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 回 穆将军兵发悬漠山 马成龙误中诓军计
诗曰:
虑少梦自少,言稀过亦稀。
帘垂知日永,院静觉风微。
但见花开落,不闻人是非。
何须寻洞府,度世也应迟。
话说王宏和众人说 :"你等要真问我这马夫,我说了,你 等就不信了,她也不会什么法术,她是我的结发之妻 。"马梦 太说 :"原来是嫂夫人,你老人家瞒得住,是有什么妙法破的 曹天兴?你说说 。"王宏说 :"此事到营内不可和外人说。我打军需的武技,全是她教的。她娘家姓窦,他兄长安应奎,是一个江洋大盗,因事流落外乡。她一个女子,并无父母,有一身本领,以窃取为生。我和她结为夫妇,这几年行坐不离。她的飞檐走壁是快的,故此我带她来,倘有探哪里去,也是我一个帮手。那日曹天兴她在那两军阵前,是我家兄他看出来这是邪术,我这夫人怀中有喜,有六个月了,我要叫她出去,是四眼,可以冲他,就是正法也冲得了。我二人讨令,到了两军阵前,并不通名姓,破了他的法术,捉他回营。故此老将军问,我不说。你众位想,我如何说得?这事我不能说。"李庆龙说:
"总是大清国的洪福,凡事都巧合。你我上马回去吧 。"众人 上马,叫白吉、白庆二人抬着老道往东走,众人催马前进。
这几位英雄正往前走,忽见南边山坡一声炮响,火把灯笼齐明,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又一阵战鼓之声,闪出有五百步队。
为首一人当中站定,头上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茨菇叶,身穿白缎绣青百蝠的箭袖,腰系皮挺带,紫战裙,足下青缎快靴,手使四尺多长的双手带刀;面如瓦兽,青中透灰,短眉毛,三角眼,二目圆翻,精神百倍,挡住众人的去路,说 :"呔!小辈等休走,今有正印会总卢三生我在这 里等候多时了 !"白少将军说 :"白平,你把线枪给我 。"白 平从背后摘下来递过去。马梦太说:"我下马同他比并几合 。" 白胜祖说 :"老哥,你闪开,看我的!"对准了卢三生一缕火, "当"的一声 ,一溜火光,卢三生躲避不及,竟被火枪打死。 白平一阵弹弓,少将军又是几火枪,打得那些邪教五零四落,各自逃生。
众人回营交令。穆将军今日早晨好了。蔡将军升帐,记上众人的功劳,细问老道曹玄清。曹玄清一语不发。汪平说:"把他杀了就完了 。"连曹天兴二人一并绑赴营门枭首示众。带兵 往剿五云山,山内贼皆四散,放火烧了山寨。穆将军这次大捷,首功是王宏,李庆龙等次之;连阵亡之众人一并奏明圣上。康熙爷皇恩浩荡,所有阵亡之人都有赐恤 。王宏越级升了参将, 众将各有加级记录。旨意着穆詹务要一律肃清 。穆帅谢了恩, 带大兵浩浩荡荡起身。前部先锋是金刀将邓龙;派马成龙统带十营奋勇队,马梦太、李庆龙作为接应 ;白胜祖为合后粮台; 玉斗、巴德哩为总探,兵发悬漠山。
这日,大军起身。这邓龙带中营马步军队,至悬漠山东山口外安营下寨。这座山西边是山,北面是大山,无路可通,南
面是连山,为东西两座山口,东山靠大路。这大清人马在东山口外扎营,西山口远。邓龙是久打军需之人,安下营寨。先派探子去探。不多时,探子回来禀报说 :"悬漠山这座山口连一 个兵也没有,上无有旌旗,惟用木石堵死了山口。"邓龙听了,自己带轻骑五十名出离了大营,在悬漠山的山口外,看见那山口堵住,里面并无有什么杀气。看了看,那来往倒有飞鸿,知道山里必然无有旌旗;要有旌旗,必然鸟不敢飞 ,这是真理。 邓龙也不敢轻动,自己回营。至日色将暮之时,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带兵赶到。邓龙把方才之事和他三人说明,他三人也知道天地会内能人不少,说:"邓大人,此事真假难辨,今夜须要小心,恐其贼人有诈 。"邓龙说 :"有理 。"四人计 议好了,夜内暗调人马防守。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起来,马成龙用完了战饭,调了三千兵,带马梦太一人出了大营。见那悬漠山果然堵住山口,自己有心要拆山道过去,又不知里面是如何的势面。此时穆帅大军赶到,正在安营之际,只见那悬漠山口里面有三十几个人,拆开从里面出来。一人说 :"哪位是带兵的大人?"马成龙看那人身高六尺, 细腰窄背,黄白脸膛,细眉毛,大眼睛,是清朝人打扮;身穿蓝绸大衫,足下青缎快靴,冲定马成龙说 :"大人救命!我叫 马保,是滑县的人氏,只因我当年懵懂,入了邪教天地会之中。
