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_红楼梦(清)曹雪芹 著 高鹗 续著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一百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话说王夫人打发人来唤宝钗,宝钗连忙过来,请了安。王夫人道:"你三妹妹如今要出嫁了,只得你们作嫂子的大家开导开导他,也是你们姊妹之情。况且他也是个明白孩子,我看你们两个也很合的来。只是我听见说宝玉听见他三妹妹出门子,哭的了不的,你也该劝劝他。如今我的身子是十病九痛的,你二嫂子也是三日好两日不好。你还心地明白些,诸事也别说只管吞着不肯得罪人,将来这一番家事,都是你的担子。"宝钗答应着。王夫人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二嫂子昨儿带了柳家媳妇的丫头来,说补在你们屋里。"宝钗道:"今日平儿才带过来,说是太太和二奶奶的主意。"王夫人道:"是呦,你二嫂子和我说,我想也没要紧,不便驳他的回。只是一件,我见那孩子眉眼儿上头也不是个很安顿的。起先为宝玉房里的丫头狐狸似的,我撵了几个,那时候你也知道,不然你怎么搬回家去了呢。如今有你,自然不比先前了。我告诉你,不过留点神儿就是了。你们屋里就是袭人那孩子还可以使得。"宝钗答应了,又说了几句话,便过来了。饭后到了探春那边,自有一番殷勤劝慰之言,不必细说。

  次日,探春将要起身,又来辞宝玉。宝玉自然难割难分。探春便将纲常大体的话,说的宝玉始而低头不语,后来转悲作喜,似有醒悟之意。于是探春放心,辞别众人,竟上轿登程,水舟车陆而去。

  先前众姊妹们都住在大观园中,后来贾妃薨后,也不修葺。到了宝玉娶亲,林黛玉一死,史湘云回去,宝琴在家住着,园中人少,况兼天气寒冷,李纨姊妹、探春、惜春等俱挪回旧所。到了花朝月夕,依旧相约顽耍。如今探春一去,宝玉病后不出屋门,益发没有高兴的人了。所以园中寂寞,只有几家看园的人住着,那日尤氏过来送探春起身,因天晚省得套车,便从前年在园里开通宁府的那个便门里走过去了。觉得凄凉满目,台榭依然,女墙一带都种作园地一般,心中怅然如有所失,因到家中,便有些身上发热,挣一两天,竟躺倒了。日间的发烧犹可,夜里身热异常,便谵语绵绵。贾珍连忙请了大夫看视。说感冒起的,如今缠经,入了足阳明胃经,所以谵语不清,如有所见,有了大秽即可身安。尤氏服了两剂,并不稍减,更加发起狂来。

  贾珍着急,便叫贾蓉来打听外头有好医生再请几位来瞧瞧。贾蓉回道:"前儿这位太医是最兴时的了。只怕我母亲的病不是药治得好的。"贾珍道:"胡说,不吃药难道由他去罢。"贾蓉道:"不是说不治。为的是前日母亲从西府去,回来是穿着园子里走来家的,一到了家就身上发烧,别是撞客着了罢?外头有个毛半仙,是南方人,卦起的很灵,不如请他来占卦占卦。看有信儿呢,就依着他,要是不中用,再请别的好大夫来。"贾珍听了,即刻叫人请来。坐在书房内喝了茶,便说:"府上叫我,不知占什么事?"贾蓉道:"家母有病,请教一卦。"毛半仙道:"既如此,取净水洗手,设下香案。让我起出一课来看就是了。"一时下人安排定了。他便怀里掏出卦筒来,走到上头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手内摇着卦筒,口里念道:"伏以太极两仪,交感。图书出而变化不穷,神圣作而诚求必应。兹有信官贾某,为因母病,虔请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四大圣人,鉴临在上,诚感则灵,有凶报凶,有吉报吉。先请内像三爻。"说着,将筒内的钱倒在盘内,说"有灵的头一爻就是交。"拿起来又摇了一摇,倒出来说是单。第三爻又是交。检起钱来,嘴里说是:"内爻已示,更请外像三爻,完成一卦。"起出来是单拆单。那毛半仙收了卦筒和铜钱,便坐下问道:"请坐,请坐。让我来细细的看看。这个卦乃是'未济'之卦。世爻是第三爻,午火兄弟劫财,晦气是一定该有的。如今尊驾为母问病,用神是初爻,真是父母爻动出官鬼来。五爻上又有一层官鬼,我看令堂太夫人的病是不轻的。还好,还好,如今子亥之水休囚,寅木动而生火。世爻上动出一个子孙来,倒是克鬼的。况且日月生身,再隔两日子水官鬼落空,交到戌日就好了。但是父母爻上变鬼,恐怕令尊大人也有些关碍。就是本身世爻比劫过重,到了水旺土衰的日子也不好。"说完了,便撅着胡子坐着。贾蓉起先听他捣鬼,心里忍不住要笑,听他讲的卦理明白,又说生怕父亲也不好,便说道:"卦是极高明的,但不知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毛半仙道:"据这卦上世爻午火变水相克,必是寒火凝结。若要断得清楚,揲蓍也不大明白,除非用大六壬才断得准。"贾蓉道:"先生都高明的么?"毛半仙道:"知道些。"贾蓉便要请教,报了一个时辰。毛先生便画了盘子,将神将排定。"算去是戌上白虎,这课叫做'魄化课'。大凡白虎乃是凶将,乘旺像气受制,便不能为害。如今乘着死神死煞及时令囚死,则为饿虎,定是伤人。就如魄神受惊消散,故名'魄化'。这课像说是人身丧鬼,忧患相仍,病多丧死,讼有忧惊。按像有日暮虎临,必定是傍晚得病的。像内说,凡占此课,必定旧宅有伏虎作怪,或有形响。如今尊驾为大人而占,正合着虎在阳忧男,在阴忧女。此课十分凶险呢。"贾蓉没有听完,唬得面上失色道:"先生说得很是。但与那卦又不大相合,到底有妨碍么?"毛半仙道:"你不用慌,待我慢慢的再看。"低着头又咕哝了一会子,便说"好了,有救星了!算出巳上有贵神救解,谓之'魄化魂归'。先忧后喜,是不妨事的。只要小心些就是了。"

  贾蓉奉上卦金,送了出去,回禀贾珍,说是:"母亲的病是在旧宅傍晚得的,为撞着什么伏尸白虎。"贾珍道:"你说你母亲前日从园里走回来的,可不是那里撞着的。你还记得你二婶娘到园里去,回来就病了。他虽没有见什么,后来那些丫头老婆们都说是山子上一个毛烘烘的东西,眼睛有灯笼大,还会说话,把他二奶奶赶了回来,唬出一场病来。"贾蓉道:"怎么不记得。我还听见宝叔家的茗烟说,晴雯是做了园里芙蓉花的神了,林姑娘死了半空里有音乐,必定他也是管什么花儿了。想这许多妖怪在园里,还了得!头里人多阳气重,常来常往不打紧。如今冷落的时候,母亲打那里走,还不知踹了什么花儿呢,不然就是撞着那一个。那卦也还算是准的。"贾珍道:"到底说有妨碍没有呢?"贾蓉道:"据他说,到了戌日就好了。只愿早两天好,或除两天才好。"贾珍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贾蓉道:"那先生若是这样准,生怕老爷也有些不自在。"

  正说着,里头喊说"奶奶要坐起到那边园里去,丫头们都按捺不住。"贾珍等进去安慰定了。只闻尤氏嘴里乱说:"穿红的来叫我,穿绿的来赶我。"地下这些人又怕又好笑。贾珍便命人买些纸钱送到园里烧化,果然那夜出了汗,便安静些。到了戌日,也就渐渐的好起来。由是一人传十,十人传百,都说大观园中有了妖怪。唬得那些看园的人也不修花补树,灌溉果蔬。起先晚上不敢行走,以致鸟兽逼人,甚至日里也是约伴持械而行。过了些时,果然贾珍患病。竟不请医调治,轻则到园化纸许愿,重则详星拜斗。贾珍方好,贾蓉等相继而病。如此接连数月,闹得两府俱怕。从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妖。园中出息,一概全蠲,各房月例重新添起,反弄得荣府中更加拮据。那些看园的没有了想头,个个要离此处,每每造言生事,便将花妖树怪编派起来,各要搬出,将园门封固,再无人敢到园中。以致崇楼高阁,琼馆瑶台,皆为禽兽所栖。

  却说晴雯的表兄吴贵正住在园门口,他媳妇自从晴雯死后,听见说作了花神,每日晚间便不敢出门。这一日吴贵出门买东西,回来晚了。那媳妇子本有些感冒着了,日间吃错了药,晚上吴贵到家,已死在炕上。外面的人因那媳妇子不妥当,便都说妖怪爬过墙吸了精去死的。于是老太太着急的了不得,替另派了好些人将宝玉的住房围住,巡逻打更。这些小丫头们还说,有的看见红脸的,有的看见很俊的女人的,吵嚷不休。唬得宝玉天天害怕。亏得宝钗有把持的,听得丫头们混说,便唬吓着要打,所以那些谣言略好些。无奈各房的人都是疑人疑鬼的不安静,也添了人坐更,于是更加了好些食用。

  独有贾赦不大很信,说:"好好园子,那里有什么鬼怪!"挑了个风清日暖的日子,带了好几个家人,手内持着器械,到园踹看动静。众人劝他不依。到了园中,果然阴气逼人。贾赦还挣前走,跟的人都探头缩脑。内中有个年轻的家人,心内已经害怕,只听呼的一声,回过头来,只见五色灿烂的一件东西跳过去了,唬得嗳哟一声,腿子发软,便躺倒了。贾赦回身查问,那小子喘嘘嘘的回道:"亲眼看见一个黄脸红须绿衣青裳一个妖怪走到树林子后头山窟窿里去了。"贾赦听了,便也有些胆怯,问道:"你们都看见么?"有几个推顺水船儿的回说:"怎么没瞧见,因老爷在头里,不敢惊动罢了。奴才们还撑得住。"说得贾赦害怕,也不敢再走,急急的回来,吩咐小子们:"不要提及,只说看遍了,没有什么东西。"心里实也相信,要到真人府里请法官驱邪。岂知那些家人无事还要生事,今见贾赦怕了,不但不瞒着,反添些穿凿,说得人人吐舌。

