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调子已经唱完〔1〕




 
老调子已经唱完〔1〕

  --二月十九日在香港青年会讲离奇,其实是并不奇怪的。
  
  凡老的,旧的,都已经完了!这也应该如此。虽然这一句话实在对不起一般老前辈,可是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中国人有一种矛盾思想,即是:要子孙生存,而自己也想活得很长久,永远不死;及至知道没法可想,非死不可了,却希望自己的尸身永远不腐烂。但是,想一想罢,如果从有人类以来的人们都不死,地面上早已挤得密密的,现在的我们早已无地可容了;如果从有人类以来的人们的尸身都不烂,岂不是地面上的死尸早已堆得比鱼店里的鱼还要多,连掘井,造房子的空地都没有了么?所以,我想,凡是老的,旧的,实在倒不如高高兴兴的死去的好。
  
  在文学上,也一样,凡是老的和旧的,都已经唱完,或将要唱完。举一个最近的例来说,就是俄国。他们当俄皇专制的时代,有许多作家很同情于民众,叫出许多惨痛的声音,后来他们又看见民众有缺点,便失望起来,不很能怎样歌唱,待到革命以后,文学上便没有什么大作品了。只有几个旧文学家跑到外国去,作了几篇作品,但也不见得出色,因为他们已经失掉了先前的环境了,不再能照先前似的开口。
  
  在这时候,他们的本国是应该有新的声音出现的,但是我们还没有很听到。我想,他们将来是一定要有声音的。因为俄国是活的,虽然暂时没有声音,但他究竟有改造环境的能力,所以将来一定也会有新的声音出现。
  
  再说欧美的几个国度罢。他们的文艺是早有些老旧了,待到世界大战时候,才发生了一种战争文学。战争一完结,环境也改变了,老调子无从再唱,所以现在文学上也有些寂寞。将来的情形如何,我们实在不能豫测。但我相信,他们是一定也会有新的声音的。
  
  现在来想一想我们中国是怎样。中国的文章是最没有变化的,调子是最老的,里面的思想是最旧的。但是,很奇怪,却和别国不一样。那些老调子,还是没有唱完。
  
  这是什么缘故呢?有人说,我们中国是有一种"特别国情"〔2〕。--中国人是否真是这样"特别",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听得有人说,中国人是这样。--倘使这话是真的,那么,据我看来,这所以特别的原因,大概有两样。
  
  第一,是因为中国人没记性,因为没记性,所以昨天听过的话,今天忘记了,明天再听到,还是觉得很新鲜。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坏了的事,今天忘记了,明天做起来,也还是"仍旧贯"〔3〕的老调子。
  
  第二,是个人的老调子还未唱完,国家却已经灭亡了好几次了。何以呢?我想,凡有老旧的调子,一到有一个时候,是都应该唱完的,凡是有良心,有觉悟的人,到一个时候,自然知道老调子不该再唱,将它抛弃。但是,一般以自己为中心的人们,却决不肯以民众为主体,而专图自己的便利,总是三翻四复的唱不完。于是,自己的老调子固然唱不完,而国家却已被唱完了。
  
  宋朝的读书人讲道学,讲理学〔4〕,尊孔子,千篇一律。虽然有几个革新的人们,如王安石〔5〕等等,行过新法,但不得大家的赞同,失败了。从此大家又唱老调子,和社会没有关系的老调子,一直到宋朝的灭亡。
  
  宋朝唱完了,进来做皇帝的是蒙古人--元朝。那么,宋朝的老调子也该随着宋朝完结了罢,不,元朝人起初虽然看不起中国人〔6〕,后来却觉得我们的老调子,倒也新奇,渐渐生了羡慕,因此元人也跟着唱起我们的调子来了,一直到灭亡。
  
  这个时候,起来的是明太祖。元朝的老调子,到此应该唱完了罢,可是也还没有唱完。明太祖又觉得还有些意趣,就又教大家接着唱下去。什么八股咧,道学咧,和社会,百姓都不相干,就只向着那条过去的旧路走,一直到明亡。
  
  清朝又是外国人。中国的老调子,在新来的外国主人的眼里又见得新鲜了,于是又唱下去。还是八股,考试,做古文,看古书。但是清朝完结,已经有十六年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们到后来,倒也略略有些觉悟,曾经想从外国学一点新法来补救,然而已经太迟,来不及了。
  
  老调子将中国唱完,完了好几次,而它却仍然可以唱下去。因此就发生一点小议论。有人说:"可见中国的老调子实在好,正不妨唱下去。试看元朝的蒙古人,清朝的满洲人,不是都被我们同化了么?照此看来,则将来无论何国,中国都会这样地将他们同化的。"原来我们中国就如生着传染病的病人一般,自己生了病,还会将病传到别人身上去,这倒是一种特别的本领。
  
  殊不知这种意见,在现在是非常错误的。我们为甚么能够同化蒙古人和满洲人呢?是因为他们的文化比我们的低得多。
  
  倘使别人的文化和我们的相敌或更进步,那结果便要大不相同了。他们倘比我们更聪明,这时候,我们不但不能同化他们,反要被他们利用了我们的腐败文化,来治理我们这腐败民族。
  
  他们对于中国人,是毫不爱惜的,当然任凭你腐败下去。现在听说又很有别国人在尊重中国的旧文化了,那里是真在尊重呢,不过是利用!
  
