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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把握未来(1935―1938) (7)






  如果说这就是毛主义的话,至少是奏效的,不管28个布尔什维克对此作何感想。结果,几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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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把握未来(1935―1938) (8)






  现在,当他郁闷地想到与张国焘的会合时,焦虑再一次成为生病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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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在延安,毛对梁漱溟承认,他不时地为神经衰弱所困扰。

  一天,一块不象是部落蕃人凶狠地投来的石头滚到一名红军战士脚下。石头上系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我们是红四方面军,在伊涅河40里的上游处,有一座用绳子结成的吊桥,你们可以从那里通过。”战士们欢欣鼓舞。

  毛则不然。因为他正面临着一个人的挑战,这个人自认为他应是共产党的领袖,尽管他没有参加遵义会议。

  毛已有八年没有与张见面了,不过并不是躲避他。两人都不象28个布尔什维克,尽管张也去过莫斯科但并不了解苏联。他们二人都比28个布尔什维克有经验,他们的相互不信任也早于28个布尔什维克。

  1918年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风格和背景明显地相距甚远。地主的儿子张是北京大学的注册学生,而毛则是一个无着落的旁听生。在毛置身于农村运动之后很久,张才开始参加城市的劳工运动。

  长征又带来了新的分歧,张认为毛是在滑向“游击主义”。他批评共产党领导全国抗日的想法是痴心妄想,并认为遵义会议是

  “独断专横刀的,所以遵义会议的决定应该修正。

  毛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认为张怀疑建立苏区根据地的思想。他判定,由于张“逃离”根据地,两度使毛朱的部队失望。在他的眼中,张的第四方面军没有丝毫的共产党人精神,却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在远在川西的某地一条路边,红军战士搭起了讲台,树起了旗帜和标语。毛站在大雨中等待着张的到来。一会儿一支有三十名随行人员的马队飞驰而来。

  毛张紧张关系的本质根源在这些漂亮的马身上就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张的军队(五万人)比毛朱的军队人数(四万五千人)

  多。*张的部队衣着整齐,装备精良,和整个长征的生活比起来,他们的隐蔽式生活好象是在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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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文有误。当时一方面军不足二万人;四方面军有七、八万战斗部队,另有几万名非战斗人员。――译注

  当张走近前来的时候,毛突然对身边的一个人大笑着说:“不要羡慕那些马。”他可能回忆起自己的部下没少吃不时作为补给的马肉。

  张对这次会面作了不同的描述:“我一看见他们,立即下马,跑过去和他们拥抱握手。”

  一位亲毛的军官回忆说:“张国焘在他的三十名随从的陪伴下骑马而来,就象演员登台演出一样。朱德和毛跑上前去迎接他,他却在原地等着,甚至没有往前走半步。”

  情形就是这样。可以肯定地说,毛和张彼此对对方和对方的部队都存疑虑。

  当天晚上,毛、张和其他主要人物一起共餐。张以一个失宠者的留心注意到饭桌上没有进行任何严肃的谈话,他回忆说。“他们甚至没有兴趣听我介绍四方面军的情况。”

  足智多谋的毛以很少的交谈使笨拙的张感到烦躁不安。他自已是一个喜欢吃辣椒的人,因此吹嘘说,喜欢吃辣椒与成为一名革命者是有联系的。张可能并不喜欢吃辣椒,他的回忆录中有一个产生分歧时无趣的镜头:“毛遭到了博古的反驳……他不喜欢吃

  辣椒。”

  如果说这是长征中的最低点的话,却有其原因。两支部队企图融合在一起,各有自己的特点、经历和目的。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出现了问题:性格的冲突、惯常的骄纵、穷苦士兵对未来的美梦。

  毛和张各自以自己的方式统率军队,而且谁也不想失去对自己军队的控制权。

  为了未来,毛希望继续北上以便抗日;张则更愿意呆在西部积蓄力量,因为他对这里已较熟悉了。

  8月份,政治局在毛儿盖召开了重要会议。这一地区的居:民主要是藏族,毛住在一家藏民的家里。这是一栋两层的木制房子,一层喂养牲畜,二层住人。政治局会议在一个喇嘛寺里举行。

  毛显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但是,张统率着红军中最精良的部队,因此达成了妥协,两支部队分别向北迸发。

  但是,在执行这一决议时出了问题。毛张关系的恶化使张找到了借口――地形恶劣――不再向北而是掉头向西。毛则率领部队从四川西部骤然向北,好象是害怕张的部队会从后面向他的人发起突然袭击。不管怎么说,象他一生中许多关键的时刻一样,在毛儿盖发生的事使毛处于生涯中最危急紧要的关头。他终究不能与张国焘抗衡。

  令人费解的是,朱德这时是随张一起向西而没有和毛一起向北,由此也可以看出分裂的严重性。毛在这种转折关头一定产生过动摇,他后来说朱德是在枪口的威逼下才这样做的。张则坚持说朱德和他在一起是他自己的意愿,因为他不满毛以军事天才自负。

  真理在两者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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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奠基西北



一 柳暗花明






  中国的西南部,云贵川交界地区,山林莽莽,沟壑纵横,河流湍急,道路崎岖。遵义会议后,红军部队在这千山万壑之间辗转行军,以求摆脱敌人。这时的中央红军,已由长征出发时的8万多人锐减为3万多人,已没有任何重武器,只有一些破旧的迫击炮和山炮,蒋介石调集约140个团30余万人的兵力,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堵截,企图歼灭红军于黔北地区。能否摆脱敌军的围追堵截,为党和红军寻找新的落脚点,是对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的新的考验。

  1935年1月19日,中央红军撤出了遵义城。

  人称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衣着单薄的红军战士在春寒料峭中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虽饥寒疲惫却斗志昂扬。毛泽东也行进在队伍中间。途经娄山关时,毛泽东向身边的警卫员说,这娄山关像是贵州的大门,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警卫员劝他骑马上山,他却说我自己可以走。他拄着木棍,行走在雪后泥泞的山路上,双脚沾满泥浆,不时地同身边的人谈论着……这种大踏步地进军,已不再是长征初期的退却逃跑主义,而是在毛泽东指挥下的迂回曲折、灵活机动的运动战的有机组成部分,揭开了战略转移中争取主动的崭新局面。按照毛泽东和中革军委的部署,中央红军分左、中、右三路,沿大娄山脉向川黔边界的赤水方向进军,准备经川南渡过长江,北上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在川西北建立根据地,打破敌人的围攻。

  1月24日,右路纵队红一军团到达土城,随后继续北进赤水,但在途中遇敌,战斗未果。1月27日,左路纵队红三军团亦抵达土城以东地区。毛泽东在进军土城途中,边走边察看地形,只见道路两边均是山谷地带,如敌军孤军深入,我军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利用两边山峰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合围歼灭敌人。27日下午,中路纵队红九军团和红五军团也抵达土城地区。

  土城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顺着山坡与小河之间的小路走进镇里,街巷几乎全是石板路。毛泽东到达土城后,住在一家绸缎铺后面的一孔大石洞里。在土城,毛泽东得知川军两个旅四个团正向土城方向前进,遂决定集中红三、五军团和干部团,在青杠坡地区歼灭尾追之敌郭棋勋师,打通北渡长江进入四川的通道,在中革军委部署战斗的会议上,毛泽东形象他说,现在敌人有几路来追击我们,我们要消灭他们,但不是一下子能消灭的。我们吃东西要一口一口地吃,先吃少的,后吃多的,想一口是吃不下的。于是,他命令红一军团于28日继续北上夺取赤水城,以红三军团三个师、红五军团两个师占领土城镇以东三至四公里处的两侧有利地形,给川军以迎头痛击。为打好这一仗,红军总司令朱德亲往红三军团前卫第四师指挥,参谋长刘伯承到红五军团指挥。

  1月28日凌晨,红三、五军团向土城以东约4公里的青杠坡之敌发起进攻。战斗异常地激烈,枪林弹雨中红军勇猛冲锋,一度占领敌人的主要阵地――银盆顶。但在敌之增援部队赶到后,红军阵势立即处于危急状态。

  此时,毛泽东已发现情报有误,原以为敌军是两个旅四个团约六七千人,而实际上是四个旅八个团共1万多人,而且川军的战斗力比黔军要强得多。

  就主观指挥而言,令红一军团北上奔袭赤水城,分散了兵力,未能集中优势兵力。毛泽东意识到战局的严重性,立即派人通知红一军团急返增援,但红一军团返回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赶到。而此时战斗愈益激烈,红五军团阵地被敌突破,红军伤亡重大。敌抢占山头,向土城进逼,一直打到设在镇东白马山的军委指挥部前沿。白马山后就是赤水河,若不能打退敌人的进攻,红军只能背水一战,局势岌岌可危。紧急关头,朱德亲临前线指挥。战士们见总司令直接参加战斗,士气大增。但敌人仗着兵多势众,武器优于红军,采取小正面、多梯次、连续冲锋的战术向红五军团阵地进攻。鏖战多时,有的红军战士的子弹和手榴弹打光了,便同敌人展开白刃肉搏。刀光血雨中,敌我双方均有伤亡,红军战士击退了敌军的多次进攻。

