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语》第十章、好生

【好生为德】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昔者舜冠何冠乎？」孔子不对。

公曰：「寡人有问于子而子无言，何也？」

对曰：「以君之问不先其大者，故方思所以为对。」

公曰：「其大何乎？」

孔子曰：「舜之为君也，其政好生而恶杀，其任授贤而替不肖，德若天地而静虚，化若四时而变物，是以四海承风，畅于异类，凤翔麟至，鸟兽驯德，无他也，好生故也。君舍此道，而冠冕是问，是以缓对。」

【位高者举足轻重】

孔子读史至楚复陈，喟然叹曰：「贤哉楚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之信，匪申叔之信，不能达其义，匪庄王之贤，不能受其训。」

【有污才需粉饰】

孔子常自筮其卦，得贲焉，愀然有不平之状。子张进曰：「师闻卜者得贲卦，吉也，而夫子之色有不平，何也？」

孔子对曰：「以其离耶！在周易，山下有火谓之贲，非正色之卦也。夫质也黑白宜正焉，今得贲，非吾兆也。吾闻丹漆不文，白玉不雕，何也？质有余不受饰故也。」

【敬而后尊】

孔子曰：「吾于甘棠，见宗庙之敬甚矣，思其人必爱其树，尊其人必敬其位，道也。」

【无形之剑】

子路戎服见于孔子，拔剑而舞之，曰：「古之君子，以剑自卫乎？」

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为质，仁以为卫，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则以忠化之，侵暴则以仁固之，何持剑乎？」

子路曰：「由乃今闻此言，请摄齐(zī)以受教。」

【为君必须大胸襟】

楚王出游，亡乌嗥(háo)之弓，左右请求之。

王曰：「止，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之！」

孔子闻之，曰：「惜乎其不大也，不曰人遗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先民主后集中】

孔子为鲁司寇，断狱讼皆进众议者而问之，曰：「子以为奚若？某以为何若？」皆曰云云如是，然后夫子曰：「当从某子几是。」

【隐恶还是扬善】

孔子问漆雕凭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及孺子容，此三大夫孰贤？」对曰：「臧氏家有守龟焉，名曰蔡，文仲三年而为一兆，武仲三年而为二兆，孺子容三年而为三兆，凭从此之见，若问三人之贤与不贤，所未敢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言人之过也，微而着。智而不能及，明而不能见，孰克如此。」

【将亡之兆】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不及二年将亡，后一年而亡。」门人问曰：「昔公索氏亡其祭牲，而夫子曰，不及二年必亡，今过期而亡，夫子何以知其然？」孔子曰：「夫祭者，孝子所以自尽于其亲，将祭而亡其牲，则其余所亡者多矣。若此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解决纷争的模板】

虚芮二国争田而讼，连年不决，乃相谓曰：「西伯仁也，盍往质之。」

入其境则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于卿。

虚芮之君曰：「嘻！吾侪小人也，不可以入君子之朝。」

远自相与而退，咸以所争之田为闲田也。

孔子曰：「以此观之，文王之道，其不可加焉，不令而从，不教而听，至矣哉。」

【守礼成就君子】

曾子曰：「狎甚则相简，庄甚则不亲，是故君子之狎足以交欢，其庄足以成礼。」孔子闻斯言也，曰：「二三子志之，孰谓参也不知礼乎！」

【礼从仪表开始】

哀公问曰：「绅委章甫，有益于仁乎？」

孔子作色而对曰：「君胡然焉，衰麻苴杖者，志不存乎乐，非耳弗闻，服使然也；黼黻衮冕者，容不袭慢，非性矜庄，服使然也；介胃执戈者，无退懦之气，非体纯猛，服使然也。且臣闻之，好肆不守折，而长者不为市，窃夫其有益与无益，君子所以知。」

【敬重不是形式】

孔子谓子路曰：「见长者而不尽其辞，虽有风雨，吾不能入其门矣。故君子以其所能敬人，小人反是。」

孔子谓子路曰：「君子以心导耳目，立义以为勇；小人以耳目导心，不愻以为勇。故曰退之而不怨，先之斯可从已。」

【三患与五耻】

孔子曰：「君子三患，未之闻，患不得闻；既得闻之，患弗得学；既得学之，患弗能行。有其德而无其言，君子耻之；有其言而无其行，君子耻之；既得之，而又失之，君子耻之；地有余民不足，君子耻之；众寡均而人功倍己焉，君子耻之。」

【圣贤并非一步到位】

鲁人有独处室者，邻之厘妇，亦独处一室。夜暴风雨至，厘妇室坏，趋而托焉，鲁人闭户而不纳。

厘妇自牖与之言：「何不仁而不纳我乎？」

鲁人曰：「吾闻男女不六十不同居，今子幼吾亦幼，是以不敢纳尔也。」

妇人曰：「子何不如柳下惠？然妪不建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

鲁人曰：「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

孔子闻之曰：「善哉！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此者，期于至善而不袭其为，可谓智乎！」

【不学诗无以言】

孔子曰：「小辩害义，小言破道，关睢兴于鸟而君子美之，取其雄雌之有别；鹿鸣兴于兽，而君子大之，取其得食而相呼。若以鸟兽之名嫌之，固不可行也。」

孔子谓子路曰：「君子而强气，而不得其死；小人而强气，则刑戮荐蓁。豳诗曰：『殆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汝下民，或敢侮余。』」

【平天下的方法】

孔子曰：「能治国家之如此，虽欲侮之，岂可得乎？周自后稷积行累功，以有爵土，公刘重之以仁，及至大王亶甫，敦以德让，其树根置本，备豫远矣。

初，大王都豳，翟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于是属耆(qí)老而告之，所欲吾土地。吾闻之君子不以所养而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遂独与大姜去之，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

豳人曰：『仁人之君，不可失也，从之如归市焉。』

天之与周，民之去殷久矣，若此而不能天下，未之有也，武庚恶能侮。郑诗曰：『执辔(pèi)如组，两骖(cān)如儛(wǔ)。』」

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政乎！夫为组者，总纰(pī)于此，成文于彼，言其动于近，行于远也。执此法以御民，岂不化乎！竿旄(gān máo)之忠告至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