  从前西洋有一个国度,国名忘记了,要在非洲造一条铁路。顽固的非洲土人很反对,他们便利用了他们的神话来哄骗他们道:"你们古代有一个神仙,曾从地面造一道桥到天上。
  
  现在我们所造的铁路,简直就和你们的古圣人的用意一样。"〔7〕非洲人不胜佩服,高兴,铁路就造起来。--中国人是向来排斥外人的,然而现在却渐渐有人跑到他那里去唱老调子了,还说道:"孔夫子也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8〕所以外人倒是好的。"外国人也说道:"你家圣人的话实在不错。"
  
  倘照这样下去,中国的前途怎样呢?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只好用上海来类推。上海是:最有权势的是一群外国人,接近他们的是一圈中国的商人和所谓读书的人,圈子外面是许多中国的苦人,就是下等奴才。将来呢,倘使还要唱着老调子,那么,上海的情状会扩大到全国,苦人会多起来。因为现在是不像元朝清朝时候,我们可以靠着老调子将他们唱完,只好反而唱完自己了。这就因为,现在的外国人,不比蒙古人和满洲人一样,他们的文化并不在我们之下。
  
  那么,怎么好呢?我想,唯一的方法,首先是抛弃了老调子。旧文章,旧思想,都已经和现社会毫无关系了,从前孔子周游列国的时代,所坐的是牛车。现在我们还坐牛车么?从前尧舜的时候,吃东西用泥碗,现在我们所用的是甚么?所以,生在现今的时代,捧着古书是完全没有用处的了。
  
  但是,有些读书人说,我们看这些古东西,倒并不觉得于中国怎样有害,又何必这样决绝地抛弃呢?是的。然而古老东西的可怕就正在这里。倘使我们觉得有害,我们便能警戒了,正因为并不觉得怎样有害,我们这才总是觉不出这致死的毛病来。因为这是"软刀子"。这"软刀子"的名目,也不是我发明的,明朝有一个读书人,叫做贾凫西〔9〕的,鼓词里曾经说起纣王,道:"几年家软刀子割头不觉死,只等得太白旗悬才知道命有差。"我们的老调子,也就是一把软刀子。
  
  中国人倘被别人用钢刀来割,是觉得痛的,还有法子想;倘是软刀子,那可真是"割头不觉死",一定要完。
  
  我们中国被别人用兵器来打,早有过好多次了。例如,蒙古人满洲人用弓箭,还有别国人用枪炮。用枪炮来打的后几次,我已经出了世了,但是年纪青。我仿佛记得那时大家倒还觉得一点苦痛的,也曾经想有些抵抗,有些改革。用枪炮来打我们的时候,听说是因为我们野蛮;现在,倒不大遇见有枪炮来打我们了,大约是因为我们文明了罢。现在也的确常常有人说,中国的文化好得很,应该保存。那证据,是外国人也常在赞美。这就是软刀子。用钢刀,我们也许还会觉得的,于是就改用软刀子。我想:叫我们用自己的老调子唱完我们自己的时候,是已经要到了。
  
  中国的文化,我可是实在不知道在那里。所谓文化之类,和现在的民众有甚么关系,甚么益处呢?近来外国人也时常说,中国人礼仪好,中国人肴馔好。中国人也附和着。但这些事和民众有甚么关系?车夫先就没有钱来做礼服,南北的大多数的农民最好的食物是杂粮。有什么关系?
  
  中国的文化,都是侍奉主子的文化,是用很多的人的痛苦换来的。无论中国人,外国人,凡是称赞中国文化的,都只是以主子自居的一部份。
  
  以前,外国人所作的书籍,多是嘲骂中国的腐败;到了现在,不大嘲骂了,或者反而称赞中国的文化了。常听到他们说:"我在中国住得很舒服呵!"这就是中国人已经渐渐把自己的幸福送给外国人享受的证据。所以他们愈赞美,我们中国将来的苦痛要愈深的!
  
