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w033
dw033
dw033
dw033
dw033



亲密无间,肝胆相照――毛泽东与知名作家






  苏连硕

  毛泽东同不少作家、诗人保持着密切联系。1942年春天,毛泽东曾多次会见艾青,探讨文艺问题。当艾青把自己的意见讲出后,毛泽东讲了包括文艺与政治、暴露与歌颂等问题,艾青听了很受启发,据此反复修改而成《我对目前文艺工作的意见》一文。毛泽东与柳亚子、郭沫若、臧克家等,或当面切磋交流,或书信往来,亲密无间,肝胆相照,畅谈诗文。

  1957年,《诗刊》主编臧克家将毛泽东的18首诗词发表,毛泽东写了《关于诗的一封信》,对诗歌的发展方向提出明确意见。他同柳亚子、郭沫若等以诗词唱和,既抒发了伟大革命家改造旧世界,建设新世界的远大抱负,又表现了领袖与作家、诗人的亲密友谊。

  1945年8月,毛泽东率中共代表团从延安飞抵重庆,同国民党谈判。当时,由周恩来介绍,毛泽东在下榻处与张恨水见了面,毛泽东表扬他主编的《新民报》副刊在抗战中的贡献,还称赞其小说“比以往的言情小说进了一大步”。临别,赠张恨水一块呢料、一袋小米和一包红枣,握着作家的手深情地说:“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块我们自制的精毛呢和延安的小米、红枣,就送给你吧!”张恨水回到距重庆30多公里的南温泉,高兴地同家人叙述见到毛泽东的情景,并烧了一锅红枣小米粥,全家品尝;他用粗毛呢做了一件中山装,只待集会、接客时才舍得穿。

  是年初冬,有人拿毛泽东词《沁园春・雪》给张恨水,希望他和一阕共同在《新民报》上发表。张恨水觉得该词大气磅礴,非同凡响,未能冒昧应和,遂于1945年11月14日在《新民报晚刊》副刊《西方夜谭》上刊登,署名“毛润芝”。过了一天,这阕大气恢宏的词在《重庆日报》上发表,轰动了整个山城。

  毛泽东同冯雪峰也有过密切交往,早在三十年代,便无话不谈。当毛泽东听冯雪峰说,他们曾出题目请鲁迅作文章时,便以疑问的口吻道:“你们给鲁迅先生出题目?不出题目是不是更好?”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反复阅读了冯雪峰的杂文集《乡风与市风》,对其中《奴隶与奴隶主义》备加赞赏,说它抨击了帝国主义、封建法西斯奴化人民思想的罪恶。
dw033
dw034
dw034
dw034
dw034
dw034



挚友和诗友――毛泽东与郭沫若






  齐得平

  中央档案馆收藏的毛泽东同志的手稿中,有一些论及郭沫若同志的篇章,并附有郭沫若的诗文手迹,这些墨宝,对研究郭沫若生平有重大价值。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郭沫若同志怀着满腔爱国激情,从日本回到祖国后,在周恩来同志的直接领导下,组织和团结国民党统治区的进步文化人士,积极从事抗日救亡运动。他的工作受到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热情支持和高度重视。这一时期他所创作的《棠棣之花》、《屈原》、《虎符》等历史剧及大量诗文,深刻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卖国投降政策,激励了革命人民的斗志。1942年郭沫若的剧作《屈原》在重庆上演,对当时“大后方”的民主运动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黄任之(炎培)当时写诗赞曰:“不知皮里几阳秋,偶起湘累问国仇。一例伤心千古事,茔茅那许辩薰莸。”“阳春自昔寡知音,降格曾羞下里吟。别有精神难写处,今人面目古人心。”沈钧儒《观〈屈原〉和任之韵》诗云:“春来何意忽惊秋,负剑长
dw036
dw036
dw036
dw036
dw036



“与君一席肺肝语,胜我十年萤雪功”――毛泽东与柳亚子的友谊






  柳无非

  毛主席是统一战线的创始者,是统战工作的楷模。他老人家善于团结一切爱国人士,对他们进行鼓励、支持,并给予亲切的关怀。毛主席对我父亲柳亚子便是这样。

  我父亲和毛主席初次相识是1926年在广州出席国民党第二届中央执、监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席上,那时毛主席方任国民党宣传部部长。共产党方面出席的除毛主席外,还有恽代英和侯绍裘等同志。当时蒋介石提议取缔共产党人在国民党中的活动,会议通过了“整理党务案”及蒋介石所提修改办法。父亲对此极为气愤,托辞祖母病重,不等会议结束就离开广州。那时他就心向共产党。

