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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简介》禅宗概论(能悟)
一、绪 言
禅宗以传佛心印为宗,故名佛心宗,在佛教各宗派中,是'个特殊的宗派。又以其行持的行相近似禅数学的习禅,自李唐以来禅风大兴,成为一个有自己本宗思想的宗派,人们通称为禅宗。
中国的佛教,禅宗是独具特色的÷个宗派。它既不遵循常规的教义行范,亦不恪守世定的典训规章,它所要求的只是直下承当。论行为,以心为范;谈生死,以性为宗。此所以世祢禅宗为明心见性之学,或"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之教。由于旨在明心见性,心性无形迹可求,故其"明"与"见"之方法,亦即一如羚羊挂角,同样无迹可求。但平日接化示众,又俨然千条万理,处处是机。此即随机应教,无处不禅,亦即我人之心性,随感可发、随缘可生,故其应机逗教,亦即自由舒发、应运频生。或棒喝、或默示,盖皆随心性之感发而感发,或随时地之机宜而制其机宜。是以宗下,虽门墙千仞,而透入之途却也善巧万般。虽知禅宗乃无言之教,不应以文字为传,但不立之立仍是立,无言之言亦是言,与其无言无立、错过前人绝响,则又何如有言有立,促使今人借指寻月,共享夜夜青天、碧海一驼?
禅宗在我国佛教史上曾放射出绚丽夺目的光彩;自唐以后,一花五叶以及七宗,皆手眼不同、门风迥异。禅宗的发展鼎盛曾引起社会各流的重视,对我国的文化艺术的发展也起到了促进作用,成为朝野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禅宗既然对于社会和佛教起过这样巨大的影响与作用,就更有必要作为研究的对象了。
本人平时忙于课程,无暇专门阅读禅宗教典,只是凭着对禅宗的极大兴趣,胆大妄为,边读、边习禅,边写,遂成此文。匆忙之余。定有挂一漏万之处,还请善知善识者批评指正。
二、禅的意义与渊源
要了解禅宗,首先要明了"禅"的定义,禅的定义,宗、教各有不同的解释。教典里的"禅"在六汝罗蜜中叫做"禅那",译为"思惟修",属于六度行门之一。宗下对于"禅"的标示却又不同。如《中峰禅师语录》日:"禅者何物?即吾心之异名也。心者何物?即禅之体也。"这样的"禅"是纯一绝,对的心,是纯属于自证的境界,是不落言论的,如古德曰:"祖师妙道可以闻乎!"曰:"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想,不知是天计;若真达不疑之地,犹如太虚宽廓,岂可强是非也。'又曰:"禅宜默不宜说,禅之一字,非圣凡所测。"(见真心直说)这就是说禅只有自证才是真正的了解,祖师就是从自迁的角度宋接引学人的。
那么,禅到底是什么?禅,是梵语禅那的简称,或云定、或云禅定,在印度多叫做瑜伽。禅那的语根是由思惟或静虑而来的在印度思想史上,其用法不一,可是禅那的本义是集心一境,专念一事。所以禅那和三昧之间,严密说之,在阶段上虽有差别,但大体上曰三昧、曰禅那,都是同一意义,就是将一心一境的观法修行全部,称之为禅那可三昧。但这里所说的禅,不单指禅宗的禅(当然禅宗也包含在内),而是比禅宗之禅的意义来得广泛,是在静定中观察思虑。所以禅那虽可名定,而定中有观有慧,方为禅那之特义,故禅那亦云禅观。只有有禅的思惟(寻思),佛教思想才有体验化的禅观,离开禅观,就无活泼的佛教,禅观不只是实践,亦为教相的一部分。
一般人均将禅宗的禅理解为定,认为禅即定,定即或禅。而实际这二者是有分别的;禅是梵语禅那音译之略名,旧译为思惟修,新译为静虑。禅是色界的心境,用受与觉观(寻思)静息欲界的心虑,离欲界之烦恼。在因,超欲界之惑网,在果,生色界之天。因有四种浅深不同的方法,故感生色界四种禅天之果。定是梵语的译名(尚有七名:奢摩他、三昧、瑜伽等等),义即心定止一境(心境一性)。定是无色界的心境,超离色界之分别,果生无色界。因有四种浅深不同的方法,故有无色界四种空定之分。禅是用思虑对治欲界烦恼,定是对治禅之色界的分别(寻思)。所以,禅的范围小,定的范围大,禅是定之一种。因禅那之思惟审虑有[定止寂静之义,故也名定,所以把色界与无色界的禅与合称为四禅八定。但禅定不是佛教独有的思想,在释迦佛降生之前,印度就有许多人在山林、旷野里专修禅定。如《方广大庄严经》卷七云:"有仙名阿罗逻,与三百弟子俱,常为弟子说无所有处定。"释迦佛出家以后曾向他们学习四禅八定,觉得非究竟法,而舍弃他们,独自到菩提树下去思惟。故虽同名为禅,却有佛教禅与外道禅之差别,其方法与目的亦有差别,在佛教方面,又有小乘禅和大乘禅的分别,唐代圭峰宗密禅师把禅分为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如宋最上禅五种。如来最上禅即禅宗之禅。其它禅法,有的虽具禅宗的因素,但不能说是禅宗。禅宗是菩提达摩宋中国后逐渐形成的,是达摩祖师开创的,是中国佛教宗派中的特胜法门,别传心宗、不落言论,重实修实证,真参实悟.虽说不落言论,不是不用之字。如六祖说:"吾传佛心'口,安敢违于佛经?"故达摩授慧可以《楞伽》,黄梅、曹溪宏演《金刚),说明禅宗藉教悟宗,不执文字,不离之字,以自性解脱为宗。
禅宗一法,起自释尊。在灵山会上,佛拈花示众,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云:"吾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摩诃迦叶。(出《联灯会要》)古今禅师历来皆以拈花悟旨作为宗门第一口实,是此宗以心传心的根据所在.在达摩祖师到中国前,东汉桓帝建和初至五代的梁武帝普通中(公元147-520)约三百七十年,为祖师禅勃兴的准备时期.在此期间,有关小乘禅教、大乘禅教的经卷翻译为弘传。如汉桓帝时安息国沙门安世高译出《安般守意经》,《阴持入经》等,专明小乘禅定,是中国禅教的开始。在安世高同时,月支国沙门支娄迦谶来洛阳译出《般若道行品经)、《首楞严经》等,成为大乘教义、禅教的开端。支谦是安世高、支谶后的大译师。译出《禅秘要经》、《修行方便禅》等经,对禅观及以后康僧会、道安、慧远、鸠摩罗什、佛驮跋陀罗,僧肇、道生、宝志、傅翕等人对禅观的弘传与修持产生了重大影响。虽有如上等高僧大德弘传修持禅法,但都没有为禅创宗。唯菩提达摩有师资、衣钵相承,于中国创立禅宗,成为初相.大师又为付法,东宋我国,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教外别传之心印。嗣得慧可,内传心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足我国禅宗传法之初,可传僧璨、璨传道信、信传弘忍、忍传慧能,为东土'六祖,衣钵遂止不传。而别传之道由此大行,有道信门下的慧融一支,子牛头山别建一宗,因地而名牛头宗,传数代而绝。(此宗为道信所传,尚有争议)弘忍门下旁出神秀一支,于北地大弘渐教,不久亦即消失。只有能大师得衣钵真传,门下得法弟子有四十三人.(见《景德传灯录》,下简称《灯录》)当时荷泽神会等门下分传甚盛,未至唐又都寥落。唯南岳怀让与青源行思二流独传衍于后世。让传马相道一,一传百丈怀海。海下又分为二支:一是黄檗希运,运传临济义玄,由义玄立为临济宗,二是伪山灵佑,佑传仰山慧寂,是沩仰宗。思传石头希迁,迁传天皇道悟及药山惟俨,俨传云岩县成,成传洞山良价,价传曹山本寂,是为曹洞宗。悟又一得法弟子龙潭崇信,倡传德山宣鉴,鉴传雪峰义存.存下又出两家:一云门文偃,立云门宗;二玄沙师备,备传罗汉桂琛,琛传法眼文益,立法眼宗。禅宗五家至宋,于临济门下又出黄龙、杨岐二派,合前五家,号为七宗。在宋代只有临济,曹洞之宗迁流不绝,这是我国禅宗传法的全部过程.
禅宗各派虽众说不一、各出手眼,但在当时当机的份上,自可因指见月,悟及本来。及至时久弊生,后人不解相义而妄斥一切经教,或根基浅漏而妄生分别,毁谤正法。限于以上禅风之差异和后代所生的弊病,就有必要了解禅宗的宗义及其特点,得到正确的认识。
三、禅宗的宗义
要全面认识禅宗,了解其宗义是很有必要的。而佛法本是平等一味,无有高下;离四句,绝百非,所谓妙高山顶从来不许商量,第二峰头诸相略容会话。佛祖以大悲心而演出无量妙法,虽演妙法,而心无所著,如(金刚经》云;"若言如来有言说者,是为谤佛。"相师亦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于无分别法中,为众生故,强生分别,于是就有种种法生。如本章所列几个问题,都是应众生之机而生分别,为使众生明心见性,顿超十地而施教不同:如五家七宗的禅法,家风;虽各不相同,但无一不是为使众生明心见性而施教。
(一)南顿北渐
禅宗由达摩传入中国后,经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到六相慧能,都称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禅。但接五相的禅法,除惠能大师外,尚有神秀大师。五相弘忍在黄梅,一日告众日:"汝等各自随意远一偈,若语意符,则衣法并传。"时会下七百余僧,上座神秀于廊壁下书一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尘惹埃。"忍见此偈,赞叹说:"后代能如此修行,亦得胜果."时慧能为行者,在米坊闻诵此偈,令人于秀偈旁也写一偈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忍见偈,问日;"此是谁作?亦未见性。"神秀虽不得衣法,但弘法后,仍以顿禅自居,如代表神秀所传的{大乘无生方便门》说:"诸佛如,来有入道大方便,一念净心,顿超佛地。"神秀的弟子普寂等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相堂,修法记排七代。如《圆觉经大疏钞》卷三之一说:"能大师灭后二十年中,曹溪顿旨,沉废于荆吴;嵩狱渐门,炽盛于秦洛。普寂禅师,秀弟子也,谬称七相。二京法王,三帝门师,朝臣归崇,劝使监卫。"神会大师为维护慧能禅法的正统地位,四十五岁时在滑台(今河南滑县)大云寺开无遮大会,与当时以嵩洛为中心、推惠能为六祖,与神秀弟子普寂为首的北宗对抗。记录当时议论情况的,现存《南宗定是非论》。神会说,今识无遮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辩是非,为说明在菩提达摩的禅系中,神秀是旁支,受五祖付法付衣的韶州曹溪的慧能才是六祖,这便是南北二宗分流的根源。
细考神秀、慧能之得,二人各得道一半。神秀之偈,说明菩提不等于菩提树,明镜不等于明镜台,意在佛道不可以身得、也不可以心得,这与慧能偈所说"本来无一物"同其旨趣。然而身心是成道之器,譬如菩提树、明镜台,但使身心明镜,则佛道自显。佛道非关于垢净,所以慧能说:"何处惹尘埃"张说撰神秀碑文,叙述神秀传法大要是"意念以息想,极力以摄心",趣玄以前,万缘尽闭;发慧以后,一切皆如,特以《楞伽》递为心要。宗密评定北宗说:"此但是染净缘起之想,反流背习之门,而不觉妄念本空,心性本净,悟既未彻,修岂称真,"又宗密《圆觉经大疏钞》卷六中说:北宗有五方便通诸经论:第一总彰佛经,依《起信论》;第二开智慧门,依《法华经》;第三显不思议解脱,依《维摩经》;第四明诸法正性,依《思益经》;第五了无异自然无碍解脱,依《华严经》。神秀传法普寂,也授以《思益》及《楞伽》而告以"以不染为解脱之用,无趣是涅槃之会。
六祖慧能宗风以见本心、识本性为僧家本分。自性本来不生不灭;自性广大如虚空无边,非大小方圆等相,非青黄赤白等色;自性能含容万法,万法自具本性中。心心直心是净土、念念净念是如来,五分法身不离自性,三宝三身自心圆成。见性见心是第一义,更无第二第三义。《坛经》云:"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外离相即禅,内不乱为定。"答内薜简问云:"汝答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坛经》又云:"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
近代有些佛教学者认为北宗神秀禅师的念佛名、今心净是继承了道信开创的东山法门的正统禅法,其所以衰败,实因北宗走上了言教之途,失却了达摩的宗风,慧能大师的禅法才是与达摩禅一脉相承的正统顿禅(如来禅),而神秀的念佛名,今心净,是有次第的清净禅。对善根深厚的中根利智,能契合顿悟心要法,才秘授衣法以表法信。而对中下根之人。则只能授以清净禅。东山法门就是这样在道信、弘忍二位大师兼弘如来禅、清净禅,普摄中下根性众生中兴盛起来的,在顿教的传承上又不违达摩禅的籍教悟宗、无得正观的宗旨。
(二)如来禅和祖师禅
禅宗的确良顿悟独立宗门,虽以达摩初祖为起因,但使顿悟大盛的却是六祖慧能。六祖以后,一花开五叶,五家分传灯,各弘禅法,使顿悟禅传遍中国南北。顿悟禅虽然从始至终都以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见性成佛为宗旨,但古来对顿悟禅却有如来禅、祖师禅之分别。
如来禅又名如来清净禅,《楞伽经》所说四种禅之一。(《楞伽经》四种禅:①愚夫所行禅、②观察义禅、③攀缘真如禅、④诸如来禅)《楞伽经.佛语心品》云:"云何如来禅?谓入如来地,得自觉圣智相三种乐住,成办众生不思议事,是名如来禅。"同经注解卷二曰:"如来禅者,即首楞严也。"如来禅不是像愚夫所行禅、观察义禅、攀缘真如禅那样消极利已的状态,而是诸佛清净的禅,究尽佛果的境地,即不但自己自觉,对一切人类也发挥不可思议的妙用,以化众生。依此禅定穷究法身般若解脱三德秘藏之大涅槃,而起无作妙用,别于外道二乘所得之,故谓如来禅。
祖师禅则不立文字,相祖相传,顿悟本然,不用学问知解,直下领悟本心。此之禅法,曰祖师禅。对《楞伽经》所说之如宋禅而立此称。即以如来禅为教内未了之禅,以相师禅为教外别传至极之禅.立祖师禅之名称,则自唐仰山开始.《传灯)卷十一(仰山)曰:"师弟近日见处如何?"香严以一句答日:"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无立锥之地,今年锥也无。"仰山乃谓:"师弟虽会如来禅,祖师尚未梦见在."香严遂又答一偈道:"我有一机,瞬目似伊,若还不识,问取沙弥."仰山听了,方曰:"且喜师弟会得祖师禅。"这就是祖师禅的出处.仰山初许香严会得如宋禅,而不许其会祖师禅,便是祖师禅犹有超过如来禅的地方.无门关曰:参禅须透祖师关。宝林传云:期城太守杨衒之间达摩曰:西国相承,称祖何意?达摩日: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名为祖师。其实如宋禅、祖师禅如血脉贯通,是不能分割的.永嘉禅师证道歌曰:"顿觉了如来禅,六度万行体中圆。"可见永嘉之时,尚无祖禅之名。为了分辨参禅人的阶段性,就某一特点,假立名称,作为区别.六祖以前虽也以不立文字、见性成佛为宗旨,但却以《楞伽经,印心,因尊崇《楞伽经》故称如来禅.六祖以后的五家分灯,各家宗旨虽不违背《楞伽经》但平时师徒都以祖师西来大意相问答,把佛经教典推向一边,唯以祖师意为中心。丹霞曾说"佛"之一字,吾不喜闻,赵州亦云"念佛一声,要漱口三日",南泉常说:"马祖道即心即佛,我这里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乃至呵沸骂相的德山、不礼佛祖的临济等都表现为祖师禅的特征.所以近代高僧大虚法师又把六祖以后的禅法称为超佛祖师禅和越祖分灯禅,都是根据禅师们的迹象而称名的。
禅宗注重当机活用,以大圆满觉佛心为第一,置佛相经典为次要,可取则取,可舍则舍,唯以见性为目的,不受任何束缚,自由运用。所谓棒、喝、拳、拂、一指禅、狗子无佛性等,都是禅宗机教的临机活用,如来禅、祖师禅不过应一时之缘,非如宋禅外有祖师禅、祖师禅外有如来禅。中峰大师谓"如宋禅与祖师禅,一手何分掌与拳",可见如宋禅、祖师禅只是当时宗师应化之方便。
(三)看话禅和默照禅
洞山良价、临济义玄,皆生于唐末,创宗于五代。两宗家风各有不同:曹洞贵知见稳实,临济尚机峰峻烈;曹洞似慈母,临济似严父.后世评论此二宗,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之说。流传至宋代,遂有曹洞与临济相对的禅法演变为临济宗大意宗杲所倡的看话禅与曹洞宗宏智正觉的默照禅相对立之禅法。看话禅是专就一则古人的话头,历久真实参究,以至于悟道的观行方法。看话禅倡导于宗杲,他出子慧能以下第十六世曾参学干曹洞宗的耆宿,后转入临济圆克勤门下,从而弘扬临济禅法.他常举"子还有佛性也无"一则话头,令学者参罗这样专举一则古人的话头,令学者历久究的,世称为看话禅。看话禅,是用一则无义味的语句,使人不就意识思维,但净地参究--回,因此大发疑情,力求透脱,此回光反照,背境观心,忽然把一切妄想念照破,"卧"地一声,洞见父田未生前本面目。明确提出参话头禅,实始子黄檗,过是由大意呆力倡而已。
默照禅是慧能以下十四世曹洞宗宏正觉所倡导的,是摄心静坐,潜神内观,息攀缘,以至悟道的观行方法。正觉提倡默照禅,以为至妙唯在默中,唯至言之默为能普应之照。以默照二字总摄体用、理事、动静、空有、明暗、能所、空劫今时、平等差别、绝待相等、一切义境,宛转回互妙叶。并著有《默照铭》与《坐禅箴》等阐扬默照禅风。《默照铭》说:"默默忘言,昭昭现前,鉴时廓尔,体处灵然。"《坐禅箴》说:"不解事而知,不对缘而照。"这是默照禅的特征。虽然宗杲极力排斥默照禅,但默照禅却仍很盛行,默照禅大概是上承达摩壁观禅和一般禅家所乐道的回光返照结合而成的。
(四)公案
禅门将其接引学人的机锋语叫做公案,取意公府的案牍,就是相师对机垂示所用的语言和动作,用宋判断学人是非、迷悟之关卡,学人若能于此透脱,即能发明心地,谓之歼悟。故有为一则公案到处参学(如洞山参无情说法)而后澈。
禅宗从达摩祖师至六相.慧.能,多用《楞伽经》、《金刚经,印证;是否明心见性,多用文字显示直指之道。唯六祖至荷泽为用棒之始,但指授仍不离言诠。马祖于向西来意匣打,专以棒喝显机用,自此以后,禅宗教学方法为之一变。次第发展,禅师们应佛相所化的因缘,有超越言语的各种动作的垂示.他们的问答机缘不只是一般的说话,而足代表了佛法的弘宣。弟子们把自己的见地用言语行动呈现给祖师们,请求印证是否见性!各祖师亦各依所悟证之理,用语言行动宋接引后学。他们之间的问答机缘被记录下来,称为公案。什么是公案的定义呢?综合《碧岩录》、《云栖正讹集》、《中峰广录)、《山房夜话)的解释,大意是说,公案是公府之案牍,用宋剖断是非。相师们对机垂示所用的语言和动作,能剖断迷语,假言说以显至理,后人称其对机垂示为公案。因缘、机锋、拈弄、评唱和"上堂"或"小参"所垂示的话头,后人都称之为公案。禅宗史上的公案,是一般佛学中很难看到的。禅宗的佛法,就是用公案来推动、弘传的。在禅宗的意义上说,公案似乎可以说是禅宗的中心和生命。所以五种灯录、各种禅师的《语录》、《碧岩录》等,恰似《公案集》、记载着相师们的大量问答机缘。如二祖安心、三相忏罪、南岳磨砖,以至雨棒雷喝、拳打脚踢,甚至仗剑杀佛、焚经毁像,及一千七百余则公案。这些公案,有些令人仿效不得。但这都是高明的禅师适时应机的方便,以此来破除修行人的执著,是无定法可得之法。
四、禅宗立宗的特点
禅宗自标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法门,可谓是禅宗有别于他宗的一个很明显的特色。拈花悟旨一事出于何经,何人传之?我国的大藏所收之经论未记此事,但《宝林传)、《人天眼目),(无门关)、《五灯会元》、《广灯录》、《联灯会要》等书都有记载。其实,禅宗-:法是否有经典记载,都不会影响其传法。更确切的说;其传法之事决不虚谬,因有衣钵为证,大概不会有非议之事。但相传此事有经所载,考证此经对于考查禅宗一法的思想渊源及其继承和发展是很有必要的,所以我尽力查找此经的出处.很碰巧,宋朝的王安石言此事出在《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此事记载在《宗门杂录》里,今引其一段原文以证明之。曰:"王荆公问佛慧泉禅师云:禅宗所谓世尊拈花,出在何典?泉云:藏经亦不载。公云:余顷在输苑,偶见《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三卷,因此阅之,所载甚洋。梵王在灵山会上分付大迦叶,此经多谈帝王事佛请问,所以秘藏,世无闻者。"《佛祖统记》亦引此说,此是教外别传的依据之一。其外,我又从日本续藏经第八十七套第一部第四册里找到了有两种译本,一部七品,一部二十四品。两种译本虽品数相差甚大,但字数内容大致相同。二十四品的译本因年久日深,字蚀过甚;七品之译本比较完备,故权依此本。日本禅匠无著禅师在此经开卷的前面作了七点说明,以释疑云。(详见藏经)此经所载是宗门第一口实.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中指出此宗传承的特点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今就此作一简介:
(一)不立文字的特色
为了显示此宗不立文字的特色,有必要搞清佛祖标宗"不立文字"的用意和文字的关系。因不立文字是对着文字而言,正确区分、处理二者的关系是显出此宗的特色所在.' -
宗门虽以"不立文字"来说明自宗的特色有别子教下各宗,但其接引学人过程中以经文宋印证的法语不都是语言文字吗?这宗门所标立的"不立文字",其实并未离开语言文字.宗下门徒,自心未明,祖意不通而妄开大口,斥责三藏十二分教为无用之物,亦是大错,被祖所呵.(这当子临济禅中详辨之).