  这就是说:保存旧文化,是要中国人永远做侍奉主子的材料,苦下去,苦下去。虽是现在的阔人富翁,他们的子孙也不能逃。我曾经做过一篇杂感,大意是说:"凡称赞中国旧文化的,多是住在租界或安稳地方的富人,因为他们有钱,没有受到国内战争的痛苦,所以发出这样的赞赏来。殊不知将来他们的子孙,营业要比现在的苦人更其贱,去开的矿洞,也要比现在的苦人更其深。"〔10〕这就是说,将来还是要穷的,不过迟一点。但是先穷的苦人,开了较浅的矿,他们的后人,却须开更深的矿了。我的话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还是唱着老调子,唱到租界去,唱到外国去。但从此以后,不能像元朝清朝一样,唱完别人了,他们是要唱完了自己。
  
  这怎么办呢?我想,第一,是先请他们从洋楼,卧室,书房里踱出来,看一看身边怎么样,再看一看社会怎么样,世界怎么样。然后自己想一想,想得了方法,就做一点。"跨出房门,是危险的。"自然,唱老调子的先生们又要说。然而,做人是总有些危险的,如果躲在房里,就一定长寿,白胡子的老先生应该非常多;但是我们所见的有多少呢?他们也还是常常早死,虽然不危险,他们也胡涂死了。
  
  要不危险,我倒曾经发见了一个很合式的地方。这地方,就是:牢狱。人坐在监,牢里便不至于再捣乱,犯罪了;救火机关也完全,不怕失火;也不怕盗劫,到牢狱里去抢东西的强盗是从来没有的。坐监是实在最安稳。
  
  但是,坐监却独独缺少一件事,这就是:自由。所以,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总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那一条好,是明明白白的,不必待我来说了。
  
  现在我还要谢诸位今天到来的盛意。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三月(?)广州《国民新闻》副刊《新时代》,同年五月十一日汉口《中央日报》副刊第四十八号曾予转载。
  
  〔2〕 "特别国情" 一九一五年袁世凯阴谋复辟帝制时,他的宪法顾问美国人古德诺,曾于八月十日北京《亚细亚日报》发表《共和与君主论》一文,说中国自有"特别国情",不适宜实行民主政治,应当恢复君主政体。这种谬论,曾经成为反动派阻挠民主改革和反对进步学说的借口。
  
  〔3〕 "仍旧贯" 语见《论语-先进》:"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
  
  〔4〕 理学 又称道学,是宋代周敦颐、程颢、程颐、朱熹等人阐释儒家学说而形成的唯心主义思想体系。它认为"理"是宇宙的本体,把"三纲五常"等封建伦理道德说成是"天理",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张。
  
  〔5〕 王安石(1021-1086) 字介甫,抚州临川(今属江西)人。
  
  北宋政治家、文学家。他在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出任宰相,实行改革,推行均输、青苗、免役、市贸、方田均税、保甲保马等新法,后因受大官僚、大地主的反对而失败。
  
  〔6〕 元朝将全国人分为四等:蒙古人最贵,色目人次之,汉人又次之,南人最贱。按汉人指契丹、女贞、高丽和原金朝治下的北中国汉人;南人指南宋遗民。
  
  〔7〕 关于西洋人用神话哄骗非洲土人的事,参看《热风-随感录四十二》。
  
  〔8〕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语见《论语-公冶长》。
  
  〔9〕 贾凫西(约1592-1674) 字应宠,号木皮散人,山东曲阜人,明代遗民、鼓词作家。这里所引的话见于明亡后他作的《木皮散人鼓词》中关于周武王灭商纣王的一段:"多亏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计,献上个兴周灭商的女娇娃;他爷们(按指周文王、武王父子等)昼夜商议行仁政,那纣王胡里胡涂在黑影爬;几年家软刀子割头不觉死,只等得太白"悬才知道命有差。"
  
  〔10〕 参看《华盖集续编-无花的蔷薇之二》。
    




破《唐人说荟》〔1〕




 
破《唐人说荟》〔1〕

  近来在《小说月报》〔2〕上看见《小说的研究》〔3〕这一篇文章里,有"《唐人说荟》一书为唐人小说之中心"的话,这诚然是不错的,因为我们要看唐人小说,实在寻不出第二部来了。然而这一部书,倘若单以消闲,自然不成问题,假如用作历史的研究的材料,可就误人很不浅。我也被这书瞒过了许多年,现在觉察了,所以要趁这机会来揭破他。
  
  《唐人说荟》也称为《唐代丛书》,早有小木板,现在却有了石印本了,然而反加添了许多脱落,误字,破句。全书分十六集,每集的书目都很光怪陆离,但是很荒谬,大约是书坊欺人的手段罢。只是因为是小说,从前的儒者是不屑辩的,所以竟没有人来掊击,到现在还是印而又印,流行到"不亦乐乎"。
  