  父亲的一生中,一直忠实信奉和坚决执行孙中山先生的新三民主义。父亲曾与恽代英、侯绍裘等同志互相支持,互相配合,反对西山会议派。“四・一二”事变后,大批共产党人惨遭杀害,父亲失去了许多亲密的朋友。他一度也被迫亡命日本,但他仍关注着共产党人的斗争。当他听到毛主席在湖南组织了秋收起义,并进军井冈山建立了红色革命根据地时,十分兴奋,于1929年写下了“神烈峰头墓草青,湘南赤帜正纵横。人间毁誉原休问,并世支那两列宁”的诗句,高度赞扬毛主席提出的农民革命以及武装斗争的理论和取得的重大胜利,同时称颂、怀念民主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

  抗战胜利后,为了争取和平、民主、团结,反对内战、独裁、分裂,毛主席不顾个人安危,于1945年8月28日飞抵重庆,同国民党当局进行谈判。当时重庆的民主人士喜出望外。毛主席到重庆的消息传来,山城沸腾,全国人民看到了光明和希望。那时,我父亲已在重庆,毛主席的到来使他万分高兴。8月30日我父亲到曾家岩拜访毛主席,当即写了一首诗,其中一句是:“弥天大勇诚能格”。毛主席不避艰险,到重庆同国民党进行谈判,这种大智大勇的气魄,使我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几天后,毛主席邀我父亲到红岩办事处,两人促膝谈心,畅谈当时国内外形势和对时局的看法。我父亲崇敬毛主席,也得到毛主席的器重。父亲回家后,写了两首诗,其中几句是:“最难鲍叔能知管,尚用夷吾定霸齐。心上温馨生感激,归来絮语告山妻。”

  那年9月6日,毛主席、周副主席和王若飞同志于百忙中到沙坪坝南开学校津甫村看望我父亲。毛主席以他的旧作《沁园春・雪》相赠,父亲和了一首词送毛主席,当时在重庆各报发表。这是毛主席的诗词首次与广大读者见面,读者们即使没有见过毛主席,但是读了他的词,好像看到气魄非凡的伟大革命家就在眼前。那时郭沫若同志写了《沁园春》步毛主席原韵,陈毅将军也写了《沁园春》咏雪词,王若飞的舅父黄齐生也有《沁园春》词,好些诗人都纷纷写《沁园春》,可谓盛极一时。

  10月初,我母亲因患盲肠炎,住进重庆市立医院动手术,父亲心绪不宁。毛主席尽管为国家大事日夜操劳,但得知我母亲住院的消息后,特意写信给我父亲,询问我母亲手术后的情况,表示慰问,并把对时局的看法告诉我父亲。记得信中有“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两句话,使我父亲深受鼓舞。我父亲对毛主席的关怀万分感激,又写了两首诗,其中有两句是“驰笺问疾殷勤甚,合走深山慰病妻。”10月7日,毛主席又写信给我父亲,对我父亲的诗评价很高。信里说,“先生诗慨当以慷,卑视陆游、陈亮,读之使人感发兴起。”还说:“可惜我只能读,不能做。但是千万读者中多了我一个读者,也不算辱没先生,我又引以自豪了。”毛主席对我父亲这样赞赏,而自己却这样谦虚,使人更加钦佩不已。

  在“握手渝州”的那段日子里,毛主席的多次谈话和通信,使我父亲看清了当时的形势和斗争方向,他在赠毛主席的诗中,写出了自己的感受,“与君一席肺肝语,胜我十年萤雪功”。从此,父亲更积极投身到共产党所领导的争取民主、反对内战的运动中,于1945年撰写了《致美国杜鲁门总统特使马歇尔函》。文中说,“试问今日中国之执政者,为民主乎抑为反民主乎?中原之血亦未干,昆明之惨案又起。”最后期望美国“远追华盛顿总统立国之继续,迭承罗斯福总统援华之盛意,勿与人民为敌,勿与民主为仇。速撤驻华之兵,远离袒蒋之吏,勿以军械与空运制造中国之分裂,勿以租借法案与政治借款鸩毒中国之群氓,则贵我两国之邦交庶或永垂不朽欤!”充分表示了父亲决心和共产党并肩战斗的鲜明立场。

  1946年初父亲回到上海后不久,就参加了在玉佛寺举行的于再烈士追悼会,并在会上发表演讲。毛主席得知这消息后,于1月28日写信给我父亲说,“阅报知先生迁沪,在于再追悼会上慷慨陈词,快何如之!”使我父亲受到极大的鼓励。