要明此事,当明其宗。禅宗是以明心为其宗旨,这心是超认识的存在,是离言绝相的,非语言文字所能及(如佛说:止止不可说,我法妙难思),想用人们的情识分别来把握是不可能的。所以宗门首标"不立文字",旨在呵斥纠缠手名相分别、说食数宝,以期悟入离言绝相之真理而见性成佛,这是不立文字的目的。
那么,宗下是否和教下分河饮水,无有瓜葛呢?不是的。禅宗的"不立文字"不等于"不用文字",因为文字是符号,即使藉着大量的文字而表现真理,但这不过是意义上的表示,(因而达摩付四卷楞伽,六相悟以金刚)文字不足真理本身(六祖前的藉教悟宗,借经而离经之意正在子斯)。故要对相师言教正确认识,不能走极端的别为之解。
要之,禅的立脚点不在经教中,足以自己本来绝对的佛性为立脚处(如僧问临济日:"三藏十二部经无不是在讲佛性,禅师有何贵乎!"师日:"荒草不曾锄。")。若契悟此性,一切经典不过是一心的注脚罢了.因之置经典为次要,喻经典为鱼兔的筌蹄,标月之指,一得到鱼兔,见到月亮,指头、筌蹄自无所用。所以禅宗对于教典的使用极为方便,有时对于经典的讲解也极不轨则。如宗下说贪是欲界、嗔是色界、痴是无色界,教下则是依着本宗所推崇的经论成立自宗,各有凭依的经论,不能混滥,所解经论也各有本宗的准绳,使人从闻思修入三摩地,渐次而修。宗下对于经论是采取可取则取,可舍则舍,认为教是权宜(故有重经、有轻经),因而不受任何束缚,不过有必要时拈来应用罢了.所以《大梵天王问佛诀疑经)云:"得见是心,非在(语)言教诲理解之中,但在一心示中。因缘熟时,凡夫即是。"所以也不可因其引用经文而来调合,使失本宗的特色,也不可因有破斥经教而过份排贬。
以上从各方面解说不立文字的道理,又说'明了不立文字并不妨碍文字的使用,不过其使用的用意和方法有差别而。已。因而我国禅宗的初相到六相都引用了经典而不失本宗的宗旨,特点在引用经教的遮显上差别很大。若总而论之,不只是宗下不立文字为真理,即教下也是不以文字为真理的,只不过没有宗下这样明显的标示出来就是了。为什么说教下也不立著文字呢?卧为教下虽有许多经论,都是为了说明真理,而说明真理的文字都不是真理的本体。如(楞严经》云:"阿难当知,如来说法如标月指,汝等应当以指观月,若但观其指,不但忘失其月,亦且忘失其指。""月"指心体,"指"指十二分教。如果只停留在文字知解中而不观心,不只是不能明见自心,成其圣道,也失掉了佛所说教的意义了,所以说教下也是不立文字的。又如《楞严经》云;"凡有言说,都无实义。""若言如宋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都是说明不立文字的明证吗?何以故?真如之法,离言说,故佛不以言说为法尔真理。宗、教二门都是佛所传,方便不同,真理是一,若有二理,佛即有过.所以不立文字不只是禅门所有,若能精研经藏,就不难看出,佛默传的禅宗是该摄一大藏教而无有余,亦不难看禅宗立宗的特色实足三藏教中的心髓。
(二)教外别传的意义
禅家一法是在一大藏教之外别传的法门,故称之为教外别传.既是教外别传,自有其不同的意义。它隐含的实质是什么?今引日本白隐禅师的偈颂宋观察其特点与实质。禅师日:"毕波罗密窟里未结集此经;童寿译无语,阿难岂得听,北风吹窗纸,南雁宿芦汀;山月苦如瘦,寒云冷欲零,千佛纵出世,不添减一丁。"(见毒语注心经)这就是白隐禅师对教外别传的深刻说明。因为·上自七佛,佛佛唯传一心,此心在圣不增,在凡不减.此心唯证乃知,唯有默契自悟,所以任何高明的翻译家也翻译不出《因经文都是表显之说》,虽是多闻第一的阿难也不能用识心听取,在毕波罗窟内会集的五百大阿罗汉也不能结集这部经典(指禅体).
禅宗所传的禅体--即心性,此心性在法上又称为法性。不管心性也好,法性也好,都是名别而体同,这就是佛所说的"法尔真理"。这个真理是什么人也不能破坏的,所以白隐禅师将其以北风、南雁、山月、寒云四句宋描写这部"经",正如我国古德所说的"庭前柏树籽""麻三斤"等语之意,就此来显示法尔真理遍一切处。悟则具是(法法皆如),不悟则具非(法法皆妄).这部活经典被禅师一语道破:虽千佛出世,欲增减一丁字(一点点)也不可能。活读这部法尔真理是禅的主眼,这真理不存在于经典的义解之中,所以称之为"教外别传."
又《碧岩录》第六则中,记载着须菩提与帝释问答也说"法"不在经中。今引用之:"须菩提岩中冥坐,入空三昧时,诸天雨花赞叹。尊者问:雨花赞叹,复是何人?答日;我是天帝释。问曰:汝何赞叹?天日:我尊重尊者,曾说般若波罗密多。尊者曰:我于般若,尚未说一字,汝云何赞叹?天日: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般若.'
大乘教说空理无过于股若经,然经中所说的空乃是语言,非空的本身,同时又依说与闻的空都是表显之义,非真空实际,仍未超越于有,因为这个"空"是概念所构成的"空"。所以,只有超诸闻说,离诸概念的世间,而入子空三昧时,"真空"才如实的显现在前(与空为一体)。是以帝释赞叹须菩提尊者曰:"无说无闻是真般若."在这段话里即可以发现教外别传之精髓了。说一心之至理必须自省,若仅以构思而成的一种理念为满足,足摸不着实相而达到自知之境的,因为这个真理不存在于文字,这须有待于如实的自觉境智珊前始得理会.禅宗之"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其理由正在子此。
(三)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禅门的宗旨,而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不过就其立宗的特色而言.不立文字是提出了此宗的着手点不在于文字上,教外别传是说此宗的初传是佛默传于迦叶一人,其得法悟旨在佛言教之外,故名教外别传。此二者,一是立宗的特点,二是传法的特点,禅门由此而立宗,故亦称为立宗的特点.但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只是立宗的特点,而且是禅宗的宗旨,目的.因有别于他宗,故又为此宗一大特点.
所谓直指,谓一切众生皆有妙明真心,而以不悟此心当体是佛,背觉合尘,故全圆觉而成无明,迷而不返,故"非众生"而成众生,若彻见万劫轮回而不动之佛性,即立地成佛。故云:"彼非众生。"众生与佛唯是一心,所差别者只是迷悟,若能一念回光返照、圆明心体不曾欠缺,即是成佛.佛云:。二切众生本宋成佛"就是指此心体.禅宗直指之心也是指此心,此心是佛所传之根本,是宗门传法之根本,是众生迷悟之根本.故佛佛唯传一心,祖师亦尔.悟亦是此心,不悟还是此心.十法界皆由心造,一心之'外,更无余法,此心唯佛与佛乃能究尽,直示此心乃佛陀出世之一大事因缘.如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即非真."如永明延寿禅师日:"释泅出世,为一大事因缘,开众生心中佛之知见.达摩西来,唯以心传心。今但悟心,自觉觉他,已谐本愿。"又圭峰禅师云:"一切众生,皆有空寂真心,无始以宋,性自清净,明明不昧,了了常知,尽未来际,常住不灭,名为佛性,亦名如宋藏,亦名心地,达摩所传,足此心也."(《禅源诸诠集都序》)此心是一切经教所谓的.最上乘,第一义、般若、实相、一真法界,无上菩提、首楞严三昧,以及正法眼藏、涅槃妙心等皆是一心之异名,"然众生不识此以灵知寂照为心,不空无住为体、实相为相之真心,只认六尘缘影为心、无性为体、攀缘思虑为相之妄心,为见闻觉知所覆,不见清明之体。"(《禅源诸诠集都序》)以无价宝珠,隐在五阴之坑,是以凡途业起,生死往返.所以禅宗一法不假方便、直指单传,直示心源,不落阶梯,但以明自心,见自性为成佛法门的直指.
教传(佛所说的三藏十二分教)、心传(向上一著,离言绝相的佛心只能默契)二门,此即是教内和教外传法的根本区别.教下以理解为第一方便,然后依解起行,渐次悟入。自佛以后,代代相传,其特点是说法者悟与不悟皆可传法,宣讲教授,令不断灭。但宗下自迦叶以来,展转而至我国,才得到发扬光大.宗门对于传法人要求是极严的:传法之人必须是澈悟自心,从自心的见地上而接引学人。学人悟入自心,得到祖师印可,方能递相传授.若不见自心,未明自性,若有所说,所有言说皆是魔话。如此严谨慎重,怕的是有误后人。如世尊告迎叶尊者言:"摩词迎叶,七佛所说,无有异路,明见自己一心形相性理,即成佛耳,若有他法令成佛者;即是天魔波旬邪法."此也是说,一心之外皆是魔法.