  贾赦没法,只得请道士到园作法事驱邪逐妖。择吉日先在省亲正殿上铺排起坛场,上供三清圣像,旁设二十八宿并马、赵、温、周四大将,下排三十六天将图像。香花灯烛设满一堂,钟鼓法器排两边,插着五方旗号。道纪司派定四十九位道众的执事,净了一天的坛。三位法官行香取水毕,然后擂起法鼓,法师们俱戴上七星冠,披上九宫八卦的法衣,踏着登云履,手执牙笏,便拜表请圣。又念了一天的消灾驱邪接福的《洞元经》,以后便出榜召将。榜上大书"太乙混元上清三境灵宝符录演教大法师行文敕令本境诸神到坛听用。"

  那日两府上下爷们仗着法师擒妖,都到园中观看,都说:"好大法令!呼神遣将的闹起来,不管有多少妖怪也唬跑了。"大家都挤到坛前。只见小道士们将旗幡举起,按定五方站住,伺候法师号令。三位法师,一位手提宝剑拿着法水,一位捧着七星皂旗,一位举着桃木打妖鞭,立在坛前。只听法器一停,上头令牌三下,口中念念有词,那五方旗便团团散布。法师下坛,叫本家领着到各处楼阁殿亭房廊屋舍山崖水畔洒了法水,将剑指画了一回,回来连击牌令,将七星旗祭起,众道士将旗幡一聚,接下打怪鞭望空打了三下。本家众人都道拿住妖怪,争着要看,及到跟前,并不见有什么形响。只见法师叫众道士拿取瓶罐,将妖收下,加上封条。法师朱笔书符收禁,令人带回在本观塔下镇住,一面撤坛谢将。

  贾赦恭敬叩谢了法师。贾蓉等小弟兄背地都笑个不住,说:"这样的大排场,我打量拿着妖怪给我们瞧瞧到底是些什么东西,那里知道是这样收罗,究竟妖怪拿去了没有?"贾珍听见骂道:"糊涂东西,妖怪原是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如今多少神将在这里,还敢现形吗!无非把这妖气收了,便不作祟,就是法力了。"众人将信将疑,且等不见响动再说。那些下人只知妖怪被擒,疑心去了,便不大惊小怪,往后果然没人提起了。贾珍等病愈复原,都道法师神力。独有一个小子笑说道:"头里那些响动我也不知道,就是跟着大老爷进园这一日,明明是个大公野鸡飞过去了,拴儿吓离了眼,说得活像。我们都替他圆了个谎,大老爷就认真起来。倒瞧了个很热闹的坛场。"众人虽然听见,那里肯信,究无人住。

  一日,贾赦无事,正想要叫几个家下人搬住园中,看守房屋,惟恐夜晚藏匿奸人。方欲传出话去,只见贾琏进来,请了安,回说今日到他大舅家去听见一个荒信,"说是二叔被节度使参进来,为的是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请旨革职的事。"贾赦听了吃惊道:"只怕是谣言罢。前儿你二叔带书子来说,探春于某日到了任所,择了某日吉时送了你妹子到了海疆,路上风恬浪静,合家不必挂念。还说节度认亲,倒设席贺喜,那里有做了亲戚倒提参起来的。且不必言语,快到吏部打听明白就来回我。"

  贾琏即刻出去,不到半日回来便说:"才到吏部打听,果然二叔被参。题本上去,亏得皇上的恩典,没有交部,便下旨意,说是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苛虐百姓,本应革职,姑念初膺外任,不谙吏治,被属员蒙蔽,着降三级,加恩仍以工部员外上行走,并令即日回京。这信是准的。正在吏部说话的时候,来了一个江西引见知县,说起我们二叔,是很感激的,但说是个好上司,只是用人不当,那些家人在外招摇撞骗,欺凌属员,已经把好名声都弄坏了。节度大人早已知道,也说我们二叔是个好人。不知怎么样这回又参了。想是忒闹得不好,恐将来弄出大祸,所以借了一件失察的事情参的,倒是避重就轻的意思也未可知。"贾赦未听说完,便叫贾琏:"先去告诉你婶子知道,且不必告诉老太太就是了。"贾琏去回王夫人。未知有何话说,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二回 王庆因奸吃官司 龚端被打师军犯_水浒全传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一百零二回 王庆因奸吃官司 龚端被打师军犯

 

  话说王庆见板凳作怪,用脚去踢那板凳。却是用力太猛,闪肭了胁肋,蹲在地下,只叫:"苦也!苦也!"半晌价动价不得。

  老婆听的声唤,走出来看时,只见板凳倒在一边,丈夫如此模样。便把王庆脸上打了一掌道:"郎当怪物!却终日在外面,不顾家里。今晚才到家里一回儿,又做什么来!"王庆道:"大嫂不要取笑。我闪肭了胁肋,了不的!"那妇人将王庆扶将起来。王庆勾着老婆的肩胛,摇头咬牙的叫道:"阿也!痛的慌!"那妇人骂道:"浪弟子,乌歪货!你闲常时只欢喜使腿牵拳,今日弄出来了。"那妇人自觉这句话说错,将纱衫袖儿掩着口笑。王庆听的"弄出来"三个字,恁般疼痛的时节,也忍不住笑,哈哈的笑起来。那妇人又将王庆打了个耳刮子道:"乌怪物!你又想了那里去?"当下妇人扶王庆到床上睡了,敲了一碟核桃肉,旋了一壶热酒,迟与王庆吃了。他自去拴门户,扑蚊虫,下帐子,与丈夫歇息。王庆因腰胁十分疼痛,那椿儿动弹不得,是不必说。

  一宿无话。次早,王庆疼痛兀是不止。肚里思想:"如何去官府面前声喏答应?"挨到午牌时分,被老婆催他出去赎膏药。王庆勉强摆到府衙前,与惯医跌打损伤,朝北开铺子卖膏药的钱老儿买了两个膏药,贴在肋上。钱老儿说道:"都排若要好的快,须是吃两服疗伤行血的煎剂。"说罢,便撮了两服药,递与王庆。王庆向便袋里取出一块银子,约模有钱二三分重,讨张纸儿包了。钱老儿睃着他包银子,假把脸儿朝着东边。王庆将纸懈递来道:"先生莫嫌轻亵,将来买凉瓜儿啖。"钱老儿道:"都排,朋友家如何计较!这却使不得。"一头还在那里说,那只右手儿已是接了纸包,揭开药箱盖,把纸包丢下去了。

  王庆拿了药,方欲起身,只见府西街上走来一个卖卦先一,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撑着一把遮阴凉伞,伞下挂一个纸招牌儿,大书:"先天神数"四字。两旁有十六个小字,写道:

  "荆南李助,十文一数,字字有准,术胜管辂。"

  王庆见是个卖卦的,他已有娇秀这椿事在肚里,又遇着昨日的怪事,他便叫道:"李先生,这里请坐。"那先生道:"尊官有何见教?"口里说着,那双眼睛骨渌渌的把王庆从头上直看至脚下。王庆道:"在下欲卜一数。"李助下了伞,走进膏药铺中,对钱老儿拱手道:"搅扰。"便向单葛布衣袖里,模出个紫檀课筒儿,开了筒盖,取出一个大定铜钱,递与王庆道:"尊官那边去,对天默默地祷告。"王庆接了卦钱,对着炎炎的那轮红日,弯腰唱喏。却是疼痛,弯腰不下。好似那八九十岁老儿,硬着腰,半揖半拱的,兜了一兜,仰面立着祷告。那边李助看了,悄地对钱老儿猜说道:"用了先生膏药,一定好的快。想是打伤的。"钱老道:"他见什么板凳作怪,踢闪了腰肋。适才走来,说话也是气喘。贴了我两个膏药,如今腰也弯得下了。"李助道:"我说是个闪肭的模样。"王庆祷告已毕,将钱递与李助。那李助问了王庆姓名,将课筒摇着,口中念道:

  "日吉辰良,天地开张。圣人作易,幽赞神明。包罗万象,道合乾坤。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今有东京开封府王姓君子,对天买卦。甲寅旬中乙卯日,奉请周易文王先师,鬼谷先师,袁天纲先师,至神至圣,至福至灵,指示疑迷,明彰报应。"

  李助将课筒发了两次,叠成一卦道:"是水电屯卦。"看了六爻动静,便问:"尊官所占何事?"王庆道:"问家宅。"李助摇着头道:"尊官莫怪小子直言!屯者,难也。你的灾难方兴哩。有几句断词,尊官须记着。"李助摇着一把竹骨摺叠油纸扇儿,念道:

  "家宅乱纵横,百怪生灾家未宁。非古庙,即危桥。白虎冲凶官病遭。有头无尾何曾济,见贵凶惊讼狱交。人口不安遭跌蹼,四肢无力拐儿撬。从改换,是非消。逢着虎龙鸡犬日,许多烦恼祸星招。"

  当下王庆对着李助坐地。当不的那油纸扇儿的柿漆臭,把擀罗衫袖儿掩着鼻听他。李助念罢,对王庆道:"小子据理直言。家中还有作怪的事哩。须改过迁居,方保无事。明日是丙辰日,要仔细哩。"王庆见他说得凶险,也没了主意。取钱酬谢了李助。李助出了药铺,撑着伞,望东去了。当有府中五六个公人衙役,见了王庆,便道:"如何在这里闲话?"王庆把见怪闪肭的事说了。众人都笑。王庆道:"列位,若府尹相公问时,须与做兄弟的周全则个。"众人都道:"这个理会得。"说罢,各自散去。