  全国解放前夕,毛主席、周副主席非常关心在香港的民主人士,派人设法把他们辗转送到北京。1949年2月28日,我父亲和叶圣陶、陈叔通、马寅初等诸老同船从香港出发赴京。他们能够同毛主席等领导人相见,非常高兴,感到党的温暖。毛主席从石家庄到北平时,我父亲跟沈钧儒、陈叔通、马叙伦等老人到机场迎接。当天晚上,毛主席在颐和园益寿堂招待民主党派人士,场面非常热烈。父亲回家告诉我们时,心情十分激动。

  后来,父亲住在颐和园益寿堂,毛主席写诗给我父亲,还到颐和园去看望他。我父亲也把自己的诗向毛主席请教,然后他们一同到园内散步,走过长廊,又坐船游昆明湖。那时全国尚未完全解放,毛主席日理万机,还特地去看望我父亲,这是对民主人士的关心和爱护。这种深情厚谊,非常使人感动。
dw036
dw035
dw035
dw035
dw035
dw035



“此身多幸沐春风”――毛泽东与周谷城






  华仁

  一个是开天辟地的伟人。一个是海内外知名的历史学家。同是上一个世纪末诞生的人。同是闭关自守的东方城池――湖南湘江之畔的乡亲。一个偶然的机缘,使那位历史学家结识了那位伟人,并由此而影响了前者的一生。这位伟人就是毛泽东。这位历史学家则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名誉主席、史学界耆宿周谷城。

  毛泽东和周谷城曾是湖南师范学校的同事,常在一起促膝长谈。一次,毛泽东开玩笑说:您看《资本论》不怕引起麻烦吗?

  周谷城是湖南益阳人。1898年生。他自称:“我有幸在大革命前夕结识了毛泽东..”那是1921年春。周谷城当时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教英文,毛泽东也正好在这所学校里任国文教师兼小学部主事。因为同住在学校里,又同是教师,且均对对方有好感,毛泽东与周谷城便时常交往走动,过从甚密。常常是晚饭后毛泽东来到周谷城处,两人促膝长谈,每每至深夜方止。有一次,毛泽东看见周的书架上有本英文版的《资本论》第三卷,很感兴趣。他开玩笑地说:“您看这个,不怕引起麻烦吗?”从此,毛泽东对周谷城刮目相看,他时时从自己那里拿一些共产主义的丛书小册子来给周看。

  北伐战争前夕,周谷城同学友徐鸣鸿来到广州。他们下榻在越秀酒家。毛泽东当时正在广州负责举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曾两次到旅馆,同周谷城谈话,并挽留周谷城在他主持的农讲所任教。由于周谷城当时还未辞去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的职务,只好婉言辞谢了这位同乡的盛情。

  不久,北伐军打到湖南,毛泽东也回到长沙。这期间,在他影响下,周谷城参加了湖南农民协会,并担任顾问。同时,还在湖南农民运动讲习所任教,在船山学社(毛泽东创办的自修大学)授课,并积极发起组织湖南教育工作者协会。

  1927年春,周谷城来到武汉。毛泽东知悉后,亲自来到周谷城借宿的临近著名黄鹤楼旁的廉价小旅馆“一技栖”。一进门,毛泽东便关切地问:“你为什么住这样一个旅馆?”周谷城说:“便宜,每天只要一角钱。”毛泽东邀请他去自己领导的全国农民协会工作,周谷城很爽快地答应了。不久,毛泽东见到周谷城的第一篇政论《农村社会新论》,很是欣赏,立即鼓励他在汉口的报纸上连续刊登出来。

  在全国农民协会从事宣传工作期间,周谷城同在毛泽东领导下负实际责任的秘书长夏明翰合作融洽。不久,国共合作破裂,毛泽东赴湖南组织秋收起义,周谷城则到上海,以译书、卖文为生。

  18年后再见,两人都流了泪。周谷城关心毛泽东的胃病。毛回答说:“在家有饭吃,要生病;拿起枪当‘土匪’,病就没有了。”

  周谷城没有料到,与毛泽东汉口一别竟成“阔别”。再晤面时,已是18年之后了。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毛泽东从延安飞抵重庆参加“国共和谈”。正在大后方山城重庆的周谷城喜出望外,他又有缘与毛泽东重新晤面了。