宗下直示一心,视三大阿僧劫修行所感的果报佛虚妄,是为了遮众生的希求心,令其明见自性而已.若约教说,悟后还应广修六度、庄严无上菩提,但在宗下却隐而不说,或有所说,皆是对于证悟未彻之人提出保任的牧牛行.那么宗下的成佛和教下的成佛有何差别呢?经云:"我今印证即见己身成本佛,是知见佛.我今授记来世是不久当成果满佛.我今会中摩诃迦叶虽已知见自法身了,未满六度劫数成功。如是见性人,能彻显德,诸人知之。摩词迎叶亦复如是,虽今未实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已受未来当成佛记别,名见性佛。"此即告诉我们,禅宗所谓的见性成佛就是见法身。见此法身,名见性佛,未来当成果满之佛.只有会通宗、教,才能了解禅门的特色所在,不可强求其同,而使各失其言。
五、禅宗传法的特点
自释尊付法于迦叶以后,在印度祖祖相承,展转传至达磨。于此期间,禅教并行,造论释经,无有讲者毁禅、禅者毁讲。如是迦叶乃至毱多,弘传皆兼三藏,中间马鸣、龙树二大士悉是禅祖,造论释经数千万,观风化物,无有定义,此是印度禅法的事实。(详见《指月录》)但达摩大师来到东土,见我国的学人多未得法,唯以名数为解,事相为行,为使学人知月不在指,法是自心,因之但以心传心,不立文字,显本家的宗旨。破名数之执解,实非离文字说解脱也。故达摩付四卷《楞伽》与慧可,以至四、五祖又引文殊般若和《金刚经》开示学人,到六祖则开演摩诃般若之深义,劝人受持《金刚经》,此间禅法一脉相承,宗教兼行。以宗通为旨归,以教法为便。到六祖除兼演教以外,则大力倡导顿悟,由此禅法大行于世。朝野士夫皆为归仰,但大倡宗风的只有六祖的法子怀让、行思二大师禅法最盛,有此二师的弟子马祖道一禅师和石头希迁禅师的继承,又发展为五家七宗形成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禅宗。若约其传法,则师师相授,唯默传而已;若约其方便,则各有施设。故今两者兼带,但独显其正宗。为使不致过分繁杂而失其本宗特色。下面分别叙述之。
(一)初祖至三祖传法的特点
我国禅宗历来以达摩大师为东土初祖。大师是西天第二十八祖,得法于二十七祖般若多罗,是南天竺国香至王第三子。师一曰心念震且缘熟,行化时至,乃先辞祖塔,次别同学,乘舟过海,凡三周寒暑达于南海。据《景德传灯录》卷三所载,师于普通八年(公元五二零年)丁未岁九月二十一曰到我国的广州,当时正是特别信仰佛教的梁王武帝萧衍执政,迎请师至江陵问答,(从略)师知机不契,于十月十九曰潜回江北,于十一月二十三曰到达洛阳,(当时是后魏孝明太和十年)住在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曰默然,人莫能测,谓之面壁婆罗门。(并无面壁九年之说)"当时有僧人神光,博览群书,善谈玄理,每叹曰:"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听有达摩大师住在少林,乃去参礼。但达摩经常端坐面墙,不与开示。可大师思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髄,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岩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其年十二月九曰(即公元五二零年)夜天大雪,光雪(中)竖立不动,至明积雪过膝。师悯而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师曰:"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辛苦,师不与传法。光闻师海涵,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以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师遂因与易名曰慧可。可大师问曰:诸佛心印可得闻乎?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宋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见《灯录》卷三)这是达磨初到我国传法之始。
如上所述是达磨大师初与可大师传法寸的情况。其传法特点表现在什么地方,就以上的文字记载,别无什么另外的奇特,但其传法的特色正表现在二人的问答中。今就其问答的语句宋加以分析。据《灯录》所载,慧可大师"自幼志气不群,博涉诗书,尤精玄理而不事家产,好游山水,后览佛书,超然自得出家后浮游讲肆,遍学大小乘义。"(《灯录》卷三)由此而知可大师在未见达磨前已遍学大小乘的教义,又是一位能开讲的法师,对经义当然是很了解的。知佛法妙味唯证乃知,达磨大师是传佛心印的禅师,当然是妙契诸佛妙理,所以能感动这位博闻广学的法师宋请开示。一见初祖不问余义,直问:"诸佛法印可得闻乎?"这句话若不通教义,非大根器之人是不会问得如此深彻的。"法印"即佛的"心印"或"涅槃妙心",意思是说诸佛所传的"心印"(或"涅槃妙心)可以告诉我吗?达磨大师回答他说:"诸佛(的)法印非从(不是从别)人(那儿)(可以)得宋的。"这句回答之语是达磨祖师将自证的心体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回答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诸佛的涅槃妙心不是别人可以给予的,这个涅槃妙心人人本具、个个不无,怎可以向外去求呢?和后人所问的"云何是佛",回答曰:"你即是"是同一个道理,不过没有后面回答的如此清楚。学人若能于此处宋一个大转身,识取自心,何曾欠少。这是大师传法的巧妙所在。但可大师于此可能还未深刻领会。(因为这样的问答是不容疑义的,不是我们现在在文字上的搜求理解。)因其立雪断臂,内心很不宁静,所以又问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宋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可大师虽然心中不宁,但因求法心切,寄希望子达磨大师身上,故求师与他安心。当师让他将心拿出来与他安时,他怎么也找不到心的形相。因为可大师是通教的法师,所以不会像凡俗之人以肉团心为真心的。在其内外追寻一总无时,得出的结论是个"不可得"。
达磨大师说,我已与你"安心竟"。看起来是一句很平淡的话,就是我已与你将心安好了。这只是个表面的意思罢了,其实初相已经是将这个"心"明明白白告诉了可大师。这样的回答就是印可了可大师所说的"心不可得",不可得就是你的真心,不是另外有心可得。初相就是这样的将自证境界显露在语句间,又随学人所执,使出抽钉拔楔的手段,夺其初识,使其在心无所依,分别不起时给以认可。学人若能于此时的一声,方知尽大地原来是个自己,曾无所失;何有所得,这就是达磨大师传法的特点。
达磨大师又付四卷《楞伽》与可大师,并指示此经是如宋心地要门。大师付此经的用意有两个方面:一是开悟之后的人可以看经,以其经义作进一步验证,不妨可以说是"以经印心",即古德所云的"古经照心",但这是开悟以后之事。二是相师可以引用此经宋引导众生,宋启发学人深信生同一真性。如慧能大师的再传弟子道一禅师开示学人的说:"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宋,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未提到得法于求那跋陀罗三藏)又引《楞伽》文,以印宗生心地。(引经证明众生与佛同一心性)恐汝颠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此是初相引经之义)故《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禅学大成》第一册(《江西马相道一禅师语录》)由此足以说明达磨的禅法是以自证境界去印证学人的。经典的引用是因为此经对于开发自性、显一心之至理最为直捷,这就是大师引经之用意。后人因而将达磨大师的禅说是"如宋禅"(即依教而修的如宋藏禅。"其理由是达磨大师的禅法是禀承求那跋陀罗三藏,以"楞伽印心"的,认为达磨所传的禅法本质是"如宋藏"法门。
二祖可大师继承初祖的禅法,阐扬玄风,博求法施,至北齐天平二年有一居土,年龄已过四十岁,不言其名姓,见到可大师即"设理而问"师曰:弟子身缠风恙(一种皮肤病),请和尚忏罪。师曰:将罪宋与汝忏。居土良久云:觅罪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忏罪竞。宜依佛法僧住。曰:今见和尚已知是僧,未知何名佛法?师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不二,僧·宝亦然。曰:今曰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大师深器之,即为剃发。云:是吾宝也,宜名僧璨。其年三月十八曰于光福寺受具,自兹疾渐愈,执侍经两载,大师乃告曰:菩提达磨远自天竺,以正法眼藏,密付于吾。今授汝并达磨信衣,汝当守护,无令断绝。"(《灯录》)
此是二祖传法与三祖的经过。二相乞安心、三祖求忏罪,前后语句大致相似,采用的方法也一致,所以这里就不再作为分析。今将二祖的安心、三祖的忏罪总括起来说一下其传法的特点。
安心和忏罪虽是两则不同的公案,但都是执情未除,未明诸法性空之理。一个执著心为有、一个执罪为实,当祖师迎头一棒,让他将心和罪拿出宋与他安、与他忏的,此时识情计度全无,觅心、罪了不可得时,祖即印可他说的心罪皆具不可得。;当其于此时能转一个身,即法尔真理的清净心体朗然自现,与佛祖通光谓之悟。我们现在在理解教义的基础上解其语句所显之理与经吻合,但在当机份上和我们现在的剖析理解完全不同。因为当时相师随其所执,使出抽钉拔楔、解粘去缚的手段,将其执心打回去,令其起疑,疑情达到至极处,识心不起,心念自然消失,前后际断,一念不生即与自心相应,此时就是大悟的前因,相师于此给予指示,能令学人满天云雾及时消散。这就是初祖到三相禅法的特点。不是教条地去讲怎样断烦恼、怎样忏悔罪业、怎样才是解脱等理论让学人去修证,而是将自证境界巧妙地呈与学人前让其认取。如四祖的解脱亦同此理,恕不重述。
(二)四祖、五祖和六祖传法的特点
在四相以前的宗徒是着重于精苦的头陀行(头陀行是出家人生活中最艰苦的一流,住在阿兰若处,不住聚落)。当时的禅师手不执笔及俗书,唯一衣、一钵、一坐、一食,故其所在,不参邑落。慧可大师也是"兼奉头陀",传说大师徜徉闹市,无有定居,这大概是达磨的遗风吧!
四祖前达磨禅的概况是:以禅师所述,多是随问反质、旋立旋破、无斯伦诸,不见始终和"排小舍大、独建一家、摄济住持、居然乖僻"的禅风,故都与禅法的宏扬广大不适应,进而禅宗重师资道合,以心印心的传承,就更不能使禅法光扬广大了。
我国政局自东晋十六国始(公元317年)经过了南北朝近三百年的对立局面,以及隋朝的暂时统一(公元五八一年)到炀帝时,天下又陷于分崩离析(公元六零五年),但迅速为李唐所统一(公元六一八年),于此间经过了三零零余年的战乱,对于禅宗的传法造成了最不利的环境,也是其禅法未能光扬广大的一个主要原因。
随着国家的统一,中国出现了历史上的黄金时代,禅宗在这特定的历史时代也同名宗派一样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并在历史上呈现出光辉的一页,这只是历史盛况所造成的增上缘。但法人在弘,这个弘法的卫人就是匹相道信和五祖弘忍二禅师。
原来禅门宗徒过的是独往独宋的云水生活。道信大师深知传法人居住不定是不易摄受学人的,所以于唐武德七年一到薪州双峰山后就"择地开居,营宇立像"(《续僧传》),逻种选择地方、开创道场、造寺院、立佛像,对于接受天下学众,使禅法能够在团体生活的轨范中陶冶圣贤,为禅宗的发展昌隆有其重要意义;为未宋创立禅寺(丛林)的先声。据《续僧传》卷二(附编)所载曰:"自入山宋三十余载,诸州学道,无远不至。"这是对道信传法的真实写照。
又有道信的得法弟子弘忍大师继承师业,在黄梅县北二十五里的凭墓山建立道场。凭墓山在破头山东,所以叫做东山法门,(此时约公元六五一年以后,就是信禅师入寂以后)受学的人多到七百多人,盛况空前。如《传法宝记》云:"弘忍既受付嘱,众望所归。裾履凑门。曰增其倍。十余年间,道俗受学者,天下十八九。自东夏禅匝转化,乃莫过!"
由于二大师的定居,大弘禅法,逐渐使宗徒改变了游方的头陀生活,这是在弘法形式上的根本转折点。这就形成了道有所归、宗有所寄,禅侣有栖身之所,道俗有闻向上之方。大师应病与药,手眼不同。门庭施设,因机而异是不容忽视的一个重点,是禅宗传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上面述说了四、五相在弘法形式上的改变,建立东山法门,使禅法得到了新的生机,逐渐使禅法得到各阶层人士的重视和仰慕,给六相弘法打下了基础。以上叙述只是形式上、影响上的叙述。关于其得法因缘,因相师根性大利,只言片语即了澈无事,故这里不再赘言。
在禅宗中占极重要地位的六相大师,他传法的内容极其丰富,不能一一详及。今总括为三点:一是阐扬义理、二是师资授受、三是临终咐嘱。
禅宗的传法是以心印心的。如达磨大师传法慧可时曾说:"外传袈裟以定宗旨,内传法印以契证心。"(《传灯录》卷三)并付四卷"楞伽",说是如宋心地要门,这就很明显地说明了禅宗的传法是以心印心,这个印证的关系是师徒之间的关系。相师开示学人可以用《楞伽经》,也可以引用《金刚经》和其它经典,但学人是否开悟是要靠祖师的印证,这就必须使学人达到和祖师心心相通时方可印证,这个印证的关系即是以心印心。
(三)五家禅风及其特点
我国禅宗至六相时方正式形成,其得法弟子数十人分头并弘,唯有南岳怀让、青原行思二师禅法独盛。由二大师的禅流发展为五家,禅风各异,使宗门的传法更增加了特异之色彩。
五家宗师皆因自己当初参学的经验和得法的因缘不同,故接引学人的手法也各有特色:有直指令人见性的;有曲指令人见性的;有专截断众流,令学人起疑自悟的;有主说破的;有主不说破的。宗门将此诱导学人的手法,谓之接化,亦称提撕。其接化、提撕学人皆有其独特的风格与手腕,后人又将此称为家风。所谓家风,即是禅家风仪之意,唯以家风有别,家宗是一。下面分别述之:
1.沩仰宗
沩仰宗是我国禅宗中最先成立的一个宗派。由于灵佑和他的弟子仰山先后在谭州的沩山(今湖南省宁乡县西)袁州的仰山(今江西省宜春县南)开法接化,因地得名,称为沩仰宗。沩仰宗创始于沩山灵佑,大成于仰山慧寂,盛行于五代,入宋而渐绝迹,流传时间约一百五十年。灵佑传百丈宗风,实参体究,机用险峻,直以无事为宗。《天人眼目》卷四云:"沩仰宗风,举缘即用,忘机得体,不过此也。"《宗门十规论》云:"沩仰则方圆默契。"
若论沩仰宗的家风和其得法因缘是大有关系的。如师因拨火因缘而悟,了悟一切众生之心性如深灰中之火,埋覆已深,要发明自性不可粗心,但此心性本自有之,因缘时节一到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所以沩山大师对人说法,皆本时节因缘,俟人自肯,方与印证,皆是从自悟和百丈大智禅师开示的见性因缘而宋,所以沩山开示学人既直截又严密。如有僧人问:"顿悟之人更有修否?"师云:"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修与不修是两头语"。这一歼示指明了上上根器悟修同时,一悟即澈本源,修与不修都安不上。但师对于中下之机亦不舍弃,又开示曰:"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又如对下机所示曰:"生生若能不退,三生决登佛级。"因而沩山门下所出之士,净业纯一,皆真修实证,行解相应,一经印证.,决无浮光掠影之弊,所以沩山的禅法,广接三根:上根之人令其单刀直入,凡圣情尽即如如佛;中根之人教其顿悟渐修;下根之人令其渐修顿悟,对于后人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此宗之家风,师资唱和、理事并行,开示学人以"情不附物即得"七字最为直接,其禅法既直接又平衍,禅趣至深,功用难测,处处都是练禅,策进无休是此家禅法之特点。
2.云门宗
云门宗是青原行思下六世诏州云门山文偃禅师所建立。师不忘本以云峰为师,因地得名,后世称其为云门宗。(洋见《灯录》·卷十九)云门宗勃兴于五代,隆盛于北宋,至南宋而绝,流转二百年间。
文偃禅师实得法手睦州,(睦州即是启发临济请开示的那位禅师,洋见临济宗。)故禅法近似临济之猛烈,实和其得法的逼拶有很大的关系。师接引学人常以所问非所答的方法,用其猛烈的涂毒鼓句子,执一柄金刚王宝剑,杀尽学人的知见妄想。常用截断众流的方法接引人,每用一语一字,蓦的截断葛藤。如有僧问曰:"如何是佛?"师曰:"乾矢橛。"又有僧问:"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师曰:"须弥山。"问曰:"如何是诸佛出身处?"曰:"东山水上行。"专用此无意味语夺人情识,令其越思越疑,愈疑愈无道理,甚至三年五载不辨南北东西,忽然触着一境一机,将疑打断,桶底脱落,现出自己本来面目,如释重负;得师印证,心安自在,任运而行,所谓魔界不管,佛界不收,洒洒落落,无修无证之大丈夫也。
云门又有一字关。如僧问:"如何是禅?"曰:"是。"问:"如何是云门一路?"曰:"弃。"问:"如何是正法眼藏?"曰:"普。"问:"三身中哪身说法?"曰:"要。"这样的禅法必须亲切参究才能体会。所以云门会下省悟者多能坐脱立化而去者,皆以真参实悟之功也。(此法多被以后的话头禅所采纳。)古来称云门的手法有三句:一函盖乾坤、二截断众流、三随波逐浪。函盖乾坤是无所不包的真如体;截断众流是接引学人的方法,以此方法剿灭学人的情识,使其不存诸见,心无所寄,而达一本真,随波逐浪即是顺机接引,应物无心,此一句是师之禅法随机应变的独超处。
《归心录》云:"云门家风,孤危耸峻,格外提撕,剪除情见。"是很确切的。
3.法跟宗
法眼宗相文益禅师得法于地藏桂琛禅师。后唐清泰二年(公元九三五),传其心印,历住临川崇寿院。两唐李氏迎居金陵报恩禅院,后迁清凉寺,撰《宗门十规论》,切论当时禅家流弊,四方学徒竞从咨叩拜,遂成一流。谥法眼禅师,故称法眼宗。
师曾问文益禅师曰:"上座寻常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乃指庭下一片石曰:"且道此石在心内、在心外?"师曰:"在心内。"琛曰:"行脚人着甚宋由,安片石在心头?"师窘无以对,即放包依席下参抉近一月余,曰呈见解、说道理。琛曰:"佛法不恁么?"师曰:"某甲词穷理绝也。"琛曰:"若论佛法,一切现成。"师于言下大悟,深达一念缘起无生、性相不二之旨。(《灯录》卷二十六)师于此万法唯识句悟后,根据华言六相义,以禅教不二、三界唯心为宗。(洋见《归心录》法眼家风)法眼禅师说法四十年,始终不离一念缘起无生、万法唯识之旨,又著《宗门十规论》一卷。此书实是所有宗徒都应看的一部书,今将其十规标题列出,即可看出其所摄之义。今列如下:"自己心地未明妄为人师第一;党护门风,不通议论第二;举令提纲。不知血脉第三;对答不观时节,兼无宗眼第四;理事相违,不分浊净第五;不经淘汰,臆断古今言句第六;记持露布,临时不解妙用第七;不通教典乱用引证第八;不关声律,不达道理,好作歌颂第九;护己之短,好争胜负第十。"(详见《禅学大成》第三册)所以古今推大师的文章,胆略、魄力、证悟、福缘、净业,件件具足。五宗之首,气象第一。此宗三传至杭州永明寿公禅师,为中下根机,提出念佛法门,著四料简(多被后人引用,但出处不明。)"有禅无净土,十人九差路"四偈。而参禅未悟及初信佛者,皆视禅宗为畏途。由此以后此宗即渐消亡。
4.曹洞宗
曹洞宗创始于洞山良价,故又名洞山宗。大成于曹山本寂,绍述于云居道一。《宗门十规论》云:"曹洞宗则以唱为用。"又曰:"曹洞家风则有偏有正、有明有暗。"
洞山禅师是生逢盛世,而又遇南泉、沩山,云岩诸大善知识,耳提面命,于无情说法因缘,过水睹影而大悟。觉澈悟之艰难,悟后保任更为切要,深忧学人悟后保任功夫不得力,得少为足,记古人几则陈烂葛藤,便出世为人天之师,以盲引直,灭绝佛种,莫此为甚;故建立纲宗之方便宋维持慧命,若单提向上一著。焉能流布至今?故长沙岭和尚云:"我若一向提倡宗乘,法堂乃草深一丈。"可见洞山一门到今曰尚有门户,五位君臣纲宗之功也。正如《归心录》云:"曹洞家风,道枢绵密,应机接物,语忌十成"为最初之语也。
5.临济宗
临济义玄大师嗣法黄檗希运大师。师于河北镇州(今河北省镇定县)的临济院,举扬一家之宗风,后人称之为临济宗。
此宗之家风热烈辛辣,机锋峻烈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五家中罕见如此。如《归心录》云:"临济家风,自拈手段。势如山崩,机似电卷。"又《五家纂要》云:"临济家风,全机大用,棒喝齐施,虎骤龙奔,星驰电掣。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撕,卷舒纵擒,杀活自在。扫除情见,迥脱廉纤,以无位真人为宗,或棒或喝或竖拂明之。"这就是对于临济禅风的统一概括。