我今知非改过,不敢同天兵抗衡。我这山口里有的是粮草,连我所带之兵全都投降,只求大人开恩 !"说着,从山口里出来 了两个妇人,带着两个小孩。那马保说 :"大人你看,那白发 苍苍的是我母亲,那是我妻子,要死,我们这亲丁五人都死在一处。"马成龙打了这些年的天地会,也没遇见过有投降之人,他立刻说:"你是本山的会总 ?"马保说:"是 。"马成龙说:
"你真心要献山,我保你死不了。你有什么凭据?你山里还有
多少兵马 ?"马保说:"我山里原先有一万兵,只因听说天兵 一到,我要投降,那些人不愿意的都被我绑上了,有愿意走的,有几百人愿意降的。你老人家要不信,请尊驾至山口一看 。" 马成龙胆量过人,一听此言,他带人马至山口。那马保用手一指,见在那山坡之下绑定有三十多人,口中大骂马保。一个人说 :"马保,你算不了英雄!你既在天地会升了公爵,你 今又投降大清营,你是人面兽心!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这不忠不孝!天地会的饭养你这些年 ,你不思恩报本, 你今背主求荣 !"骂得马保满面发赤,夺过从人的刀来,过去 抡刀,一刀杀一个,把那三十多人都杀了,并没有一个行呼的。
马成龙看这样式,知道是真心投降,心中甚喜,想 :"我来至 此山,兵不血刃 ,得了此山,里面还有粮草 。"马成龙想罢,说:"马保,你的家口进山收拾,你跟我至大营,我保你没事。"
马保说 :"谢过大人 。"
马保跟着马成龙来至前营,先问了问他的籍贯。马保说:
"是滑县人,住家金家镇 。"马成龙带他至中军大帐,穆将军 正然点名,马成龙上去给将军请了安,说 :"大帅在上,卑职 奉令去剿悬漠山,到了这东山口外,有本山的头目马保带众献山投降 。"穆将军说 :"来,给我带上来 。"下面人答应。不 多时,带马保跪在大帐之前,说:"将军在上,罪人马保叩头。"
穆帅说 :"马保,你等是大清国子民,有何亏负你等,你这样 可恨,身归邪教!你等煽惑愚民,我今天兵来剿,你又来投降来了 。左右,把他给我绑上,推出去杀了 !"左右一声答应。
真是令下山摇动,升帐鬼神惊。不多时,把那马保绑上,推着要往外走。马成龙过来给将军请安,说 :"刀下留人!我马成 龙回禀大帅,马保统带贼兵过万,不敢同天兵抗衡,戴罪投降,要杀了他,是闭贤之门也,求将军详情 !"穆帅听马成龙之言,
说 :"你要保他 ?"马成龙说 :"总兵保他 !"穆帅说:"倘他有谋反之意,我是办你 !"马成龙说 :"不能有别的情节,倘有谋反之意,我项上脑袋保他 !"穆将军说 :"你立军令状来 !"马成龙下去,亲笔写了一纸军令状呈上。写的是: 立军令状人马成龙。因出保投降之人马保,并无反悔,背营逃去。如有别情,马成龙情愿立保状,出结为证。如有背反行刺之事,拿马成龙枭首示众!大清康熙 年 月 日立。
写完,交军政司押下。穆将军吩咐带上马保,下面把马保释放,来至大帐,给将军叩头,说 :"谢过老将军不斩之恩。" 穆帅说 :"你去把你山中之粮搬运出来,至前营交纳 。"马保说 :"请老将军你进山搜查去 。"
穆将军点了三千精锐之兵,带众将和马成龙等,叫马保引路。这里韦驮保等全都各带兵刃,出了大营。玉斗、巴德哩二人胆量大 ,讨了一支令箭,前去探路。马保众人来至山口内, 有一片空场之地,北面是山寨,西面、东面都是山。马保上了北山坡,那松树林拴着匹马,他说 :"将军,你看北边山上都 是粮草,你今天可走不了啦!"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炮来点着,只听"噗通"一声,马保说:"你等今日可全死在会总爷之手!"