  我现在略举些他那胡闹的例:
  
  一是删节。从第一集《隋唐嘉话》到第六集《北户录》〔4〕止三十九种书,没有一种完全,甚而至于有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此后还不少。
  
  二是硬派。如《洛中九老会》,《五木经》,《锦裙记》〔5〕等,都不过是各人文集中的一篇文章,不成为一部书,他却硬将他们派作一种。
  
  三是乱分。如《诺皋记》,《支诺皋》,《肉攫部》,《金刚经鸠异》,都是《酉阳杂俎》〔6〕中的一篇,他却分为四种,又别出一种《酉阳杂俎》。又如《花九锡》,《药谱》,《黑心符》,都是《清异录》〔7〕中的一条,他却算作三种。
  
  四是乱改句子。如《义山杂纂》〔8〕中,颇有当时的俗语,他不懂了,便任意的改篡。
  
  五是乱题撰人。如《幽怪录》是牛僧孺做的,他却道王恽。〔9〕《枕中记》是沈既济做的,他却道李泌。〔10〕《迷楼记》《海山记》《开河记》不知撰人,或是宋人所作,他却道韩缕。〔11〕
  
  六是妄造书名而且乱题撰人。如什么《雷民传》,《垅上记》,《鬼冢志》之类,全无此书,他却从《太平广记》〔12〕中略抄几条,题上段成式褚遂良〔13〕等姓名以欺人。此外还不少。最误人的是题作段成式做的《剑侠传》〔14〕,现在几乎已经公认为一部真的完书了,其实段成式何尝有这著作。
  
  七是错了时代。如做《太真外传》的乐史〔15〕是宋人,他却将他收入《唐人说荟》里,做《梅妃传》的人提起叶少蕴,〔16〕一定也是宋人,他却将撰人题为曹邺〔17〕,于是害得以目录学自豪的叶德辉〔18〕也将这两种收入自刻的《唐人小说》里去了。
  
  其余谬点还多,讲起来话太长,就此中止了。
  
  然而这胡闹的下手人却不是《唐人说荟》,是明人的《古今说海》和《五朝小说》〔19〕,还有清初的假《说郛》〔20〕也跟着,《说荟》只是采取他们的罢了。那些胡闹祖师都是旧板,现已归入宝贝书类中,我们无力购阅,倒不必怕为其所惑的。目下可恶的就只是《唐人说荟》。
  
  为避免《说荟》之祸起见,我想出一部书来,就是《太平广记》。这书的不佳的小板本,不过五元而有六十多本,南边或者更便宜。虽有错字,但也无法,因为再好便是明板,又是宝贝之类,非我辈之力所能得了。我以为《太平广记》的好处有二,一是从六朝到宋初的小说几乎全收在内,倘若大略的研究,即可以不必别买许多书。二是精怪,鬼神,和尚,道士,一类一类的分得很清楚,聚得很多,可以使我们看到厌而又厌,对于现在谈狐鬼的《太平广记》的子孙,再没有拜读的勇气。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二年十月三日《晨报副刊》"文艺谈"栏,署名风声。
  
  《唐人说荟》,笔记小说丛书,原有明末桃源居士辑本,共收一四四种;清代乾隆时山阴陈世熙(莲塘居士)又从《说郛》等书中补入二十种,编成二十卷。后来坊刻本有的改名为《唐代丛书》。
  
  〔2〕 《小说月报》 文学月刊,一九一○年八月创刊于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最初由恽铁樵主编,一九一八年一月起由王蕴章(西神)接编,成为鸳鸯蝴蝶派主要刊物之一。一九二一年一月第十二卷第一期起,由文学研究会的沈雁冰主编,内容大加改革,成为倡导新文学的重要刊物。一九二三年第十四卷起,改由郑振铎主编。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出至第二十二卷第十二期停刊。
  
  〔3〕 《小说的研究》 瞿世英所作文学论文,连载于《小说月报》第十三卷第七期至第九期(一九二二年七月至九月)。
  
  〔4〕 《隋唐嘉话》 唐代刘蓠著,三卷。主要记载唐人言行、故事。《北户录》,唐代段公路著,三卷。主要记述岭南风土物产。
  
  〔5〕 《洛中九老会》 《唐人说荟》署白居易作,按《白居易集》中有《九老图诗并序》一篇。《五木经》,唐代李翱所写的一篇记述古代樗蒲游戏的文章,见《李文公集》卷十八。《锦裙记》,唐代陆龟蒙所写的一篇记述李尹所藏古锦裙的杂记,见《笠泽丛书》卷四,题为《记锦裙》。
  