临济宗关于体证深浅邪正的指示有"三句"为纲宗,僧问:"如何是第一句?"玄曰:"一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此是大师独具慧眼,举唱宗乘的大机大用,即师所说的一句之中须具三玄,一玄之中具三要,于一喝之中不容学人拟议便宾(门外流)主(见道人)分明。具此手眼堪手佛相为师,此唯宗乘独具。又问:"如何是第二句?"玄曰:"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方便)怎负截流机!"是说佛所说教,用语言文字曲谈实相,学人由此而得明达,还可为人天之师。但这样的文字般若,一乘圆教之妙解,连无著论师辈还议论不到,这是大师显佛典妙理的至深难测。三乘的小机就更担荷不起大象(菩萨乘)渡河,截流而过的重任。又问:"如何是第三句?"玄曰:"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凭里头人。。显然指出此类人非宗门种子,亦非教下贵子。在教下就是穷人数他宝,己无分文的说食数宝之徒;在宗下就是洞山禅师所说的"只认得驴前马后的将为自己",忘却骑马的主人,教下如不以指观月,但以执解为是和宗下的忘却主人,自己做不得主的人不是傀儡是什么?此一类人就是大师说的自救不了。此三句是临济宗的纲宗,是其精体所在。
"三玄三要"是临济宗参究的规则。义玄曰:大凡演唱宗乘,一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五传以后至汾阳善昭禅师,有僧问:如何是学人著力处?昭曰:嘉州打大象。问:如何是学人转身处?昭曰:陕府打铁牛。问:如何是学人亲切处?昭曰:西河打狮子。乃曰:若人会此三句,已辨三玄,更有三要语在,切须荐取。不是等闲与大众颂出。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赅万象,重阳九曰菊花新。善昭又有三玄三要颂:第一玄,照用一时全,七星光灿烂,万里绝尘烟。第二玄,钩锥利似尖,拟议穿腮过,裂面依双肩。第三玄,妙用且方圆,随机明事理,万法体中全。第一玄见真如体;第二玄理事融通;第三玄随机施名。第一要,根境具忘绝朕兆,山崩海竭洒飘尘,荡尽寒灰始为妙。(此是夺耕夫之牛,断饥人之食,荡尽学人知解。)第二要,钩锥察辨呈巧妙,纵去夺宋掣电机,透匣七星光晃耀。(此是辨机施教的手法,能纵能夺、能杀能活者也。)第三要,不用垂钩并下钓,临机一曲楚歌声,闻了尽皆宋反照。(此即大师所说的全体作用,不假方便)善昭也怕学人死于句下,又作一颂曰:"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赅万象,重阳九曰菊花新。"由此颂即可知临济大师说法的巧妙,是难测其妙的。但目的是要学人达到得意忘言才与道相应,特别是后二句,指出学人于三玄三要得意忘言以后的更生境界,就象重阳的菊花一样鲜艳无比。
六、禅宗的行果
禅的修行是身心相应的全一之修行,可是若分开考察之,则自有两个要素:一是形式方面;另一是内容方面。形式方面是安静身体、统一精神,也就是身体的修炼。这是任何禅的修行一般共通的型体,此型体是非常重要的,无此型体,禅定是无法成立的。坐禅,由外形看,就是禅定的修习,可是禅的本义不仅在统一精神,而是以其统乙的精神对某一事物,要专念思虑,则可完成禅的意义。盖单以统一精神,虽有安静身心的效果,而无悟道的机会故也。禅的开悟结局就是专念某一理想,精神上得到实现的大自觉,所以其理想一定要成为思虑的目标,而且经常作为精神统一的中枢,禅的内容方面结局就是指此所念的目标。今就二方面宋论述此宗的行果:
(一)明心见性的悟证
识自本心、见自本性而成佛道,是三世诸佛弘法度生的根本目的,也是禅宗的根本教法和目的。释迦佛在菩提树下观明星而明心见性悟证佛道后,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为宿种善根的众生开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微妙顿教法门,使利根众生不历三大阿僧抵劫,从凡夫位而顿悟成佛(顿悟法门,惟接上根利智,只言片语即悟证心性)。如《法华经》的龙女见佛闻法,即明心见性、顿证佛果,往南方无垢世界去仿佛。
见性成佛:佛法的最高境界;诸佛的正法眼藏;离四句、绝百非、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卖修实证境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亲证体会;是向上一路千圣不传的自悟自证法门。禅宗的见性成佛:谓一切众生皆有天真佛性,因不悟此心当体是佛,背觉合尘,故全圆觉而成无明,迷不知返,若彻悟证此万劫轮回而不动之佛性,即立地成佛。如《血脉论》曰:"若欲见佛,须是见性,性即是佛,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益处。"达磨禅传宋我国以后,对明心见性的传承有较确切的文字记载(详见本文第五章),对凡夫悟证见性成佛很有启发。中国六位禅宗祖师都是中国佛教明心见性的顿悟者。皆见诸法本体的觉者,而各蒙前一代相师授以衣法,以表悟证契合正法眼藏。各位祖师所悟证的机缘虽各不相同,但所依的都未离开达磨禅法的宗旨。如"屏息诸缘、不生一念"与"外息诸缘,内心无喘"意义是一样的。诸缘就是主、客观世界,抽象、具体等语言文字所表现的善恶万法,都是众生自己虚妄心识的攀缘。善恶诸法都莫思量,灵知不昧之心即是佛性,亦是众生各自的本来面目。
禅宗的修法略为三种:先悟后修(即一般坐禅者,皆于悟后更起持戒看经等修行。因悟后修行如轻车就熟蹈,不被业转)、悟修同时(宿世善根成热,只待此生证果,未悟的被业障所惑,不能显露。因缘会遇时,一时触悟,即悟修同时, -切具足。如龙女成佛、六相慧能大师开悟等情况)、先修后悟(此种修法为随顺劣机众生,先叫持戒修定而熏习,业障消除时或许有开悟的缘分)。第一种修法即顿悟渐修,是禅宗依赖的主要修法;第二种修法只.有宿具善根的上根利智众生才能有所成就,第三种修法即道生的渐修顿悟,不是禅宗的本意,为适应劣机众生而施设。
明心见性是直指心性的顿悟法门,唯摄上根利智,不依渐次,直捷疾速,直入如来地。即悟即证,自可出离轮回、超脱三界,从此上求下化,与佛无异。此等根性众生若依宗下说,名大彻大悟;若依教下说名大开圆解。这是众大乘经宣扬的义理。如《华严经》说:"心佛众生,是三无差别。"《观无量寿经}说:"诸佛如宋法界身,遍入一切众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的,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诸佛正遍知海,从心想生。"黄檗禅师开示学人的。即心即佛。就从此经出。但对如何直捷顿悟成佛,依经论称性而谈最多的是《六相法宝坛经》。六相慧能大师特重视"自见本性。。六相说:"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以智慧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见性成佛道。""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佛法是阿伽陀药,能治众病。亦如蜂蜜,中边皆甜,众生皆获利益,但非上根利智不能大通。佛法三藏广博,世出世法事理、性相悉皆通达,方名大开圆解。佛法宗下、教下皆使众生断惑证真、见性成佛。宗下与教下是相依相承的。如沩山禅师说:"实际理地,不受一坐,佛事门中,不舍一法。"佛法教义大体不出真俗二谛:真谛则一法不立,即所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俗谛则无法不备,即所谓佛事门中,不舍一法。教则真俗并阐,而多就俗说;宗则即俗说真,而扫除俗相。须知真俗同体,互不相碍。宗下则于事修而明理性,不弃事修;教则手理性而论事修,还归理性。即是称性起修、全修在性,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事理两得,宗教不二。佛法是"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圆人受法,无法不圆,如永嘉禅师,本修习教下的天台止观法门,因看《维摩诘经》发明心地,后求六祖慧能大师证明,以"体即天生,了本无速"等语很受六相赏识,挽留一宿,当时称为一宿觉。后著《证道歌》、《永嘉集》盛行于世,对以后禅宗的弘传产生了很大影响。
禅宗注重悟修皆顿,如唐宋以前的禅德,多是一言半语,即舍下顿了道果。如《六相坛经》上说:。法无顿渐、人有利顿。。《顿悟入道要门论》说:。云何为顿悟?悟者顿除妄想、顿者悟无所得。。《传心法要》云:"从上祖师唯传一心,更无二法,指心是佛,顿超等妙觉之表,决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门。"但此等法门唯摄上根利智,以后众生的根机稍劣,祖师们才不得已把悟修皆顿的法则转入顿悟渐修的法则。但并不因为众生根机达不到悟修皆顿的条件而否认禅宗明心见性、顿悟成佛的宗旨。以后虽有参公案、话头、默照、坐跑兼运等方法,但目的都是围绕着顿悟成佛的宗旨的。
(二)参禅
参禅,即参究、寻思,追虑审究、探玄极妙,会得自己本来面目,见性成佛。释迦佛在菩提树下悟证是没有师承的,从佛学理论上追究,释伽佛为何会悟证无上菩提?"参究。或"寻思。就是悟证菩提的方法。据{景德传灯录》所说,二祖慧可断臂求法,请达磨初相安心,初相反问工相:"将心宋与汝安。。又四祖道信向三相来解脱法时,三祖也只反问了"谁缚汝?。《证道歌}云:"寻师访道为参禅。"这都是灵活运用参究、寻思方法的例子。佛经中如龙女成佛,菩萨证无生法忍、声闻证四果用参究而证得的例子很多,就不洋列了。禅宗灵活运用参究的方法可以说是"上契佛心"的。通常说禅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也应该是指这个参究的方法。
菩提树下无师自证菩提,足参禅的楷模和目的。为自利利人,《华严经》佛证悟后慨叹地说。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宋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著,而不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无碍智,则得现前。"《信心铭》云:"不用求真,唯须息。"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良由取舍,所以不如。。这是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的心性德相,本来现成,不假造作,因为妄想颠倒而不能证得,若离妄想颠倒,或遇明师指引,一切现成。这是佛教的根本精神,也是禅宗助宗旨。菩提树下时静坐寻思的方法也是佛教修持的基本法则,它的内容包括止观、明静、寂照、禅定、寻思等内容。
参禅本以直指心性的寻思、止观等方法为主。但离正法越远,众生根机越劣,贪欲妄想炽盛,直指心性的寻思、观心等法门用不上功,只是南辕北辙。于是有了适应众生根机的话头禅与默照禅。(见本文第三章第三小节)
末世众生根机浅钝,子参话头禅,设立初关、重关、末后关(生死牢关)为开悟三阶段。古来述说禅宗三关,以黄龙三关,以清世宗(雍正)最为具体。《雍正御选语录》总序云:如来正法眼藏、教外别传,实有透三关之理。识得现在七尺之躯,不过地水火风,自然清净,不挂一丝,是则名为初步破参、前后际断者。破本参后,乃知山者山、河者河,川色声香味触法,尽是本分,皆是菩提。无一物非我身、无一物是我己,境智融通,色空无碍,获大自在,常住不动,是则名为破重关,名为大死大活者。透重关后,家舍即在途中,途中不离家舍,无生故长生、无灭故不灭。如斯惺惺行履,无明执著自然消落,方能踏末后一关。参禅提话头分三关,都是随顺众生根机,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逼拶到山穷水尽之处,忽然一念顿歇,彻了自心,如十字街头见亲爷一样,更无可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参禅的方法有多种,有叫把寻思功夫与衣食住行打成一片,以至动静一如。公案或话头不与说破,要自己去起大疑情,真参实究,得个出处,不然徒落个"口头禅。。于公案,话头、禅机等问了、听了,有时挨了棒喝仍然不得歼悟,禅师只好打发他游方行脚,到其它地方去碰因缘。孤身只钵,云游天涯,至大悟而止。行脚僧饱尝风尘,见识曰广,经验曰深,忽然遇着无意味事而大彻悟,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到了后来有坐禅行禅坐跑兼运之禅法。此法始于清初雍正,雍正佩服玉琳国师寻求其嫡嗣,僧众推举高曼寺天慧彻禅师以应对。
及彻见雍正。帝问曰:。汝是国师嫡嗣,还识国师宗旨否?"彻答曰:"我有癞痢头在!。帝乃以剑拟之云:"割却你癞痢头时又何如?。彻不能答。帝曰:"君无戏言,我宫中有禅堂,限你七曰,如答不出此语,必割切癞痢头。"彻乃进禅堂去参究,在生死关头,不遑宁坐而急跑,到了第七曰,因急跑撞在柱上,遂豁然大悟!求见雍正,帝谓曰:"且喜你已识国师宗旨。"由于这段因缘,高雯寺遂定禅堂内半坐半跑之制度。此种法制,不仅能涸适身心,救治长坐之病,且有助子参究。故从漓代有了坐跑兼运的禅法,以至现代禅堂都保持这种禅法。
参禅之士为了参究易成,若不持禁戒,不但参禅,修别的任何法,也不会有成就。如《遗教经》说;"戒是正顺解脱之本,故名波罗提木叉。因依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涅槃经》说:"若不能持禁戒,云何当得见于佛性,一切众生虽有佛性,要因持戒,然后乃见,因见佛性,得成阿耨菩提。"戒是获得无上正等菩提的根本,根本不固,见性成佛就成了空话。持戒要防微杜渐,《涅槃经》说:"莫轻小恶,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千经万论皆赞持戒的功德,毁戒则毁一切法。"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是参禅办道者所应尊奉的。
参禅宜观心,主要在心念上下功夫,注意息灭妄念的功夫,妄念息灭而真心自现。息灭妄念的观心应与行住坐卧等结合起来。静坐是参究必不可少的功夫,静坐功夫得力,动中亦才能得力。故《四十二章经》云:"制心一外,无事不办。"永嘉禅师云:"行亦禅,坐亦禅。话默动静体安然。"观心息妄不重于形相,因之无碍于教理薰修,于教理须字字消归自性,否则"离经一字即是魔说,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真心直说》有三种观心息妄的无心功夫,所谓觉察、休歇、透出体用。三种功夫不须全用,但得一法相应,功夫成就,其妄自灭,真心即现。三祖云:"不用求真,唯须息见。"祖师云:"不怕念起,只恐觉迟。"是息妄功夫。息妄还须在心念上觉察无始至今的深厚习上下功夫,必须逆宿习而行,方能暗合道妙。
七、禅宗的风格及影响
达磨禅从初祖传入中国至四祖道信大师前,达磨禅是与头陀行相结合的。头陀行本为辟支佛,是出家人所修的苦行,是人间僧团的比丘们不是接受的。头陀行与达磨禅相结合的禅法不能使广大的僧众所接受,而且居无定处,不易传授教化弟子,所以禅法流传不广。到了四祖道信大师、五祖弘忍大师在黄梅开创东山法门,使禅法与菩萨戒相结合,使道俗都能共学共修,而使禅法大盛作了准备。到了六祖慧能大师,一花开五叶,五家分灯。使达磨禅从局部地区扩展到全国而大盛。禅宗僧众以多半住在律寺,后来参学的人日见僧多,感到在律寺中对于说法和住持多有不便,马祖道一才开辟荒山另建丛林,然而还没定规章制度,百丈怀海乃综合大小乘的戒律,制定禅院清规,即《百丈清规》。怀海使禅学结合劳动实践中,实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规则。他本人就是"作务执劳,必先于众;"禅宗的集大成者慧能大师本是一个不识字的,为了直指心性,语句都很质朴平实。其后的青原行思、怀让、道一、希迁、怀海等都亲自开山种地,参加劳动,所求语句也大都开门见山、质直无华,所以只要因缘凑合,村姑野老也可悟道,如马祖位下的凌行婆和以后的台山婆、烧庵婆等,见地透彻、机锋灵活,并不逊色于得法高僧。
禅宗是中国佛教中最重要的宗派,它以顿悟为特色、无迹可求。综合名大乘经的精髄,提炼成简单直捷的教学理论,提出明心见性的宗旨,其理想境界是实践人间净土,发挥"以大智故不住生死,以大悲故不住涅槃"的菩萨精神,因此禅宗经过地岳、青原一二传以后,便将禅的思想溶合于日常生活里,成为一种随缘任运的思想,不特别重视静坐习禅的功夫。如南岳启发马祖,用磨砖不能成镜来形容禅无从作佛。"随缘消旧业,任运着衣裳",既符合佛教义理,又不违背常情,所以受到人民喜爱。祝祈愿它一朵素雅的小花,缀在我们民族今日的秀发上。
八、结语
禅如灯。在人生这无边夜暗之中。唯有它能以智慧的光芒照破黑夜、导引迷惘。古人曾感叹孔子说:"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在禅门弟子看来,这话对禅而言或许更为,贴切。禅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们、见性成佛实是三藏十二分教的精髓。能启发人们对经藏的正确理解,使人们深刻了解佛说法的真意实不在文字。而是在于要一切众生达到与佛无二无别的离言境界,这是宗、教同一的目的,所谓教传、心传、示相不同。至理是一。我们作为佛子,有责任荷担起如来的家业,继承先祖的遗愿,使宗、教的确光明朗现于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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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简介》参禅目的
参禅的目的,究何所在?简单的说,在明心见性。心性者,众生本源,了生脱死,超出三界,不受后有,度已度人,普利群生。明心见性,必须真参实证,非徒能诵经、说法便谓之。昔香岩和尚在百丈禅师处,聪明灵利,问一答十,被沩山问「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便茫然莫对。归房将平日看过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答,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可见,禅是心灵的智能,无相无状,既无固定言说,也无具体实物可依付,它是本心纯朴的自然呈现,唯有亲证、亲悟、始知究竟。
「看话禅」的提倡者,北宋的大慧宗杲禅师,在其语录卷二十四,也提到:「衲子参禅要明心地,秀才读书须当及第,读书五车而不及第,终身只是个秀才,唤作官人即错。参禅衲子心地不明,则不能了生死大事,身只是个破凡夫,唤作佛即错。以参禅学道不为别事,只要腊月三十日,眼光落地时,这一片田地四至界分,着实分明,非同资谈柄作戏论也。」
秀才读书未必是为了功名利禄,有真才实学,才知做人处事之理。参禅学禅,也未必一定要成佛作祖,扬名立万,不过好歹总要一门深入,明自心、见自性吧!如连自己都度不了,那还度什么众生?行什么菩萨道?故参禅的目的,明白自己心地,才是本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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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简介》禅宗大意(01)
作者:正果法师 编述
自 序
一九八○年夏天,福州鼓山涌泉寺约我为该寺僧伽培训班作短期讲学。预定内容讲完之后,学员们要求我讲讲禅宗,我高兴地答应了。当时手边没有参考书,只好凭记忆及随身带去的一本禅学笔记,写出一份禅宗提纲的讲稿,大约四五千字,学员们把它刻写油印出来。这就是《禅宗大意》的雏形。
一九八二年,为了给中国佛学院的学员讲"禅宗概论",遂根据在鼓山讲的禅宗提纲,又看了一些有关的参考书,写成《禅宗大意》,油印成册,除发给中国佛学院学员参考外,各地佛学院、培训班以及留心禅悦者,纷纷来信索阅,已无存书。佛学院准备再油印一次,以结法缘。
去冬病中,《法音》编辑部净慧法师来看我,提出他们准备将《禅宗大意》编入《法音文库》出版流通。我当即表示同意。病愈之后,又将原稿重新校对了一遍,并把《修心诀》全文和《心灯录》关于谈三玄三要的一段作为附录,成了现在印出来的这个小册子。
《修心诀》一文对初学参禅者可以起到因指见月的作用,这一点禅师们大概是可以同意的;至于《心灯录》谈三玄三要的一段文字,或者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文字禅、葛藤禅虽是虚妄分别,但分别熄灭之后,心空及第,壁立万仞,人法双亡,心机泯绝;正凭么时,佛语、祖语、魔语、文字禅、葛藤禅,都没交涉。善恶无记三心绝,是个什么?你在什么地方?道着错!