  王庆回到家中,教老婆煎药。王庆要病好,不上两个时辰,把两服药都吃了。又要药行,多饮了几杯酒。不知那去伤行血的药性,都是热的。当晚歇息,被老婆在身边挨挨摸摸,动了火。只是碍着腰痛,动弹不得。怎禁那妇人因王庆勾搭了娇秀,日夜不回,把他寡旷的久了,欲心似火般炽焰起来,怎饶得过他。便去爬在王庆身上,做了个掀翻细柳营。两个直睡到次日辰牌时分,方才起身。梳洗毕,王庆因腹中空虚,暖些酒吃了。正在吃早饭,兀是未完,只听得外面叫道:"都排在家么?"妇人向板壁缝看了道:"是两个府中人。"王庆听了这句话,便呆了一呆。只得放下饭碗,抹抹嘴,走将出来,拱拱手,问道:"二位光降,有何见教?"那两个公人道:"都排,真个受用!清早儿脸上好春色。大爷今早点名,因都排不到,大怒起来。我每兄弟辈替你禀说见怪闪肭的事。他那里肯信。便起一一枝签,差我每两个来请你回话。"把签与王庆看了。王庆道:"如今红了脸,怎好去参见?略停一会儿才好。"那两个公人道:"不干我每的事。太爷立等回话。去迟了,须带累我每吃打。快走,快走!"两个扶着王庆便走。王庆的老婆慌忙走出来问时,丈夫已是出门去了。

  两个公人扶着王庆,进了开封府。府尹正坐在堂中虎皮交椅上。两个公人带王庆上前禀道:"奉老爷钧旨,王庆拿到。"王庆勉强朝上磕了四个头。府尹喝道:"王庆,你是个军健,如何怠玩,不来伺候?"王庆又把那见怪闪肭的事,细禀一遍道:"实是腰肋疼痛,坐卧不宁,行走不动,非敢怠玩。望相公方便。"府尹听罢,又见王庆脸红,大怒喝道:"你这厮专一酗酒为非,干那不公不法的事!今日又捏妖言,欺诳上官。"喝教扯下去打。王庆那里分说得开。当下把王庆打得皮开肉绽,要他招认捏造妖书,煽惑愚民,谋为不轨的罪。王庆昨夜被老婆克剥,今日被官府拷打,真是双斧伐木,死去再醒。吃打不地,只得屈招。府尹录了王庆口词,叫禁子把王庆将刑具枷扭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要问他个捏造妖书,谋为不轨的死罪。禁子将王庆扛抬入牢去了。

  原来童贯密使人分付了府尹,正要寻罪过摆拨他。可可的撞出这节怪事来。那时府中上下人等,谁不知道娇秀这件勾当,都纷纷扬扬的说开去:"王庆为这节事得罪,如今一定不能个活了。"那时蔡京、蔡攸耳朵的颇觉不好听。父子商议,若将王庆性命结果,此事愈真,丑声一发播传。于是密挽心腹官员,与府尹相知的,教他速将王庆刺配远恶军州,以灭其迹。蔡京、蔡攸择日迎娶娇秀成亲。一来遮掩了童贯之羞,二来灭了众人议论。蔡攸之子,左右是呆的,也不知娇秀是处子不是处子。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开封府尹,遵奉蔡太师处心腹密话,随即升厅。那日正是辛酉日。叫牢中提出王庆,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西京管下陕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叫做孙琳、贺吉,监押前去。

  三人出开封府来。只见王庆的丈人牛大户接着,同王庆、孙琳、贺吉,到衙前南街酒店里坐定。牛大户叫酒保搬取酒肉。吃了三杯两盏,牛大户向身边取出一包散碎银两,递与王庆道:"白银三十两,把与你路途中使用。"王庆用手去接道:"生受泰山!"牛大户推着王庆的手道:"这等容易!我等闲也不把银两与你。你如今配去陕州,一千余里,路远山遥,知道你几时回来。你调戏了别人家女儿,却不耽误了自己的妻子。老婆谁人替你养?又无一男半女,田地家产,可以守你。你须立纸休书。自你去后,任从改嫁,日后并无争执。如此方把银子与你。"王庆平日会花费,思想:"我囊中又无十两半斤银两,这陕州如何去得?"左思右算,要那银两使用。叹了两口气道:"罢,罢!"只得写纸休书。牛大户一手接纸,一手交银,自回去了。

  王庆同了两个公人,到家中来,收拾行囊包裹。老婆已被牛大户接到家中去了。把个门儿锁着。王庆向邻舍人家,借了斧凿,打开门户。到里面看时,凡老婆身上穿着的,头上插戴的,都将去了。王庆又恼怒,又凄惨。央间壁一个周老婆子到家,备了些酒食,把与公人吃了。将银十两,送与孙琳、贺吉道:"小人棒疮疼痛,行走不劝。欲将息几日,方好上路。"孙琳、贺吉得了钱,也是应允。怎奈蔡攸处挽心腹催促公人起身。王庆将家伙什物,胡乱变卖了,交还了胡员外家赁房。

  此时王庆的父王砉,已被儿子气瞎了两眼,另居一处。儿子上门,不打便骂。今日闻得儿子遭官司刺配,不觉心痛。教个小厮扶着,走到王庆屋里叫道:"儿子呀!你不听我的训诲,以致如此!"说罢,那双盲昏眼内吊下泪来。王庆从小不曾叫王砉一声爷的,今值此家破人离的时节,心中也酸楚起来,叫声道:"爷!儿子今日遭恁般屈官司!叵耐牛老儿无礼,逼我写了休妻的状儿,才把银子与我。"王砉道:"你平日是爱妻子,孝丈人的。今日他如何这等待你?"王庆听了这两句抢白的话,便气愤愤的不来采着爷,迳同两个公人,收拾城去了。王砉顿足捶胸道:"是我不该来看那逆种!"复扶了小厮自回,不题。

  却说王庆同了孙琳、贺吉,离了东京,赁个僻静所在,调治十余日。棒疮稍愈,公人催促上路。迤里而行,望陕州投奔。此时正是六月初旬,天气炎热,一日止行得四五十里。在路上免不得睡死人床,吃不滚汤。三个人行了十五六日,过了嵩山。一日,正在行走,孙琳用手向西指着远远的山峰,说道:"这座山叫做北邙山,属西京管下。"三人说着话,趁早凉行了二十余里。望见北邙山东有个市镇。只见西面村农,纷纷的投市中去。那市东人家稀少处,丁字儿列着三株大柏树。树下阴荫。只见一簇人亚肩叠背的,围着一个汉子,赤着上身,在那阴凉树下,吆吆喝喝地使棒。三人走到树下歇凉。

  王庆走得汗雨淋漓,满身蒸湿。带着护身枷,挨入人丛中,掂起脚看那汉使棒。看了一歇儿,王庆不觉失口笑道:"那汉子使的是花棒。"那汉正使到热闹处,听了这句话,收了棒看时,却是个配军。那汉大怒,便骂:"贼配军!俺的枪棒远近闻名。你敢开了那乌口,轻慢我的棒,放出这个屁来!"丢下棒,提起拳头,劈脸就打。只见人丛中走出两个少年汉子来,拦住道:"休要动手。"便问王庆道:"足下必是高的。"王庆道:"乱道这一句,惹了那汉子的怒。小人枪棒也略晓得些儿。"

  那边使棒的汉子怒骂道:"贼配军!你敢与我比试罢。"那两个人对王庆道:"你敢与那汉子使合棒。若赢了他,便将这掠下的两贯钱都送与你。"王庆笑道:"这也使得。"分开众人,向贺吉取了杆棒,脱了汗衫,拽起裙子,掣棒在手。众人都道:"你项上带着个枷儿,却如何轮棒?"王庆道:"只这节儿稀罕。带着行枷赢了他,才算手段。"众人齐声道:"你若带枷赢了,这两贯钱一定与你。"便让开路,放王庆入去。

  那使棒的汉,也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王庆道:"列位恩官,休要笑话。"那边汉子明欺王庆有护身枷碍着,吐个门户,唤做蟒蛇吞象势。王庆也吐个势,唤做晴蜓点水势。那汉喝一声,便使棒盖将入来。王庆望后一退。那汉赶入一步,提起棒,向王庆顶门,又复一棒打下来。王庆将身向左一内。那汉的棒打个空,以棒不迭。王庆就那一闪里,向那汉右手一棒劈去,正打着右手腕,把这条棒打落下来。幸得棒下留情,不然把个手腕打断。众人大笑。

  王庆上前执着那汉的手道:"冲撞,休怪!"那汉右手疼痛,便将左手去取那两贯钱。众人一齐嚷将起来道:"那厮本事低丑。适才讲过,这钱应是赢棒的得。"只见在先出尖上前的两个汉子,劈手夺了那汉两贯钱,把与王庆道:"足下到敝庄一叙。"那使棒的拗众人不过,只得收拾了行仗,望镇上去了。众人都散。

  两个汉子邀了王庆,同两个公人,都戴个凉笠子,望南抹过两三座林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两个汉子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入到草堂。叙礼罢,各人脱下汗衫麻鞋,分宾主坐下。

  庄主问道:"列位都像东京口气。"王庆道了姓名,并说被府尹陷害的事。说罢,请问二位高姓大名。二人大喜。那上面坐的说道:"小可姓龚,单名个端字。这个是舍弟,单名个正字。舍下祖居在此。因此这里叫做龚家村。这里属西京新安县管下。"说罢,叫庄各替三位瀚濯那湿透的汗衫。先汲凉水来解了暑渴。引三人到耳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吃了见成点心。然后杀鸡宰鸭,煮豆摘桃的置酒管待。

  庄客重新摆设,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切断的壮葱,然后搬出菜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龚端请王庆上面坐了,两个公人一代儿坐下,龚端和兄弟在下面备席。庄客筛酒。王庆称谢道:"小人是个犯罪囚人。感蒙二位错爱,无端相扰,却是不当。"龚端道:"说那里话!谁人保得没事?那个带着酒食走的?"