  〔6〕 《酉阳杂俎》 唐代段成式著,二十卷,又续集十卷。《诺皋记》,见该书卷十四、十五,《支诺皋》,见《续集》卷一、二、三,皆述怪异故事。《肉攫部》见卷十二,记述养鹰方法。《金刚经鸠异》,见《续集》卷七,记述金刚经灵异故事。
  
  〔7〕 《清异录》 宋代陶谷编,二卷。主要辑集唐、五代文人小品。《花九锡》,唐代罗虬撰,见《清异录》"百花门";《药谱》,唐代侯宁极撰,见"药品门";《黑心符》,唐代于义方撰,见"女行门"。
  
  〔8〕 《义山杂纂》 未题撰人,一卷。主要集录唐代"俚俗常谈鄙事"。宋代陈振孙以为唐代李商隐作。《唐人说荟》乱改该书中的唐时俗语,如将"不穷"改为"富贵","反侧"改为"惶恐","分张"改为"分析"之类。
  
  〔9〕 《幽怪录》 又名《玄怪录》,唐代牛僧孺撰,十卷,已佚。
  
  《太平广记》录有三十一篇,主要记载鬼怪故事。牛僧孺(779-847),字思黯,狄道(今甘肃临洮)人,官至御使中丞同平章事。王恽,唐武宗时进士。
  
  〔10〕 《枕中记》 写卢生黄粱一梦故事。沈既济(约750-约800),苏州吴(今江苏苏州)人,唐代传奇作家,官至礼部员外郎。李泌(722-789),字长源,唐代京兆(今陕西西安)人,官至中书侍中同平章事。
  
  〔11〕 《迷楼记》 一卷,记述隋炀帝建迷楼、幸美女等荒淫生活。《海山记》,一卷,记述隋炀帝造西苑、凿五湖等事。《开河记》,一卷,记述麻叔谋为隋炀帝开运河掘墓虐民事。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宋之志怪及传奇文》中指出,"《海山记》已见于《青琐高议》中,自是北宋人作,余当亦同"。韩握(844-923),字致尧(一作致光),唐代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官至翰林学士、中书舍人。
  
  〔12〕 《太平广记》 类书,宋代李靶等奉敕纂集,共五百卷。
  
  书成于太平兴国三年(978),内收六朝至宋代初年的小说、野史很多,引用书四百七十余种。
  
  〔13〕 段成式(?-863) 字柯古,唐代齐州临淄(今山东淄博)人,曾任校书郎,官至太常少卿。褚遂良(596-658),字登善,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唐代书法家,官至尚书右仆射。
  
  〔14〕 《剑侠传》 《唐人说荟》中题为段成式撰的《剑侠传》共十二篇。除《兰陵老人》、《卢生》等四篇原出段成式《酉阳杂俎》外,其它如《聂隐娘》、《昆仑奴》原出唐代裴刑《传奇》,《荆十三娘》原出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贾人妻》原出唐代薛用弱《集异记》,皆与段成式无关。
  
  〔15〕 《太真外传》 《唐人说荟》题作《杨太真外传》,二卷。
  
  乐史(930-1007),宋代抚州宜黄(今属江西)人,官至三馆秘书。著有《太平寰宇记》。明代陶宗仪《说郛》误以其为唐人,《唐人说荟》沿误。
  
  〔16〕 《梅妃传》 一卷,未题撰人,写唐玄宗爱妃江采苹故事。
  
  书后附作者所写赞语,有"此传惟叶少蕴与予得之"等语。叶少蕴(1077-1148),名梦得,字少蕴,南宋长洲(今江苏吴县)人,官至户部尚书。著有《石门避暑录话》等。
  
  〔17〕 曾邺 字邺之,桂州(今广西桂林)人,晚唐诗人,官至洋州刺使。
  
  〔18〕 叶德辉(1864-1927) 字奂彬,湖南湘潭人,藏书家。
  
  他刻印的观古堂本《唐人小说》共六种,于一九一一年出版。
  
  〔19〕 《古今说海》 明代嘉靖年间陆楫等编,共一三五种,一四二卷,分"说选"、"说纂"、"说略"、"说渊"四部分。其中选编唐宋小说较多。《五朝小说》,明末桃源居士编,共四百七十余种,分魏晋小说、唐人小说、宋元小说、明人小说四部分。
  
  〔20〕 假《说郛》 指陶趴所编刊的《说郛》,参看本卷第105页注〔2〕。
    




《寰宇贞石图》整理后记〔1〕




 
《寰宇贞石图》整理后记〔1〕

  右总计二百卅一种,宜都杨守敬〔2〕之所印也。乙卯〔3〕春得于京师,大小四十余纸,又目录三纸,极草率。后见它本,又颇有出入,其目录亦时时改刻,莫可究竟。明代书估刻丛,每好变幻其目,以眩买者,此盖似之。入冬无事,即尽就所有,略加次第,帖为五册。审碑额阴侧,往往不具,又时翻刻本,殊不足凭信;以世有此书,亦聊复存之云尔。