我从出家之年(十九岁)开始,就喜欢静坐。一九五○年冬至一九五三年夏,在北京菩提学会闲住,书不读,无事问,终日参究,追问审虑自己的本来面目是谁?有时亦孤明历历,不续前念,不引后念,当体孤立,对境无心。甚至废寝忘食,如痴如呆,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在这当中,时有境界现前,好坏善恶,奇形怪状,种种现前,都不贪著,亦不欣厌,一切置之不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因而未堕魔境。只是平淡无事,无依无住,亦无迷悟,如是而已。
至道无难,唯嫌简择。若欲成佛,莫染一物。取一法不成佛,舍一法不成佛。请诸位读者以此观点对《禅宗大意》给予批评、指正,这是我的愿望。
这本小册子的出版,禅协有关部门的同人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他们为这本书复核引文,校对资料,联系印刷事宜,承办发行业务,对此,我深表感谢!
正果一九八六年春时年七十有四
一、达磨以前的中国禅学
菩提达磨观见中国人有大乘根器,即泛海东来,经过三年时间,到达建康(今南京),这时正是梁武帝普通七年(522,有争议)。武帝迎达磨于宫中,相与问答。达磨知机不契,遂渡江北上,到河南洛阳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后来慧可断臂立雪求佛法印,达磨与安心竟,越九年授慧可袈裟,传以法印,以"二入四行"并《楞伽经》四卷,用付慧可,要他单传心印,开示迷悟,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自此创立了中国的禅宗。直到六祖慧能,大行于中国,宋时远播朝鲜、日本,迄今流传未衰。
禅宗,是中国佛教宗派中的特胜法门,教外别传的心宗,不落言诠,不立文字,重实修实证,真参实悟。说禅宗不文文字,并不等于不用文字。在自悟方面,强调藉教悟宗;在悟他方面,更离不开经典。如六祖说:"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又说:"《涅槃经》,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便为讲说,无一字一义不合经义。"这些言语,说明禅宗并非完全排拨文字的。故达磨授慧可以《楞伽》,黄梅、曹溪弘演《金刚》,都说明经教文字,对禅宗亦有大助力。从经教的翻译与历代师祖大德的实践修禅来看,达磨没来以前,中国已有禅学的滥觞,对后来禅宗的影响很大。现将翻译禅经和注重禅观修持的祖师大德的史实,略加介绍,说明菩提达磨以前,中国确有禅学流行,亦有禅观之修持与实践。
(一)安世高对禅经的翻译
在东汉桓帝时,有安清字世高者,是安息国王正后的太子,幼以孝行见称。志业聪敏,刻意好学。外国典籍,以及七曜五行,医方异术,无所不通。国王死后,让国与叔,出家修道。于建和二年(148)来到洛阳,译出《安般守意》等经,为习禅者所重。这一史实可看作是中国禅学的开端。安世高本人既精习小乘经论,也讽持禅经验,备尽其妙。《高僧传》卷一说安世高"博晓经藏,尤精阿毗昙学。讽持禅经,备尽其妙。既而游方弘化,遍历诸国。以汉桓帝之初,始到中夏出《安般守意》、《阴持入经》、大小十二门及六十品。初,外国三藏众护撰述《经要》为二十七章。高乃剖析护所集七章,译为汉文,即《道地经》也。"
安世高从汉桓帝建和二年(148)至灵帝建宁(168-171)中二十余年,译出经论三十余部。现存的《佛说大安般守意经》(二卷)、《禅行法想经》(一卷)、《道地经》(一卷)三经中以《大安般守意经》对修习禅观特别重要。康僧会、道安等均为此经作了注解和疏释。
(二)支娄迦谶敷演大乘禅教
在安世高来中国的同时,月支国沙门支娄迦谶,亦来洛阳。于灵帝光和、中平(178-188)间,传译梵本。译出了《般若道行品经》、《首楞严经》、《兜沙经》等,开始敷演了大乘教义,是为中国大乘禅教的开端。《道行经》即《放光般若》,所讲空理,为禅教扫荡门中的要旨。《首楞严经》的初译,更为禅教所依用。《兜沙经》为《华严经·名号品》的异译,后来禅宗门下亦多引用。《首楞严经》在梁代已成缺本,《兜沙经》一卷,现在《大藏经》中。特别是《楞严经》的教义,为后来禅宗门下所引用,对禅宗的影响很深。
(三)支谦译经与大乘禅教
支谦是安世高、支谶以后的大译师。《历代三宝记》卷五说,支谶有弟子支亮,亮有弟子支谦,是为三支。当时人称"天下博知,不出三支"。支谦字恭明,一名越,月支国人。他的祖父法度,于汉灵帝世,率领该国人数百,来汉归化,拜为率善中郎将。谦生于中国,博览经籍,广智多能,世间技艺,多所综习,遍学异书,备通六国言语。献帝末年(226),汉室大乱,与乡人数十共奔吴地,孙权拜为博士。
谦慨叹佛教虽已流行,而经多梵语,未尽翻译之美。于是广收众经旧本,译为汉言。自吴黄武元年(222)至建兴二年(253),译出《大明度经》、《净行品经》、《首楞严经》、《禅秘要经》、《修行方便经》、《维摩诘所说不思议法门经》等八十八部,一百十八卷。
《禅秘要经》四卷,《修行方便经》二卷,都重在说明禅观之法。《首楞严经》,《维摩诘所说不思议法门经》三卷,尤为形成大乘禅教的要素,其说散见于诸禅书中,影响很大。
(四)康僧会解说禅教
沙门康僧会,其先康居国(今新疆北至中亚一带)人,世居天竺,其父因经商移居交趾。会年十九,二亲并亡,乃出家,励行甚峻,明解三藏,博学多识,兼善文学。于东吴赤乌十年(247)来建业,营立茅茨,设像行道,因感得舍利以献孙权。权遂为建塔寺,以始有佛寺,遂称建初寺。由是江右(长江以西之地)佛法大兴。僧会于建初寺译出《六度集经》、《杂譬喻经》等。又注释《安般守意》、《法镜》、《道树》三经,并制经序。解说禅教的《安般守意经》注解,当时习禅的人奉为龟鉴。这里抄录《出三藏记集》卷六所载康僧会《安般守意经序》中一段,以明康僧会对修禅方法及利益的重视。
"夫安般者,诸佛之大乘,以济众生之漂流也。其事有六(数、随、止、观、还、净),以治六情。情有内外:眼、耳、鼻、口、身、心,谓之内矣;色、声、香、味、细滑、邪念,谓之外也。弹指之间,心九百六十转。一日一夕,十三亿意。是以行寂系意著息,数一至十,十数不误,意定在之。小定三日,大定七日。寂无他念,泊然若死,谓之一禅。禅,弃也,弃十三亿秽念之意。已获数定,转念著随,蠲除其八,正有二意(言意已十去其八,仅存数息相随二正意)。意定在随,由在数矣(相随时意定在随,其初由于数息)。垢浊消灭,心稍清净,谓为二禅也。又除其一,注意鼻端,谓之止也。得止之行,三毒四趣(生老病死),五阴六冥(即六尘),诸秽灭矣。昭然心明,逾明月珠(得止心明)。淫邪污心,犹镜处泥,秽垢污焉,偃以照天,覆以临土(偃镜以照天,覆镜以临土,皆无所见)。聪睿圣达,万土临照。虽有天地之大,靡一夫而能睹。所以然者,由其垢浊。众垢污心,有逾彼镜矣。若得良师,划刮莹磨,薄尘微曀,荡使无余,举之以照,毛发面理(面纹),无微不察。垢退明存,使其然矣。情溢意散,念万不识一矣。犹若于市,驰心放听,广采众音,退宴存思,不识一夫之言,心逸意散,浊翳其聪也。若自闲处,心思寂寞,志无邪欲,侧耳靖听,万句不失,片言斯著,心靖意清之所由也。行寂止意,悬之鼻头,谓之三禅也。还观其身,自头至足,反覆微察,内体污露。森楚毛竖,犹睹浓涕。于斯具照,天地人物。其盛若衰,无存不亡。信佛三宝,众冥皆明,谓之四禅也。摄心还念,诸阴皆灭,谓之还也。秽欲寂静,其心无想,谓之净也。得安般行者,厥心即明。举眼所观,无幽不睹。往无数劫方来之事,人物所更,现在诸刹,其中所有世尊教化,弟子诵习,无遐不见,无声不闻。恍惚仿佛,存亡自由(生死自主)。大弥八极,细贯毛氂。制天地,住寿命,猛神德,坏天兵,动三千,移诸刹。八不思议,非梵所测,神德无限,六行(数随止观还净)之由也。世尊初欲说斯经时,大千震动,人天易色,三日安般,无能质者。于是世尊化为两身,一曰何等,一尊主演,于斯义出矣。"
康僧会在《安般守意经序》文中对数、随、止、观、还、净六妙门,解释得既深且透,清楚地说明了他对禅观的重视和修禅的体会,对后世修习禅观者的影响是非常之大的。
(五)竺法护的译述对禅学的影响
两晋时代佛教很盛,译经的人很多。成就大而影响深的译师当然推竺法护。他的祖先是月支国人,本姓支氏,世居敦煌,年八岁出家,事外道沙门竺高座为师,遂称竺姓(当时沙门多随师姓)。诵经验日万言,过目能记。天性纯懿,操行精苦,笃志好学,万里寻师,博览六经,涉猎百家之言,虽世务毁誉,未尝介于视听。时当晋帝之世,寺庙图像,虽崇京师,而方等深经,却蕴藏于西域。护乃慨然发愤志弘大道。遂随其师遍游西域诸国,通晓三十六国语言文字。西晋泰始二年(266),大赉梵本,自敦煌至长安,后入洛阳及往江右,沿路传译,未尝暂停。自泰始中,至永嘉二年(308),译出《光赞般若经》、《维摩经》、《正法华经》、《无量寿经》、《十地经》、《大哀经》、《般泥洹经》等。
护于晋武帝末,隐居深山,寻立寺于长安青门外,精进行道,宣隆佛化,二十余年。僧徒宗奉者数千人。时人称为敦煌菩萨。他所译《光赞般若》等经,于禅道之勃兴颇具影响。般若乃禅学的本质,在禅宗建立以后,般若思想仍为禅师们所重视。
(六)道安对禅学的影响
道安姓卫氏,常山扶柳人。《高僧传》卷五说:
"年十二出家,神性聪敏,而形貌甚陋,不为师之所重,驱役田舍,至于三年。执勤就劳,曾无怨色。笃性精进,斋戒无缺。数岁之后,方启师求经。师与《辩意经》一卷,可五千余言,安赉经入田,因息就览。暮归以经还师,更求余者。师曰:昨经未读,今复求耶?答曰:即已谙诵。师虽异之,而未信也。复与《成具光明经》一卷,减一万言,赉之如初,暮复还师。师执经覆之,不差一字。卷大惊嗟而敬异之。后为受具戒,恣其游学。"
至邺城(今河南安阳)中寺,卷事佛图澄。更游学诸方,遍求经律。寻建寺塔,开讲筵,徒众数百,常宣法化。他高瞻远识,在佛教史上,是古今罕比的杰出僧雄,当时佛教界推尊为泰山北斗。
自汉魏至晋,译经已多,但传译的人,多未说名字,后人追寻,莫测年代。道安乃总集自汉魏至晋译经目录,表其时代与译人,诠品新旧,撰为《综理众经目录》一卷,众经有据,实有其功,可惜其书久已佚遗。后在襄阳十五年,每岁常讲《放光般若》,未尝废缺。他在关中时,见当时沙门,多随师姓,以为依师莫如遵佛,主张僧尼应以释为姓。其后《增一阿含经》传来,果有"四水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出家,同称释氏"之文,与道安之言相符。汉地僧尼以释为姓遂为永式。他又制定僧尼轨范,条为三例:一、行香定坐上经上讲法,二、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布萨差使悔过等法。注释经论,立序禅、正、流通三分;又于经初置经题,皆自道安开始。道安以性空为宗,倡本无说,撰著《般若道行》、《密迹》、《安般》诸经注解,凡十九部二十二卷。今并湮没失传。
在道安的著述中,与禅门至关重要者,则般若之弘通及禅经之注解。《出三藏记集》卷六,有道安作《安般注序》,《十二门经序》,卷七有《道行经序》,卷八有《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同书卷五有《新集安公注经及杂经志录》,列安公著作。
道安所著诸经注解虽然湮没不传,但他的般若思想,尚可从现存的《安般注序》等文中窥其大概,对于当时修习禅定的人影响至深。
当时实修禅法者,在《高僧传》中著其事迹者有竺僧显、帛僧光、竺道猷、释慧嵬、支昙兰等,或独处于山谷,或安禅于石室,皆依教修禅之辈。如《高僧传·释慧嵬传》说:
"释慧嵬,不知何许人,止长安大寺。戒行澄洁,多栖处山谷,修禅定之业。后冬时,天甚寒雪,有一女子来求寄宿。形貌端正,衣服鲜明,姿媚柔雅,自称天女,以上人有德,天遣我来,以相慰喻,谈说欲言,劝动其意。嵬,厥志贞确,一心无扰。乃谓女曰:吾心若死灰,无以革囊见试。女遂凌云而逝。顾叹曰:海水可端,须弥可倾,彼上人者,秉志坚贞。"
当时修习的禅法虽与后来的大乘禅不同,然注重真修实证的作风,则是禅学史上甚可注意之事。
(七)慧远倡导的念佛禅
慧远本姓贾氏,雁门楼烦(今山西代县)人,二十一岁,与弟慧持,共入道安之门,听讲《般若经》豁然而悟,便与弟慧持依道安出家。既入道,以大法为己任,精思讽持,以夜继昼。通无生实相之玄,般若中道之妙,即色空慧之秘,缘门寂观之要。博识玄览,戒定兼明。道安尝叹曰:"使道流东国,其在远乎。"后随安公南游樊沔。前秦建元九年(373),秦将苻丕,寇并襄阳。道安为朱序拘,不能得去。乃分张徒众,各随所之。临路,诸长德皆被诲约,远不蒙一言。远乃跪曰:"独无训勗,惧非人例。"安曰:"如汝者,岂复相忧。"(《高僧传·慧远传》)远于是与弟子数十人去荆州等处,及入庐山,刺史桓伊为之建立东林寺,创白莲社,弘通净业,发禅净一致之端。后世净业念佛之徒,以慧远为净土宗始祖。
慧远之念佛,为修禅念佛,而非口唱念佛。如《高僧传·慧远传》说:"远创造精舍,洞尽山美复于寺内,别置禅林。"其修禅的情形,传中虽未载,然《佛祖统纪》卷二十六记其同门慧永习禅事迹云:
"西林法师慧永初习禅于恒山,与远师同依安法师,期结宇罗浮。及远师为安公所留,师乃欲先度五岭。太元初,至浔阳,刺史陶范,素挹道风,乃留憩庐山,舍宅为西林以奉。师布衣蔬食,精心克己,容常含笑,语不伤物。峰顶别立茅屋,时往禅思。至其室者,常闻异香,因号香谷。刘程之性好佛理,乃之庐山遂于西林涧北,别立禅坊,养志安贫,精研玄理,兼持净戒。尝贻书关中,与什、肇扬槯经义,著《念佛三昧诗》,以见专念坐禅之意。"
由上述记载所说念佛习禅之意,可以想见慧远倡导的念佛禅的大概情形。
(八)鸠摩罗什之译经与禅法
鸠摩罗什,具云鸠摩罗什婆,略云罗什,或云什,译云童寿。其父鸠摩罗炎,自天竺移居龟兹。龟兹国王,闻而敬慕之,请为国师,以其妹耆婆妻之,遂生什,所谓鸠摩罗什,即合取父母两称为名者。什年七岁随母出家,受学毗昙、六足,并寻访外道经论。时有须耶利苏摩,深通大乘,什师事之。明究摩诃衍学,受诵中、百论等。未几,罗什道誉及于西域,名称闻于东土。迨至后秦弘始三年(401),秦王姚兴遣使迎什入关,待以国师之礼,令于西明阁及逍遥园从事译经。于时十方义学沙门,云集从什受业者达三千人。就中道生、僧肇、道融、僧睿、道恒、僧影、慧观、慧严,称什门八俊;又生、肇、融、睿,谓之什门四圣,加昙影、慧严、慧观、僧[契-大+石]、道常、道标,谓之什门十哲,各有著述。
罗什译出《大品般若经》、《坐禅三昧经》、《大智度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成实论》等经律论集,现存五十二部、三百零二卷。以弘始十一年(409)寂于长安大寺。
罗什传译的《大品般若经》、《法华经》、《维摩诘经》、《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对大乘禅学的影响很深远。他还译出了不少禅经。据《出三藏记集》所载有《禅法要解》二卷(或云《禅要经》,《禅经》三卷(一名《菩萨禅法经》,与《坐禅三昧经》同),《禅法要》三卷,又据《历代三宝记》卷八所记,尚有《禅秘要经》三卷,《思维要略法经》一卷。这些直接弘演禅学经典的译出,对禅法的传播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罗什弘唱空宗,是后来大乘禅宗兴隆的内涵;所译禅经,为禅学的兴起奠定了巩固的基础。《出三藏记集》卷九载僧睿撰《关中出禅经序》说:
"禅法者,向道之初门,泥洹之津径也。此土先出修行、大小十二门、大小安般,虽是其事,既不根悉,又无受法,学者之戒,盖阙如也。鸠摩罗什法师,以辛丑之年十二月二十日自姑臧(凉州)至长安,予即于其月二十六日从受法。既蒙启受,乃知学有成准,法有成条寻蒙抄撰众家禅要,得此三卷。夫驰心纵想,则情愈滞而惑愈深;系意念明,则澄见朗照而造极弥密。心如水火,拥之聚之,则其用弥全;决之散之,则其势弥薄。故论云:质微则势重,质重则势微;如地质重故,势不如水;水性重故,力不如火;火不如风;风不如心;心无利故力无上。神通变化,八不思议,心之力也。心力既全,乃能转昏入明;明虽愈于不明,而明未全也。明全在于忘照,照忘然后无明非明;无明非明,尔乃几乎息矣!几乎息矣,慧之功也。故经云:无禅不智,无智不禅。然则禅非智不照,智非禅不成。大哉禅智之业,可不务乎。"
僧睿在序文中介绍了他本人从罗什领受禅法的经过,和他对禅观在佛教实践上的重要性的体会。
(九)佛驮跋陀罗弘传出世禅法
佛驮跋陀罗,译云觉贤,又云佛贤,北天竺迦维罗卫人。十七岁出家,与同学数人诵经,众皆一月,觉贤一日诵毕。其师叹曰:觉贤一日敌三十天。及受具戒,本业精勤,博学群经,多所通达,以禅律驰名。尝与同学僧伽达多共游罽宾,会遇中国沙门智严至西域,邀贤到中国弘法。于是杖锡跋涉,经历三年,于义熙二年(406)来长安。当时鸠摩罗什在关中,贤往见之,什大欣悦。共论法相,振发玄绪,多有妙旨。什每有疑义,必共谘决。