  这天,中苏文化协会会长孙科举行茶话会欢迎毛泽东。周谷城闻讯早早就赶到会场,在门前等候着。不一会儿,毛泽东身着蓝布衣服,头戴白色邮帽,手拿一根手杖稳步走来。周谷城马上迎上去,握着毛泽东的手,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多年不见,音容邈渺。但毛泽东仍一下就认出了老友,随即用带有陕西音的湖南话大声问:“你是周谷城先生吗?”“是的。”周谷城赶紧回答。这时,毛泽东打了个手势,眼里含着泪说:“18年了。”周谷城也不由自主地流出眼泪。毛泽东眷恋友情竟至如斯,这令周谷城感怀不已。周谷城紧紧握住毛泽东的手,关切地问:“您从前胃出血的病好了吗?”毛泽东爽朗地一笑:“我这个人啊,生得很贱。在家有饭吃,要生病;拿起枪当‘土匪’,病就没有了。”说完又仰头大笑。周围的人也为这风趣的话引笑了。周谷城后来回忆说:那天是他一生中少有的高兴的日子。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在召见周谷城时,对众人说:“我认识他比认识你们还早得多。”

  新中国刚建立,有一次毛泽东到上海视察,召周谷城相见,当时上海市许建国副市长等也在座。落座后,毛泽东向许建国等人说:“周谷城是我的老朋友,我认识他比认识你们还早得多。”周谷城“受宠若惊”,赶紧申明:“许副市长,我是个不争气的人。我怕死。”听了这话,毛泽东不以为然,他说:“不要紧,没有人怪你。”周谷城说的“怕死”,是指大革命失败后,他“躲”到上海以译书、卖文为生的那段经历。其实,这段经历并不能说明“怕死”。

  早年的周谷城,是一位热血青年。他曾亲身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参加了北京学生集会,火烧赵家楼,还曾骑着毛驴,带着留声机到京郊宣传“五四”精神。

  即使在大革命失败后,以至国民党白色恐怖统治时期,周谷城依然没有为“淫威”所屈。1948年,蒋介石集团镇压“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学生民主运动时,周谷城就与翦伯赞等挺身而出,起草发表了反对国民党倒行逆施的宣言。当即,国民党逮捕了周谷城等人。直到一年后,陈毅率部解放上海,周谷城才获得了人身自由。

  由此可见,周谷城始终是一位正义感极强的正直之人。

  “文革”期间,周谷城在牛棚里听到最高指示:“周谷城《世界通史》还没有写完,书还要让他写下去。”

  “文革”中,周谷城被“批斗”、“炮轰”,关进“牛棚”,但他照旧治学不止。

  当时,他写过一首词叙说自己心境:“天高气爽楼安泰,龙凤朝阳,人生秋光,谈笑风生翰墨香。古今纵论兼中外,不讲排场,但饷同行,万品争妍发众芳。”这首清新明快的诗词,表现了周谷城在万马齐暗的日子里,不理睬“四人帮”那一套,照样“谈笑风生翰墨香”的从容态度,和置周密文网于不顾,傲然藐视丑类的凛然气概。

  一次,他从“牛棚”里被拖出去听“最高指示”,但录音中的毛泽东的话却是:“周谷城的《世界通史》还没写完,书还要让他写下去。”

  周谷城以为这下可以完成《世界通史》的未竟之篇了,但事与愿违,张春桥、姚文元却百般阻挠,终于没能续写下去。

  “文革”结束后,周谷城曾谈起此事。他说:当时正值壮年时却无法写,如今想写了,眼力又不济,很是惋借。

  几十年来,周谷城频繁地被毛泽东召见,领袖和学者常海阔天空、彻夜长谈。一次周谷城在游泳池边风趣地对毛泽东说:“我既不能深入浅出,也不能由浅入深。”

  解放后,毛泽东与周谷城的交往一直很好,用周的话说:几十年来,没有半点隔阂。

  周谷城家居上海,曾任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上海史学会会长。毛泽东每次去上海,均要约见周谷城。而周每每去北京,也常被请到中南海去谈天。领袖和学者,海阔天空,促膝长谈。与毛泽东个人接触能这样频繁的人,在上海是很少见的。

  一次在上海,已是半夜时分,突然周谷城接到一个电话,叫他马上去东湖宾馆。市公安局长黄志波接待了他,说是毛泽东约了他与赵超构、谈家桢三人去聊天。三人到齐后便乘毛泽东的专机,当夜飞到杭州,与下榻那里的毛泽东一起聊了一个通宵。

  又有一次,周谷城在北京开会,毛泽东知道了,立即打电话叫周去。汽车一直开到中南海露天游泳池旁边。毛泽东身穿浴衣,坐在凉篷底下,见到周便站起来,紧紧握手。寒暄之后,毛泽东问:“你能游泳吗?”