  在敌军打到军委指挥部前沿时,毛泽东命令干部团发起反冲锋。干部团是由原红军大学和公略、彭杨两所步兵学校及特科学校合并组成的,英勇善战。干部团以其出色的战斗力击溃了敌军的进攻。下午两点多钟,红一军团第二师赶到白马山阵地;与干部团协同作战,迫使敌军退却。红三军团也牢固控制了一块高地。

  毛泽东此时深感土城之战不能再打下去了,一是因为地形于我不利,河流多;二是敌大批援军将要赶到,敌强我弱;三是这一仗再打下去将是一场消耗战,我军损失大大。因此,在阵地巩固之后,毛泽东召集政治局几位主要领导人开会。根据原定由赤水河北上,从沪州至宜宾之间北渡长江的计划已无法实现这一情况,毛泽东在会上提出,为了打乱敌人尾击计划,变被动为主动,不应与郭师继续恋战,作战部队与军委纵队应立即轻装,从土城渡过赤水河西进。毛泽东还提出,为渡过赤水河,军委领导实行分工,朱德、刘伯承仍留前线指挥,周恩来负责在第二天拂晓前架好浮桥,另外,陈云负责安置伤员和处理军委纵队的笨重物资。由此,红军开始了一渡赤水河的行动。

  赤水河是长江上游的支流,发源于云贵高原乌蒙山区的镇雄县,穿行于川、滇、黔三省边界的崇山峻岭之间,蜿蜒400多公里,水流湍急,滩多浪大,宽处有三四百米,窄处一二百米。在敌军蜂拥而至的严峻时刻,能否在赤水河上迅速架起浮桥,保证红军主力渡河,成为关系到红军命运的关键。毛泽东等中央领导深知干系重大。28日夜间,周恩来三次来到河边,询问情况,鼓动大家加快速度。到29日拂晓前,终于搭好了浮桥。红军部队将笨重物资扔进赤水河中,趁夜雾尚未散去,分三路在猿猴 (今元厚)、土城一带胜利地渡过了赤水河。

  为掩护红军主力部队和中央纵队过河,红九军团和红一军团二师四团担负起阻击敌军的任务。二师四团在青杠坡与追击之敌展开了殊死搏斗,几乎每个连都伤亡大半。当四团完成阻击任务,最后几名红军战士渡过赤水河时,敌人已尾追到河边。红军战士立即砍断浮桥的缆绳,烧毁浮桥,将敌阻断于赤水河东。红军暂时摆脱了敌军的追击。

  一渡赤水是在上城之战失利,红军不得不放弃北渡长江人川的意图之后所采取的行动。土城之战是毛泽东回到党和红军的领导岗位后指挥的第一仗。对身经百战的毛泽东来说,这一仗也许是得不偿失的。但正如毛泽东后来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说过的,我们不能要求事实上的常胜将军,这是从古以来就很少的。而毛泽东的杰出之处就在于他十分善于总结经验,审时度势,化被动为主动。当他看到战局不利时,果断地提出放弃从沪州至宜宾之间北渡长江的计划,西渡赤水,终于暂时摆脱了敌人。后来红军在回师东进取遵义途中,有的敌军俘虏曾不服气他说:“你们要在那里(指沪州至宜宾间)过江,早叫我们吃掉了。”红军战士则说:“你当了俘虏也没变得聪明些,中国这样大,路这么多,我们哪里走不得,为什么一定要往你们乌龟壳上碰!”

  红军西渡赤水后,暂时甩掉了川黔之敌,从2月7日至9日先后到达云南扎西镇(今威信)。

  扎西镇坐落在群峰起伏的乌蒙山中。这时,正值春节。冬未春初的高原,气候寒冷,天空雪花纷飞。在这里,党中央连续召开政治局会议,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朱德等参加。会人讨论了红军整编问题和今后的战略方向问题,最后决定以云、贵,川三省边界地区为发展地区,以战斗的胜利来开展局面,并争取由黔西向东的有利发展,为此,中革军委于2月7日向各军团首长发布了《关于我军向川滇黔边境发展的指示》。

  红军连日奔波作战,生活极为艰苦。为了统一全军思想,鼓舞士气,党中央在扎西向军内传达了遵义会议精神。①毛泽东还总结了上城之战的教训,说:这是一场拉锯战。消耗战。我军没有消灭川军,反而受到很大损失,不合算,也可以说是一场败仗。毛泽东认为主要教训有三条:一是敌情没有摸准,原来以为有四个团,实际超出一倍多;二是轻敌,对刘湘的模范师战斗力估计大低了;三是分散了兵力,不该让红一军团北上。同时毛泽东又说、这一仗由于及时渡过了赤水,摆脱了尾追之敌,改变了被动局面。部队果断地轻装,甩掉了包袱,行动更自由了,更能打运动战、游击战了。

  按照扎西会议的决定,红军在扎西进行了整编。全军除干部团外,共编为16个团,红一军团缩编为两个师6个团,红三军团缩编为4个团,红五、红九军团各编为3个团。为使部队适应辗转行军、连续作战的需要,必须放弃许多笨重物资。毛泽东为此做了许多说服工作,卫生部有一架调光机,他们舍不得丢掉。卫生部负责人来找毛泽东请示。毛泽东看着他说:“你们那个 ‘爱克斯光’机听说要几十个同志轮流着抬,爬山涉水大家都很辛苦。离开江西以来,你们用过吗?”卫生部长说:“没用过。”毛泽东说:“就是嘛!没有用的东西,还要好多同志抬着它。你让这些同志到连队去,都是好战士嘛!”毛泽东还说,“在遵义就讲了,我们虽然离开了中央根据地,可不能什么都带上,像大搬家一样。我们要打破敌人的堵截,到抗日前线去。这是目前最紧要的。遵义会议以来我们就是做这件事,现在在扎西还是要做这件事。”卫生部长仍有点恋恋不舍,自语般他说:“真可惜!”毛泽东说:“可惜什么?我们早一天赶到前线去打敌人,这些东西敌人都会给你准备好的。”

  整编后,部队更为精干,为在云贵川的沟壑之间辗转作战作好了准备。

  此时,蒋介石预期红军将向长江进军,便调集薛岳兵团和云、贵两省敌军组成“追剿军”第二路军,企图把红军合围剿灭于长江以南、横江以东、乌江以西和以北的狭窄地区。毛泽东审时度势,决定利用敌人判断我军仍将北渡长江的错觉,乘黔北敌军薄弱,出敌不意,先人川南,再重回贵州,使蒋介石合围计划落空。

  1935年2月11日,在云贵山区的寒春和冷雨中,毛泽东和部队又出发了。红军踏着泥泞的山路进入四川的叙永、古商一带。一天,毛泽东在一个叫白沙的村子刚住下,军委二局一位负责同志就跑来向毛泽东报告,敌军正向扎西方向部署进攻。这种动向正中毛泽东的下怀,因而他高兴他说:“那好!”敌军显然摸不清毛泽东的意图,行动总比红军晚一拍。

  红军离开叙永、古商后,于2月18、19日先后到达赤水河边,由太平渡、二郎滩二渡赤水。毛泽东在太平渡同参谋人员一起登上了一只尖头小船,向对岸驶去。船小人多,颠簸得很厉害,不时有水溅到船上,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站立在船头,和摇橹的群众谈笑风生,此时,部队中虽然还有些人不理解这种忽东忽西战术的目的是什么,但毛泽东心中已规划好了二渡赤水后打一个遵义之战的全部蓝图。

  同毛泽东全局在胸、充满信心的状况相反,蒋介石一直没有搞清红军的真正用意,红军渡过赤水,矛头所指完全出乎蒋介石的意料,打乱了敌军部署。敌又慌忙调集兵力,企图阻挡红军进入遵义,挺进黔北。但敌之主力大多聚集在扎西附近,重新部署兵力尚需一定时日。毛泽东的战术为红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毛泽东决定,乘迫击之敌尚未到达之时,迅速击破黔军的阻拦,占领娄山关及其以南地区,再取遵义,以争取主动。

  2月24日,红军占领桐梓。当晚,毛泽东到达桐样。他一到住处,马上同周恩来、刘伯承等人开会,商讨攻打娄山关计划,彻夜未眠,直至东方发白才散会。

  娄山关雄踞娄山山脉之巅,位于桐样、遵义两县交界处,是由川南通往遵义的必经之地。娄山关两侧群峰耸立,怪石林立,周围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条路曲折盘旋,地势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能否夺取娄山关,成为遵义之战成败的重要环节。毛泽东把这一硬仗交给了彭德怀,由他指挥一、三军团主力攻打娄山关。

  2月25日晨,月色未褪,晨霜满地,战士们披星戴月,昼夜兼程赶往娄山关。连日来的行军作战使战士疲惫不堪,但部队仍以强行军速度赶路,终于抢在敌人援兵到达之前赶到娄山关。英勇善战的彭德怀以正面进攻、两翼包围,迂回的战术,猛攻娄山关,终于拿下了娄山关关口,占领了娄山关左侧的制高点金山。后战斗几经反复,枪弹声嘶杀声震荡峡谷。红军战士浴血奋战,终将驻守在娄山关和板桥一带的4个团的敌军大部歼灭。27日,敌残余部队沿川黔路逃往遵义城。