时秦主姚兴,专志经法,供养三千余僧,往来宫阙,盛修人事,唯觉贤守静,不与众同。即于长安专弘禅法,四方乐静者,并闻风而至,从修禅业者甚多。一日偶向弟子们说:我昨见本乡有五舶俱发。既而弟子传告外人。弟子中有自言得阿那含果者,贤不即检问,以此致谤。罗什门下僧[契-大+石]、道恒等,以为显异惑众,乃以三千僧摈遣觉贤,驱迫令去。乃与弟子慧观等四十余人,飘然南下。神志从容,初无异色。识真者咸共叹惜,缁素送者达千余人。觉贤渡江至庐山,慧远欣然迎之。寻应请译出《达摩多罗禅经》二卷(一名《不净观经》或《修行道地经》),并亲自开讲。江东自是始耽禅悦。
觉贤志在游化,居无求安。以义熙八年(412)适荆州,遇外国舶主,既而讯访,果是天竺五舶,先所见者。
后至建康。义熙十二年(416)于道场寺与法显共译《摩诃僧只律》。十三年(417)又与显共译出六卷本《泥洹经》。自十四(418)年至宋永初二年(421),译出《大方广禅华严经》凡六十卷,通称《晋译华严》,又称《六十华严》。永初二年(421),译出新《无量寿经》。此外还译出《大方等如来藏经》等,凡十余部。以元嘉六年(429)卒,世寿七十一岁。
佛驮跋陀罗传译的禅经,应不只《达摩多罗禅经》一种,如《出三藏记集》卷十四记其在庐山的译经情况时说:"自夏迄冬,译出禅数诸经。"可见他译的禅经并非一部。《出三藏记集》卷九有慧远法师撰《庐山出修行方便禅经统序》,既言统序,应非一种可知。
值得注意的是,佛驮跋陀罗的禅法是有传承的。如《达摩多罗禅经》卷一云:"佛灭度后,尊者大迦叶、尊者阿难、尊者摩田地、尊者舍那婆斯、尊者优波崛、尊者婆须密、尊者僧摩罗叉、尊者达摩多罗,乃至尊者不若密多罗诸持法者,以此慧灯,次第传授。我今如其所闻,而说是义。"
《出三藏记集》卷九载佛驮跋陀罗的高足弟子慧观所作的《修行地不净观经序》,述禅法传承情况颇悉。文云:"夫禅典之妙,盖是三乘之所游。佛涅槃后,阿难曲奉圣旨,流行千载。先与同行弟子摩田地,摩田地传与舍那婆斯。此三应真,大愿弘覆,冥构于昔,神超事外。慈在宁济,潜行救物,偶会无差。后百年中乃有五部之异。是化运有方,开彻有期。五部既举,则深浅殊风,遂有支流之别。既有其别,可不究本详而后学耶?此一部典,名为具足清净法场。传此法至于罽宾,转至富若蜜罗。富若蜜罗亦尽诸漏,具足六通。后至弟子富若罗,亦得应真。此二人于罽宾中为第一教首。富若蜜罗去世以来五十余年,弟子去世二十余年,昙摩多罗菩萨与佛陀斯那俱共,谘得高胜,宣行法本。佛陀斯那化行罽宾,为第三训首。有于彼来者,亲从其受法教诲,见其涅槃时遗教言,我所化人众数甚多,入道之徒具有七百。富若蜜罗所训为教师者十五六人,于今于西域中炽盛教化,受学者众。昙摩罗从天竺来,以是法要传与婆陀罗;婆陀罗(传)与佛陀斯那。佛陀斯那愍此旃丹无真习可师,故传此法本流至东州。亦欲使了其真伪,途无乱辙,成无虚构。"
佛陀斯那是佛驮跋陀罗之师,其传承如次:富若蜜罗(不若蜜多罗)-富若罗-昙摩多罗-婆陀罗-佛陀斯那-佛驮跋陀罗。序文将不若蜜多罗作富若蜜罗,其实为同一梵字的音译,不言可知。如《传法正宗记》卷五评曰:"《出三藏记集》所谓不若多罗,而此曰般若多罗;又谓弗若蜜多,而此曰不如蜜多,何其异耶?曰:此但梵音小转。"
在后来的禅宗史上,认为佛驮跋陀罗所述传承不是正统,而是旁传。这里没有辩论这个问题的必要。不管佛驮跋陀罗的禅法传承是正是旁,总是有传承的。他的修禅方法,有精妙独特之处,且在本国就已经得"不还果"。来长安传授禅法,对弟子进行指授,得益者多,习禅者益众。既遭谤到庐山,译出禅经,并加开示演讲,促成远公立禅室行道,开禅净双修的先河。由此可以想见佛驮跋陀罗对当时禅学影响之大。
(十)僧睿之参禅
僧睿,《高僧传》卷六说:
"魏郡长乐人也。少乐出家,至年十八始获从志。依投僧贤法师为弟子,谦虚内敏,学与时竟。至年二十二,博通经论。尝听僧朗法师讲《放光经》,屡有讥难。朗与贤有濠上之契,谓贤曰:"睿比格难,吾累思不能通,可谓贤贤弟子也。"至年二十四,游历名邦,处处讲说常叹曰:经法虽少,足识因果,禅法未传,厝心无地。什后至关,因请出《禅法要》三卷。始是鸠摩罗陀所制,末是马鸣所说,中间是外国"诸圣共造,亦称菩萨禅。睿既获之,日夜修习,遂精炼五门,善入六静。"
所谓《禅法要》三卷者,即《坐禅三昧经》上下二卷,现存于大藏经中。僧睿所作《关中出禅经序》说:
"禅法者,向道之初门,泥洹之津径也鸠摩罗什法师,以辛丑之年(东晋隆安五年,401)十二月二十日,自姑臧至长安,余即于其月二十六日,从受禅法,既蒙启授,乃知学有成准,法有成条寻蒙抄撰众家禅要,得此三卷。"
由僧睿传记和所作《关中出禅经序》来看,可知他追求禅法、修习禅法的热忱。隆安五年(弘治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什到长安,同月二十六日,僧睿即从什学习禅法,并达到"精炼五门,善入六静"的精妙境地。
(十一)僧肇对禅门之影响
僧肇,京兆人。"家贫以佣书为业。遂因缮写,乃历观经史,备尽坟籍,志好玄微,每以庄、老为心要。尝读老子《道德章》,乃叹曰:美则美矣,然期栖神冥累之方,犹未尽善。后见旧《维摩经》,欢喜顶受,披寻玩味,乃言:始知所归矣。因此出家。学善方等,兼通三藏,及在冠年,而名振关辅。后罗什至姑臧,肇自远从之,什嗟赏无极。及什适长安,肇亦随入。及姚兴命肇与僧睿等,入逍遥园助详定经论。肇以去圣久远,文义舛杂,先旧所解,时有乖谬。及见什谘禀,所悟更多。因出《大品》之后,肇便著《般若无知论》,凡二千余言,竟以呈什,什读之称善。乃谓肇曰:吾解不谢子,辞当相挹。"《《高僧传》卷六》)
僧肇以后又著《不真空论》、《物不迁论》、《涅槃无名论》、《宝藏论》、《维摩诘所说经注》等,对后来禅宗影响至大。有禅宗大德因读《涅槃无名论》而豁然大悟者。如论中说:"夫至人空洞无相,而万物无非我造。会万物以成己者,其唯圣人乎。"云庵云:"昔石头和尚读至于此,遂豁然大悟曰:圣人靡己,靡所不己,法身无相,谁云自他。圆鉴虚照于其间,万象体玄而自现。"其他几种著述,禅宗门下引用甚多。
(十二)道生顿悟成佛说对禅宗的影响
道生为什门四圣之一。他秉赋极高,悟玄理于言象之外。其所以倡导,妙契禅理,为后世禅宗大德所常言之。道生始幽栖于庐山七年,后游长安,师事罗什。《高僧传》卷七说:
"竺道生本姓魏,钜鹿人,寓居彭城(今江苏铜山县),家世仕族。父为广戚令,乡里称为善人。生幼而颖悟,聪哲若神后值沙门竺法汰,遂改俗归依,伏膺受业。既践法门,俊思奇拔。研味句义,即自开解。故年在志学,便登讲座。初入庐山,幽栖七年,以求其志。常以入道之要,慧解为本。故钻仰群经,斟酌杂论,万里随法,不惮疲苦。后与慧睿、慧严同游长安,从什公受业。关中僧众,咸谓神悟。生既潜思日久,彻悟言外。乃喟然叹曰:夫象以尽意,得意则象忘;言以诠理,入理则言息。自经典东流,译人重阻,多守滞文,鲜见圆义。若忘筌取鱼,始可与言道矣。于是校阅真俗,研思因果。乃言善不受报,顿悟成佛。又著《二谛论》、《佛性当有论》、《法身无色论》、《佛无净土论》、《应有缘论》等。笼罩旧说,妙有渊旨。而守文之徒,多生嫌嫉,与夺之声,纷然竞起。又六卷《泥洹》先至京都,生剖析经理,洞入幽微,乃说一阐提人皆得成佛。于时大本未传,孤明先发,独见忤众。于是旧学以为邪说,讥愤滋甚,遂显大众摈而遣之。生活于大众中正容誓曰:若我所说反于经义者,请于现身即表疠疾;若与实相不相违背者,愿舍寿之时,据师子座。言竟,拂衣而游。初投吴之虎丘山。旬日之中,学徒数百俄而投迹庐山,销影岩岫后《涅槃》大本至于南京,果称阐提悉有佛性。与前所说,合若符契。生既获新经,寻即讲说。以宋元嘉十一年(434)冬十一月庚子,于庐山精舍升于法座。神色开朗,德音俊发。论议数番,穷理尽妙。观听之众,莫不悟悦。法席将毕,忽见尘尾纷然而坠。端坐正容,隐几而卒。颜色不异,似若入定。道俗嗟骇,远近悲泣。于是京邑诸僧,内惭自疚,追而信服。其神鉴之至,徵瑞如此。"
道生秉赋天才,研究教义,剖析经理,彻悟言外。其"顿悟成佛说"对后来的禅宗影响至为巨大。见性成佛至高至极的绝唱,传灯相续不绝,成了禅宗永久承传的孤明朗照的心灯。
道生的顿悟成佛说立义如何,已不得而知,但观其所撰《法华经疏·见塔品注》说:"既云三乘是一,一切众生,莫不是佛。"又说:"以神通力,接诸大众,皆在虚空。所以接之者,欲明众生大悟之分,皆成于佛,示此相耳。"由此可以推知生公"顿悟成佛"说妙理之一斑了。
道生的顿悟成佛说在当时盛传一时。如《高僧传》卷八说:
"释道猷,吴人。初为生公弟子,随师之庐山。师亡后,隐临川郡山,乃见新出《胜鬘经》,披卷而叹曰:先师昔义,暗与经同。但岁不待人,经集义后,良可悲哉!因注《胜鬘》以翊宣遗训。凡有五卷,文烦不行。宋文筒问慧观,顿悟之义,谁复习之?答云:生弟子道猷。即敕临川郡,发遣出京。既至,即延入宫内。大集义僧,命猷伸述顿悟。时竞辩之徒,关责互起。猷既积思参玄,又宗源有本,乘机挫锐,往必摧锋。帝乃抚几称快。"
《高僧传》卷八说:"释法瑗,姓辛,陇西人。瑗幼而阔达,倜傥殊群。路见贫寒,辄脱衣为惠。初出家,事梁州沙门竺慧开后东适建业,依道场慧观为师。笃志大乘,傍寻数论。后入庐山,守静味禅。澄思五门,游心三观。后文帝访觅述生公顿悟义者,乃敕下都。使顿悟之旨,重申宋代。"使顿悟之说与修禅相结合。
(十三)玄高、宝云、慧观的修禅
随佛驮跋陀罗受学禅法的,有玄高、宝云、慧观等名僧。然而以习禅独擅美名者,则为玄高。如《高僧传》卷十二说:
"释玄高,姓魏,本名寻育,冯翊万年人也。既背俗乖世,改名玄高。受戒已后,专精禅律。闻关右有浮驮跋陀禅师,在石羊寺弘法,高往师之。旬日之中,妙通禅法。高徒众三百,往居山舍,神情自若,禅慧弥新。"
释宝云,未详氏族,传云凉州人。少出家,精勤有学行。于东晋隆安初往西竺求法,亲拜圣迹,遍学梵书。天竺诸国音字诂训,悉皆备解。后还长安,随佛驮跋陀罗禅师学习禅观。安止京都道场寺时,众僧以云志力坚猛,弘道绝域,莫不披襟咨问,敬而爱焉。云译出新《无量寿经》等。晚出诸经,云所治定。华梵兼通,音训允正。云之所定,众咸信服。云性好幽居,以保闲寂。遂适六合山寺。又译《佛本行赞经》等。山多荒民,俗好草窃,云说法教诱,多有改悟。礼事供养,十室而九。以元嘉二十六年(449)终于山寺,春秋七十有四。
释慧观,俗姓崔,清河人。十岁便以博见驰名。弱年出家,游方受业。与宝云为友,从慧远、罗什学。又从佛驮跋陀罗谘询禅要。慧观风神秀雅,思入玄微。时人称之曰:"通情则生、融上首,精难则观、肇第一。"故向他求法问道者,日不空筵。
在这同一时期,精于禅法而驰名于世的,还有智严、慧觉、罽宾沙门昙摩密多,西域沙门畺良耶舍,天竺水少门僧伽达多、僧伽罗多哆等。都是兼明三藏,而以禅门为专业,明悟超群,数日入定,正受三昧。大弘禅业,以禅定知名于世者,具载《名僧传抄》、《高僧传》中,不一一备举了。
(十四)宝志是祖师禅的肇始者
据《高僧传》所说,宝志(亦作保志)是一位神异莫测的异人,示现的灵迹甚多。他少年出家,即师事锺山道林寺僧俭,专修禅观。《高僧传》卷十一说:
"释保志,本姓朱,金城人,少出家,止京师道林寺。师事沙门僧俭为和尚,修习禅业。至宋泰始(466-471)初,忽如僻异。居止无定,饮食无时,发长数寸,常跣行街巷,执一锡杖,杖头挂剪刀及镜,或挂一两匹帛。齐建元(480-482)中,稍见异迹。数日不食,亦无饥容。与人言,始若难晓,后皆效验。时或赋诗,言如谶记。京土士庶,皆敬事之。齐武帝谓其惑众,收驻建康。明旦人见其入市,还检狱中,志犹在焉。(梁武帝)即位,下诏曰:志公迹拘尘垢,神游冥寂。水火不能焦濡,蛇虎不能侵惧。语其佛理,则声闻以上。谈及隐沦,则遁仙高者。岂得以俗士常情,空相拘制,何其鄙狭一至于此。自今行来,随意出入,勿得复禁。志自是多出入禁内。志知名显奇,四十余载。士女恭事者,数不可称。至天监十三年(514)冬,于台后堂谓人曰:菩萨将去。未及旬日,无疾而终。尸骸香软,形貌熙悦。临亡,自燃一烛,以付后阁舍人吴庆。庆即启闻。上叹曰:大师不复留矣!烛者,将以后事嘱我乎?因厚加殡送,葬于锺山独龙之阜。仍于墓所立开善精舍,敕陆倕制铭辞于冢内。王筠勒碑文于寺门。传其遗像,处处存焉。初志显迹之始,年可五六十许,而终亦不老。人咸莫测其年。有徐捷道者,居于京师九日台北,自言是志外舅弟,小志四年。计志亡时,应年九十七。"
宝志于生活起居,行住坐卧,都无定相,变幻莫测,示现灵迹之事很多,所说隐语,都成应验。其答梁武帝所问,俱为祖师禅的机锋,如涂毒鼓、太阿剑,闻之者丧,婴之者断,不可以心思意解者。梁武帝一日问志公元:"弟子烦恼未除,何以治之?"答云:"十二(识者以为十二因缘治惑药也)。"又问十二之旨。答云:"旨在书字时节刻漏中(识者以为书之在十二时中)。"又问:"弟子何时得静心修习?"答云:"安乐禁(识者以为禁者止也,至安乐时乃止耳)。"其辞旨隐没难解,类皆如此。
宝志还作有《大乘赞》十首,《十四科颂》十四首,《十二时颂》十二首。辞意内涵,与后时禅宗旨趣多所冥符,禅宗门下诸祖师多有引用者。故说宝志之倡导教化,已开祖师禅之先河,实不为过。
(十五)傅翕写出了大乘禅的《心王铭》
与宝志同时的清信士名傅翕者,自号当来下生善慧大士,于松山顶,躬耕而居之。乃说一偈曰:"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有人盗菽麦瓜果,大士见之,即与篮笼盛去。日常佣作,夜则行道。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自言"我得首楞严定"(见《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七)。
梁大通六年(534)正月二十八日,遣弟子致书于梁武帝。书曰:
"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白国主救世菩萨,今欲条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略以虚怀为本,不著为宗。亡相为因,涅槃为果。其中善,略以治身为本,治国为宗。天上人间,果报安乐。其下善,略以护养众生,胜残去杀,普为百姓,俱禀六斋。今闻皇帝崇法,欲伸论义,未遂襟怀;故遣弟子傅睢告白。"(同上)
武帝览书后,迎住建业。有所谘问,大士答者,多属禅门旨趣的机锋语句。梁武帝请大士讲《金刚经》,大士才升座,以尺挥案一下,便下座。帝愕然!宝志曰:陛下还会么?"帝曰:"不会。"志公曰:"大士讲经竟。"又一日,正讲经时,武帝至。大众皆起,大士端坐不动。近臣报曰:"圣驾在此,何不起立?"大士曰:"法地若动,一切不安。"
陈太建元年(569)己丑四月二十四日,大士示众曰:"此身甚可厌恶,众苦所集,须慎三业,勤修六度。若堕地狱,卒难得脱,常须忏悔。"又曰:"《大品经》云:'有菩萨从兜率来,诸根猛利,疾与般若相应'即吾身是也。"言讫趺坐而终,寿七十三。示意为弥勒菩萨示现,世人称之为傅大士。
大士曾创设轮藏,如《神僧传》卷四说:
"初大士在日,常以经目繁多,人或不能遍阅,乃就山中建大层龛,一柱八面,实以诸经,运行不碍,谓之轮藏。仍有愿言:登吾藏门者,生生世世不失人身。从劝世人,有发菩提心者,能推轮藏,是人即以持诵诸经功德无异。今天下所建轮藏,皆设大士像,实始于此。"
至舍宅建寺,施家资为众生,供养三宝,预示悬知等事甚多,这里不具录。大士著有《心王铭》,对禅宗意趣的影响甚为深远。兹抄录全文如下。
观心空王,玄妙难测。无形无相,有大神力,
能灭千灾,成就万德。体性虽空,能施法则。
观之无形,呼之有声,为大法将,心戒传经。
水中盐味,色里胶青,决定是有,不见其形。
心王亦尔,身内居停,面门出入,应物随情。
自在无碍,所作皆成。了本识心,识心见佛。
是心是佛,是佛是心,念念佛心,佛心念佛。
欲得早成,戒心自律。净律净心,心即是佛。
除此心王,更无别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
心性虽空,贪嗔体实,入此法门,端坐成佛。
到彼岸已,彼波罗蜜。慕道真士,自观自心。
知佛在内,不向外寻,即心即佛,即佛即心。
心明识佛,晓了识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
非佛莫测,无所堪任,执空滞寂,于此漂沉。
诸佛菩萨,非此安心,明心大士,悟此玄音。
身心性妙,用无更改,是故智者,放心自在。
莫言心王,空无体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
非有非无,隐显不定,心性离空,能凡能圣。
是故相劝,好自防慎,刹那造作,还复漂沉。
清净心智,如世黄金,般若法藏,并在身心。
无为法宝,非浅非深,诸佛菩萨,了此本心。
有缘遇者,非去来今。
即心即佛的禅宗旨趣,辞句中透露无余,有缘遇者,也许当下把着鼻孔!