四面黑烟一起,喊杀之声震动。穆将军这里有二十四座地雷。
这三千精兵和众将连将军知道是中了计啦,穆将军等想要走也不能了。大概这众人不知死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回 徐鸣皋力新二寇 任大海独战三人
话说胡大渊、池大鬓正欲冲出,却好徐鸣皋掩杀过来,大声喝道:"逆贼往那里走!
本将军前来取你的首级。"话犹未完,手起一枪,直望池大鬓刺到。池大鬓正向前跑,忽被徐鸣皋拦住,已是心急如焚;又见一枪刺到,真个是措手不及,欲待招架,万万无此闲空,欲待躲让,徐鸣皋的长枪已近胸前。只得拚命一着,急将右手认定徐鸣皋的枪杆一把抓住,说声"不要走",那枝枪杆已被池大鬓执在手中,用足十二分力量,先向自己怀内一拖,满想将徐鸣皋拖下马来。那知徐鸣皋见手中的枪被池大鬓夺住,也即双手执定枪杆,亦用足十二分劲,就此一抖,只见池大鬓手略一松,那枪杆便有斗大的花头,直射得池大鬓眼花缭乱,二目一瞪,早被徐鸣皋分心一枪,挑于马下。胡大渊急急来救,已被官兵枭了首级。
胡大渊见池大鬓已死,也就手舞双锤,拚命来敌徐鸣皋。鸣皋此时杀得兴起,见胡大渊抢杀过来,他便舞动花枪,直望胡大渊卷杀进去。胡大渊先还可以遮拦隔架,到后来不知从何着手,只见一片白光,如梨花飞舞,浑身罩定,知道不妙,急急格开一枪,便想舞动双锤杀透重围而去。那知徐鸣皋是何等神勇,已将敌人战到这步地位,还肯让他逃走么?正战之间,忽见胡大渊虚晃一锤,知道他不敢恋战,急急欲待败走,徐鸣皋也急急紧了一枪,大喝一声:"好恶贼,还不下马,等待何时?"一声未完,那枪杆已刺杀进去,正中胡大渊咽喉,落马而死,当由官兵急急割了首级。
徐鸣皋将两颗首级挂于马下,一面使人先往大营报捷,说贼首池大鬓、贼目胡大渊业已刺死。手下人当即驰往报捷。徐鸣皋复又督率所部精锐,驰往东、西两谷接应徐庆、周湘帆二人。
却说徐鸣皋到了东山盘谷,远远在马上望见,只见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三人围住一个贼目,在那里混战。徐鸣皋见周湘帆已得着接应,料不至有失,遂即舍了此地,拨转马驰往西山夹谷,接应徐庆去了。暂且按下。
先说狄洪道与杨小舫二人,何以来至盘谷接应周湘帆、混战任大海呢?原来狄洪道自从进了羊肠谷,却好正交天明,便令各军取出火种,节节放火。凡遇树林深处以及房屋,只要引得着火的所在,皆放起火来,一霎时已有十数处火起。那时,贼首池大鬓已得着前山消息,分头去下山接战,所以狄洪道率领各军在后山放火,如入无人之境,只烧得各处房屋、寨栅一律焦土。及至前山、东西两谷得着信息,胡大渊急急下山,与池大鬓报信,见池大鬓已被官兵围在那里厮杀,他便突入重围,前去接应,现在两人已被徐鸣皋杀死。当胡大渊驰往前山之时,盘谷尚未有火。走未一刻,周湘帆所部各军见后山火势滔天,也就于盘谷四面树林放起火来。任大海知道不妙,便思逃走,却好周湘帆拚命力战。正在危急之际,狄洪道已由山内杀出,正遇周湘帆与任大海对敌,渐渐抵敌不住,他便抢杀过来,在那里混战。
杨小舫率领后队驰到羊肠谷,已见山内火焰腾空,当下便命各军蜂拥而进。走入山内,但见狄洪道所部各军,有的还在那里四处搜寻放火,有的任意赶杀喽Q钚◆臣耪獍愎饩埃簿跤腥ぁU柿焖克拇λ崖樱黾由酵獬褰黄锫砝矗砩献乓桓鲈裟浚种蠢靡E,一见杨小舫,也不打话,舞动烂银,即便交战。反是杨小舫问了那贼目的名姓,原来是郝大江。他本在西山夹谷,也因闻报山内火起,他便急急赶回,准备救火。那知他才入山来,夹谷四面又是火起,却又遇见杨小舫接住厮杀,战不数合,被杨小舫一戟刺于马下。若论郝大江的武艺,并不亚杨小舫,怎奈此时是惊弓之鸟,又是心悬两地,记念着前山池大鬓不知胜负如何,又不知山上大将共有几人,精兵若干,因此心慌意乱,所以战不数合,被杨小舫刺死。如果平心定气与杨小舫对敌,不但杨小舫不能取胜,还恐战不过郝大江。这也是这伙强盗恶贯满盈,应该今日遭劫。