  攻下娄山关,再取遵义就如探囊取物。遵义城以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为界分为新城老城。2月27日下午,红军逼近遵义城,黄昏时便已控制了新城。又经一夜激战,红军于28日凌晨占领了遵义。从娄山关到遵义,贵州军阀王家烈的主力已被歼灭。

  攻下遵义后,毛泽东沿着一渡赤水前的行军路线又来到了娄山关。一个多月前,红军撤出遵义,途经娄山关。那时毛泽东虽重回领导岗位,但红军一直处在长征初期失利的阴影笼罩之下,红军前途未卜。此番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重返娄山关。自古为兵家必争的娄山关,而今就在红军战士脚下,在毛泽东的脚下。毛泽东登上山顶,向前望去,满山都是红军部队。与红军行进的方向相反,大批俘虏正往桐样方向走去。毛泽东在山顶和战士们谈话,询问战斗情况。战士的伟绩,指挥者的胜利,诗人的豪情,一起涌入他的心头。一首战士的颂歌油然产生。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这首词真实地再现了红军从拂晓至黄昏窿战在娄山关的战斗场面。从此娄山关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闪光的一页。

  越过娄山关,战斗仍在继续。毛泽东一贯主张,在打第一仗之先,必须想到第二,第三、第四以至最后一仗大体上如何打法。正如他后来所说的,没有全局在胸,是不会真的投下一着好棋子的。娄山关还在酣战时,他就在考虑并部署以后的战斗了。按照他的意图,红军拿下遵义后,迅速控制了城外的制高点老鸦山、红花岗、插旗山等地,以待国民党中央军增援王家烈余部时予以迎击,实现遵义之战的全部部署。

  果然不出毛泽东所料,长征以来一直追在红军后面的蒋介石的嫡系吴奇伟的五十九,五十三两个师,正昼夜兼程向遵义赶来,在距遵义10多里的忠庄铺设立了指挥所。

  2月28日,战斗打响。吴奇伟部骄横一时,以一个师以上的兵力多次向遵义城西南侧的老鸦山一线阵地进攻,老鸦山主阵地一度丧失。红军战士与敌人短兵相接,白刃格斗,在最危急关头,毛泽东、朱德命干部团出击,配合三军团的部队勇猛反击,夺回主峰阵地。红军虽付出不少代价,但将敌人阻于山下。

  正当三军团的士兵在老鸦山一线全力以赴坚守阵地之时,毛泽东和朱德命令一军团出动。一军团以一部兵力绕至敌侧翼准备出击敌后续部队,又以一部兵力直插敌军指挥所所在地忠庄铺。黄昏时我军实行全面反击。在者鸦山,敌阵营一片混乱,打不能打,跑不如地方军阀部队跑得快,两个师的大部在老鸦山一带就丧失了作战能力。吴奇伟见势不妙,下令逃跑。

  毛泽东深知追击战对于整个战役的重要,下令一、三军团不顾一切疲劳,乘胜追击逃敌,要扩大战果至消灭其全部,不得丝毫动摇。

  红一、三军团遵照毛泽东和中革军委的命令,紧紧跟踪吴奇伟部,追了整整一天,顾不上吃饭和休息,吴奇伟马不停蹄,逃至乌江边。尽管薛岳有令不得撤回乌江南岸,只能死守北岸,但吴奇伟顾不得这许多,在少数侍从的保护下逃往南岸。其他部队尚未过河,红军即赶到。吴奇伟见状匆忙下令砍断南岸的桥索,浮桥一断,吴奇伟部下1800多人乱作一团,丢盔弃甲,只好向红军缴械投降。

  3月1日,遵义战役结束。5天中,红军连克桐样、娄山关、遵义,歼敌两个师又8个团,共计3万多人,缴枪2000多枝,子弹10万多发。这是长征以来取得的第一个重大胜利。

  遵义战役进行时,按照毛泽东和中革军委的部署,红五军团十三师三十七团担任牵制敌人的任务。他们以一个团的兵力,在良村、温水一带辗转作战,拖住了四川军阀刘湘的3个旅共9个团的兵力。待敌发现这不是红军主力,转而追踪红军主力部队时,娄山关、遵义早已被红军攻克了。

  事实表明,毛泽东用兵艺术的确出神入化。一个月以来,我军一反以前的情况,好像忽然获得了新的生命。我军迂回曲折,穿插于敌人之间。敌以为我向东却又向西,以为我渡江北上却又远途回击,处处主动,生龙活虎,左右敌人。我军一动,敌又须重摆阵势,因而我军得以从容休息,发动群众,扩大红军。待敌军部署就绪,我军却又打到别处去了。敌人扑朔迷离,处处挨打,疲于奔命。毛泽东从井冈山时期发展起来的军事指挥艺术,此时趋于成熟。

  在红军欢庆胜利之时,蒋介石却在哀叹,这是国军追击以来的“奇耻大辱”。为雪遵义之耻,他亲自策划对红军的下一步围攻,调兵遣将,令郭勋棋3个旅会同黔军向遵义东北进攻;周浑元纵队的3个师由仁怀向遵义西南地区进攻,吴奇伟纵队主力集结于刀靶水地区,策应周浑元部作战,防止红军向遵义东北、西南方向运动。蒋仍估计中央红军有东渡乌江与萧克、贺龙等领导的红二、六军团会合的可能,因而又在乌江沿岸作了周密部署。

  红军为便于统一指挥作战,3月4日,军委决定成立前敌司令部,朱德任总司令,毛泽东任政治委员。毛泽东、朱德决定攻打周浑元部第九十六师和第五师。但由于敌人固守在工事里不肯出来,红军未能与之决战。于是军委决定主力部队至鸭溪、白腊坎一带休整,待机迎敌。

  此时,红一军团领导人林彪、聂荣臻致电军委,建议进攻打鼓新场。打鼓新场为黔北重镇,王家烈残部在此据守。中央在鸭溪开会讨论这一问题(遵义会议后,凡有重大作战行动,张闻天总要召开20多人的会议讨论决定)。当时,出席会议的人大多同意进攻打鼓新场。而毛泽东认为,滇军主力正在向打鼓新场一线运动,此战断不可打。但军委大多数同志都同意进攻打鼓新场,毛泽东坚持己见,甚至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提出辞职。事实上,如果红军进攻打鼓新场,不但面对黔、滇军,周浑元、吴奇伟、孙渡、郭勋淇部也会迅速赶来,红军将面临身陷重围的境地。

  在军事指挥问题上,出现不同意见是正常现象。在毛泽东的戎马生涯中,以一人之见反对大多数的意见也并非新鲜事。在中央苏区时,在赣南会议、宁都会议上,毛泽东都处于少数的地位,但他都服从了大局,等待历史的结论,而现在则不同。现在是前有堵截之敌,后有尾追之军,红军又处于穷山僻壤之间,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成千上万人为之流血奋斗的事业就会毁于一旦。因此,毛泽东不愿轻易放弃个人主张,表示只好服从。会后,他连夜找到周恩来,让周恩来暂时晚一点发布命令,还是想一想,并力陈进攻打鼓新场的利害关系,说服了周恩来收回进攻打鼓新场的意见。周恩来是在遵义会议上被委托为对军事指挥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他的态度在党内、在军内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周恩来的转变,最终促使多数人转变。第二天,中央军委发出指令,收回进攻打鼓新场的决定。

  事实表明,毛泽东在军事指挥上确有远见卓识的目光。就在军委发布命令停止进攻打鼓新场的当天,为了保证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权,同时也为了适应频繁的战争需要,改变那种遇有重大行动就召集 20多人的中央会议的情况,保证军事领导的集中统一,根据张闻天和毛泽东的提议,中央成立了“三人军事指挥小组”,由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组成。这为毛泽东进一步施展他的军事才华提供了又一个便利条件。在随后的日子里,毛泽东将力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笔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三月的黔北,春光明媚,景色宜人。在这一片诱人的春色中,最令蒋介石迷惑不解的是红军的行动。3月13日,中央政治局决定仍以黔北为主要活动地区。为贯彻政治局的战略方针,毛泽东决定攻打鲁班场。红军本想在运动中歼灭敌军,但驻守在鲁班场的周浑元部队却固守在碉堡不动。薛岳怕周部被红军吃掉,令吴奇伟率部增援。待吴奇伟抵达仁怀时,红军又突然撤出战斗北进,于3月16日攻占茅台。毛泽东品尝了举世闻名的茅台酒,随即率部在茅台附近的渡口三渡赤水。红军一过河,毛泽东就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只派一个团向北行军到达四川的古蔺县。该团沿途虚张声势,行进中拉开距离,红旗飞扬,标语传单四处散发,引人注目,作出一种红军主力要北渡长江的姿态。兵不厌诈,毛泽东的用意就是要迷惑蒋介石,让他以为红军要渡江。