除上来所举历代传译和弘倡禅法的大德祖师外,在《高僧传》卷十一《习禅篇》有传的二十一人,附见的十一人;《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七亦说"禅门达者虽不出世,有名于时者十人"。不见僧传,而在别的佛教著述中提到的修习禅法的人也还不少。这些,都说明了达磨没有来中国以前,中国已经有禅学在流传,从小乘禅到大乘禅以至祖师禅,以发展的轨迹隐然可寻。所以在达磨来中国以前,只能说没有奕叶传灯的禅宗,但禅学的传译倡导和修习,还是由无而有,由有而熏修法备,遂步兴盛发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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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简介》参禅方法
唐、宋以前的禅师们,教导弟子参禅时,并没有固定的方法;宋代以后的禅师,教导弟子开始采用公案和话头,如近看话头时,大都是「看念佛谁?」和「拖死尸的是谁?」乃至看「睡觉的是谁?」来观照自心清净觉体。虚云老和尚所提倡的修行法门,就是以参究「念佛者是谁?」这一话头为主。
虚云老和尚对禅法有作系统的介绍,在〈禅堂开示〉的「禅七」开示中。一开始,他提到习禅前的四个必备条件:
1.深信因果,2.严持戒律,3.坚固信心,4.决定行门。
而后说明参禅方法中,以「话头与疑情」和「照顾话头与反闻闻自性」,是其禅法之重心。何谓话头?《法汇》上说:「话头很多,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来面目?」等等。但以念佛是谁,为最普遍。什么叫话头?「话」,就是说话,「头」,就是说话之前。如念「阿弥陀佛」这句话,未念之前,就是话头。所谓话头,即一念未生之际。这一念未生之际,叫做不生。不掉举、不昏沉、不著静、不落空,叫做不灭。时时刻刻,单单的的,一念回光返照这「不生不灭」,就叫做看话头或顾话头。」
其次「反闻闻自性」是《楞严经、观世音菩萨耳根圆通章》所说的法门。虚云老和尚在「照顾话头与反闻闻自性」一段中说:「「闻」和「照」没有两样。若用眼睛来看,或耳朶来听,便是循声逐色,被物所转,叫做顺流。若单单的的,一念在「不生不灭」中,不去循声逐色,就叫做逆流,叫做照顾话头,也叫做反闻闻自性。」
由此可见,所看、所观察的话头,则是「反闻闻自性」中的「自性」,亦即幻生幻灭的万事万物中,本自不生不灭之心体。又「疑情」又是什么意思呢?虚云老和尚是如此解释著:「看话头先要发疑情,疑情是看话头的拐杖。何谓疑情?如问念佛是谁?人人都知道自己,但是用口念呢?还是用心念?如果是用口念,睡著了还有口,为什么不会念?如果用心念,心又是个什么样子?却没处捉摸。因此不明白,便在「谁」上发起轻微的疑念。但不要粗,愈细愈好。随时随地,单单照顾定这个疑念。像流水般不断地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动著他;疑念不在,再轻轻提起。」
从这段文,可以清楚看出,所谓「疑情」,乃是对那颗生起万物之心体之探究与观察。而「念佛是谁」,着重在「谁」字。如穿衣吃饭的是谁?屙屎的放尿的是谁?打无明的谁?能知能觉是谁?「谁」字一举便有,最容易发起疑念。《法汇》中还说到初心的人,所发的疑念,忽断忽续,忽熟忽生,谨可叫做想。渐渐狂心收歇,念头有点把住了,才叫做参。再渐渐功夫纯熟,不疑而自疑,也不知道何处所,身心何世界。单单疑念现前,不间不断,才叫做疑情。
所以,参禅的人,必须藉著定的力量,来生起参究的疑情,于六根的一切境界因缘中,观照自心,方能契入本心,悟出清净之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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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简介》禅宗大意(02)
二、禅宗的创立
读了《续高僧传》、《宝林传》、《传法正宗记》、《景德传灯录》、《释门正统》、《付法藏传》、《林间录》、《三宝记》、《内典录》、《人天眼目》、《佛祖统纪》、《佛祖历代通载》、《中国禅学考》等十几种佛教史籍,对有关菩提达磨的承传,来中国的年代,与梁武帝的问答,九年面壁、传衣法、定宗旨、六次受毒、只履西归等事迹的记载,各有差异,有辩证的,也有非难者,谁正谁谬,谁是谁非,让佛教历史学者去研究考证吧。我还是以《景德传灯录》、《传法正宗记》等为主,按传统说法来谈菩提达磨开创中国禅宗的史实。因为禅宗的极则,实无一法相传,更无一法授人,只是以心心契合的证明来表示相传,称之为"千圣不传的传"。所以对文字记载,字斟句酌的辩证,在传灯史实上,虽有不同的说法,然禅自有禅的传灯授法的由来,即以释尊的正觉为禅宗的起源。所以禅宗又称为"佛心"宗。
禅宗传授的基础,不在于经典,是在于大圆满的佛心。所以达磨大师说:"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因此说到菩提达磨来中国传授禅宗,还得从佛直传大迦叶尊者的大圆满觉心说起。
相传世尊一日在灵山会上,拈一枝金婆罗花示众。时大众皆默默不得其要领,唯独大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此即禅宗所传的"拈花微笑"公案,亦即释尊与迦叶的大法授受。在这拈花微笑,心心交照之间,迦叶尊者就成为传灯的第一祖。
世尊至多子塔前,命摩诃迦叶分座令坐,以僧迦黎围之,遂告曰:"吾以正法眼藏,密付于汝,汝当护持,并敕阿难副贰传化,无令断绝。"并说偈曰:"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无,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复告迦叶:"吾将金缕僧伽黎衣传付于汝,转授补处,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坏。"迦叶闻偈,头面礼足,曰:"善哉!善哉!我当依敕,恭顺佛教。"(以上见《传灯录》、《指月录》、《传法正宗记》)
《传法正宗记》卷一评曰:
"付法于大迦叶者,其于何时,必何以而明之耶?曰:昔涅槃会之初,如来告诸比丘曰:"汝等不应作如是语,我今所有无上正法,悉以付嘱摩诃迦叶。是迦叶者,当为汝等作大依止。"(见《涅槃经》卷二)此其明矣。然正宗者,盖圣人之密相传授,不可得必知其处与其时也,以经酌之,则《法华》先而《涅槃》后也,方说《法华》而大迦叶预焉,及《涅槃》而吾谓付法之时,其在二经之间耳。"
禅的始传,自释尊与迦叶间授受以后,二十八传至菩提达磨,形成了直指单传的禅宗,菩提达磨为中国禅宗的初祖。
菩提达磨南天竺国人,姓刹帝利(《续高僧传·菩提达磨传》云是婆罗门种),是香至王的第三子。因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至其国受王供养,说法王宫,乃得相见。及父王去世,遂辞诸兄,从般若多罗出家。《传法正宗记》卷五说:
"我素不顾国位,欲以法利物,然未得其师,久有所待。今遇尊者,出家决矣,愿悲智见容。般若受其礼,为之剃度曰:汝先入定,盖在日光三昧耳,汝于诸法已得通量,今宜以菩提达磨为汝之名。会圣僧与受具戒。当此时其地三震,月明昼现,尊者寻亦成果。自此其国俗因以达磨多罗称之。益嘱尊者曰:汝且化此国,后于震旦,当有大因缘,然须我灭后六十七载,乃可东之,汝若速往,恐衰于日下。"
所谓"后于震旦,有大因缘"者,菩提达磨曾问般若多罗尊者,震旦有大士堪为法器否,尊者答他说:"汝所化之方,获菩提者不可胜数。"
般若多罗入灭之后,达磨从师教,且留本国勉行教化。时有比丘名佛大先者,俱出于般若多罗之门,故二人每以兄弟之礼相遇,并弘大法,时人称美,谓之二甘露门。
达磨化导其国六十余年,遵从师教,震旦缘熟,行化时至,乃先辞祖塔,次别同学,后至王所,慰而勉之曰:"当勤修白业,护持三宝,吾去非晚,一九即回。"王闻师言,涕泪不能留,即为治装,载以大舶,躬率亲戚臣属,送于海岸。国人观者,皆泣下而别。达磨泛重溟,经过三年,达于中国南海。时当梁武帝普通元年(520)庚子九月二十一日(传灯诸书说是梁普通八年,今按史书记载普通纪年只有七年)。广州刺史萧昂,备礼迎接,上表奏闻于武帝。帝览表后,遣使持诏迎请,其年十一月一日遂至建业(传灯诸书皆称萧昂以达磨事奏闻武帝,及考昂传,不见其做广州刺史事,惟昂侄萧励当时尝作此州刺史,恐皆传录音误以励为昂耳"。既至皇宫,诏尊者陪坐正殿,帝乃问曰:"朕即位以来,尝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师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师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日:"净智妙国,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曰:"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日:"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能领悟。祖知机缘不契,是月十九日潜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届于洛阳。实当后魏孝明太和十年(486,《传法正宗记》作孝明正光元年,520)。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日默然,人莫能测,谓之壁观婆罗门。
洛阳有僧名神光者,乃旷达之士,久居伊洛,博览群书,善谈玄理,每自叹曰:"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及闻达磨大士风范尊严,住止少林,至人在兹,我当往师之。"遂去彼处,晨夕参承。光虽事之尽礼,祖常端坐面壁,未始为语。光自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今岂有万万分之一耶?"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下大雪,光坚立不动,积雪过膝,立愈恭敬,祖顾而悯之,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法门,广度群品。"祖曰:"诸佛无上妙道,虽旷劫精勤,能行难行,能忍难忍,尚不得至,岂此微劳小效而辄求大法!"光闻师诲励,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光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日:"诸佛法印,非从人得!"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与汝安心竟。"光由是有所契悟,祖遂易其名曰慧可。
此后缁白之众,皆靡然趋之于祖,其声既振,遂闻于魏朝,孝明帝闻祖异迹,遣使持诏迎请,前后三次,祖不下少林,帝弥加钦尚,遂赐二摩纳袈裟,金银器物若干,祖皆辞让,以至三返。帝意弥坚,祖乃受之。自此缁白之众,倍加信向。
祖在魏地居止九年,一天忽向其门人曰:我欲西返天竺,时将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门人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师曰:"汝得吾皮。"尼总持曰:"我今所解,如庆喜见阿閦佛国,一见更不再见。"师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师曰:"汝得吾骨。"最后慧可礼拜,依位而立。师曰:"汝得吾髓。"乃顾慧可而告之曰:"昔如来以正法眼付迦叶,而辗转至我。我今以付于汝,汝当护持。并授袈裟,以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请师指陈。"师曰:"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薄,疑虑竞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凭何得法?以何证之?汝今受此衣、法,却后难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无碍。至吾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悟性者少。虽潜符密证,千万有余。汝当阐扬,勿轻未悟,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听吾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祖又谓慧可曰:"此有《楞伽经》四卷,亦用付汝。此经是如来心地要门,极谈法要。可以为世间众生开示悟人。"祖还说:"我离开南印来此东土,见此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而未得其应,遂逾大海,越过沙漠,为法求人久默待之,今得付授,其殆有终。"
据《别记》说,祖初居少林寺九年,为二祖说法,只教"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慧可种种说心说性,曾未契理,祖只遮其非,不为说无念心体。慧可忽曰:"我已息诸缘。"祖曰:"莫成断灭去否?"可曰:"不成断灭。"祖曰:"何以验之,云不断灭?"可曰:"了了常知,言之不可及。"祖曰:"此诸佛所传心体,更勿疑也。"
这一段记录,值得参禅的人善为注意,特别是初下手用功的人,尤须仔细善用。
祖在说完了上面一段话后,乃与徒众往禹门千圣寺。居止三天,有其城太守杨衒之者,其人素喜佛事。闻祖至,乃来敬礼。因问曰:"西土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祖曰:"明佛心宗,寸无差误,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问:"此外如何?"祖曰:"须明他心,知其古今,不厌有无,亦非取故。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亦名为祖。"衒之复曰:"弟子归心三宝,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攸措,愿师慈悲,开示宗旨。"祖知恳到,即说偈曰:
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
亦不舍愚而近贤,亦不抛迷而就悟。
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衒之闻偈,悲喜交集,并说:"愿师久住世间,化导群有。"师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万差,多逢患难。"衒之问:"不知是什么人,弟子为师除得否?"祖曰:"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无此理。"衒之曰:"自师至此,谁曾见伤?幸示其人,我为除之。"祖曰:"言之则将有损,吾宁往矣,岂忍残人快己。"而衒之问得更坚决,益恳曰:"非敢损人,但欲知之耳。"祖不得已,遂说偈曰:
江槎分玉浪,管炬开金锁,
五口相共行,九十无彼我。
衒之闻偈,莫测其义,默记于怀,礼辞而去。
《续高僧传》卷十九说,"壁观四行,为达磨之道。"《传法正宗记》卷六说,四独昙行琳序之,余书则未见,认为非达磨传道的极谈。纵使是昙琳得之于达磨,亦恐系达磨随机方便而说。但"二入四行"强调参禅者应借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的观点,我觉得这也是达磨对参禅者至关重要的教导。且敦煌石窟发现的《楞伽师资记·菩提达磨传》里也说:"此四行是达磨禅师亲说,余则弟子昙琳记师言行,集成一卷,名为《达磨论》也。"兹据《景德传灯录》卷三十录全文如下:
《菩提达磨略辨大乘入道四行》,弟子昙琳序:
"法师者,西域南天竺国,是大婆罗门国王第三之子也。神慧疏朗,闻皆晓悟,志存摩诃衍道,故舍素从缁,绍隆圣种,冥心虚寂,通鉴世事。内外俱明,德超世表。悲海边隅,正教陵替。遂能远涉山海,游化汉魏。忘心之士,莫不归信,存见之流,乃生讥谤。于时唯有道育、慧可,此二沙门,年虽后生,俊志高远,幸逢法师,事之数载,虔恭谘启,善蒙师意。法师感其精诚,诲以真道。令如是安心,如是发行,如是顺物,如是方便。此是大乘安心之法,令无错谬。如是安心者壁观,如是发行者四行,如是顺物者防护讥嫌,如是方便者遣其不著,此略序所由云尔。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种:一者理入,二者行入。理入者,谓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若也舍妄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等,一坚住不移,更不随于文教,此即为理冥符,无有分别,寂然无为,名之理入。行入者,谓四行,其余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报冤行,二、随缘行,三、无所求行,四、称法之行。云何报冤行,谓修道行人,若受苦时,当自念言:我从往昔无数劫中,弃本从末,流浪诸有,多起冤憎,违害无限。今虽无犯,是我宿殃恶业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见与,甘心忍受都无冤诉。经云:逢苦不忧。何以故?识达故。此心生时,与理相应,体冤进道,故说言报冤行。二、随缘行者,众生无我,并缘业所转,苦乐齐受,皆从缘生。若得胜报荣誉等事,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喜风不动,冥顺于道,是故说言随缘行也。三、无所求行者,世人长迷,处处贪著,名之为求。智者悟真,理将俗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万有斯空,无所愿乐,功德黑昱,常相随逐。三界久居,犹如火宅,有身皆苦,谁得而安。了达此处,故舍诸有,息想无求。经云:"有求皆苦,无求乃乐。"判知无求,真为道行,故言无所求行也。四、称法行,性净之理,目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著,无此无彼。经云:"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应当然称法而行。法体无悭,于身命财,行檀舍施,心无吝惜,达解三空,不倚不著,但为去垢,称化众生,而不取相,此为自行,复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檀施既尔,余五亦然。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无所行,是为称法行。"