  周谷城说:“少年时在家乡的小河里或池清里,也可以浮游几十码。不知现在还浮得起否。”

  毛说:“试试看。”于是两人换了泳装,一同下水。毛泽东从深水处下水,周则从淹至脚背的浅水处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但一直不敢到能够没顶的深水里去。

  在深水中悠然自得的毛泽东见周仍在浅水里,便招呼他:“来呀!”

  周谷城此时说了一句打趣的话,他说:“我这个人哪,既不能深入浅出,又不能由浅入深。”不想,这句趣话在后来的“文革”中竟成了周谷城“反对毛泽东思想”的“罪证”。此为后话。

  毛泽东当时无话,只叫工作人员用竹竿递给周谷城一个救生圈。

  须臾,游罢泳上岸来,毛泽东拿出一本线装的《汉书》,翻至《赵充国传》说:“赵充国这个人,当年主张西北边疆屯田,很能坚持自己的主张。最初,赞成他的人不过十分之一二,不信的有十分之八九;到后来,他的主

  张慢慢地有人赞成了,最后,相信的十之八九,不信的、反对的只有十之一二。可见,真理要人家接受,是有一个过程的,无论过去和现在都是如此。

  当时,周谷城正在报刊上同人辩论学术上的问题。毛泽东的话,无非是予以他鼓励罢了,要他为真理坚持正确的主张。

  毛泽东给周谷城复信。鼓励在百家争鸣时处于孤立地位的周谷城。周谷城对毛泽东说:“火箭炮冲起来总不好受。”

  毛泽东对学术界的百家争鸣是积极支持和赞许的,这方面周谷城回忆时感到“印象特别深”。

  有次,毛泽东与叶剑英、刘伯承、贺龙几位元帅,还有徐特立、林伯渠几位老人到上海,吃晚饭时把周谷城也叫了去。

  周谷城风尘仆仆刚一进屋,毛泽东即拿了一本《新建设》杂志,把周拉到另一间小房间里对他说:“你的逻辑论文写得很明确,要继续争鸣下去。”

  原来,毛泽东所指的是最近围绕周谷城所发生的学术方面的事。周谷城因不满于苏联方面一些有关逻辑的著作,曾在《新建设》上发表过一篇《形式逻辑与辩证法》的文章。文章刚发表,就引起学术界一片哗然。有关杂志曾转告周谷城:“反对你的文章太多了。”周并不以为然。后来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周颇感压力。现在,毛泽东也知道这件事了。

  听了毛泽东的话,周谷城感慨说:“我很孤立,火箭炮冲起来,我也有些受不了。”

  毛泽东说:“你不孤立,你的意见有人赞成。”

  “意见虽有人赞成,”周谷城说:“但火箭炮冲起来总不好受。”

  毛泽东说:“有什么了不起,辩论就是嘛。”并说,有人在《教学与研究》杂志上写文章,说周谷城的观点是有道理的。果然,过后不多久毛泽东就给周寄来了几本刊物,里面折了角的地方,均引用了周谷城的意见,表示赞许。

  后来,《人民日报》发表了周谷城的文章,题目仍是《论形式逻辑与辩证法》。毛泽东见到文章后,用长途电话急召周谷城从上海来到北京中南海。

  毛泽东对周说:“问题移到《人民日报》上来了,讨论可能展开。”

  周说:“我把形式逻辑与辩证法联在一块讲,却又把它们严格划分,恐怕不易有人信。”

  毛泽东用夹英语的话语风趣地说:“formal-logic本来就是formal的,要把它同辩证法混同,甚至改成辩证法,是不可能的。它是一门独立学问,大家都要学一点。”

  周谷城立即接着“倡议”说:“中学高年班、大学初年班学一点是很好的。只怕教不好,学不到手。”

  毛泽东对此表示肯定。他说:“懂不懂,当然也有感觉的问题。但入了门,学了点,自己在生活实践中要用,总会搞通的。”

  后来,毛泽东还专门“指示”周谷城:“最好把西方哲学史上哲学家所讲的逻辑,每一个人的,都给写一篇或几篇说明介绍的文章,从古到今,来它个系统的叙述。”

  还说:“最好把所有的逻辑书,不论新的或旧的,过去的或现在的,一律搜齐,印成大部丛书,在前面写几句按语式的话,作为导以后,北京出版

  方面决定出版《形式逻辑与辩证法问题》一书,把目录寄给周谷城,周觉自己不能决定,于是去信向毛泽东请示。毛泽东回信说:

  谷城兄:两次热情的信,都已收到,甚谢!大著出版,可资快读。我对逻辑无多研究,不能有所论列。问题还在争论中,由我插入一手,似乎也不适宜;作序的事,不拟应命,可获谅解否?敬覆,顺颂教安。