  当下猜枚行令。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前后左右,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个主儿。小可弟兄两个,也好使些拳棒,压服众人。今春二月,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弟兄到那边耍子,与彼村一个人,唤做黄达,因赌钱斗口。被那厮痛打一顿。俺弟兄两个也赢不得他。黄达那厮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适才见都排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愿拜都排为师父。求师父点拨愚弟兄,必当重重酬谢。"王庆听罢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同弟,随即拜王庆为师。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乘凉歇息。

  次日天明,王庆乘着早凉,在打麦场上点拨龚端拽拳使腿。只见外面一个人,背叉着手,踱将进来,喝道:"那里配军,敢到这里卖弄本事?"只因走进这个人来,有分教:王庆重种大祸胎,龚端又结深仇怨。真是:祸从浮浪起,辱因赌博招。毕竟走进龚端庄里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回 王医生淋漓谈父子 梁顶粪恩爱割夫妻_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清)吴趼人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一百○一回 王医生淋漓谈父子 梁顶粪恩爱割夫妻

 

  "幸喜马车走得快,不多几时,便到了金利源码头了。卜子修连忙先下了车,垂手站着,等道台下车时,他还回道:'是大人叫卑职坐的。'道台看了他一眼,只得罢了。后来他在巡防局里没有事办,便常常与些东洋车夫为难,又每每误把制造局委员、司事的包车夫拿了去,因此大家都厌恶了他,有起事情来,偏偏和他作对。他自己也觉得乏味了,便托人和道台说,把他调到城里东局去,一直当差到此刻,也算当得长远的了。这个便是卜子修的来历。"

  且慢!从九十七回的下半回起叙这件事,是我说给金子安他们听的,直到此处一百一回的上半回,方才煞尾。且莫问有几句说话,就是数数字数,也一万五六千了。一个人哪里有那么长的气?又哪个有那么长的功夫去听呢?不知非也,我这两段故事,是分了三四天和子安们说的,不过当中说说停住了,那些节目,我懒得叙上,好等这件事成个片段罢了。

  这三四天功夫,早又有了别的事了。

  原来这两天苟才又病了,去请端甫,端甫推辞不去。苟才便写个条子给继之,请继之问他是何缘故。继之便去找着端甫,问道:"听说苟观察来请端翁,端翁已经推掉了?"端甫道:"不错,推掉了。"继之道:"端翁,你这个就太古板了。他这个又不是不起之症,你又何必因一时的疑心,就辞了人家呢?"端甫道:"不起之症,我还可以直说。他公馆里住着一个要他命的人,叫我这做医生的,如何好过问!我在上海差不多二十年了,虽然没甚大名气,却也没有庸医杀人的名声,我何苦叫他栽我一下!虽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但是现在的世人,总是人云亦云的居多,况且他家里人既然有心弄死他,等如愿以偿之后,贼人心虚,怕人议论,岂有不尽力推在医生身上之理?此刻只要苟观察离了他公馆,或者住在宝号,或者径到我这里住下,二十天、半个月光景,我可以包治好了。要是他在公馆里请我,我一定不去的。"继之听了,倒也没得好说,只得辞了出来,便去找苟才。

  其实苟才没甚大病,不过仍是怔忡气喘罢了。继之见面之下,只得说端甫这个人,是有点脾气的,偶然遇了有甚不如意的事,莫说请出门,就是到他那里门诊,他也不肯诊的,说是心绪不宁,恐怕诊乱了脉,误了人家的事。苟才道:"这个倒好,这种医生才难得呢。等他心绪好了再请他。"说话时,苟才儿子龙光走进来,和继之请过安,便对苟才道:"前天那个人又来了,在那屋里等着,家人们都不敢来回。"苟才道:"你在这里陪着吴老伯。"又对继之道:"继翁请宽坐,我去去就来。"说罢,自出去了。

  继之不免和龙光问长问短,又问公馆里有几位老夫子及令亲。龙光道:"从前人多,现在只有帐房先生丁老伯、书启老夫子王老伯;至于舍亲等人,早年就都各回旗去了。此刻没有甚么。"继之忽然心中一动道:我何妨设一个法,试探试探他看呢?因问道:"尊大人的病,除了咳喘怔忡,还有甚么病?近来请那一位先生?"龙光道:"一向是请的老伯所荐的王端甫先生。这两天请他,不知怎的,王先生不肯来了。昨天今天都是请的朱博如先生。"继之道:"是那一位荐的?"龙光道:"没有人荐的,不过在报上看见告白,请来的罢了。老伯有甚朋友高明的,务求再荐一两个人,好去请教请教,也等家父早日安痊。"继之又想了一想道:"尊大人这个病是不要紧的,不过千万不要吃错了东西。据我听见的,这个咳喘怔忡之症,最忌的是鲍鱼。"龙光道:"什么鲍鱼?"继之道:"就是海味铺里卖的鲍鱼,还有洋货铺子里卖那个东洋货,是装了罐子的。这东西吃了,要病势日深的。"刚说完了话,苟才已来了。龙光站起来,俄延了一会,就去了。

  继之和苟才略谈了一会,也就辞回号里,对我们众人谈起朱博如来。管德泉道:"朱博如,这个名字熟得很,是在那里见过的。"金子安道:"就是甚么兼精辰州符,失物圆光的那个,天天在报上上告白的,还有谁!"德泉道:"哦!不错了。然而苟观察何以请起这种医生来?"继之道:"他化了钱,自然是爱请谁请谁,谁还管得了他。我不过是疑心端甫那句说话。他家里说共一个儿子,一个帐房,一个书启,是那个要弄死他?这件事要做,只有儿子做。说起愤世嫉俗的话来,自然处处都有枭獍;但是平心而论,又何必人人都是枭獍呢?何况龙光那孩子,心里我不得而知;看他外貌,不象那样人。我今天已下了一个探听的种子,再过几天,就可以探听出来了。"我道:"怎么探听有种子的?"继之道:"你且不要问,你记着,下一个礼拜,提我请客。"我答应了。

  光阴似箭,转瞬又过了一礼拜了。继之便叫我写请客帖子,请的苟才是正客,其次便是王端甫,余下就是自己几个人。并且就请在自己号里,并不上馆子。下午,端甫先来,问起:"请客是甚意思,可是又要我和苟观察诊脉?"继之道:"并不,我并且代你辩得甚好的。你如果不愿意,只说自己这两天心绪不宁。向来心绪不宁,不肯替人诊脉的就是了。"不多一会,苟才也来了。大家列坐谈天。苟才又央及端甫诊脉。端甫道:"诊脉是可以,方子可不敢开,因为近来心绪不宁,恐怕开出来方子不对。"苟才道:"不开方不要紧,只要赐教脉象如何?"端甫道:"这个可以。"苟才便坐了过来,端甫伸出三指,在苟才两手上诊了一会道:"脉象都和前头差不多,不过两尺沉迟一点,这是年老人多半如此,不要紧的。"苟才道:"不知应该吃点甚么药?"端甫道:"这个,实在因为心绪不安,不敢乱说。"苟才也就罢了。

  一会儿,席面摆好了,继之起身把盏让坐。酒过三巡,上过鱼翅之后,便上一碗清醣恪<讨溃骸罢馐俏艺飧龀幽檬值囊谎贰!彼蛋眨鬃砸灰痪瓷狭狡9恫诺溃骸翱上д舛鳎艺饬教斐缘哪辶恕!奔讨耍丈槐洌芽曜油郎弦桓椤9恫挪辉踝牛晃宜渚踝帕耍蛭讨耸保忻挥邪讯粤馑档幕案嫠呶遥砸材涿睢R蛭使恫诺溃骸跋肜词嵌俣俪哉飧觯俊惫恫诺溃骸罢恰R蛭且缴凳且喑员悴乓椎煤茫运蔷投俣俑艺飧龀浴!倍烁Φ溃骸熬荨妒澄锉静荨罚舛魇亲桃醯模胝绮幻律趺聪喔桑≌庥制媪耍 BR>
  继之问苟才道:"公子今年贵庚多少了?"苟才道:"二十二岁了。"继之道:"年纪也不小了,何不早点代他弄个功名,叫他到外头历练历练呢?"苟才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并且他已经有个同知在身上。等过了年,打算叫他进京办个引见,好出去当差。"继之道:"这又不是拣日子的事情,何必一定要明年呢?"苟才笑道:"年里头也没有甚么日子了。"端甫是个极聪明、极机警的人,听了继之的话,早已有点会意,便笑着接口道:"我们年纪大的人,最要有自知之明。大凡他们年轻的少爷奶奶,看见我们老人家,是第一件讨厌之物。你看他脸上十分恭顺,处处还你规矩;他那心里头,不知要骂多少老不死、老杀才呢!"说得合席人都笑了。端甫又道:"我这个是在家庭当中阅历有得之言,并不是说笑话。所以我五个小儿,没有一个在身边,他们经商的经商,处馆的处馆,虽是娶了儿媳,我却叫他们连媳妇儿带了去。我一个人在上海,逍遥自在,何等快活!他们或者一年来看我一两趟,见了面,那种亲热要好孝顺的劲儿,说也说不出来,平心而论,那倒是他们的真天性了。何以见得呢?大约父子之间,自然有一分父子的天性。你把他隔开了,他便有点挂念,越隔得远,越隔得久,越是挂念的利害,一旦忽然相见,那天性不知不觉的自然流露出来。若是终年在一起的,我今天恼他做错了一件甚么事,他明天又怪我骂了他那一项,久而久之,反为把那天性汩没了。至于他们做弟兄的,尤其要把他远远的隔开,他那友于之请才笃。若是住在一起,总不免那争执口角的事情,一有了这个事情,总要闹到兄弟不和完结。这还是父母穷的话。若是父母有钱的,更是免不了争家财,争田舍等事。若是个独子呢,他又恼着老子在前,不能由得他挥霍,他还要恨他老子不早死呢!"说着,又专对苟才说道:

  "这是兄弟泛论的话,观察不要多心。"

  苟才道:"议论得高明得很,我又多心甚么。兄弟一定遵两位的教,过了年,就叫小儿办引见去。"继之道:"端翁这一番高论,为中人以下说法,是好极了!"端甫道:"若说为中人以下说法,那就现在天下算得没有中人以上的人。别的事情我没有阅历,这家庭的阅历是见得不少了。大约古圣贤所说的话,是不错的。孟夫子说是:'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贼恩之大者。'此刻的人却昧了这个道理,专门责善于其子。这一着呢,还不必怪他,他期望心切,自然不免出于责善一类。最奇的,他一面责善,一面不知教育。你想,父子之间,还有相得的么。还有一种人,自己做下了多少男盗女娼的事,却责成儿子做仁义道德,那才难过呢!'谈谈说说,不觉各人都有了点酒意,于是吃过稀饭散坐。苟才因是有病的人,先辞去了。