居千圣寺不久,祖以化缘既毕,端居而逝。其时必后魏幼主钊与孝庄帝废立之际。是岁乃当梁武帝大通二年(528)。以其年葬于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
传说其后三年,魏宋云自西域返回时,与达磨相遇于葱岭,见其手携只履,翩翩独行。云即问曰;"大师何往?"祖曰:"西天去。"即谓云曰:"汝主已崩。"云听闻茫然相别。云回复命,明帝果已去世。云寻以其事奏闻于后主孝庄帝,帝令发其圹视之,唯一草履尚在。朝廷为之惊叹,诏取所遗之履,存于少林寺供奉。至唐开元十五年(727)丁卯,为信道者窃往五台山僧寺供养,后亦亡之,今不知所在。
三、禅宗的传法授衣
禅的起源,在于世尊的正觉。虽然从历史记载上看传灯似乎成为问题,然禅的传灯授受,心心相印,有其由来。如《景德传灯录》卷一说,世尊一日在灵山会上告弟子摩诃迦叶:"吾以清净法眼,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将付于汝,汝当护持。并敕阿难副贰传化,无令断绝。"而说偈言: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
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复告迦叶:"吾将金缕僧伽黎衣,传付于汝。转授补处,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坏。"迦叶闻偈,头面礼足,曰:"善哉!善哉!我当依敕,恭顺佛教。"
经过这大法授受,大迦叶尊者于是成了禅宗第一祖。自此历代祖师传法付衣,成为大法传授、灯灯相续的真传。直到菩提达磨继承这一传授,成为第二十八祖。梁普通年间,菩提达磨尊者来到中国,传授给慧可,于是达磨成了开创中国禅宗的初祖。达磨亦付慧可僧伽黎衣和宝钵,以为法信。所谓"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并说:"吾灭后二百年,衣钵止不传,法亦大盛。"乃说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祖又曰:"吾有《楞伽经》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来心地要门,令诸众生开示悟人。"
二祖慧可大师,武牢人,姓姬氏。母始怀妊时,有异光发其家,及出生而名之曰光。少小超群好学,世间之书无不博览,尤其善谈老庄。后览禅书遂尽弃前学。年三十远游求师,至洛阳龙门香山,依宝静禅师出家,寻得戒于永穆寺。遍学大小乘教义,未几而经论皆通。三十二岁复返香山,终日宴坐,又经八载,于寂默中忽见一神入告曰:"将欲受果,何滞此耶?大道非遥,汝其南矣。"第二天,忽觉头痛,至不可忍。其师欲为治之,忽闻空中有声曰:"此乃换骨,非是常痛。"往见其师述说其事,静视之,见顶骨如五峰秀出,以有神异,更名神光。其师宝静与之曰:"汝相吉祥,当有所证,神令汝南者,斯则少林达磨大士必汝之师也。"可遂至少林寺,立雪断臂求法印,果得其传授,达磨为其易名慧可。
北齐天保二年(551),有一居士,年四十许,不称姓名,趋前礼拜而问可曰:"弟子身缠风恙,请和尚忏罪。"可曰:"将罪来,与汝忏。"居士良久云:"觅罪了不可得。"可曰:"我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士曰:"今见和尚,已知是僧,未审何名禅法?"师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宗法无二也。"可深器之,即为剃发云:"此法宝也,宜名僧璨。"其年三月十八日,于先福寺受具。自兹疾渐愈。执侍巾瓶二载,可乃告曰:"菩提达磨远自竺乾,以正法眼藏并信衣密付于吾,吾今授汝。汝当守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
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
本来无有种,花亦不曾生。
付衣法已曰:"我有宿累在邺,将往偿之,善去善行。"于是即于邺都随宜说法,一音演畅,四众归依。如是积三十四载,后邑宰翟仲侃惑僧辨和邪说,加师以非法,祖怡然委顺,因是而化,世寿一百七岁。即隋文帝开皇十三年(593)癸丑三月十六日。葬于磁州滏阳县东北七十里。唐德宗谥大祖禅师。
三祖僧璨大师,不知何许人。以白衣谒见二祖慧可,不称姓名,因答有悟,乃师之出家。授法付衣后,可诫之曰:"后必有难,汝当远引避之。"璨从其言,遂隐于舒州皖公山。当后周武帝毁灭佛法,璨往来于太湖县司空山,居无常处,积十余载,时人无能知者。
隋开皇年间,有沙弥道信者,年始十四岁,一旦来礼座下,请问之曰:"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师曰:"谁缚汝?"曰:"无人缚。"璨曰:"何更求解脱乎?"信于言下大悟,愿以弟子礼事之。服劳九载,后于吉州受戒,侍奉尤谨。祖屡试以玄微,知其缘熟,乃付衣法。"昔如来大法眼藏,今以付汝,并其衣钵,汝皆将去。听吾偈曰:
花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
若无人下种,花地尽无生。
并曰:"汝善传之,无使其绝。"
祖传法以后,孑然往适罗浮山,悠游二载,却回旧址。逾月士民奔趋大设坛供,祖为四众广宣心要讫,于法会大树下,合掌立化。时当隋朝大业丙寅年(606)十月十五日。唐玄宗谥鉴智禅师,塔曰觉寂。
僧璨著有《信心铭》,兹录全文如下:
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欲得现前,莫存顺逆。
违顺相争,是为心病。不识玄旨,徒劳念静。
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良由取舍,所以不如。
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一种平怀,泯然自尽。
止动归止,止更弥动。唯滞两边,宁知一种。
一种不通,两处失动。遣有没有,从空背空。
多言多虑,转不相应。绝言绝虑,无处不通。
归根得旨,随照失宗。须臾返照,胜却前空。
前空转变,皆由妄见。不用求真,唯须息见。
二见不住,慎莫追寻。才有是非,纷然失心。
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
无咎无法,不生不心。能由境灭,境逐能沉。
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两段,无是一空。
一空同两,齐含万象。不见精粗,宁有偏觉。
大道体宽,无易无难。小见狐疑,转急转迟。
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
任性合道,逍遥绝恼。系念乖真,昏沉不好。
不好劳神,何用疏亲。欲取一乘,勿恶六尘。
六尘不恶,还同正觉。智者无为,愚人自缚。
法无异法,妄自爱著。将心用心,岂非大错。
迷生寂乱,悟无好恶。一切二边,良由斟酌。
梦幻空华,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
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
一如体玄,兀尔忘缘。万法齐观,归复自然。
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动无动,动止无止。
两既不成,一何有尔。究竟穷极,不存轨则。
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尽净,正信调直。
一切不留,无可记忆。虚明自照,不劳心力。
非思量处,识情难测。真如法界,无他无自。
要急相应,唯言不二。不二皆同,无不包容。
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万年。
无在不在,十方目前。极小同大,忘绝境界。
极大同小,不见边表。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若不如是,必不须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但能如是,何虑不毕。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言语道断,非去来今。
四祖道信大师司马氏,世居河内,后徙蕲州广济县。师生而超异,幼慕空宗诸解脱门,宛如宿习。隋开皇十二年(592),以沙弥参见僧璨尊者,既问答悟道,遂礼拜师之。又九年,乃得其付法授衣。既嗣祖风,摄心无寐,胁不至席六十年。
唐武德七年(624),祖返蕲之破头山,(即今之双峰山),大弘所得之法,四方学士,云集法筵。太宗闻其风尚,尝三诏皆辞不起。又诏并谓使臣曰:"今复不从吾命,即取首来。"诏至,"果逆上意"。祖即引颈待刃。使者还,以此奏之。太宗嘉其坚贞,慰谕甚盛。此时,祖已居山二十年。
一日往黄梅县,路逢一小儿,可七岁许,骨相奇秀,异乎常童。祖因问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非常姓。"祖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祖曰:"汝无姓耶?"答曰:"性空,故无。"祖默识其为法器,即顾侍者道:"此儿非凡之器,后当大兴佛事。"遂请允其父母舍为弟子。祖为剃度,名之曰弘忍。其后乃命曰:"昔如来传正法眼,转至于我,我今付汝,并前祖信物衣钵,汝皆将之。勉其传授,无使断绝,听吾偈曰:
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
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
高宗永徽辛亥岁(651)闰九月四日,忽垂诫门人曰:"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言讫安坐而逝。世寿七十二,塔于本山。代宗谥大医禅师,塔曰慈云。
五祖弘忍大师,蕲州黄梅人,姓周氏。传其前生为破头山中栽松道者,尝请于四祖曰:"法道可得闻乎?"祖曰:"汝已老,脱有闻,其能广化邪?倘若再来,吾尚去迟汝。"路经水边,见一女子洗衣,向其揖曰:"寄宿得否?"女曰:"我有父兄,可往求之。"曰:"汝答应了,我即敢行。"女首肯之。女周氏季子也。归辄怀孕,父母大恶,逐之。女无所归,日佣纺里中,夕止于众馆之下。不久,生一子,以为不祥,因抛浊港中,明日见之,溯流而上,气体鲜明。大惊,遂举之。抚养成童。随母乞食,里人呼为无姓儿,性大聪明,有所闻见,无难易者,一皆晓了。风骨绝异,有圣人相。有智者见之叹曰:"此儿具大人相,所不及如来者,缺七种相耳。"七岁时遇道信大师,出家受戒,嗣法后,化于破头山,教化大盛。是时天下慕其风者,不远千里而趋之,学者称为东山法门。
《景德传灯录》卷三说:
"咸亨中(670-673)有一居士,姓卢名慧能,自新州来参谒。师问曰:"汝自何来?"曰:"岭南。"师曰:"欲须何事?"曰:"唯求作佛。"师曰:"岭南人无佛性,若为得佛?"曰:"人即有南北,佛性岂然?"师知是异人,乃呵曰:"著槽厂去。"能礼足而退,便入碓坊,服劳于杵臼之间,昼夜不息。经八月,师知付授时至,遂告众曰:"正法难解,不可徒记吾言,持为己任。汝等各自随意述一偈,若语意冥符,则衣法皆付。"时会下七百余僧。上座神秀者,学通内外,众所宗仰,咸共推称云:"若非尊秀,畴敢当之?"神秀窃聆众誉,不复思惟,乃于廊壁书一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师因经行,忽见此偈,知是神秀所述,乃赞叹曰:"后代依此修行,亦得胜果。"其壁本欲令处士卢珍绘《楞伽变相》,及见题偈在壁,遂止不画,各令诵念。能在碓坊,忽聆诵偈,乃问同学:"是何章句?"同学曰:"汝不知和尚求法嗣,令各述心偈?此则秀上座所述。和尚深加叹赏,必将付法传衣也。"能曰:"其偈云何?"同学为诵。能良久曰:"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同学呵曰:"庸流何知,勿发狂言。"能曰:"子不信耶?愿以一偈和之。"同学不答,相视而笑。能至夜,密告一童子,引至廊下,能自秉烛,令童子于秀偈之侧,写一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大师后见此偈曰:"此是谁作,亦未见性。"众闻师语,遂不之顾。逮夜,乃潜令人自碓坊召能行者入室告曰:"诸佛出世为一大事故,随机大小而引导之,遂有十地、三乘、顿渐等旨,以为教门。然以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付于上首大迦叶尊者,辗转传授二十八世。至达磨届于此土,得可大师承袭以至于吾,今以法宝及所传袈裟用付于汝。汝自保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
能居士跪受衣法,启曰:"法则既受,衣付何人?"祖曰:"昔达磨初至,人未知信,故传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争端,止于汝身,不复传也。且当远隐,俟时行化,所谓授衣之人,命如悬丝也。"能曰:"当隐何所?"师曰:"逢怀即止,遇会且藏。"能礼足已,捧衣而出。是夜南迈,大众莫知。忍大师自此不复上堂。凡三日。大众疑怪,致问。祖曰:"吾道行矣!何更询之?"复问:"衣法谁得耶?"师曰:"能者得。"于是众议卢行者名能,寻访既失,悬知彼得,即共奔逐。忍大师既付衣法,复经四载,至上元二年(675),忽告众曰:"吾今事毕,时可行矣。"即入室,安坐而逝。寿七十有四。建塔于黄梅之东山。代宗皇帝谥大满禅师、法雨之塔。"
六祖慧能大师,俗姓卢氏,其祖先范阳人,父名行瑫,武德年中,谪宦新州,乃生慧能,遂为新州籍人。三岁丧父,其母守志,不复适人。独养尊者,以终其身。然其家贫,母子生活艰难,尊者遂打柴以养母。一日负柴至市中,闻有人读诵《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有所感悟,因问诵经人曰:"此何经耶?君得之于何人?"曰:"此名《金刚经》,得于黄梅忍大师。大师尝谓人曰:"若持此经,得速见性。"尊者闻语欢喜,欣然发意出家求法。乃乞于一友,为母积备资粮,辞母告其往黄梅为法寻师之意。既抵黄梅,参礼五祖。弘忍大师一见,默识其法器。乃使之人碓房中去踏米。经八个月,祖知其机已熟,乃召集座下众僧,教令各试呈得法偈语。当慧能呈偈后五祖潜入碓房问曰:"米熟也未?"慧能曰:"米熟已久,犹欠筛在。"这就是说虽已彻悟,单立无依,灵明不昧,尚未得师之印可。五祖去后,慧能于三更入五祖室。五祖复徵其初悟"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语,慧能言下大彻,遂启五祖曰:"一切万法,不离自性。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五祖知悟本性,谓慧能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遂传衣法,慧能受衣法后,南还广州,落发于法性寺,得具戒后,至韶阳曹溪,四众云归,方以其法普传。
《五灯会元》卷一说:"一日,六祖谓众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淡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能含藏长养,成就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溥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先天元年(712)告诸四众曰:"吾忝受忍大师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汝等信根纯熟,决定不疑,堪任大事。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普雨皆悉生。
顿悟华情已,菩提果自成。
说偈已,复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净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祖说法利生,经四十载,其年七月六日,命弟子往新州国恩寺,建报恩塔,仍令倍工。国恩寺乃祖家旧址,为塔之意乃欲报其父母之德。
先天二年七月一日,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速理舟楫。"时大众哀慕,乞师且住。祖曰:"诸佛出现,犹示涅槃。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归必有所。"曰:"师从此去早晚却回。"祖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又问:"师之法眼,何人传受?"祖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
《指月录》卷四说:
"八月三日复示众曰: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复说偈曰: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
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
说偈己,端坐至三更,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鸣。十一月,广、韶、新三郡官僚暨门人僧俗争迎真身,莫决所之。乃焚香祷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时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衣钵曹溪。次年七月入塔。春秋七十有六。盖年二十四而传衣,三十九祝发,说法利生三十七载。
唐宪宗皇帝谥大鉴禅师,塔曰元和灵照。
分类:佛经 书名:禅宗简介 作者:网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