  毛泽东

  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毛泽东的复信,令周谷城大为感动。他没有料到日理万机的领袖,竟对小小的学术界争鸣问题考虑得如此周详。

  在中国封建社会分期的学术问题上,周谷城与毛泽东意见相左。

  70年代,周谷城独树一帜,提出“时代精神汇合论”、“无差别境界”等学术观点时,引起轩然大波。“四人帮”之流说什么“时代精神就是革命精神”。全国上下,口号标语铺天盖地。周谷城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提出:“说革命精神是时代精神是对的,但硬归结时代精神就是革命精神则不对了,那是机械论。这正如说人是动物,千真万确;说动物就是人,则荒谬绝顶一样。”

  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境况里,周谷城敢于站出来批驳“丑类”,敢于逆“时代潮流”而动,这应该说正是“人间正道”、“天地正气”。

  当然,周谷城也往往有与毛泽东意见不合的时候,但这些只是学术问题上的争执,并不关乎“大道理”等宏旨。

  谁都知道,中国史学界将中国封建制开始年代定在公元前480年的春秋战国之交。分期的主要代表是郭沫若。毛泽东对此说大加推崇,多次在讲话中引用此说。有次他还说:

  “中国封建有3000年。从周武王克商的那一年算起,也就是公元前11世纪以后开始‘封建亲戚’的时候起,到鸦片战争的那一年,也就是公元1840年,约3000年。”

  周谷城不同意此说。他不认为“中国封建时代特别长”。他把中国封建制的最早分期推到东汉后半期,这样,封建时代从此到1840年一共只有1600年左右。

  他说:“中国奴隶制时代约2400年,比1600年的封建时代长,这样比例就相称了。因为社会发展史上各阶段的长短,有一定的比例:前一段必比后一段长,后一段必比前一段短。这大概是生产进步的迟速决定的。”

  如果把中国封建时代的上限或奴隶时代的下限移到公元2世纪下半期(东汉末年),则中国奴隶制时代的种种特征,可以同世界古史上其他文明古国一样。否则,奴隶制变得既短促又空虚,在世界古史上就成了一种反常现象。

  周谷城不顾与老友毛泽东相左的“风险”,一直在“孤独”的阵营中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尽管这微弱的声音当时简直就听不到。

  80年代,周谷城主编的《中国通史》在彭冲同志的直接催促下,即将重新出版发行。重版时周谷城依然坚持已见,丝毫不改。他说:“在这种时候,

  我更要把那个主张搬出来,不怕人家反对。”周谷城的禀性和情操,由此可见一斑。

  毛泽东看周谷城的诗。周谷城说写诗无非是附庸风雅发牢骚而已,毛泽东则说:“发牢骚有什么不好,有牢骚不发,过得吗?”

  1961年“五一”节,毛泽东来到上海与上海各界共庆佳节。当时在锦江饭店参加聚会的有周谷城、陈望道、沈体兰、沈克非、周信芳、金仲华等人。众人与毛泽东围坐在小圆桌旁,无拘无束,自由闲谈。毛泽东与大家均感兴致颇高。

  是晚11点,周谷城在家里已睡下,忽接《解放日报》记者电话,希望他写一首诗或一首词,在第二天报上发表,以欢迎毛主席。周坚决推谢,说写不出,记者强求说:“不要紧,要求不高,写一首好了。”周谷城说:“主席是内行,要求不能不高。”因推辞不了,周谷城提笔写了一首,题目是《五一节晋见毛主席》,调寄《献衷心》。词曰:

  是此身多幸,早沐春风。蠲旧染,若新生。又这回倾听,指点重重:为学术,凡有理,要争鸣。情未已,兴偏浓,夜阑犹在海谆谆。况正逢佳节,大地欢腾。人意泰,都奋进,莫因循。

  词在报上发表后,毛泽东见到了,立即电话召周谷城前去。周来到毛泽东的下榻处,毛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即是:“词一首,看到了,怕不止一首吧!”“只有一首,”周谷城回答:“我从来没有在报上发表过诗词,这确是第一首。”“总怕不止一首。”毛泽东喃喃自语。意思是你像个常常写这些东西的人。“平时,我也偶然写几句。那是附庸风雅。”周谷城说。毛泽东说:“附庸风雅有什么坏处?”“附庸风雅的人,无非是发发牢骚而已。”周谷城说。“发牢骚有什么不好?有牢骚不发,过得吗?”毛泽东说。话至此,周谷城将话题转了转:“据说,屈原的《离骚》就是牢骚,说是‘离’、‘牢’同声。”毛泽东说:“可能是这样,但也未必一定。”周谷城兴致正浓,便发挥说,“离骚可能就是牢骚,牢骚可能就是罗唆。

