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辩证法要反对两种对于自己的曲解:诡辩论和折衷主义。诡辩论就是把否定的方面夸大,把肯定就认作否定,把同一性看成对立性的曲解,
折衷主义是把肯定和否定同等看待,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思想,
中国的中庸思想,被一部分人曲解为折衷主义,中庸思想中的精华,是辩证法的,它肯定质的安定性,而不是把肯定和否定平列看待。
――摘自艾思奇《哲学选辑》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中庸思想是反辩证[法]的。他知道量变质,但畏惧其变,用两条战线斗争方法来维持旧质不使变化,这是维持封建制度的方法论。他只是辩证法的一要素,如同形式论理之同一律只是辩证法一要素一样,而不是辩证法。
中庸主义包括了死硬派和折衷派两种思想。当其肯定质的绝对安定性,这是同一律,也就是死硬派思想。当其畏首畏尾于过程正反之间成为排中律的反面之唯中律,代表两端间的过渡形态时,他是折衷主义。当新势力与旧势力斗争激烈而胜负未分时,往往出现这种折衷主义。
――摘自毛泽东读艾思奇《哲学选辑》批注(见《毛泽东哲学批注集》第380页)
[解析]
毛泽东在读艾思奇《哲学选辑》的批注中对“中庸”的看法是引人注意的。“中庸”是传统儒家的一个重要思想。中,即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庸,即常。中庸,即中正平和。《论语・雍也》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这就是说,立身行事,应随时合乎中道,节制情感,以达到中和的境界。孔子在论述中庸时,还表现了下述看法:在矛盾问题上,主张承认矛盾,但要采取“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以及“和而不同”的方法来调和或解决矛盾。在历史观上,主张坚持常道不变,但也主张适当作一些局部的改良,使变不失其常,执常以应变。尽管中庸思想在相对地协调、平衡事物相反相成的矛盾双方问题上有合理成分,但在总体上看,是形而上学的。特别是经过子思和宋明理学的发挥,“中”与“和”被夸大为宇宙中最根本的法则。“中庸”思想成为封建统治阶级的世界观方法论,主张安于现状、不求进取,反对变革。但在对中庸的认识上,人们并不是完全一致的,这是很正常的。艾思奇在《哲学选辑》的附录二“研究提纲”中曾认为,中庸思想中的精华是辩证法的,不是折衷主义,并认为有人把中庸思想说成是折衷主义是不妥当的。当然,艾思奇还认为,中庸思想中也有形而上学的缺点,即不了解量变可以引起质变的道理,把事物的量变即在一定质的范围内,人的行动不能过又不能不及绝对化了。毛泽东则不同意艾思奇对中庸的看法。他在前面曾批注道:“中庸思想本来有折衷主义的成分,它是反对废止剥削又反对过分剥削的折衷主义,是孔子主义即儒家思想的基础。不是‘被人曲解’,它本来是这样的。”(《毛泽东哲学批注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版第364页)毛泽东认为,中庸思想只知道量变,害怕事物的质的变化;它既反对“过”又反对“不及”(毛泽东称之为两条战线斗争的方法),用以维护封建制度。中庸思想有某些辩证法的要素,如同形式逻辑的同一律可以被辩证法所包含一样,但总体上看,它不是辩证法的。毛泽东进而分析道,中庸思想,就其反对事物质变,肯定质的绝对安定性时,是死硬派思想(即否认事物的发展和质变);就其既反对“过”,又反对“不及”,主张唯有中道才是最好时,是折衷主义的。特别是在新旧势力斗争激烈,胜负未分之时,这种中庸思想往往出现。
毛泽东在这里的批注的观点,同1939年2月他在致陈伯达信中对中庸的评价有些差别。他写道:“一切哲学,一切思想、一切日常生活,都要作两条战线的斗争,去肯定事物与概念的相对安定的质。”“‘过’的即是‘左’的东西,‘不及’的即是右的东西。依照现在我们的观点说来,过与不及乃指一定事物在时间与空间中运动,当其发展到一定状态时,应从量的关系上找出与确定其一定的质,这就是‘中’或‘中庸’,或‘过中’。说这个事物已经不是这种状态而进到别种状态了,这就是别一种质,就是“过’或‘左’倾了。说这个事物还停止在原来状态并无发展,这是老的事物,是概念停滞,是守旧顽固,是右倾,是‘不及’。孔子的中庸观念没有这种发展的思想,乃是排斥异端树立己说的意思为多,然而从量上去找出与确定其质而反对‘左’右倾则是无疑的。”毛泽东还认为,中庸思想“是孔子的一大发现,一大功绩”,作为“哲学的重要范畴,值得很好地解释一番”(《毛泽东书信选集》第145―149页)。毛泽东在这里主要是分析了中庸思想中的某些合理的成分,而在读艾思奇《研究提纲》时的批注,则是从总体上对中庸思想作了评价,主要批评了中庸思想的形而上学性,也肯定了其中有合理的因素。如果我们把这封信中的思想同毛泽东在读艾思奇《研究提纲》的批语综合起来,可以看到,毛泽东对中庸思想的看法是有一个发展和完善的过程的。这两处对中庸思想的评价,从总体上是一致的,但后面的评价则更为全面和准确。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则可以更好地了解毛泽东对中庸思想的看法。中庸思想,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哲学的重要内容,学术界至今尚无一致的看法。对它的研究和探讨还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