当时杨小舫将郝大江刺死,随即枭了首级,从里面直杀出来。本意杀往前山,争奈路径不熟,却误杀到盘谷,正好遇见狄洪道、周湘帆在那里混战任大海,他也就冲杀下去,与狄、周二人合兵一处,三个人混战。
那知任大海的本领果然出类超群,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手持两条竹节钢鞭,上下左右飞舞盘旋,真个如生龙活虎。虽有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三人战他一个,他却毫不惧怯,仍是猛勇异常。只见他那两条竹节钢鞭,架开刀,撇开枪,格开戟,遮拦格架,将自己的身躯、坐下的战马,保护得风雨不透。四个人,四匹马,只杀得尘头大起,日色无光,两边小军呐喊之声震动山岳。狄洪道等三人见他如此悍勇,却是暗暗中心想道:
"有如此神勇,若果不入邪途,真是国家一员大将。可借甘心为贼,也算是明珠暗投了。"一面暗道,却一面厮杀,足足战了有一百个回合,仍是不能取胜。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三人杀得兴起,便各人抖擞神威。只见狄洪道摆动大砍刀,用了个泰山压顶的架式,直望任大海当头砍来。任大海将右手鞭向上一架,掀开大砍刀,左手一鞭,认定狄洪道右背打下。狄洪道正要招架,那边杨小舫已一戟刺来,任大海收回右手鞭,复将右手鞭望朝上一磕,趁势用了个水中捞月,将杨小舫那枝画朝格在一旁。正要翻起左手鞭来打小舫,不料周湘帆的枪又分心刺来。任大海即将左手鞭望上一翻,却好正碰在周湘帆那枝枪杆上面。只听一声响亮,周湘帆那杆花枪已被任大海的鞭打折两段。周湘帆在马上这一惊非同小可,所幸狄洪道的大刀又砍了进来,接着杨小舫的画戟又复刺到。
周湘帆急急将手中折断的半段枪杆抛在一旁,便从腰间掣出双股宝剑。原来周湘帆这口宝剑,虽不能削铁如泥,也还锋利无匹,当下便舞动双股剑,复杀上来,只见两道寒光,不离任大海前后左右。
此时任大海料难取胜,满想打死他们两个,就便自己死于非命,也还扯过直抵。争奈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刀之力,任他勇猛,徒唤奈何。看看抵敌不住,便虚击一鞭,拨转马头便走,打算杀出重围,落荒而走。不料战马气力已乏,忽然马失前蹄,将任大海从马上翻跌下来。狄洪道一见好不欢喜,也就急急赶到前面,手起一刀,正要砍杀下去,只见任大海大喊一声:"马失前蹄,此天亡我也!"遂拔出佩剑自刎而死。当时有小军上前割了首级。狄洪道、周湘帆、杨小舫三人见任大海已死,便传令所部各军,直望夹谷接应徐庆。
再说徐庆力战卜大武。这卜大武固然骁勇,他还有个绝技,使两柄软索铜锤,能于百步之内打人,百发百中。徐庆与他战了有四五十合,彼此皆不分胜负,只急得徐庆暴跳如雷。"如此一个强盗,我都战他不过,还算什么一员大将,岂不可耻!"当下便大喊说道:"逆贼听了;本将军若不将你这泼贼碎尸万没,誓不回营!你敢与本将军战一百合么?"卜大武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莫说一百合,就便一千合何妨!只要胜得我手中刀,我便甘心受缚。"徐庆闻言,便又大杀起来。毕竟徐庆果能取胜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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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回 平西府骨肉谈心 狄王爷达呈贡礼