  继之才和端甫说起,前两天见了龙光,故意说不可吃鲍鱼的话,今日苟才便说吃得腻了,看来这件事竟是他儿子所为。端甫拍手道:"是不是呢,我断没有冤枉别人的道理!但是已经访得如此确实,方才为甚不和他直说,还是那么吞吞吐吐的?你看苟才,他应酬上很象精明,但是于这些上头,我看也平常得很,不见得他会得过意来。"继之道:"直说了,恐怕有伤他父子之情呢。"端甫跳起来道:"罢了,罢了!不直说出来,恐怕父子之情伤得更甚呢!"继之猛然省悟道:"不错,不错。我明天就去找他,把他请出来,明告诉他这个底细罢。"端甫道:"这才是个道理。"又谈了一会,端甫也辞去了。一宿无话。

  次日,继之便专诚去找苟才。谁知他的家人回道:"老爷昨天赴宴回来,身子不大爽快,此刻还没起来。"继之只得罢了。过一天再去,又说是这两天厌烦得很,不会客,继之也只得罢休。谁知自此以后,一连几次,都是如此。继之十分疑心,便说:"你们老爷不会客,少爷是可以会客的,你和我通报通报。"那家人进去了一会,出来说请。继之进去,见了龙光,先问起:"尊大人的病,为甚连客都不会了?不知近日病情如何?"龙光道:"其实没甚么;不过医生说务要静养,不可多谈天,以致费气劳神,所以小侄便劝家父不必会客。五庶母留在房里,早晚伏侍。方才睡着了,失迎老伯大驾!"继之听说,也不能怎样,便辞了回来。过一天,又写个条子去约苟才出来谈谈,讵接了回条,又是推辞。继之虽是疑心,却也无可如何。

  光阴如驶,早又过了新年。到了正月底边,忽然接了一张报丧条子,是苟才死了。大家都不觉吃了一惊。继之和他略有点交情,不免前去送殡,顺便要访问他那致死之由,谁知一点也访不出来。倒是龙光哭丧着脸,向继之叩头,说上海并无亲戚朋友,此刻出了大事,务求老伯帮忙。继之只得应允。

  到了春分左右,北河开了冻,这边号里接到京里的信,叫这边派人去结算去年帐目。我便附了轮船,取道天津。此时张家湾、河西务两处所设的分号,都已收了,归并到天津分号里。天津管事的是吴益臣,就是吴亮臣的兄弟。我在天津盘桓了两日,打听得文杏农已不在天津了,就雇车到京里去。此时京里分号,已将李在兹辞了,由吴亮臣一个人管事。我算了两天帐目,没甚大进出,不过核对了几条出来,叫亮臣再算。

  我没了事,就不免到琉璃厂等处逛逛。顺便到山会邑馆问问王伯述踪迹,原来应畅怀倒在那里,伯述是有事回山东去了。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年,在畅怀那里坐着,畅怀和我介绍,代通姓名。原来这个人是旗籍,名叫喜润,号叫雨亭,是个内阁中书。这一天拿了一个小说回目,到应畅怀这边来,要打听一件时事,凑上对一句。原来京城里风气,最欢喜诌些对子及小说回目等,异常工整,诌了出来,便一时传诵,以为得意。但是诌的人,全是翰林院里的太史公。这位喜雨亭中书有点不服气,说道:"我不信只有翰林院里有人才,我们都彀他不上。"因得了一句,便硬要对一句,却苦于没有可对的事情。我便请教是一句甚么。畅怀道:"你要知道这一句,却要先知道这桩事情的底细才有味。"我道:"那就费心你谈谈。"

  畅怀道:"有一位先生,姓温,号叫月江。孟夫子说的:'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位温月江先生,却是最喜的是为人师,凡有来拜门的,他无有不笑纳;并且视贽礼之多少,为情谊之厚薄。生平最恼的是洋货,他非但自己不用,就是看见别人用了洋货,也要发议论的。有一天,他又收了一个门生,预先托人送过贽礼,然后谒见。那位门生去见他时,穿了一件天青呢马褂,他便发话了,说甚么:'孟子说的: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若是服夷之服,简直是变于夷了。老弟的人品学问,我久有所闻,是很纯正的;但是这件马褂,不应该穿。我们不相识呢,那是彼此无从切磋起;今日既然忝在同学,我就不得不说了。'那门生道:'门生这件马褂,还是门生祖父遗下来的。门生家寒,有了两个钱,买书都不够,那里来得及置衣服。象这个马褂,门生一向都不敢穿的,因为系祖父遗物,恐怕穿坏了,无以对先人;今天因为拜见老师,礼当恭敬的,才敢请出来用一用。'温月江听了,倒肃然起敬起来,说道:'难得老弟这一点追远之诚,一直不泯,真是可敬!我倒失言了。'那门生道:'门生要告禀老师一句话,不知怕失言不怕?'温月江道:'请教是甚么话?但是道德之言,我们尽谈。'那门生道:'门生前天托人送进来的贽礼一百元,是洋货!'温月江听了,脸红过耳,张着口半天,才说道:'这,这,这,这,这,可,可,可,可,可不是吗!我,我,我马上就叫人拿去换了银子来了。'

  "自从那回之后,人家都说他是个臭货。但是他又高自位置,目空一切,自以为他的学问,谁都及不了他。人家因为他又高又臭,便上他一个徽号,叫他做梁顶粪,取最高不过屋梁之顶,最臭不过是粪之义。那年温月江来京会试,他自以为这一次礼闱一定要中、要点的,所以进京时就带了家眷同来。来到京里,没有下店,也不住会馆,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可巧那朋友家里,已经先住了一个人,姓武,号叫香楼,却是一位太史公。温月江因为武香楼是个翰林,便结交起来。等到临会场那两天,温月江因为这朋友家在城外,进场不便,因此另外租了考寓,独自一人住到城里去。这本来是极平常的事情,谁知他出场之后,忽然出了一个极奇怪的变故。"

  正是:白战不曾持寸铁,青巾从此晋头衔。未知出了甚么变故,且待下回再记。

 

 

醉堂第一才子书三国志 罗贯中原著  毛伦、毛宗岗批评-第一百一回 出陇上诸葛妆神 奔剑阁张中计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第一百一回 出陇上诸葛妆神 奔剑阁张中计

 

  【总批:或谓武侯妆神作怪,不过为割麦之计,毋乃为人所笑?予曰:不然。今天下之妆神作怪者,大抵类此矣。书符遣将,祷雨祈晴,使人群相尊奉,称其道法,无他故也,重口食也;烧丹炼药,却老延年,使人转相传述,指曰仙翁,无他故也,重口食也;杖锡升座,讲佛谈禅,使人疑为慧远再来,生公复出,无他故也,重口食也;歌姬舞妓,尽态极妍,使人疑为天上飞琼,山中神女,无他故也,重口食也;翰墨丹青,琴棋诸艺,穷工巧,竭智悉能,使人疑其笔下有神,腕中有鬼,无他故也,重口食也;星卜堪舆,医方杂术,推吉论凶,知生决死,使人疑其胸罗阴阳,心通造化,无他故也,重口食也。推而准之,比比皆是,何独笑一武侯哉?

  劳师远征,动以年岁,杨仪请立换班之法,可谓善矣。然使及期而不代,此连称、管至父之所以作乱于齐也。一旦大敌猝临,新军未至,不从权则无以应敌,欲从权则又恐失信于我军。当此之时,将何法以处之乎?而武侯则更有妙术焉。以为我欲从权,而人必以我为失信,惟我不失信,而人乃乐于从权。于是不以驱之载者督其战,正以遣之去者鼓其战。《易》曰:"悦以先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武侯其得此道也夫!

  君子读书至此,而叹粮之为累大也。民以食为天,兵亦以食为天。侯割陇上之麦,迫于无粮耳。司马懿之不战,亦曰粮尽而彼自退耳。郭淮之请断剑阁,又曰截其粮道,则彼自乱耳。前者苟安之被责而兴谤,不过以解粮之过期;今者李严之遗书以相欺,亦不过为运粮之有缺。嗟呼!兵之需饷如此,而饷之艰难又如此,然则将如之何哉?故国家兵未足必先足食,食不足无宁去兵。

  吓司马懿,则孔明之外又有孔明。东西南北一人化作四人,何其多而幻也!诱张,则魏延之外止有关兴,关兴之外止有魏延。轮流转换,两人只是两人,何其少而穷也!非多而幻,须吓司马懿不得;非少而穷,亦诱 张不得。

  假张飞两度撮空,假姜维一悉窃冒,假孔明四面分身,前后可称三绝。罾口川中捕一活鱼,鱼腹浦边放一生鹿,木门道上获一死獐,前后又可称三绝。】


  却说孔明用减兵添灶之法,退兵到汉中;司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赶,亦收兵回长安去了;因此罢兵不曾折了一人。孔明大赏三军已毕,回到成都,入见后主,奏曰:"老臣出了祁山,欲取长安,承陛下降诏召回,不知有何大事?"后主无言可对,【夹批:活画一昏庸之主。】良久,乃曰:"朕久不见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特诏同,一无他事。"【夹批:又来说谎。】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谗谮,言臣有异志也。"【夹批:一语道着。】后主闻言,默然无语。【夹批:活画一昏庸之主。】孔明曰:"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报。今若内有奸邪,臣何能讨贼乎?"后主曰:"朕因过听宦官之言,一时召回丞相。今日茅塞方开,悔之不及矣。"【夹批:活画一昏庸之主。】孔明遂唤众宦官究问,方知是安流言,急令人补之,已投魏国去了。孔明将妄奏的宦官诛戮,余皆废出宫外;又深责蒋琬、费等不能觉察奸邪,规谏天子。【夹批:责攸之、、允等之咎,《前出师表》已言之矣。】二人唯唯服罪。孔明拜辞后主,复到汉中,一面发檄令李严应付粮草,仍运赴军前;一面再议出师。杨仪曰:"前数兴兵,军力疲敝,粮又不继;今不如分兵两班,以三个月为期;且如二十万之众,只领十万出祁山,住了三个月,却教这十万替回,循环相辅。若此则兵力不乏,然后徐徐而进,中原可图矣。"【夹批:轮流更换之法,使兵不苦于进征,"三年破斧"之诗,可以勿作矣。】孔明曰:"此言正合我意。吾伐中原,非一朝一夕之事,正当为此长久之计。"【夹批:死而后已,曷计其年。】遂下令分兵两班,限一百日为期,循环相转,【夹批:所谓"及瓜期而代"。】违限者按军法处治。