  果然,蒋介石以为红军徘徊于川滇黔边境,是大方针未定的表现。他在这一地区部署了50万至70万部队,各部队之间的防区紧密衔接。他绝没有想到,当各路敌军向川南纷进之时,毛泽东又突然率部于3月21日晚,在二郎滩、九溪口、太平渡向东第四次渡过赤水河,然后又掉头南下,从纷纷向北追击的敌军间隙中穿插疾进,与敌相对而行,跳出了蒋介石严密部署而尚未完全合拢的包围圈。红军第四次渡过赤水河后,薛岳仍说共“匪”由茅台渡河后分两路西窜,直至26日仍判断红军从古商西窜的可能性较大。蒋介石得知红军四渡赤水跳出包围圈后,大力恼怒。他飞抵贵阳,亲自督战。但他没有想到,随之而来的事态变化更令他措手不及。

  遵义会议上,曾有人讥笑毛泽东不过是读了点“孙子兵法”而已。毛泽东立即反问:你晓得孙子兵法有几章?现在,正是源于中国古代兵法的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避实就虚等战术,把红军从危局中解救出来,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活剧。而毛泽东在导演这些活剧中,为这些源远流长的传统兵法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还在第三次渡赤水河时,毛泽东就在策划大规模的战略行动。本来,遵义会议后红军在云贵川一带与敌人兜圈子,就是试图建立根据地,寻找一个休养生息的落脚点。但事实证明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困难很大。因此,部队应实现遵义会议确定的渡江北上、与四方面军会合的计划。为此需要创造渡江的条件,寻找合适的渡江地点。毛泽东把这一地点选择在云南。他精心设计了三渡赤水,将敌主力引向川南,再突然四渡赤水,用意就是调动敌人尤其是滇军,为实现战略目的创造条件。他曾说,能把滇军调出来就是胜利。为此他采取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行动。

  红军四渡赤水后,毛泽东突然给红九军团下令,要他们在马鬃岭西北路上,摆上大红标语,路侧放烟火扮炊烟,佯装红军主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红九军团不负重托,在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制造假相,机动作战,达到了迷惑敌人的目的。与此同时,红军主力一、三、五军团在3月底开始南渡乌江。3月31日晚,红一军团一师三团作为先头部队抵达乌江边。当晚,天气骤变,狂风裹挟着暴雨扑向岸边与江面,湍急的江水格外翻腾。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中,红军战士以英勇顽强的奋斗精神战胜了乌江天险,打开了通往南岸山上的通道,控制了渡口。天亮后,红一师主力全部过江,随即乘胜迂回到乌江下游的几个渡口的后方。红军主力除九军团需牵制敌人外,全部渡过乌江。敌主力被甩在乌江以北。

  南渡乌江后,毛泽东将一、三军团分开,让他们沿贵阳周围的大道和小路运动,扬言要打贵阳,同时派出一部分部队在贵阳城外摆开阵势,把通往贵阳方向警戒起来,而红军主力却从离城20多公里的地方往西南行进。

  此时,蒋介石正在贵阳城督战。由于主力被调往乌江以北“围剿”红军,因而贵阳兵力空虚,只有第九十九师4个团,城防兵力包括宪兵在内不足两个团。蒋介石得知红军正准备进攻贵阳后,一面急令各纵队火速驰援贵阳,一面令守城部队死守机场,并准备好了轿子、马匹、向导,随时准备逃跑。

  毛泽东的“诈兵”术的确成功。不仅敌人迷惑不解,信以为真,就连红军内部也有许多人不明底细,不知其详,当毛泽东和身边警卫人员到达离贵阳很近的息烽县境内,听说先头部队离贵阳只有20多公里时,都纷纷议论:

  “这下蒋介石可跑不了啦!”他们止不住问毛泽东:“主席,这次我们要真打贵阳了吧?”毛泽东却笑答:“不忙,不忙!”毛泽东并非真想攻占贵阳,他只是要调动滇军。果然,蒋介石电令滇军孙渡纵队火速赶到贵阳。孙渡一到,蒋介石大为高兴,又是嘉奖又是犒赏。而红军却从贵阳至龙里之间一个很小的口子由东北向西南通过了贵阳。部队一过湘黔公路,甩开了敌人,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日行军120里,连克数县,渡过北盘江,尔后进入云南境内。这一带敌兵力空虚,且多为地方保安部队,因而红军进兵顺利,几乎日下一城。

  在云南境内,由于军阀龙云把精锐部队派往贵阳,省内无重兵。4月23日红军进入平彝县时,蒋介石才如梦方醒,连呼“上当!上当!”但悔之亦晚。他命薛岳亲率周浑元、吴奇伟、孙渡、李温市各部及黔军尾追红军。薛岳以孙渡为前锋,分三路向红军袭来。

  进入云南以来,毛泽东一直同陈赓、宋任穷率领的干部团一起,走在部队的前面。往往是干部团的一个营在前,毛泽东及身边工作人员在中,干部团的其他部队在后。有几天连续下雨,河水上涨。毛泽东骑在马上,在雨中徐徐而行,显得有些忧虑。他对陈赓和宋任穷说:现在,我们先后把敌人的主力吸引到了贵阳和昆明,这便于我们采取突然行动,神速地抢占金沙江渡口,全军渡过金沙江,把敌人甩得远远的。这几天的雨下得不好啊!河水上涨,怕要影响我们渡江哩!至此,陈、宋才明白了毛泽东的战略意图。

  为了实现抢渡金沙江北上的战略意图,毛泽东经常通过干部团的电台与各部队联络。现在,他又通过电台发布指令,施行他的声东击西、迷惑敌人的战术。他要红一、三军团从东面直逼昆明,然后又让他们迅速向北穿插;留红九军团在乌江以北的滇黔边继续牵制敌人。他要让敌人相信,红军将取昆明。

  一军团的红四团奉命佯攻昆明。夜晚,毛泽东来到红四团,向干部们讲述了形势和任务,鼓舞大家的斗志,佯攻昆明的部队在昆明附近大造舆论,到处张贴标语:“打到昆明去,活捉龙云!”先头部队一直抵达离昆明仅30多里的地方。城内的外籍人员纷纷撤离昆明。龙云急电令孙渡回昆明,请求薛岳援助,并部署滇军严密防守。毛泽东的目的已达到:让敌军调往昆明守城,我军则趁机北渡金沙江。

  就在佯攻昆明大造声势,搞得热火朝天时,红军主力突然兵分两路直扑金沙江。

  4月27日,红军在曲靖公路上伏击了一辆汽车,缴获了龙云送给薛岳的云南省的十万分之一地图及大批礼品。毛泽东高兴他说,我们正为没有云南详图而犯愁的时候,敌人送上门来了,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他还说,从一定意义上说,这一战绩比在战场上缴获的武器还重要,可谓巧获呀!当晚,这份地图就派上了用场。作战参谋在刚缴获的地图上,用红铅笔标出了中央纵队和一、三军团从驻地到金沙江最近的龙街、皎平、洪门三个渡口的距离和行进路线。

  4月28日,为确定党和红军的行动方针,中央和军委的领导再次集会,讨论如何部署军队、抢渡金沙江以及北上四川等问题。会议在作战科办公室举行。毛泽东在会上讲了三条意见:

  一、自遵义会议以后,我军由于大胆穿插,机动作战,已把蒋介石的尾追部队甩在侧后,现在已取得了西进北渡金沙江的最有利时机。但是,蒋介石在贵阳已经发现我主力从贵州西南向云南的东北方向急速前进,因而调集近70个团的兵力向我尾追;万耀煌的第十三师为其先锋,离我后卫部队五军团只有两三天的路程。不过,金沙江两岸目前尚无敌人正规部队防守。比较空虚,对我有利。

  二、从进入云南的地形条件,特别是从今天缴获的十万分之一地图上看,昆明东北地区是一块比较大的平原,不像湖南贵州两省有良好的山区可以利用,我军现在不宜在平川地带同敌人进行大的战斗,尤其要避开省城昆明为好。

  三、根据上述敌情、地形和我军今天所到的位置,对我们过去决定一方面军北上四川西部,同红四方面军会合,创造革命根据地的方针,已经有实现的可能了。因此,我军应趁沿江敌军空虚,尾追敌人距我们尚有三四天的行程,迅速地抢渡金沙江,以争取先机。

  随后,毛泽东对渡金沙江的具体方案作了详细的部署。会后,孔石泉、王辉按照毛泽东的发言记录,拟写了《中央军委关于我军速渡金沙江在川西建立苏区的指示》,经周恩来审阅后于4月29日发出,《指示》指出,由于两个月来的机动,我野战军已取得西向的有利条件,“我野战军应利用目前有利时机,争取迅速渡过金沙江,转入川西消灭敌人,建立起苏区根据地。”根据毛泽东的建议,一军团为左纵队,抢占龙街渡口;三军团为右纵队,抢占洪门渡口;军委直属单位为中央纵队,由刘伯承率领,干部团为前锋,抢占皎平渡口。五军团作后卫,诱惑敌人,使其以为我军仍要进攻昆明。九军团作为钳制部队,独立行动;以分散尾追之敌,该军团应在会泽、巧家之间选择渡江地点,过江后与主力部队会合。