  牢罗同声,骚唆也是同声。念罗唆,可能就是发牢骚。”对周谷城这段并无一定来由的话,毛泽东没有诧异,反而微笑浮在脸上,觉得蛮风趣。“主席教我们说话要风趣,”周谷城说:“真该好好注意。”毛泽东说:“是呀!老是干巴巴,有什么味。”周谷城说:“我近来替‘风趣’找出了一种解释:智慧超过需要时,可能有风趣;智慧赶不上需要时,不仅不能有风趣,可能要丢丑。”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周谷城与毛泽东的谈话,完全沉浸在一种相得益彰、物我皆忘的亲切轻松气氛中,至晚上,毛泽东留周谷城一同进晚餐,餐罢周起身告辞回家,毛泽东又一直送到汽车旁。回忆这段往事,周谷城仍觉得历历景物,如在眼前。

  毛泽东问周谷城:“北京教育学术界有什么人和你谈得来?”周谷城如实作了回答。毛泽东立即将这些人请进了中南海。

  周谷城常常感慨地忆道:“毛泽东为人厚道,尽管他对某人有意见,但总是加上一句,这位同志怎么怎么的,从不抹煞人家的成绩和优点。其实,毛泽东何止“厚道”,他对于自己喜爱的朋友,均是百般保护,

  宠爱有加。一次,周谷城到北京开会。不知怎么毛泽东知道了,把他叫到中南海。毛泽东问:“北京教育学术界有什么人和你谈得来?”周谷城具实回答:“贺麟、郑昕、冯友兰、金岳霖、王方名、胡绳等。”毛泽东立即要身旁的人将上述人都约来一叙。10点正,客人们都到齐了。毛泽东对大家说:“今天我请老朋友周谷城先生吃饭,请你们作陪。”毛泽东这番意外的“盛情”,只是在鼓励周谷城等大胆参加百家争鸣,促进学术的发展。当时,周谷城在争论中又是处于“少数派”地位,毛泽东是用这种方式表示对老友的关心和支持。周谷城在耄耋之年回忆这些往事时,仍抑制不住激动。他说:从这些小事上,“足以证明毛主席对知识分子的爱护和尊重。”1965年,周谷城被召到上海西郊的一个旧式别墅里。毛泽东正下榻此处。周一进门,毛泽东即起而笑着说:“又碰到了。”“又碰到了”这几个字,是毛泽东每次见到老友周谷城时的第一句常用话。话虽平淡无奇,但却透露出不同寻常的亲切和自然。周谷城同毛泽东握手问好之后,随即转入畅谈。畅谈的话题范围自然有些“天马行空”的味道。

  毛泽东谈到哲学史的写作。他说:“胡适之的中国哲学史,只写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周谷城接着说:“他的白话文学史,也只写了一半,就没有下文。”

  毛泽东忽然话题一转说:“中国佛教史没有人写,也是一个问题。”

  后来又谈到旧体诗,说起晚唐大诗人李商隐。这时,同样欣赏李商隐的周谷城说着说着便有些忘乎所以起来,随口即将李商隐的一首七律诗用湖南腔调哼了出来:

  海上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鸣宵拆,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周谷城把诗的五六两句哼吟了几遍,最后两句居然一时竟哼不出来。毛泽东在一旁听着,知道老友已经忘记,便笑着用同样的湖南腔调替周谷城念了出来: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应该说,这首著名的讽喻帝王的诗篇在毛泽东面前哼吟是不太妥当的。然而周谷城竟轻轻松松地念了出来,毛泽东也自自然然地接了下去。

  周谷城后来回忆说:“毛主席念出时,我又跟着他的后面哼。一时心情舒畅,超出寻常。”

  可惜,好景不长。周谷城万万没有料想到,这竟是他与毛泽东的最后一次晤谈。这一次后,除了从“牛棚”里被人揪出来听过毛泽东那次“要他继续写下去”的讲话录音外,就再没有机会听到毛泽东的声音了。
dw035
dw037
dw037
dw037
dw037
dw037



“索句渝州叶正黄”――毛译东与柳亚子的“诗交”






  尹凌

  毛主席一生中与柳亚子先生有过三次聚会。第一次是1926年5月,毛主席在广州担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主持农民运动讲习所期间;第二次是1945年8月到10月,毛主席在重庆同蒋介石进行和平谈判期间;第三次是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毛主席在《七律・和柳亚子先生》中,对这三次聚会作了生动的描绘。

  (一)