  建兴九年春二月,【夹批:此处忽点时序,正与后文四月麦熟相应。】孔明复出师伐魏。时魏太和五年也。【夹批:以上按过蜀汉,再叙魏国。】魏主曹睿知孔明又伐中原,急召司马懿商议。懿曰:"今子丹已亡,臣愿竭一人之力,剿除寇贼,以报陛下。"【夹批:贼反以汉为贼。贼者,汉之贼;汉者,亦贼之贼也。】睿大喜,设宴待之。次日,人报蜀兵寇急。【夹批:贼反以伐为寇,有巡检为强盗所擒,而巡检呼盗为爷爷,盗骂巡检为强盗者,其犹此乎?】睿即命司马懿出师御敌,亲排銮驾送出城外。【夹批:司马懿渐渐与曹操相似。】懿辞了魏主,径到长安,大会诸路人马,计议破蜀兵之策。张 曰:"吾愿引一军去守雍、,以拒蜀兵。"懿曰:"前军不能独当孔明之众,而又分兵为前后,非胜算也。不如留兵守上,余众悉往祁山。公肯为先锋否?"【夹批:懿之资张,犹真之资王双。】大喜曰:"吾素怀忠义,欲尽心报国,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重任,虽万死不辞!"【夹批:说出一"死",为之兆也。】于是司马懿令张 为先锋,总督大军。又令郭淮守陇西诸郡,其余众将各分道而进。前军哨马报说:"孔明率大军望祁山进发,前部先锋王平、张嶷径出陈仓,过剑阁,由散关望斜谷而来。"【夹批:蜀兵之来,却在魏兵一边叙出。】司马懿谓张 曰:"今孔明长驱大进,必将割陇西小麦,以资军粮。汝可结营祁山,吾与郭淮巡略天水诸郡,以防贼兵割麦。"【夹批:谨防偷麦,贼一发以汉为贼。】领诺,遂领四万兵守祁山。懿引大军望陇西而去。【夹批:以上按过司马,以下再叙武侯。】

  却说孔明兵至祁山,【夹批:此是五出祁山。】安营已毕,见渭滨已有魏兵提备,乃谓诸将曰:"此必是司马懿也。即今营中乏粮,履遣人催并李严运米应付,却只是不到。【夹批:预为李严赚武侯伏笔。】吾料陇上麦熟,可密引兵割之。"于是留王平、张嶷、吴班、吴懿四将守祁山营,孔明自引姜维、魏延等诸将前到卤城。卤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开城出降。【夹批:先声夺人。】孔明抚慰毕,问曰:"此时何处麦熟?"太守告曰:"陇上麦已熟。"孔明乃留张翼、马忠守卤城,自引诸将并三军望陇上而来。前军回报说:"司马懿引兵在此。"孔明惊曰:"此人预知吾来割麦也。"【夹批:亦算是绝粮道。】即沐浴更衣,【夹批:读者至此,必谓又如拜井出泉故事,祷之于天,以求食也。】推过一般三辆四轮车来,车上俱要一样妆饰。此车乃孔明在蜀中预先造下的。【夹批:与黑油车又自不同。】当下令姜维引一千军护车,五百军擂鼓,伏在上之后;【夹批:第一路。】马岱在左,魏延在右,亦各引一千军护车,五百军擂鼓。【夹批:第二、第三路。】每一辆车,用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发仗剑,手执七星皂酰谧笥彝瞥怠span class="q">【夹批:又来作怪。】三人各受计,引兵推车而去。孔明又令三万军各执镰刀驮绳,伺候割麦。【夹批:原来妆妖作怪,只是为此。】却选二十四个精壮之士,各穿皂衣,披发跣足,仗剑簇拥四轮车,为推车使者。令关兴结束做天蓬模样,【夹批:是《西游记》猪八戒名色。○今之打劫东西者,往往搽画头脸,想亦用此法也。】手执七星皂酰叫杏诔登啊?酌鞫俗谏希河础BR>
  哨探军见之大惊,不知是人是鬼,【夹批:在众人眼中,写一作怪跷蹊之孔明。】火速报知司马懿。懿自出营视之,只见孔明簪冠鹤氅,手摇羽扇,端坐于四轮车上;左右二十四人,披发仗剑;前面一人,手执皂酰铺焐褚话恪span class="q">【夹批:又像七星坛前祭风时形状。○又在司马懿眼中写一作怪跷蹊之孔明。】懿曰:"这个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拨二千人马吩咐曰:"汝等疾去,连车带人,尽情都捉来!"【夹批:诸葛妆神,司马又要捉鬼。】魏兵领命,一齐赶来。孔明见魏兵追赶来,便教回车,遥望蜀营,缓缓而行。魏兵皆骤马追赶,【夹批:《西厢》曲云:"马儿慢慢行,车见紧紧随。"今却是车儿慢慢行,马儿紧紧随矣。】但见阴风习习,冷雾漫漫。尽力赶了一程,追之不上。【夹批:是《西游记》孙行者神通。】各人大惊,都勒住马言曰:"奇怪!我等急急赶了三十里,只见在前,追之不上,如之奈何?"孔明见魏兵不追,又令推车过来,朝着魏兵歇下。【夹批:一发作怪,倒好耍子。】魏兵犹豫良久,又放马过来。孔明复回车慢慢而行。魏兵又赶了二十里,只见在前,不曾赶上,【夹批:竟似海上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尽皆痴呆。孔明教回过车,朝着魏兵,推车倒行。【夹批:一发作怪,倒好耍子。】魏兵又欲追赶。后面司马懿自引一军到。传令曰:"孔明善会八门遁甲,能驱六丁六甲之神。此乃六甲天书内'缩地'之法也,【夹批:借司马懿口中下一脚注。】众军不可追之。"众军方勒马回时,左势下战鼓大震,一彪军杀来,懿急令兵拒之。只见暑兵队里二十四人,披发仗剑,皂衣跣足,拥出一辆四轮车,车上端坐孔明,簪冠鹤氅,手摇羽扇。【夹批:又是一个孔明,与前却是两个孔明,作怪之极。】懿大惊曰:"方那个车上坐着孔明,赶了五十里,追之不上,如何这里又有孔明?怪哉!怪哉!"【夹批:不知遁甲天书中,可有此等变化?】言未毕,右势下战鼓又鸣,一彪军杀来,四轮车上亦坐着一个孔明,左右亦有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法仗剑,拥车而来。【夹批:叙法比前变。又是一个孔明,与前却是三个孔明,作怪之极。】懿心中大疑,回顾诸将曰:"此必神兵也!"【夹批:疑是六丁六甲变的。】众军心下大乱,不敢交战,各自奔走。正行之际,忽然鼓声大震,又一彪军杀到:当先一辆四轮车,孔明端坐于上,左右推车使者同前一般。【夹批:又是一个孔明,与前却是四个孔明,作怪之极。○叙法又变。】魏兵无不骇然。司马懿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蜀兵多少,十分惊惧,急急引兵奔入上,闭门不出。【夹批:一个孔明当不起,又生出无数孔明。司马懿真要吓杀也。】此时孔明早令三万精兵将陇上小麦割尽,运赴卤城打晒去了。【夹批:今人虽有吃食意智,却算不出这等神通。】

  司马懿在上城中,三日不敢出城。【夹批:此时麦已晒干矣。】后见蜀兵退去,方敢令军出哨。于路捉得一蜀兵,来见司马懿。懿问之,其人告曰:"某乃割麦之人,因走失马匹,被捉前来。"懿曰:"前者是何神兵?"【夹批:竟道是神兵。】答曰:"三路伏兵,皆不是孔明,乃姜维、马岱、魏延也。【夹批:借蜀兵口中注明。】每一路只有一兵军护车,五百兵擂鼓,只是先来诱阵的车上乃孔明也。"【夹批:又注明一句。】懿仰天长叹曰:"孔明有神出鬼没之机!"忽报副都督郭淮入见。懿接入,礼毕。淮曰:"吾闻蜀兵不多,现在卤城打麦,可以击之。"懿细言前事。淮笑曰:"只瞒过一时;今已识破,何足道哉!【夹批:只怕到底识不破。】吾引一军攻其后,公引一军攻其前,卤城可破,孔明可擒矣。"懿从之,遂分兵两路而来。【夹批:如今不怕鬼了。】

  却说孔明引军在卤城打晒小麦,忽唤诸将听令曰:"今夜敌人必来攻城。吾料卤城东西麦田之内,足可伏兵,【夹批:割了麦去止剩光地,正好屯兵。】谁敢为我一往?"姜维、魏延、马忠、马岱四将出曰:"某等愿往。"孔明大喜,乃命:"姜维、魏延各引二千兵,伏于东南西北两处;马岱、马忠各引二千兵,伏在西南东北两处,【夹批:前是四个孔明,今亦是四面埋伏。】只听炮响,四角一齐杀来。"四将引兵,受计去了。孔明自引百余人,各带火炮出城,伏在麦田之内等候。

  却说司马懿引兵径到卤城下,日已昏黑,乃谓诸将曰:"若白日进兵,城中必有准备;今可乘夜晚攻之。【夹批:只怕夜里有鬼。】此处城低壕浅,可便打破。"遂屯兵城外。一更时分,郭淮亦引兵来。两下合兵,一声鼓响,把卤城四面围得铁桶相似。城上万弩齐发,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进。忽然魏军中信炮连声,三军大惊,又不知何处兵来。【夹批:先闻炮声,又恐是驱使雷神。】淮令人去麦田搜时,四角上火光冲天,喊声大震,四路蜀兵一齐杀至。卤城四门大开,城内兵杀出,里应外合,大杀了一阵,魏兵死者无数。【夹批:是被天蓬元帅击死了。】司马懿引败兵奋死突出重围,占住了山头。郭淮亦引败兵奔到山后扎住。孔明入城,令四将于四角上安营。【夹批:犄角之势。】郭淮告司马懿曰:"今与蜀兵相持许久,无策可退。目下又被杀了一阵,折伤三千余人,【夹批:折兵之数,在郭淮口中补出。】若不早图,日后难退矣。"懿曰:"当复如何?"淮曰:"可发檄文调雍、凉人马,并力剿杀。吾愿引军袭剑阁,截其归路,使彼粮草不通,【夹批:武侯割陇上之麦,所重在粮;郭淮欲截剑阁之路:亦所重在粮。】三军慌乱,那时乘势击之,敌可灭矣。"懿从之,及发檄文星夜往雍、凉调拨人马。不一日,大将孙礼引雍、凉诸郡人马到。懿即令孙礼约会郭淮去袭剑阁。【夹批:与前之袭街亭一样算计。】