  ※        ※         ※

  〔1〕本篇据手稿编入,原在鲁迅整理本《寰宇贞石图》目录之后,无标题、标点。当写于一九一六年一月。

  《寰宇贞石图》,清末杨守敬所辑石刻拓片集,原书六卷。共收二百三十余种,以中国先秦至唐宋的碑刻墓志为主,兼收日本、时淌帧8檬橛星宕庑靼?年(1882)、宣统二年(1910)两种石印本,后者有所增改。鲁迅整理本五册,未印行。

  〔2〕杨守敬(1839-1915) 字惺吾,湖北宜都人,清末学者。

  曾在驻日使馆任职。著有《水经注疏》、《日本访书志》、《历代舆地图》等。

  〔3〕乙卯 指一九一五年。《鲁迅日记》一九一五年八月三日:

  "下午,敦古谊帖店送来石印《寰宇贞石图》散叶一分五十七枚。"又一九一六年一月二日:"夜整理《寰宇贞石图》一过。"

    




第二十三篇 清之讽刺小说




 
第二十三篇 清之讽刺小说

  寓讥弹于稗史者,晋唐已有,而明为盛,尤在人情小说中。然此类小说,大抵设一庸人,极形其陋劣之态,借以衬托俊士,显其才华,故往往大不近情,其用才比于"打诨"。

  若较胜之作,描写时亦刻深,讥刺之切,或逾锋刃,而《西游补》之外,每似集中于一人或一家,则又疑私怀怨毒,乃逞恶言,非于世事有不平,因抽毫而抨击矣。其近于呵斥全群者,则有《钟馗捉鬼传》〔1〕十回,疑尚是明人作,取诸色人,比之群鬼,一一抉剔,发其隐情,然词意浅露,已同骂,所谓"婉曲",实非所知。迨吴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时弊,机锋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h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

  吴敬梓字敏轩,安徽全椒人,幼即颖异,善记诵,稍长补官学弟子员,尤精《文选》,诗赋援笔立成。然不善治生,性又豪,不数年挥旧产俱尽,时或至于绝粮,雍正乙卯,安徽巡抚赵国麟举以应博学鸿词科,不赴,移家金陵,为文坛盟主,又集同志建先贤祠于雨花山麓,祀泰伯以下二百三十人,资不足,售所居屋以成之,而家益贫。晚年自号文木老人,客扬州,尤落拓纵酒,乾隆十九年卒于客中,年五十四(一七○一--一七五四)。所著有《诗说》七卷,《文木山房集》五卷,〔2〕诗七卷,皆不甚传(详见新标点本《儒林外史》卷首)。

  吴敬梓著作皆奇数,故《儒林外史》亦一例,为五十五回;其成殆在雍正末,著者方侨居于金陵也。时距明亡未百年,士流盖尚有明季遗风,制艺而外,百不经意,但为矫饰,云希圣贤。敬梓之所描写者即是此曹,既多据自所闻见,而笔又足以达之,故能烛幽索隐,物无遁形,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惟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物,行列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讫,虽云长篇,颇同短制;但如集诸碎锦,合为帖子,虽非巨幅,而时见珍异,因亦娱心,使人刮目矣。敬梓又爱才士,"汲引如不及,独嫉'时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则尤嫉之。"(程晋芳所作传云)故书中攻难制艺及以制艺出身者亦甚烈,如令选家马二先生自述制艺之所以可贵云:

  "'举业'二字,是从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

  就如孔子生在春秋时候,那时用'言扬行举'做官,故孔子只讲得个'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这便是孔子的举业。到汉朝,用贤良方正开科,所以公孙弘董仲舒举贤良方正:这便是汉人的举业。到唐朝,用诗赋取士;他们若讲孔孟的话,就没有官做了,所以唐人都会做几句诗:这便是唐人的举业。到宋朝,又好了,都用的是些理学的人做官,所以程朱就讲理学:这便是宋人的举业。到本朝,用文章取士,这是极好的法则。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举业,断不讲那'言寡尤,行寡悔'的话。何也?就日日讲究'言寡尤,行寡悔',那个给你官做?孔子的道,也就不行了。"(第十三回)