  柳亚子先生是孙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爱国诗人,坚定的民主主义者。1941年因反对蒋介石制造的“皖南事变”,而被开除党籍,亡命香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才从香港回到桂林。1944年秋天,国民党军湘桂大溃退,柳亚子在周恩来同志的直接关怀下,于9月12日由桂林搭乘最后一班飞机来到重庆。柳亚子同周恩来、董必武同志十分要好,时相过从。对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和各抗日民主根据地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积极参加抗日民主运动,经常写诗、填词,歌颂共产党,痛斥国民党。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妄图独吞抗战胜利果实,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玩弄“假和平,真内战”的反动伎俩,三次电邀毛主席来重庆谈判。柳亚子同毛主席相交有年,他深知蒋介石从来不讲信义,“贪天奸幸侈功成”,“横流举世吾滋惧”,很替毛主席的安全担心。

  1945年8月28日,毛主席来到重庆,30日在曾家岩桂园住地会见了柳亚子,旧友重逢,格外高兴。柳亚子对毛主席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弥天大勇,深入虎穴,无限敬佩,当即写了一首七言律诗《赠毛润之老友》,刊登在9月2日的《新华日报》上。

  毛主席在重庆期间,曾和柳亚子多次会见,并书信往还,互相唱酬。当时,柳亚子对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面临的复杂形势和重庆谈判的前途,有些不恰当的估计。毛主席10月4日写信给他,慰问柳夫人郑佩宜的病;同时提出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两句名言。情意殷殷地期望柳亚子遇事要“多从曲折(即困难)二字着想,庶几反映了现实,免至失望时发生许多苦恼”,柳亚子收到这封信后,于10月6日“以诗代柬”,“感赋二首”呈毛主席。

  曲折延绵溪复溪,光明前路未长迷。周王防口流于彘,秦帝钧天醉岂泥?下士君能资集益,见贤我自愧思齐。驰笺问疾殷勤甚,合走深山慰病妻。

  障海东流挥日中,吾曹妙手岂空空?独夫民贼终为虏,团结和平合奏功。周土蕨薇怀义士,殷嘘禾黍笑狂童。

  三年待纵冲天翼,风起云扬尔我同。

  毛主席在政治上,思想上对柳亚子的关怀,和柳亚子对毛主席的崇敬,充分表现了我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与党外朋友“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战斗友情。

  (二)

  毛主席在重庆谈判期间,曾经把1936年2月在陕北初见大雪之作《沁园春・雪》抄赠给柳亚子,柳亚子步韵奉和,这在中国现代革命史和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沁园春・雪》是毛主席1945年10月7日抄赠给柳亚子的。10月22日柳亚子和了一首。毛主席为什么要把这首旧作抄赠给柳亚子?多年来文化学术界的同志,对经过情况不甚了解,大都是从“索句渝州叶正黄”演绎引伸,解释为柳亚子请毛主席“写诗”,或向毛主席“索句”。最近我们从柳亚子的一本纪念册上,查到毛主席亲笔题写的《沁园春・雪》与柳亚子亲笔书写的和词与跋,情况就比较清楚了。柳亚子在和词的跋中说:

  余识润之,在一九二六年五月广州中国国民党第二届二中全会会议席上,时润之方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也,及一九四五年重晤渝州,握手怅然,不胜陵谷沧桑之感,余索润之写长征诗见惠,乃得其初到陕北看大雪《沁园春》一阕。

  具体经过是:柳亚子是我国近代的著名诗人、南社盟主,他的好友林庚白生前准备选编一本《民国诗选》,可惜没有完成就作古了。柳亚子为了纪念亡友,继承遗愿,完成其未竟事业。但有感于林庚白的原书着手较早,取材有不少的局限性,打算扩大选诗的范围,收录毛主席的《七律・长征》。9月6日毛主席和周恩来、王若飞同志专程到沙坪坝南开中学津南村看望柳亚子,柳亚子请毛主席校正一下《长征》诗,毛主席不但订正了传抄过程中的错字,而且于10月7日还抄了《沁园春・雪》给他。柳亚子非常高兴,推崇备至。“展读之余,叹为中国有词以来第一作手,虽苏、辛犹未能抗手。”因此和了一首,“附润之骥尾”。

  毛主席的《沁园春・雪》作于1936年2月7日东征途中陕北清涧县袁家沟(今高杰村)一个地方干部的家里。当时正是抗日战争爆发前夕,中华民族处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蒋介石顽固推行“安内攘外”的反动国策,对中国共产党北上抗日的正义行动,百般阻挠,毛主席有感于北国的大好河山,敌骑纵横,对由谁来主宰国家民族的命运问题,作了明确的回答:既不是那些长眠在唐陵、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