  却说孔明在卤城相拒日久,不见魏兵出战,乃唤马岱、姜维入城听令曰:"今魏兵守住山险,不与吾战,一者料吾麦尽无粮,二者令兵去袭剑阁,断吾粮道也。汝二人各引一万军,先去守住险要,魏兵见有准备,自然退去。"【夹批:与前之使马谡、王平守街亭一样算计。】二人引兵去了。长史杨仪入帐告曰:"向者丞相令大兵一百日一换,今已限足,汉中兵已出川口,前路公文已到,只待会兵交换,见存八万军,内四万该与换班。"孔明曰:"既有令,便教速行。"众军闻知,各各收拾起程。【夹批:军士思家,归心如箭。】忽报孙礼引雍、凉人马二十万来助战,去袭取剑阁,司马懿自引兵来攻卤城了。蜀兵无不惊骇。【夹批:欲归不得,惊骇可知。】杨仪入告孔明曰:"魏兵来得甚急,丞相可将换班军且留下退敌,待新来兵到,然后换之。"【夹批:杨仪是老实算计。】孔明曰:"不可。吾用兵命将,以信为本。既有令在先,岂可失信?且蜀兵应去者,皆准备归计,其父母妻子依扉而望。吾今便有大难,决不留他。"即传令教应去之兵,当日便行。【夹批:武侯是巧妙机权,着实要他去,正是着实不要他去也。】众军闻之,皆大呼曰:"丞相如此施恩,我等愿且不回,各舍一命,大杀魏兵,以报丞相!"【夹批:方知武侯几句抚慰言语,赛过一纸催督公文。】孔明曰:"尔等应该还家,岂可复留于此?"【夹批:妙在只是打发他去,却是不留之留。】众军皆欲出战,不愿回家。【夹批:越打发他,越不肯去。】孔明曰:"汝等既要与我出战,可出城安营,待魏兵到,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劳之法也。"【夹批:要去时便再三遣归,不去时便立刻要战,足见机权之妙。】众兵领命,各执兵器,欢喜出城,列阵而待。

  却说西凉人马倍道而来,走的人马困乏;方欲下营歇息,被蜀兵一拥而进,人人奋勇,将锐兵骁,雍、凉兵抵敌不住,望后便退。蜀兵奋力追杀,杀得那雍、凉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夹批:以少胜众,全亏以逸待劳。】孔明出城,收聚得胜之兵,入城赏劳,忽报永安李严有书告急。孔明大惊,拆封视之。书云:

  近闻东吴令人入洛阳,与魏连和;令吴取蜀,幸吴尚未起兵。今严探知消息,伏望丞相,早作良图。

  孔明览毕,甚是惊疑,乃聚众将曰:"若东吴兴兵寇蜀,吾须索速回也。"【夹批:试令读《三国》者掩卷猜之,谓书中之言真乎?假乎?若曰真也,则洛阳有此消息,何不知会司马懿?而今司马懿一边曾不闻也?】即传令,教:"祁山大寨人马且退回西川。司马懿知吾屯军在此,必不敢追赶。"于是王平、张嶷、吴班、吴懿,分兵两路,徐徐退入西川去了。 张见蜀兵退去,恐有计策,不敢来追,乃引兵来见司马懿曰:"今蜀兵退去,不知何意?"懿曰:"孔明诡计极多,不可轻动。【夹批:惊弓之鸟。】不如坚守,待他粮尽,自然退去。"大将魏平出曰:"蜀兵拔祁山之营而退,正可乘胜追之。都督按兵不动,畏蜀如虎,【夹批:卧龙亦是卧虎。】奈天下笑何?"懿坚执不从。

  却说孔明知祁山兵已回,遂唤马忠、杨仪入帐,授以密计,先引一万弓弩手,去剑阁、木门道,两下埋伏;若魏兵追到,听吾炮响,急滚下木石,先截其去路,两头一齐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夹批:此处授计,明白叙出,与前回文法不同。】又唤魏延、关兴引兵断后,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内乱堆柴草,虚放烟火。大兵尽望木门道而去。【夹批:去得井井有条。】魏营巡哨兵来报司马懿曰:"蜀兵大队已退,但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兵。"懿自往视之,见城上插旗,城中烟起,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已退,谁敢追之?"【夹批:方知旌旗烟火非拒其追,正诱其追也。】先锋 张曰:"吾愿往。"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曰:"都督出关之时,命吾为先锋;今日正是立功之际,【夹批:正是效死之日。】却不用吾,何也?"懿曰:"蜀兵退去,险阻处必有埋伏,须十分仔细,方可追之。"曰:"吾已知得,不必挂虑。"懿曰:"公自欲去,莫要追悔。"合曰:"大丈夫舍身报国,虽万死无恨。"【夹批:说一"死"字在他口内,明明道破下文。】懿曰:"公既坚执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却教魏平引二万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吾自引三千兵随后策应。"【夹批:写仲达仔细之极。】张领命,引兵火速追赶。行到三十余里,忽然背后喊声大震,树林内闪出一彪军,为首大将横刀勒马大叫曰:"贼将引兵那里去!"回头视之,乃魏延也。【夹批:不以无伏兵诱之,正以有伏兵诱之。】大怒,回马交锋。不十合,延诈败而走。【夹批:使知伏兵之无用,则伏兵不足畏矣。】又追赶三十余里,勒马回顾,全无伏兵,【夹批:忽间一段无伏兵处,使知伏兵之迢递,则伏兵不足畏矣。】又策马前追。方转过山坡,忽又喊声大起,一彪军拥出,为首大将乃关兴也。【夹批:不止以一路伏兵诱之,又再以一路伏兵诱之。】横刀勒马大叫曰:"张休走!有吾在此!"就拍马交锋。不十合,兴拨马便走。【夹批:使知伏兵之皆无用,则伏兵又不足畏矣。】合随后追之。赶到一密林内, 心疑,令人四下哨探,并无伏兵,【夹批:再间一段无伏兵处,使知伏兵又如此之迢递,则伏兵愈不足畏矣。】于是放心又赶。不想魏延又抄在前面; 又与战十余合。延又败走。合愤怒赶来,又被关兴抄在前面,截住去路。【夹批:后所见之伏兵,即前所见之伏兵,便知伏兵之更无添换,则伏兵愈不足畏矣。】大怒,拍马交锋,战有十合,蜀兵尽弃衣甲什物等件,塞满道路。魏兵皆下马争取。【夹批:以利诱之。】延、兴二人,轮流交战。【夹批:省笔法。】张奋勇追赶。看看天晚,赶到木门道口,魏延拨回马,高声大骂曰:"张逆贼:吾不与汝相拒,汝只顾赶来,吾今与汝决一死战!"十分忿怒,挺枪骤马,直取魏延。延挥刀来迎,战不十合,延大败,弃尽衣甲、头盔、匹马,引败兵望木门道中而走。【夹批:如此,方才引得到木门道去。】张杀的性起,又见魏延大败而逃,乃骤马赶来。此时天色昏黑,一声炮响,山上火光冲天,大石乱柴滚将下来,阻截去路。【夹批:今番着了道儿。】大惊曰:"我中计矣!"急回马时,背后已被木石塞满了归路,中间只有一段空地,两傍皆是峭壁,合进退无路。忽一梆子响,两下万弩齐发,将 张并百余个部将皆射死于木门道中。【夹批:此日之死,早在三出祁山时伏之。】后人有诗曰:

  伏弩齐飞万点星,木门道上射雄兵。至今剑阁行人过,犹说军师旧日名。

  却说张已死,随后魏兵追到,见塞了道路,已知张中计。众军勒回马急退,【夹批:读至此必谓一篇妙文已完,不谓又有一篇妙文在后。】忽听的山头上大叫曰:"诸葛丞相在此!"众军仰视,只见孔明立于火光之中,指众军而言曰:"吾今日围猎,欲射一'马',【夹批:司马之马。】误中一'獐'。【夹批:张之张。】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达,早晚必为吾所擒矣。"【夹批:木门道射张是一篇叙传,续以武侯几句言语,竟是一篇论赞。此段妙文更出意外。】魏兵回见司马懿,细告前事。懿悲伤不已,仰天叹曰:"张隽V身死,吾之过也!"【夹批:又是几句论赞。】乃收兵回洛阳。魏主闻 张死,挥泪叹息,令人收其尸,厚葬之。

  却说孔明入汉中,欲归成都见后主。都护李严妄奏后主曰:"臣已备办军粮,行将运赴丞相军前,不知丞相何故忽然班师。"【夹批:两舌之人今日多有,毋独怪李严也。】后主闻奏,即命尚书费入汉中见孔明,问班师之故。至汉中,宣后主之意。孔明大惊曰:"李严发书告急,说东吴将兴兵寇川,因此班师。"费曰:"李严奏称军粮已办,丞相无故回师,天子因此命某来问耳。"孔明大怒,令人访察,乃是李严因军粮不济,怕丞相见罪,故发书取回,却又妄奏天子,遮饰已过。【夹批:此处方才叙明。】孔明大怒曰:"匹夫为一己之故,废国家大事!"令人召至,欲斩之。费劝曰:"丞相念先帝托孤之意,姑且宽恕。"【夹批:照应八十五回中事。】孔明从之。费即具表启奏天子。后主览表,勃然大怒,叱武士推出李严斩之。参军蒋琬出班奏曰:"李严乃先帝托孤之臣,【夹批:先帝能知马谡,而不能知李严,可见知人之难。】望乞恩宽恕。"后主从之,即谪为庶人,徙于梓潼郡闲往。