  《儒林外史》所传人物,大都实有其人,而以象形谐声或瘦词隐语寓其姓名,若参以雍乾间诸家文集,往往十得八九(详见本书上元金和跋)。此马二先生字纯上,处州人,实即全椒冯粹中〔3〕,为著者挚友,其言真率,又尚上知春秋汉唐,在"时文士"中实犹属诚笃博通之士,但其议论,则不特尽揭当时对于学问之见解,且洞见所谓儒者之心肝者也。至于性行,乃亦君子,例如西湖之游,虽全无会心,颇杀风景,而茫茫然大嚼而归,迂儒之本色固在:

  马二先生独自一个,带了几个钱,步出钱塘门,在茶亭里吃了几碗茶,到西湖沿上牌楼跟前坐下,见那一船一船乡下妇女来烧香的,后面都跟着自己的汉子,上了岸,散往各庙里去了。马二先生看了一遍,不在意里。起来又走了里把多路,望着湖沿上接连着几个酒店,马二先生没有钱买了吃,只得走进一个面店,十六个钱吃了一碗面,肚里不饱,又走到间壁一个茶室吃了一碗茶,买了两个钱"处片"嚼嚼,到觉有些滋味。吃完了出来,往前走,过了六桥。转个湾,便象些村庄地方。又有人家的棺材,厝基中间,走也走不清;甚是可厌。马二先生欲待回去,遇着一个走路的,问道"前面可还有好顽的所在?"那人道,"转过去便是净慈,雷峰。怎么不好顽?"马二先生于是又往前走。

  过了雷峰,远远望见高高下下许多房子盖著琉璃瓦,

  马二先生走到跟前,看见一个极高的山门,一个金字直匾,上写"敕赐净慈禅寺";山门旁边一个小门。马二先生走了进去;那些富贵人家女客,成群结队,里里外外,来往不绝。马二先生身子又长,戴一顶高方巾,一幅乌黑的脸,腆着个肚子,穿着一双厚底破靴,横着身子乱跑,只管在人窝子里撞。女人也不看他,他也不看女人。前前后后跑了一交,又出来坐在那茶亭内,吃了一碗茶。柜上摆着许多碟子:橘饼,芝麻糖,粽子,烧饼,处片,黑枣,煮栗子,马二先生每样买了几个钱,不论好歹,吃了一饱。马二先生觉得倦了,直着脚跑进清波门;到了下处,关门睡了。因为多走了路,在下处睡了一天;第三日起来,要到城隍山走走。

  (第十四回)

  至叙范进家本寒微,以乡试中式暴发,旋丁母忧,翼翼尽礼,则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诚微辞之妙选,亦狙击之辣手矣:

  两人(张静斋及范进)进来,先是静斋谒过,范进上来叙师生之礼。汤知县再三谦让,奉坐吃茶。同静斋叙了些阔别的话;又把范进的文章称赞了一番,问道"因何不去会试?"范进方才说道,"先母见背,遵制丁忧。"

  汤知县大惊,忙叫换去了吉服。拱进后堂,摆上酒来。

  知县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银镶杯箸。范进退前缩后的不举杯箸,知县不解其故。静斋笑道,"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这个杯箸。"知县忙叫换去。换了一个磁杯,一双象牙箸来,范进又不肯举动。静斋道,"这个箸也不用。"

  随即换了一双白颜色竹子的来,方才罢了。知县疑惑:

  "他居丧如此尽礼,倘或不用荤酒,却是不曾备办。"落后看见他在燕窝碗里拣了一个大虾圆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第四回)

  此外刻划伪妄之处尚多,掊击习俗者亦屡见。其述王玉辉之女既殉夫,玉辉大喜,而当入祠建坊之际,"转觉心伤,辞了不肯来",后又自言"在家日日看见老妻悲恸,心中不忍"(第四十八回),则描写良心与礼教之冲突,殊极刻深(详见本书钱玄同序);作者生清初,又束身名教之内,而能心有依违,托稗说以寄慨,殆亦深有会于此矣。以言君子,尚亦有人,杜少卿为作者自况,更有杜慎卿(其兄青然),有虞育德(吴蒙泉),有庄尚志(程绵庄),〔4〕皆贞士;其盛举则极于祭先贤。迨南京名士渐已销磨,先贤祠亦荒废;而奇人幸未绝于市井,一为"会写字的",一为"卖火纸筒子的",一为"开茶馆的",一为"做裁缝的"。末一尤恬淡,居三山街,曰荆元,能弹琴赋诗,缝纫之暇,往往以此自遣;间亦访其同人。