  四月底的云南天气渐热,满山遍野郁郁葱葱,花木繁茂。战士们无暇欣赏南国春色,只是日夜兼程,以每日至少50公里的速度急行军。毛泽东指示务必在4天之内赶到江边抢占渡口,因敌尾追部队只需三四天路程即可追上我军,所以毛泽东强调这是全军胜败最关键的一着棋,一定要把这步棋走活!红军三路纵队沿途不与敌军恋战,飞快驰向金沙江边。各路大军按指定时间到达各渡口。

  金沙江发源于青海,为长江上游的一部分。奔流的江水冲入海拔 5000多米的哈巴大雪山和玉龙雪山之间,削出了3000多米的大峡谷,即举世闻名的虎跳峡。金沙江的龙街渡口和皎平渡口,都是较大的渡口。金沙江盛产黄金,江底流沙聚集,江边受日光照耀,闪闪映出金黄色。金沙江流经四川、云南交界处的部分称金沙江,四川宜宾以下称长江。金沙江两岸都是高山峻岭,除几个渡口外,均为悬崖绝壁。自皎平渡至江边山势更陡。

  当红军抵达指定渡口后,发现因地势、水流及敌机袭扰等原因,在龙街与洪门渡口都无法过江。于是全军都集中到皎平渡。

  干部团于5月3日夺取皎平渡后,刘伯承与宋任穷过江察看了渡口,认为无法架桥,只能靠船只运送部队。先头部队先后找到6只船和1只渔船,这7只船就成为数万红军的渡河工具。

  随干部团行军的毛泽东一到江边,就同朱德、周恩来、刘伯承研究渡江问题。天将拂晓时,毛泽东和干部团陈赓上船,渡过了金沙江。一下船,毛泽东又同刘伯承商议红军过江问题去了。警卫员陈昌奉为毛泽东选择了江边山上的一个潮湿的山洞作为住宿、办公的地方。他为找不到房屋或好一些的地方过意不去,毛泽东却不在乎,认为住在山上石洞里可以看到对岸部队行军和渡江的情况。他把两个装文件的铁皮箱子对在一起,当作办公桌,在石洞里指挥千军万马渡江。当红一军团聂荣臻等人渡过金沙江时,毛泽东正在石洞里等候他们,一见他们便说,你们过来了,我就放心了。

  为了抢时间,7只船昼夜不停地运送红军。经九天九夜苦战,红军全部人马终于及时渡过了金沙江。红军渡江两天以后,国民党中央军才尾追到金沙江边,而红军已到了会理。敌人只得望江兴叹。

  红军渡过金沙江,四渡赤水战役也就结束了。毛泽东曾对陈毅说,四渡赤水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笔”,毛泽东自1935年1月重返领导岗位以来,指挥红军千里转战,高度机动,大范围的迂回,四渡赤水,兵逼贵阳,佯攻昆明,巧渡金沙江,示形于东而形于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可谓出敌不意,出奇制胜。就连毛泽东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从四渡赤水,佯攻贵阳昆明,至渡金沙江,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确实高明。从此,红军跳出了蒋介石儿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扭转了红军被动挨打的局面。毛泽东没有辜负遵义会议及全军将士的重托。

  渡过金沙江不久,1935年5月12日,中央在会理城外的一个叫铁厂村的地方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的主要任务是总结遵义会议以来的战略方针,确定红军渡过金沙江后的行动任务,统一领导核心的认识,会议还批评了林彪的信。

  林彪的信源于他对毛泽东军事指挥的不同意见。遵义会议后,红军在毛泽东的指挥下打了不少胜仗。部队为了隐蔽自己的企图和调动敌人,更重要的是为了甩掉敌人,不可能不多跑一些路;有时敌变我变,事后看起来可能是跑了一点冤枉路。这本是战争中常有的事。但林彪一直埋怨说部队走的是“弓背路”,应该走弓弦,走捷径,还说“这佯会把部队拖垮的,像他这样领导指挥还行?”在会理休整时,林彪给彭德怀打电话,要彭德怀出来指挥。聂荣臻批评了林彪的做法,并对他说:“如果你擅自下令部队行动,我也可以以政治委员的名义下指令给部队不执行。”林彪又写了一封信给中央三人小组,要求朱毛下台,主要是毛下台。对此,毛泽东在会理会议上阐明了运动战的战略思想,并对林彪“走弓背”的意见反唇相讥道:你是个娃娃,你懂得什么!?但毛泽东以为林彪的信是彭德怀鼓动起来的,这就为以后的分歧埋下了伏笔。实际上它与彭并无关系。

  在会理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中央过去决定红军转入川西,建立根据地的方针现在看来有可能实现了。现在要抓紧有利时机,努力实现这一战略目标,尽快与四方面军会合,开展新的斗争。红军下一步的任务是穿过彝民区,渡过大渡河,同红四方面军会合。周恩来、王稼祥、朱德、秦邦宪等都同意毛泽东的意见。会议肯定了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是正确的,并决定继续北进,到川西创建苏区。

  红军在会理休整数日后,又继续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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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把握未来(1935―1938) (9)






  朱当时的动机是复杂的,在以后的岁月中,他拒绝谈及此事似乎可以证明这一点。原因之一可能是他认为自己是四川人,希望留在他自己的天地里。另外,也可能是对毛的专横的工作方法的一种报复。

  但是,朱真正关,心的或许是分裂本身。他可能是分兵北上这一妥协政策的制造者,.他之所以决定随张国焘向西,作为一种策略,可以防止第一和第四方面军的火并。

  总之,一年以后,朱德与张国焘一起到了毛所在的延安,从此对张很少作什么评论。

  除非这一出戏是毛故意安排的,但是又不象。毛在从毛儿盖继续北上的艰难跋涉中,身心一定都遭受折磨。

  在甘肃过大草地是长征中最恐怖的日子。泥潭、饥饿、当地居民(回族)的敌视骄横和对毛的一系列政策的不明了,使毛丧失了上千名战士。回族女首领对汉人深怀敌意,她威胁说,任何给红军提供帮助的人都将被开水活活地烫死。*

  红军不得不为求得食物而第一次杀人(不然,他们只能吃松果、蘑菇和青草)。毛后来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有一天我们一定要偿还当时不得不从藏民那里拿走的给养。”◎没有材料证明他们这样做了。

  毛奇怪的谈论或许是尖刻的嘲讽,五十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对西藏的一些措施做法,或许应该与1935年藏民对毛的做法经历有关。

  长征一拐就要结束了。毛的部队在越过六盘山之后到达陕西,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支小部队已经在那里,徐海东欢迎这批穿着破衣烂衫的幸存者。**走向前去平静地问道:“你是海东同志吗?”他果然就是。长征的恐怖和壮烈就此结束。

  --------------------------------

  *此段失实。――校注

  **

  这支队伍从三十年代早期开创的江西苏区出发到达陕西,与陕西革命力量汇合。陕西革命力量是在十六名陕西青年领导下,由二十年代的农民运动发展而来的。

  1926年在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毛曾教过这十六位青年。

  在时而酷热时而严寒的恶劣气候条件下,毛跨越了二十四条河,翻过了十八座山。等他到达西北黄土高原时,术他的一年之前离开江西的士兵只剩下了10%。

  在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毛只说了句:“谢谢你不辞劳苦地来接我们。”那天晚上,他平生第一次睡在黄土窑洞里。

  长征将毛“造就”为一个把思想和行动结合在一起的人,将他推至于中国最有希望的政治领袖的地位边缘。而且给他提供了一支钢铁般的队伍,他们一直和他站在一起,直到六十年代的

  “文化大革命”。

  的确,长征曾是一场大退却,⑤而且直到1935年底,共产党的命运还是前途未卜。然而,长征具有深远的影响,红军走过的路程相当于美国东西跨度的两倍。毛之于中国犹如摩西率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把一个由不同成份组成的群体加以锻造,使之变成一种对自己事业深信不疑的强有力的运动。

  长征还有宣传的功绩。一年时间经过了有两亿人口的居住区,战士们不停地宣传他们的事业。毛坚持认为,一夜的休息不可能干别的,但至少有时间教农民写六个字:“打土豪,分田地。”

  长征者都象是预言家,每一英勇的创新举动似乎都证明了明天的社会主义中国的到来。

  一切崭新的社会制度都是起源于理想――资本主义的初始阶段也不例外――共产主义中国就诞生于长征的汗水、鲜血和冰雪之中,它激发了战士们对新社会的渴望,也培养了他们的使命感。毛泽东曾是他那个时代的摩西。

  没有年轻战士的勇敢顽强,长征不可能取得成功,这些理想主义者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运气也是一个因素,贵州和云南的军阀如果来真格儿的,会把红军一举粉碎。第三个不可缺少的条件是毛的魄力和手腕。

  *黄土高原是中国若干世纪水土流失形成的贫瘠黄土地,有的地方现已形成戈壁沙漠。――校注

  毛在领导长征时充分显示了他的政治天才。在他看来,共产党的首要任务是领导中国人民抵抗日本的侵略。这一事业使“毛主义”的所有成份结合成一个相互关联的整体,正是因为这个整体,提出了西北才是目的地,提出了江西惨败后共产党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它把共产党从宗派主义的牢笼中解放出来。在千百万还不知道马克思主义为何物的中国人民眼中,他们成了爱国者。