诗曰:
赛花奉诏到中华,太后驾临王府家。
骨肉满门今叙会,谈青说白乐无涯。
当下公主想来天朝气度之美,心花大开之际,有太后娘娘呼声:"贤侄媳,老母看你身材袅袅,体态柔柔,焉能有此武艺胜比男儿?不畏凶狠有胆量,两次杀退辽兵,为解夫难。细想细思,尚还不准信。今朝老身何幸,与英雄侄媳相逢。"公主正要开言答话,杨府佘太君满面春风说声:"太后娘娘,这是当今万岁洪福齐天,故出此英雄女将。算起来令侄若非错走国度,焉得相逢公主?又怎得公主前往西辽破敌解围?此乃国家有幸,又是令侄良缘,老太太的福荫,狄门有光。"此时太大连称不敢当。又呼声:"贤媳,究竟你怎能习得武艺,因何有此神通?细细说明众位得知,不必含羞不语。"公主听了,说声:"婆婆,媳妇自幼学法于庐山圣母,收为门徒。父王、母后信了师父之言,带上仙山几载,传习武艺,略赠了法宝,教传腾云雾遁之术,学全兵法,吩咐帮助天朝,这是圣上洪福,岂是妾身功劳?"众夫人听罢大悦,更有一番席上之言,余不必载。
却说狄爷在着外堂,弟兄五人款待四位番官,当时见公主带来的箱中物件,有扛夫抬进府中,府内家人点查收讫,交与宫娥细细收拾过。随来太监、宫娥各有小席款赐,你谈我说,共羡中原之地华美。各日用什物,裳服膳馔,比着下邦气度甚至加倍。我等只愿一生一世不还转国中。也罢,无奈舍不得爹娘的,不表闲言。
是日,众番兵在营,狄爷也有责赐酒食。内堂宴毕,红日归西。众位夫人、三位老太君拜别太后、太太,婆媳一路送出中堂,各个坐轿而去。独有太后尚在府中,姑嫂、侄媳是夜在内庭灯下,细将从前之事说一番。说到庞家父女、孙秀三个奸党,狄太后恨声不止。太太说:"这庞洪如此欺君不法,可笑圣上原要宽恕他的。"太后说:"嫂嫂啊,若被当今怒了庞妃,敖其女必赦其父,只忧削草不除根,犹恐再发之虞。今得这奸臣尚有四个儿子在,日后还有了起发萌之弊。"狄爷听了微笑说:"姑娘啊,倘或他儿子不比庞洪心术,知道父亲行恶,理该正法,就不敢胡为。谨慎安分守业,做个善良人,也未可知。"太后说:"若依得侄儿之说,乃国家之幸也。但如今侄媳已到来,国务已完,侄儿可奏知圣上,辞驾归乡祭祖才是。"狄爷应诺。太太开言说:"姑娘你也离了故土四十余年,目下年尊也无别事,何妨一共转家园?"太后点头说:"嫂嫂之言,正合我意。想起爷娘、先兄一念,怎不由人不断肝肠?"太后娘娘说起,泪珠垂落。太太也触动愁心,追思昔日丈夫狄广在朝,名声最重。不幸与公婆相继而亡,此时寡妇孤儿幸喜有些田产留后。只望苦节抚孤,以承狄氏一脉。岂料又遭水难,儿只说娘死,母只知道儿亡。两命亏得上苍庇佑,十年中分而复合。后来孩儿解送征衣,方能使母子再会。历尽许多苦楚,今日方得我儿贵显。想起前情,犹如春梦。说完不觉也流泪一行。公主此时见二年尊伤感,便称:"婆婆啊,离而复合,月缺又圆,世间所有,人有难而不死,此乃该有今朝显贵。所以庞洪弄权,屡次将千岁陷害,后逢鬼谷仙师点化,反得高官极品,乃婆婆的福荫,该有后头甜的。今日事倒亏得庞洪弄权之力。婆婆须宜快乐,何须记念前时,说起伤心之语?"狄爷说起:"公主之言,却为有理。"太太说:"我儿何出此言?倒使为娘不解。"狄爷说:"母亲,若非庞洪具奏孩儿解送征衣,焉得母亲、姐丈相逢?又不得领三关统领之职,以后庞洪保奏孩儿征伐西辽,索取珍珠旗还国,屡屡伤害孩儿,岂知今日得为高官显爵,夫妻圆叙,母子团圆?若以公论国法,庞洪原有滔天大罪,碎剐凌迟也不为过。若以孩儿私论,庞洪、孙秀也是孩儿得力之人。"姑嫂闻言,半悲半喜,谈谈说说,不觉二鼓摧残。太太吩咐各归安睡。