  一日,荆元吃过了饭,思量没事,一径踱到清凉山来。他有一个老朋友姓于,住在山背后。这于老者也不读书,也不做生意,督率着他五个儿子灌园。

  这日,荆元步了进来,于老者迎着道,"好些时不见老哥来,生意忙的紧?"荆元道,"正是。今日才打发清楚些。特来看看老爹。"于老者道,"恰好烹了一壶现成茶,请用一杯。"斟了送过来。荆元接了,坐着吃,道,"这茶,色香味都好。老爹却是那里取来的这样好水?"于老者道,"我们城西不比你们城南,到处井泉都是吃得的。"荆元道,"古人动说'桃源避世',我想起来,那里要甚么桃源。只如老爹这样清闲自在,住在这样'城市山林'的所在,就是现在的活神仙了。"于老者道,"只是我老拙一样事也不会做,怎的如老哥会弹一曲琴,也觉得消遣些。近来想是一发弹的好了,可好几时请教一回?"荆元道,"这也容易,老爹不嫌污耳,明日携琴来请教。"说了一会,辞别回来。次日,荆元自己抱了琴,来到园里,于老者已焚下一炉好香,在那里等候。

  于老者替荆元把琴安放在石凳上,荆元席地坐下,于老者也坐在旁边。荆元慢慢的和了弦,弹起来,铿铿锵锵,声振林木。弹了一会,忽作变徵之音,凄清宛转。于老者听到深微之处,不觉凄然泪下。自此,他两人常常往来。当下也就别过了。(第五十五回)

  然独不乐与士人往还,且知士人亦不屑与友:固非"儒林"中人也。至于此后有无贤人君子得入《儒林外史》,则作者但存疑问而已。

  《儒林外史》初惟传钞,后刊木于扬州,〔5〕已而刻本非一。

  尝有人排列全书人物,作"幽榜",谓神宗以水旱偏灾,流民载道,冀"旌沉抑之人才"以祈福利,乃并赐进士及第,并遣礼官就国子监祭之;又割裂作者文集中骈语,襞积之以造诏表(金和跋云),统为一回缀于末:故一本有五十六回。又有人自作四回,事既不伦,语复猥陋,而亦杂入五十六回本中,印行于世:故一本又有六十回〔6〕。

  是后亦鲜有以公心讽世之书如《儒林外史》者。

  

  ※        ※         ※

  

  〔1〕 《钟馗捉鬼传》 又题《斩鬼传》,旧刊本题"阳直樵云山人编次"。徐昆《柳崖外编》谓撰者系清初刘璋。

  〔2〕 《诗说》 已佚。从《儒林外史》第三十四回及金和跋文所引片断材料,可知此书是解说《诗经》的。《文木山房集》,《全椒志》著录十二卷,文五卷,诗七卷。今存有四卷本,即赋一卷,诗二卷,词一卷。

  〔3〕 冯粹中 名祚泰,清全椒(今属安徽)人,曾任正白旗官学教习。

  〔4〕 杜慎卿的原型青然,即吴檠(1696-1750),字青然,清全椒人。吴敬梓族兄,曾官刑部主事。下文虞育德的原型吴蒙泉,名培源,字岵瞻,清无锡(今属江苏)人。曾官上元县教谕、遂安县知县。

  庄尚志的原型程绵庄(1691-1767),名廷祚,字启生,清上元(今江苏南京)人。撰有《青溪文集》。

  〔5〕 关于《儒林外史》扬州初刻本的年代,据金和《儒林外史》跋:"是书为全椒棕亭先生官扬州府教授时梓以行世,自后扬州书肆刻本非一。"金棕亭于乾隆戊子至己亥(1768-1779)间任扬州府教授,故可推知该书刻于乾隆己亥年(1779)以前。

  〔6〕 五十六回本《儒林外史》,即卧闲草堂本,刊行于嘉庆八年(1803),为今见最早刻本。金和跋载:"是书原本仅五十五卷,于述琴棋书画四士既毕,即接《沁园春》一词;何时何人妄增'幽榜'一卷,其诏表皆割先生文集中骈语襞积而成,更陋劣可哂,今宜芟之以还其旧。"六十回本《儒林外史》,即增补齐省堂本,刊行于光绪十四年(1888),有东武惜红生序。其中增补之四回,叙沈琼枝嫁宋为富的故事。 

    




 

《小鸡的悲剧》译者附记〔1〕




 
《小鸡的悲剧》译者附记〔1〕

  这一篇小品,是作者在六月底写出的,所以可以说是最近的创作。原稿是日本文。

  日本话于恋爱和鲤鱼都是 Koi,因此第二段中的两句对话〔2〕便双关,在中国无法可译。作者虽曾说不妨改换,但我以为恋鲤两音也近似,竟不再改换了。

  一九二二年七月五日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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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本篇连同《小鸡的悲剧》的译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二年九月《妇女杂志》第八卷第九号。

  〔2〕关于第二段中两句双关的对话,原话为(小鸡问小鸭)"你有过恋爱么?"(小鸭回答说)"并没有有过恋爱,但曾经吃过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