  毛占据中国共产党的最高职位不是单纯凭借他的组织才能,不是莫斯科的恩赐,也不是因为他创造性地运用了马克思主义。他的崛起是因为他有持之以恒的目标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因为他把一些简单的心理和社会真理付诸行动。

  思想观的程式化是以后的事情,是毛有时间对之作深入思考的结果。

  现在,毛已将中国共产党扎根于自己的国土,他对中国的了解比对任何别的事物都更充分,这使他能够做28个布尔什维克不可能做到的事:使中国革命真正地成为中国革命。

  在离陕西还有几天路程的六盘山上,毛写了一首展望未来的词: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苍龙”是七合星以里东星座的名称,在毛的词中系指日本。* 抵抗日本人的侵略确实是以后十年压倒一切的任务,长征的结束只是这一任务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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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北上南下之争






  离开会理后,红军为了避免敌机袭扰,避开四川炎热的白天,大都是夜间行军,5月23日部队抵达冕宁城。从冕宁到大渡河还要经过彝民区,由于国民党的民族政策不当,长期以来彝民与汉族之间存在着严重隔阂和冲突,要通过彝民区有一定困难。而此时蒋介石已开始向大渡河方向调集兵力堵截红军,红军必须尽快通过彝民区,抢在蒋介石部队之前占领渡口。

  毛泽东经一夜行军,和朱德、周恩来一起进入冕宁城。刚进城就有参谋人员报告,说前面有个大山岙,山那面就是“倮倮国”。“倮倮国”的人不准部队通过,已发生冲突了。

  毛泽东立即纠正说:“不能叫‘倮倮国’,那是彝族兄弟。他们暂时不了解我们,让部队先停下来。”

  参谋人员走后,毛泽东对朱德、周恩来、刘伯承说:“你们看怎么好?”刘伯承说:“已经派出先遣队去做工作去了,我也准备去一下。”毛泽东说:“那好嘛!你们四川人交个朋友嘛!”接着,毛泽东要求部队准备一些酒、绸缎、衣服、枪,送给彝族同胞。他特别交待说:“要告诉部队不准开枪,不准伤害彝族群众!”

  刘伯承身受重托,与果基家支的彝民首领小叶丹“敌血为盟”,传为佳话。小叶丹亲自护送红军,为红军通过彝民区打开了通道。由于毛泽东和党中央制定了正确的民族政策,红军部队不仅比较顺利地走过了彝民区,而且还播下了革命火种,一批彝族青年加入了红军。

  毛泽东在过彝民区前,要求身边工作人员做好准备,多带些米,并要求他们准备好送给彝民兄弟的礼物。他说:“前面要过彝族区,他们的生活很苦,你们不要想到那里去搞东西。和过苗族区一样,那里的东西一点也不要动。”他还说,彝族人是受白军压迫最厉害的少数民族,他们不是恨我们汉人,他们是痛恨国民党和军阀。他又说,总司令和刘总参谋长都是四川人,他们最了解彝族人了。彝族人听说朱总司令的队伍来了会很高兴的。

  当毛泽东来到彝族聚集区时,一些群众怀抱火红的大公鸡向他跑来(彝族对待尊贵客人的礼节),围着他说着热情的话语。毛泽东边走边向他们亲切地点头,并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双手放在胸前表示谢意。毛泽东走出很远以后,还站在高山上回首遥望彝族群众,举起双手再一次向他们致意。

  出彝族区后,根据刘伯承和聂荣臻的建议,部队沿安顺场一线运动。这一带仍是峰峦回环的山区,山势陡峭,沟深水急。红军马不停蹄,急速行军,先头部队于5月24日到达安顺场。

  安顺场是大渡河的一个渡口。大渡河是长江上游的一条支流,流入岷江而转入长江。大渡河水深流急,漩涡翻腾,遍布礁石。当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兵马到此,前有大渡河,后有清兵,最后被围困于此,全军覆没。蒋介石认为,红军到此必重演当年石达开的悲剧,于是调动10万余兵力,策划了南追北堵的“大渡河会战”,图谋将红军歼灭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地区。抢在蒋介石兵力部署完成之前渡过大渡河,是粉碎蒋介石的企图的关键所在。

  为夺取安顺场渡口,刘伯承和聂荣臻亲临南岸,观察渡河战斗。红军以十七勇士首先渡河,迅速夺取北岸渡口。大队红军开始渡河,但只有两条小船,速度很慢。

  第二天夜间,毛泽东来到了安顺场,林彪也率部队到达了。毛泽东一到安顺场就赶往渡口,找先遣队的负责同志开会。毛泽东听取了红一团在杨得志指挥下奇袭安顺场、十七勇士飞舟强渡大渡河的经过。当说到蒋介石妄想要红军作石达开第二时,毛泽东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当毛泽东得知渡河困难时,立即决定红军要迅速夺取沪定桥,否则大部队一时过不了河,而敌人李锡衍的五十三师已经渡过金沙江,正向我们赶来,红军将面临巨大危险。毛泽东当时就作了具体部署:一师和干部团由刘伯承、聂荣臻率领,渡河后从东岸北上赶向沪定(安顺场位于大渡河由北向南然后向东的拐弯处,由安顺场渡河是从南岸向北岸,渡河之后则是沿东岸北上),由林彪带领二师、一军团军团部和五军团,在大渡河西岸北上赶向沪定桥。安顺场到沪定桥340多里行程,要求在两天半内赶到。毛泽东强调说,这是一个战略性措施,只有夺取沪定桥,红军的大部队才能全部渡过大渡河,避免石达开失败的命运,才能到川西去与红四方面军会合。

  大渡河东西两岸,两支英雄部队隔河相望,并肩前进。二师四团作为先头部队沿西岸行军,边走边打,接二连三打了几个胜仗。他们昼夜兼程,日行军240里,终于29日晨抵达沪定桥边。

  毛泽东在到安顺场的第二天下午,也冒雨出发了。山路婉蜒曲折,加上下雨路滑,行路十分困难。为了鼓舞士气,驱赶疲劳,毛泽东不时和身边战士交谈,有时还讲一些小故事。

  毛泽东还在艰难行军时,先头部队已开始了一场勇夺沪定桥的动人心魄的战斗了。

  1935年,千里大渡河上只有一座铁索桥――沪定桥。沪定桥位于沪定县城的西边,由13根铁索连结着西岸和东岸。两岸是悬崖峭壁,桥下是翻滚着黑色漩涡、奔腾不驯、礁石林立的河水。这座桥是四川通向西康、西藏的交通要道。13根铁索中,4根用来作两边扶手,中间9根铺上木板作为桥面。红军到达时,木板已被破坏。走在撤去木板的铁索上,稍不留神,就会葬身于湍急的河水。正是在这种险象丛生的环境里,红军战士上演了一幕千古壮歌。

  5月29日下午4时,经过长途急行军、仅仅休息了几个小时的红军战士从西岸开始进攻了。22名突击队员踩着铁索,冒着弹雨,向沪定桥另一端冲去。后面的战士边冲锋边铺木板,后续部队踏着木板向敌人射击。在靠近东岸的地方,敌人把没有来得及撤去的木板用火点燃,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敌军企图用烈火阻止红军前进。突击队员以视死如归的气概冲进烈火,与敌厮杀,终于夺取了东岸渡口。部队冲进城后又打了两个多小时激烈的巷战,将敌大部歼灭。

  与西岸部队夹河并进的东岸部队,在打败了敌人增援沪定桥的两个旅之后,在29日夜11时左右也赶到了沪定桥。刘伯承和聂荣臻在后半夜2时左右,冒雨来到桥边。夺取沪定桥的红四团政委杨成武,提着马灯陪同他们察看这座著名的铁索桥。当他们从桥西再折回桥中央时,刘伯承停了下来,心中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在桥上连跺三脚,边跺边说:“沪定桥呀,沪定桥,我们为你花了多少精力,费了多少心血,现在我们胜利了!”

  夺取沪定桥三天后,毛泽东来到了这座桥。红军主力大队川流不息地通过了这座摇晃的铁索桥。毛泽东在桥上停下来,向大家摆手、说话,有时立在铁索链旁,极目远望。大渡河的凶猛,沪定桥的奇险,勇士夺取沪定桥的壮烈,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身边的警卫员议论说:“这样的桥,有我们一个班守着,谁也甭想过来,可敌人……”毛泽东笑着接上去说:“敌人嘛,总是敌人!他们和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部队是不能相比的。”后来,在他的著名的词作《七律・长征》中,他以一句“大渡桥横铁索寒”,写出了沪定桥的险要气势,写出了红军勇夺沪定桥的英雄气概,也使勇夺沪定桥的故事随着这首诗词传入千千万万人的心中。

  夺取沪定桥的第四天,先头部队就向夹金山方向出发了。这是毛泽东和中央确定的行动方向。毛泽东一过大渡河,就和朱德、周恩来、张闻天、王稼祥、陈云等人在沪定召开会议,讨论决定红军下一步的行动方针。会议决定,部队向雪山草地一线运动;同时派陈云去上海,恢复白区党组织。

  要部队向雪山草地方向运动,并不是盲目的。红军渡金沙江、大渡河,是为了去川西北与红四方面军会合。长征初期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曾有断断续续的无线电联系,但以后中断了。双方通过一些传闻和国民党的报纸刊登的零星消息,了解一些对方的情况,但十分有限。中央只知道红四方面军大体上在川西北活动,但具体地点不清楚。实际上,到1935年6月初,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相隔不过百余里,只是被雪山隔开了。这时张国焘已派李先念率部队迎接中央红军,但中央红军的具体地点、到达日期,均不知其详。李先念率部攻克了雪山北麓的懋功,在此寻找中央红军。与此同时,中央红军也开始向这一带运动。

  夹金山又名神仙山,海拔4900多米,位于宝兴县城西北,懋功以南,理县的西南。夹金山终年积雪,日落之后,月出之前,更是冰雪遍地。据说此山别说人过不去,就连鸟也不易飞过,只有神仙才能登越,“神仙山”由此得名。但中央红军为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必须翻过夹金山。

  为了消除部队的顾虑,各部队领导都给战士讲雪山的情况,鼓舞士气。毛泽东也对战士们说,“神仙山”不可怕,红军应该有志气,和神仙比一比,一定要翻过去。

  6月12日,红一军团二师四团作为先头部队开始爬雪山。这支突破乌江、勇夺沪定桥的英雄部队,与风雪搏斗四五个小时,翻过山顶,到达山下,意外地与红四方面军的部队相遇。两支红军主力终于会师了!