是时,两位尊年多不表,单叙美夫妻。狄爷是夜进房,吩咐宫娥出外,近前说声:"公主。"不觉一笑:"你还未睡么?"公主起身说:"妾也未睡。千岁,有何话且请坐。"狄爷说:"公主,下官有句话与你商议。"公主听了登时脸泛桃花,低头着含羞不语。狄爷说:"公主啊,你疑下官有甚别事么?所以这般光景的,原我与你明说,夫妻只得一月早已分离,一经五载,今日才得相逢,不该仍各东西,理当同伴裳枕。无奈近日劳动着忙,下官意欲回归故里后,料理门庭,小完公务,下官少不得效比鸳鸯于中补漏,竭力同欢。若不说明,还防公主见怪。"公主含笑说:"千岁之言,却像痴了。你难道欺着妾是下邦之妇,郑风为比么?谁人思量与你同宿?你太将妾看低了。"狄爷微笑道:"公主贤良之德,人所难及。不知几时回归家园,云情雨意未卜,何期公主不思此?下官也悬望久了。"公主带愧低声说:"千岁休得滤言。既不同宿,快出房吧,妾要睡了,省得外动疑。"狄爷微笑说:"下官去了,公主睡吧。"此时,公主关上房门,灯前思想:哀家在本国时常烦闷,只忧误配着本国丑陋蠢夫,一生不遂哀家之愿。今朝有幸得配上国英雄,非凡气宇。又是太后内亲,极品显贵,大大功劳,名扬宇宙。姻缘须乃前生所定,原亏得仙母指点我,今须是心安身乐,但未知何年再转本邦朝见父王,看看狄龙孩儿才放心。想罢,卸下宫妆,宽解罗裳,不嫌独宿。正乃一觉放开心地稳,梦魂行不到家园。
不言公主安睡,再说狄爷也不可睡静,坐灯前把兵书观看。觉到了四更将尽,狄爷梳洗了,穿过朝衣。命家丁将单单国送来的贡礼扛抬到午门伺候。当下,狄爷来到朝房内,众文武大臣相见,互相言谈。众大人说:"千岁,公主既到来,你该奏知天子,一同告假,荣归故里。狄千岁,你意下如何?"狄爷说:"列位大人啊,下宫原有此心,但未知圣上准奏否。"正说之间,天子坐朝,百官参毕。两旁待立,俱无表奏,只有狄爷出班奏说:"单单国赛花昨天已到。国王今差官四人,贡来礼物已带进候旨。"将礼单表文呈上。仁宗天子大悦,看罢传旨扛进四车礼物,近臣检点分明,降旨:"收归国库,番官不必朝见,御馆暂且留款他三五天。"狄爷称:"臣领旨。"正要奏请还乡,天子先开言呼声:"御弟,这弟妇女英雄曾助你平西,有功于国家,来日可同上殿见朕。"狄爷说:"臣启陛下,这赛花乃一女流,如何见驾,诚恐不便,伏乞圣裁。"天子说:"御弟啊,朕心如此,不必推辞。"狄爷只得领旨,退朝回归府内,吩咐弟兄款留番官。他进内堂请过姑娘、母亲安,与公主分左右坐下,把圣上要宣公主来朝见驾,孩儿在君前力辞不脱,圣心执意如此说毕。姑嫂闻言,心头大悦。只有公主心中不悦,说:"千岁,妾身乃一女流之辈,又是初到上邦,要上朝见驾,实觉不安。"狄爷说:"公主,少不得下官也同上朝的。你且放心。"太太说:"媳妇啊,无非君王见你有功于国,宣你朝见以示恩宠之意的,还有恩赐赠赏与你。"公主说:"婆婆啊,媳妇情性你也未得深知。委只喜安静,不要浩烦,所以不愿见驾受封的。千岁啊,倘圣上思封,你在旁须要极力辞让才好。"狄爷微笑应诺。不知公主来日朝参圣上如何,正是:
英雄女将辞烦浩,仁德君王宠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