者也。"平原君负弩矢,为信陵君前驱。信陵君颇有自功之色。朱亥进曰:"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公子有德于人,公子不可不忘也。公子矫王命,夺晋鄙军以救赵,于赵,虽有功;而于魏,未为无罪,公子乃自以为功乎?"信陵君大惭曰:"无忌谨受教!"比入邯郸城,赵王亲扫除宫室,以迎信陵君,执主人之礼甚恭。揖信陵君就西阶,信陵君谦让不敢当客,踽踽然细步循东阶而上。赵王献觞为寿,颂公子存赵之功。信陵君逊谢曰:"无忌有罪于魏,无功于赵。"宴毕归馆,赵王谓平原君曰:"寡人欲以五城封魏公子,见公子谨让之至,寡人自愧,遂不能出诸口。请以为公子汤沐之邑,烦为致之。"平原君致赵王之命,信陵君辞之再四,方才敢受。信陵君自以得罪魏王,不敢归国,将兵符付将军卫庆,督兵回魏,而身留赵国。其宾客之留魏者,亦弃魏奔赵,依信陵君。

  赵王又欲封鲁仲连以大邑,仲连固辞,赠以千金,亦不受,曰:"与其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得自由也。"信陵君与平原君共留之。仲连不从,飘然而去,真高士矣!史臣有赞云:

  卓哉鲁连,品高千载!不帝强秦,宁蹈东海。 

  排难辞荣,逍遥自在;视彼仪秦,相去十倍。

  时赵有处士毛公者,隐于博徒。有薛公者,隐于卖浆之家。信陵君素闻其贤名,使朱亥传命访之,二人匿不肯见。忽一日,信陵君踪迹二人,知毛公在薛公之家,不用车马,单使朱亥一人跟随,微服徒步,假作买浆之人,直造其所,与二人相见。二人方据垆共饮,信陵君遂直入,自通姓名,叙向来倾慕之意。二人走避不及,只得相见,四人同席而饮,尽欢方散。自此以后,信陵君时时与毛、薛二公同游。平原君闻之,谓其夫人曰:"向者吾闻令弟天下豪杰,公子中无与为比。今乃日逐从博徒卖浆者同游,交非其类,恐损名誉!"夫人见信陵君述平原君之言。信陵君曰:"吾向以为平原君贤者,故宁负魏王,夺兵来救。今平原所与宾客,徒尚豪举,不求贤士也。无忌在国时,常闻赵有毛公、薛公,恨不得与之同游。今日为之执鞭,尚恐其不屑于我,平原君乃以为羞,何云好士乎?平原君非贤者,吾不可留!"即日命宾客束装,欲适他国。平原君闻信陵君束装,大惊,谓夫人曰:"胜未敢失礼于令弟,为何陡然弃我而去?夫人知其故乎?"夫人曰:"吾弟以君非贤,故不愿留耳。"因述信陵君之语。平原君掩面叹曰:"赵有二贤人,信陵君且知之,而吾不知,吾不及信陵君远矣!以彼形此,胜乃不得比于人类。"乃躬造馆舍,免冠顿首,谢其失言之罪。信陵君然后复留于赵。平原君门下士闻知其事,去而投信陵君者大半。四方宾客来游赵者,咸归信陵,不复闻平原君矣。髯翁有诗云:

  卖浆纵博岂嫌贫,公子豪华肯辱身。 

  可笑平原无远识,却将富贵压贤人!

  再说魏王接得卫庆密报,言:"公子无忌果窃兵符,击杀晋鄙,代领其众,前行救赵,并留臣于军中,不遣归国。"魏王怒甚,便欲收信陵君家属,又欲尽诛其宾客之在国者。如姬乃跪而请曰:"此非公子之罪,乃贱妾之罪,妾当万死!"魏王咆哮大怒,问曰:"窃符者乃汝乎?"如姬曰:"妾父为人所杀,大王为一国之主,不能为妾报仇,而公子能报之。妾感公子深恩,恨无地自效!今见公子以念姊之故,日夜哀泣,贱妾不忍,故擅窃虎符,使发晋鄙之军,以成其志。妾闻:'同室相斗者,被发冠缨而往救之。'赵与魏犹同室也。大王忘昔日之义,而公子赴同室之急,倘幸而却秦全赵,大王威名扬于远近,义声腾于四海,妾虽碎尸万段,亦何所恨乎?若收信陵君家属,诛其宾客,信陵兵败,甘服其罪,倘其得胜,将何以处之?"魏王沉吟半晌,怒气稍定,问曰:"汝虽窃符,必有传送之人。"如姬曰:"递送者,颜恩也。"魏王命左右缚颜恩至,问曰:"汝何敢送兵符于信陵?"恩曰:"奴婢不曾晓得什么兵符。"如姬目视颜恩曰:"向日我着你送花胜与信陵夫人,这盒内就是兵符了。"颜恩会意,乃大哭曰:"夫人吩咐,奴婢焉敢有违?那时只说送花胜去,盒子重重封固,奴婢岂知就里?今日屈死奴婢也!"如姬亦泣曰:"妾有罪自当,勿累他人。"魏王喝教将颜恩放绑,下于狱中,如姬贬入冷宫,一面使人探听信陵君胜负消息,再行定夺。

  约过了二月有馀,卫庆班师回朝,将兵符缴上,奏道:"信陵君大败秦军,不敢还国,已留身赵都,多多拜上大王:'改日领罪!'"魏王问交兵之状,卫庆备细述了一遍,群臣皆罗拜称贺,呼:"万岁!"魏王大喜,即使左右召如姬于冷宫,出颜恩于狱,俱恕其罪。如姬参见谢恩毕,奏曰:"救赵成功,使秦国畏大王之威,赵王怀大王之德,皆信陵君之功也。信陵君乃国之长城,家之宗器,岂可弃之于外邦?乞大王遣使召回本国,一以全'亲亲'之情,一以表'贤贤'之义。"魏王曰:"彼免罪足矣,何得云功乎?"但吩咐:"信陵君名下应得邑俸,仍旧送去本府家眷支用,不准迎归。"自是魏、赵俱太平无话。

  再说秦昭襄王兵败归国,太子安国君率王孙子楚出迎于郊,齐奏吕不韦之贤。秦王封为客卿,食邑千户。秦王闻郑安平降魏,大怒,族灭其家。郑安平乃是丞相应侯范雎所荐,秦法凡荐人不效者,与所荐之人同罪,郑安平降敌,既已族诛,范雎亦该连坐了;于是范雎席藁待罪。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