  同日,徐向前在理番致电党中央,详细报告了敌情和各部队位置,提出作战意见,请中央决定,井代表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热烈欢迎中央红军。

  两支先锋部队会师的消息,使长征以来备尝艰辛的中央红军极为兴奋。后续部队情绪高昂,以顽强的意志翻过雪山。毛泽东也于6月14日与中央直属纵队一起过夹金山,山上积雪难行,如果稍有不慎,掉到很深的雪窝里半天爬不出来;如果找雪浅的地方走,一是不容易找,二是即使找到了脚下也很滑,走两步要退三步。毛泽东和战士一起步行。那天他没有穿棉衣,走了一会儿,他的单薄的灰色夹裤就被深雪湿透了。他那双薄薄的黑色布鞋不仅湿透,而且被冻得发亮。身边警卫人员要扶他上山,他说:“不!你们和我一样嘛!”走到半山腰,刮起了暴风,风卷着积雪,伴随着鸡蛋大小的冰雹一齐朝大家扑来。战士们立即用手臂支撑起油布,让毛泽东在中间暂避风雪。这时,山顶上传来了呼喊:“同志们,坚持住!坚持住就是胜利!”“是宣传队的同志们!”毛泽东说:“我们要很好地学习他们这种精神。”他还鼓励周围的同志说:“多有一个同志爬过雪山,就为革命多保存了一份力量啊!”警卫员戴天福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毛泽东关怀他说:“戴天福同志,你坐在这里是十分危险的。来,我背着你走!”这时,警卫员吴吉清赶紧把小戴背了起来,毛泽东就用手扶着他俩向山顶走去。

  到达山顶后,只见雪地上战士们三人一堆,五人一群地坐在一起,有的索性躺下了。毛泽东一见这种情况,立刻走到战士中间,和蔼他说:“同志们,不能在这里休息呀!这里空气稀薄,有危险。再加一把劲儿,下山去我们就和四方面军会师啦!”对与红四方面军会师的向往,战友之间的相互关怀帮助,激励着战士们向恶劣的自然环境、也向自身的疲倦劳累挑战。红军大队人员终于战胜了雪山。

  6月14日晚,毛泽东怀着喜悦的心情和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到达达维镇,受到了四方面军同志的热烈欢迎。

  毛泽东到了一座喇嘛寺庙,没有休息,就详细地询问四方面军部队情况,从部队建制,干部成分,思想状况,战士的生活、训练、学习,一直到师团的历史,党组织建设,部队战斗力,军民关系等等,问得十分仔细。红四方面军第二十二师师长韩东山尽可能详细地作了汇报。最后他说:“我们部队的指战员都是来自鄂豫皖和四川的贫苦农民,打仗都非常顽强勇敢,一上战场没有一个怕死的,都是拼命地往前冲。”毛泽东高兴地说:

  “是啊!这就是红军的作风!我们从江西出发那天起,飞机在头上飞,敌人在地上追,我们还是闯过来了!”

  当天晚上,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懋功达维镇外喇嘛寺附近的坡地上,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会。会场设在一个晒谷场上,搭了一个简易的讲台。周恩来主持庆祝会,毛泽东、朱德以及四方面军的韩东山讲了话。毛泽东以其惯有的深入浅出、富有感染力的语言说:这次会师有伟大的历史意义,是红军战斗史上的重要一页,是中华苏维埃有足够战胜国民党反动政府和完成北上抗日任务的力量体现。他盛赞红四方面军取得的成绩,还称赞中央红军长征的胜利。他指出,中央红军从离开中央苏区那天起,每天都是同超过我们几倍的敌人作战,但是敌人的围追堵截不仅没能消灭我们,而我们却大量消灭了敌人。战斗中虽然有一些伤亡,但我们却锻炼得更加坚强,扩大了革命影响,沿途撤下了革命的种子。毛泽东强调说,会师的胜利证明我们的红军是不可战胜的!我们一、四方面军是一家人,要在党中央领导下为彻底消灭蒋介石反动派,赶走日本帝国主义而共同奋斗。

  毛泽东的讲话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也说明他对一、四方面军的会师给予高度的重视和评价。当然,他也看到今后会有很多困难,他对韩东山说:“中国的革命才刚开始,道路还很遥远,斗争还很复杂,一定要不断学习,不断前进,努力工作,为党为革命奋斗到底!”尽管毛泽东对革命道路的曲折性有着充分的估计,但是,他以及他的战友也都未必预料到,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会如此之快就产生重大的斗争。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人,在达维庆祝会师后的第二天清晨又继续前进了。临行前韩东山向毛泽东请示工作,毛泽东亲切地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们走后,后面的部队还得几天走完,你要把警卫工作布置好,掩护部队安全通过。现在确定将五军团三十六团交你指挥,待我们从懋功出发后,你们再行动,明白吗?”毛泽东说着,又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和朱德、周恩来等人一道挥动军帽,同四方面军的部队告别。

  此时的中国,正处于革命高潮的前夜。红军两大主力会师,表明中国革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而日本帝国主义由东北深入华北,中华民族危机日益严重,国民党统治集团内部也在发生分化,国内阶级关系出现了新的变动。在这种形势下,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和中华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发表了《为反对日本吞并华北和蒋介石卖国宣言》,申明了党中央的北上抗日方针。这一方针的提出,表明北上是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主要行动方向,也是把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的退却转变为新的进攻的巧妙结合。

  6月16日,毛泽东到达您功后,见到了在此迎接中央红军的红四方面军第三十军政委李先念,向他询问了部队情况,表达了中央对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关怀,还征求李先念的意见:能不能打回川陕苏区?毛泽东把一幅军用地图铺在地上,向李先念等人详尽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明确地提出了会师后的方针和任务。他说:“全国抗日高潮正在到来,整个形势对我们很有利,一、四方面军要在党中央的统一领导下,相互学习,亲密团结,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今后,四方面军的行动方针,就是北上抗日,建立川陕甘革命根据地,促进全国抗日高潮的发展。”

  6月16日,中央以朱德、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的名义发出了《为建立川陕甘三省苏维埃政权给四方面军电》,指出:“今后我一、四方面军总的方针应是占领川陕甘三省,建立三省苏维埃政权。”中央向张国煮申明了红军的行动方向和任务。第二天,张国焘复电党中央,反对向东、向北发展的方针,主张应向川西北,经阿坝集中主力向青海新疆打。如有困难,暂时向南进攻(即西进或南下)。从此,在中央和张国焘之间,开始了反反复复的北上南下之争。

  张国焘主张西进或南下,主要来源于他对革命形势的悲观估计。他把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看成和1927年大革命失败一样严重,认为中国革命已进入低潮,处于“总退却”阶段。由此他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主张红军卷起苏维埃旗帜,向中国西北部边远地区退却,与敌休战。这种方针在战略上是不适当的。因为蒋介石正企图把红军压迫到黄河以西地区,阻止红军向北或向东发展,切断红军与全国革命运动的联系,置红军于困境,然后寻机消灭之。此外,这些地区多是穷乡僻壤,少数民族居多,存在着民族间的隔阂,红军若以此为根据地必然造成供给和兵源的困难。因此西进或南下是错误的方针。

  而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提出的北上川陕甘方针则是客观地分析了中国革命形势后提出来的。北上川陕甘,在这里创建新的根据地有较好的条件和深远的意义:一是此地地理环境接近华北抗日前沿,有利于红军开往抗日前线;二是有较好的群众条件,有利于支持红军作战;三是这一地区有红二十五军、二十六军及地方游击队的活动,与他们会师后可以在较短时间建成巩固的革命根据地,成为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重心。毛泽东、党中央提出的这一方针,在当时是唯一可行的方针。