  孔明回到成都,用李严子李丰为长史,【夹批:黜其父而用其子,是孔明无成心处。】积草屯粮,讲阵论武,整治军器,存恤将士,三年然后出征。两川人民军士,皆仰其恩德。光阴荏苒,不觉三年。时建兴十二年春二月。孔明入朝奏曰:"臣今存恤军士,已经三

  年。【夹批: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不便讨贼,更待何时?】粮草丰足,军器完备,人马雄壮:可以伐魏。今番若不扫清奸党、恢复中原,誓不见陛下也!"【夹批:已为五丈原之谶,○武侯此行果然不复见后主矣。读书至此,为之一哭。】后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势,吴、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曰:"臣受天帝知遇之恩,梦寐之间,未尝不设伐魏之策。竭力尽中,为陛下克复中原,重兴汉室,臣之愿也。"言未毕,班部中一人出曰:"丞相不可兴兵。"众视之:乃谯周也。正是:

  午侯尽瘁惟忧国,太史知机又论天。

  未知谯周有何议论,且看下文分解。

 

曹操败走华容道-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_少林功夫_<a title="shaolin shop" href="http://mart.shaolingongfu.com/">shaolin</a><img class="jvcl-newwin" src="https://shaolingongfu.com/media/com_jvcl/assets/images/signal.gif" border="0" alt="" style="padding-left:2px;align:middle;" />gongfu.com

 

曹操败走华容道

 

  却说当日满江火滚,喊声震地,左边是韩当、蒋钦两军从赤壁西边杀来,右边是周泰、陈武两军从赤壁东边杀来,正中间是周瑜、程普、徐盛、丁奉大队船只都到。火须兵应,兵仗火威。此时正是三江水战,赤壁鏖兵。着枪中箭、火焚水溺,军马死者不计其数。有赋曰:

  汉朝欲灭,曹操独雄。领大兵初临塞北,列战舰以图江东。力似峨峨之泰山,势如浩浩之穹窿。剑佩交加,尽参随于玉帐;兜鍪错杂,皆显耀于艨艟。时也!天气严寒,江声吼冻。夜月上而星斗昏,东风起兮天地动。展黄盖之神威,助周郎之妙用。流光闪烁,涌一派沧浪之波;烈焰飞腾,扫百万貔貅之众。俄尔,巽二施威,孟婆震怒,祝融发雷霆之声,荧惑荡乾坤之步。波底鱼龙,云间乌兔,愁诲竭而江枯,总魂惊而魄惧。帆樯森耸,皆为风内之灰;士卒狰狞,已绝阳关之路。忽见将冲红焰,军突黑烟,周泰捻钢之槊,韩当挽雕弓之弦,蒋钦捐躯而挫锐,陈武舍命而争先。公瑾周郎,谈笑独挥其麈尾;德谋程普,往来尽仗乎龙泉。乃有徐盛辅合于丁奉,吕蒙协助于甘宁。凌统提兵,杀散山前之阵;潘璋纵火,焚烧岸上之营。太史慈断蕲、黄之要道,董元伐劫江、汉之途程。吴侯驾船为后应,陆逊驱骑而前征。恍若密布天罗,深埋地网。乘马者莫可加鞭,驾船者安能荡桨?风送火势,焰飞千丈之光;火趁风威,声撼半天之响。焦头烂额以浮沉,粉骨碎身而偃仰。嗟吁剑"橐昂崾N殴砜薅窈牛铺毂蓝亓选?酌骰鼗瓜目谫猓缯瘢幻系掳茏呋葙猓鹞疵稹J饶烟樱煲哑示觥6Ψ秩胶樱ヒ皇敝澜堋BR>
  宋贤有诗曰:

  浩浩长江风浪生,当年赤壁夜交兵。

  负忠若不因黄盖,妙计何曾识孔明?

  战舰艨艟乘烈焰,征驺铁甲陷连营。

  二桥稳坐东吴地,留得周郎万古名。

  又诗曰:

  魏吴争斗决雌雄,赤壁楼船一扫空。

  烈火初张照云海,周郎曾此破曹公。

  又诗曰:

  漫夸黄盖施猛火,须仗诸葛夏口风。

  况是周郎谋太毒,盈江战舰一时空!

  胡曾先生《咏史》诗曰:

  烈焰西焚魏帝旗,周郎开国虎争时。

  交兵不用挥长剑,已挫英雄百万师!

  当夜,张辽一箭射黄盖下水,因此救得曹操登岸,寻着马匹走时,军已大乱。

  先说韩当冒烟突火来攻水寨,忽听得士卒报道:"后梢舵上一人高叫将军表字。"韩当听之,但闻高叫:"义公救我!"当曰:"此必黄公覆也!"乃急救起,果是黄盖。咬出箭杆,箭头陷在肉内。当叫急脱去湿衣,用刀剜出箭头,扯旗束之,脱自己战袍与黄盖穿,先令别船送盖回寨疗理。只为黄盖深知水性,大寒之时,和甲堕江,也逃得性命。

  不说江中鏖兵。却说甘宁令蔡中引入曹寨深处,宁将蔡中一刀砍于马下,就草上放起火来。吕蒙遥望中军火起,也放十数处火,接应甘宁。潘璋、董袭分头放火呐喊,四下鼓声大震。曹操共张辽引百余骑,在火林内走,遍看前面,无一处不着。正走之间,毛救得文聘性命,引十数骑到。操令一处寻路行。张辽指道:"只有乌林地面,空阔可走。"操径趋乌林地面。正走之间,背后一军赶到,大叫:"曹贼休走!"火光中现出吕蒙旗号。操催军马向前,留张辽断后敌吕蒙。前面火把从山峪拥出一军,摆开大叫:"凌统在此!"前后掩杀。曹操肝胆皆裂,忽刺斜一彪军到,大叫:"丞相休慌!徐晃在此!"引军混战,冲条走路。背后又有一枝曹军赶来,因此吕蒙、凌统恋住厮杀,被张辽、徐晃保曹操去了。操望南走,见一队马军屯在山坡前。徐晃出问,乃是袁绍手下旧日降将马延、张,有三千余北地军马,列寨在彼;当夜见满天火起,未敢转动,因此接着曹操。操就教二将引一千军马开路,其余留着护身。操得这枝生力马军,心中稍安。

  却说马延、张二将飞急前去,行不到十里,喊声起,一彪军出。马延问之,那员将大呼曰:"吾乃东吴甘兴霸也!"言未毕,一刀斩延于马下。张挺枪迎之,被甘宁大喝一声,措手不及,随即一刀,斩于马下。后军飞报曹操,说二将皆被甘宁斩之。操不敢望南夷陵走,拔回马望西便走。路上撞见张,操令断后。

  纵辔加鞭,走至五更,回望火光渐远,操心方定,问曰:"此是何处?"数内有荆州降将曰:"此是乌林之西,宜都之北。"操见树木丛杂,山川险峻,正行之间,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诸将问曰:"丞相何故大笑?"操曰:"吾不笑别人,单笑周瑜无谋,孔明不智。若是吾用兵之时,预先要这里埋下一军,如之奈何?因此故笑。"说犹未了,两边鼓声响处,火烟竟天而起,惊得曹操几乎坠马。半腰里一彪军杀出,众军皆叫:"赵子龙在此等候多时!"操教徐晃、张双攻赵云,自己冒烟突火而去。子龙寻思:"归师勿掩,穷寇勿追。"因此不来追赶,只顾夺掳旗帜。曹操得脱。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东南风尚然不息。骤雨大降,浑似盆倾瓮蹇,透湿衣甲。冒雨而行,行不到两个时辰,身上无一寸干衣。辰时已后,雨止风息,诸军皆有饥色。操令军士往村落中掳掠粮食,寻觅火种。去不多时,又听得山后火起,军士皆回,寻得些小粮米,操教载在马上而行。后军赶到,操心正慌,原来却是本部下军兵,为首将李典、许褚,保护得众谋士百余骑赶到。操大喜,令军马且行,问道:"前面是那里地面?"人报:"一边是南夷陵大路,一边是北夷陵山路。"操问:"那里投南郡江陵去近?"伏道人禀曰:"取南夷陵过葫芦口去最便。"操教走南夷陵。行至葫芦口,军皆饥馁,行走不上,马亦渐乏,走着倒了者极多。操教前面暂住。马上有稍带得锣锅的,也有村中掳得粮米的,便就山边拣干处埋锅造饭,割马肉烧吃。尽皆脱去湿衣,于风头晒晾。马皆摘鞍野放,咽咬草根。操坐于疏林之下,仰面大笑。众官问曰:"适来丞相笑周瑜、诸葛亮,引出个赵云,折了许多人马。如今又笑为何?"操曰:"吾笑诸葛亮、周瑜虽有将才,智不足耳。若我用兵时,就这个去处,也埋伏一彪军马。他是'以逸待劳'之众,吾是'救死不暇'之人,纵然脱得性命,皆不免重伤矣。吾故以笑之。"说犹未了,前军后军一齐发喊。操皆弃甲上马,多有不及收马者。四下早有火烟布合,山口一军摆开,为首者乃燕人张益德也,横矛立马,大叫:"操贼下马受缚!"诸军众将见了张飞,尽皆胆落。许褚骑无鞍马,来战张飞。张辽、徐晃二将,纵马也来夹攻。两边军混战做一团。操乘空走过,诸将各自脱身。张飞从背后来赶曹操。操迤逦奔逃,追兵渐远,回顾众将,多有带伤者。

  操行之间,前面有两条路,军士复曰:"两条路皆取南郡,不知从那条路去?"操问:"那条路近?"军士曰:"大路稍平,却远五十余里。小路投华容道,却近五十余里;只是地窄路险,坑坎难行。"操令人上山望之,回报小路山边有数处烟起,大路并无动静。操教前军便走华容道小路。诸将曰:"烽烟起处,必有军马,何故到走这条路?"操曰:"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见识,故使数个小卒于山僻烧烟,令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却伏兵在于大路等着。吾料已定,因此教走华容。"诸将皆曰:"丞相妙策,人不可及。"遂勒兵走华容道,径奔荆州。于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