  但是,张国焘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毛泽东与张国焘同为党的“一大”代表,同是湖南人。毛泽东以最大的耐心期待着这位老资格的中共党员、红四方面军领导人能够放弃原有主张,希望一、四方面军能够团结起来,与其他部队联手创建川陕甘根据地。6月18日,党中央、毛泽东再电张国焘,申明北上方针。20日,又致电张国焘,请他赶来懋功,以便商议决定战略方针。

  为了与张国焘面谈,6月24日,毛泽东、朱德和周恩来等抵达两河口镇。

  中央准备在此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北上建立根据地的战略方针。

  为迎接张国焘的到来,总政治部在两河口镇外通向虹桥山方向的一块大平地上,布置了欢迎会场。6月25日上午,天一直下着雨,毛泽东也一直耐心等待着张国焘的到来。终于,张国秦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在30多名骑兵卫队的护卫下,赶到了两河口镇。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人和红一方面军的指挥员冒着倾盆大雨,站在路边的油布帐篷下欢迎他。张国焘态度傲慢,骑马飞驰而来,马过之处溅了毛泽东等一身泥水。

  在欢迎会上,张国焘作了讲话,在一、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面前宣布了他的主张:“这里有着广大的弱小民族(藏、回),有着优越的地势,我们具有创造川 (四川)、康(西康)、新(新疆)大局面的更好条件。”尽管毛泽东不同意他的主张,但仍设晚宴招待他,请他喝了当地酿制的青稞酒。席间,毛泽东表示欢迎张国焘,并开玩笑说不能吃辣子就不是真革命。然而张国焘对这种交谈并不感兴趣。

  张国焘到达两河口的第二天,中央正式召开了政治局会议。会议开了3天,周恩来代表中央作报告,指出今后的战略方针应是向北发展,在岷山山脉以北地区建立川陕甘根据地。他还指出,以前红四方面军决定向西,这是与中央不同的战略方针。他强调,建立新的根据地,第一必须是便利于我们作战的,第二必须有利于消灭蒋介石主力。新根据地应是地域广大、回旋余地大、便于机动的地区;群众条件好、人口多、经济条件好的地区。因此中央决定去川陕甘建立根据地。

  毛泽东也作了发言。他表示同意周恩来的上述发言,指出在川陕甘建立根据地有它的好处,把苏维埃运动放在更加巩固的基础上。他要求四方面军作出解释,因为他们是主张南下打成都的。他还说,我们战争的性质,不是决战防御,不是逃跑,而是进攻。根据地的建立是依靠进攻的。他指出,我们要过山战胜胡宗南,占领甘南东,迅速向前,打退敌人后建立根据地。他主张我军必须高度机动,集中兵力,把主力集中在主攻方面。要迅速打破胡宗南部向前进军。他强调:今天决定,明天即须行动。这地区条件太坏,后退不利,应力争六日突破,经松潘到决定地区去。

  张国焘不同意北上建立川陕甘根据地,也不同意先打松潘向甘南发展,认为北有草地,气候严寒,行军不利,胡宗南部有20余团兵力,即便到甘南也站不住脚,他提出先向西南打成都,而后在川康边建立根据地的计划,但由于参加会议的其他同志都同意毛泽东和周恩来的意见,朱德也主张迅速打出松潘,进占甘南,刘少奇也表示不能向成都发展,因此张国焘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意见。于是会议在6月28日一致通过了《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战略方针的决定》,指出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我们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主力向北进攻,在运动战中大量消灭敌人,首先取得甘肃南部,以创造川陕甘根据地,使中国苏维埃运动放在更巩固更广大的基础上,以争取中国西北各省以至全中国的胜利。

  张国焘虽然在两河口会议上对中央的决定最终投了赞成票,但其内心深处仍主张南下。这时他看到一方面军经过长征的损耗,人、枪比四方面军少,便野心勃发,提出要解决一、四方面军统一指挥的问题,实际上是要求改组中央和军委。这个要求理所当然地被中央拒绝了。毛泽东针对这种情况指出,红军应由中央统一领导,应责成常委、军委解决统一指挥问题。

  会议期间,张国焘对会下的活动更为关注,他曾表示要拨兵给彭德怀和聂荣臻,还派秘书给彭德怀送了几斤牛肉干和几斤大米,以及二三百元钱。这种非正常的活动引起了彭德怀以及一方面军其他同志的注意。

  张国焘回到红四方面军指挥部所在地杂谷脑(今四川理县)后,在一个教堂里召开了师以上干部会议,以传达两河口会议精神为名,宣传他自己的主张。6月30日,张国焘致电中央,重新提出退却方针,反对北上建立川陕甘根据地的方针。7月1日再电党中央,提出“我军宜速决统一指挥的组织问题”。这是再次提出组织问题,即向中央摊牌要求给予更高职位。中央与张国焘之间的斗争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此时毛泽东对张国焘仍采取了治病救人的态度,绝不放弃最后的努力。毛泽东不仅对张国焘如此,对红四方面军的广大干部也都采取了团结、爱护、信任的态度。张国焘在红四方面军曾大搞错误的“肃反”,1931年,几乎所有的团级干部都遭到清洗。他还推行宗派主义的干部路线,伤害了一大批优秀干部。例如曾中生因与张国煮有不同意见而被长期关押,他听到一、四方面军会合的消息后,分别给党中央和张国焘写信,要求释放,面见党中央申诉一切,听候中央处理。张国焘扣压了曾中生的信,禁止他同中央见面,后将他秘密杀害。廖承志1933年加入红军,曾任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秘书长。他因对张国焘推行王明路线不满被打成反革命,被开除党籍。一、四方面军会合后不久,毛泽东曾给三军团去电,要他们派部队去寻找廖承志。彭德怀接到电报后,立即要萧劲光率领人马去寻找。萧劲光派出一个排去寻找了多半天,但未找到,后来又经周恩来的努力廖承志才得以获救。三军团在长征途中收容了大约有一个排的四方面军掉队的士兵。当时彭德怀觉得,这些同志是掉队被我们收容的,可以带他们一起北上,此事报告给毛泽东后,毛泽东说,一个也不能带。搞得不和睦,将来不好见面。我们要相信四方面军的同志将来会跟我们一道来的。彭德怀听后放弃了自己的意见。毛泽东亲自给这些同志讲了话,宣传了北上抗日的主张。随后就让他们回红四方面军去了。曾深受王明“左”倾路线打击的毛泽东,深知爱护干部、挽救干部的重要性,因此,他耐心地等待张国煮和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一道回到中央方针上来。

  两河口会议结束后,毛泽东率一方面军继续北上。从翻越夹金山后,红军一直在人烟稀少的地区行动。这一带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一望无际的荒原,没有青菜,没有粮食,只有少量的青稞。来自中国南部的战士,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跟着党中央,跟着毛泽东不停地向北走去,寻找新的落脚点。

  在艰苦的环境中,党的领导人也和这支队伍中的所有成员一样,缺衣少食。毛泽东自从过了大渡河之后,就很少吃到蔬菜和有油性的东西,甚至连盐也好久没吃到了。一天,在卓克基,西斜的太阳映照着一座用石块砌成的七层塔楼。这是毛泽东在卓克基居住的地方。塔楼前,战士们正围在一起收拾一块猪皮。毛泽东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来见几个战士围在一起忙碌,便间:“你们在搞些什么?”警卫员钟永和说:“主席,我们给您弄了点菜。”当毛泽东听说是猪肉时,便问大家:“哪里来的?群众不在家,你们犯纪律了吧?”原来,警卫战士在土司宫的一个小暗室里发现了一筐带毛的猪皮,他们将猪皮放到小铁桶里煮,然后刮去毛,做成菜。钟永和讲完事情经过后问道:“主席,您吃不吃?”毛泽东看了看大家,笑着说:“你们能吃,我就能吃!”大家一听高兴极了,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毛泽东一边吃一边开玩笑说:“咱们这算是一次很成功的会餐!”这种官兵一致,同甘苦共患难的作风,成为鼓舞大家战胜艰难困苦的精神力量。

  毛泽东率部离开卓克基后,踏着崎岖的山问小路,栉风沐雨,又翻越了第三座大雪山,到达黑水县的芦花。在这里,党中央停留了十几天。这期间,张国焘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的矛盾斗争更加尖锐起来。

  6月29日,周恩来根据两河口会议决定,制定了《松潘战役计划》,准备乘胡宗南部初到松潘地区,立足未稳,夺取作为北上通道的松潘地区。同日,中央常委会议通过了这个计划,并决定增加张国焘为中革军委副主席。

  7月初,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把攻打松潘的任务交给了张国焘。但张国焘借口“统一指挥”和“组织问题”没有解决,故意拖延四方面军的行动,阻挠北上。7月9日,他鼓动其追随者以“川康省委”的名义致电中央,提出“必须加强总司令部”,即改组总司令部,要求让陈昌浩任红军总政委。7月18日,陈昌浩又致电朱德,要求让张国焘出任“军委主席”,并要挟中央说,如果不这样“集中军事领导”,便“无法顺利灭敌”,这样,张国焘从最初的战略方针之争发展为赤裸裸地要权。党中央当然不能接受这种要求。

  毛泽东、党中央从大局出发,为了团结四方面军广大同志,对张国焘仍是晓之以理,争取他转变态度。为了解决“组织问题”,统一认识,7月18日,中央政治局再次开会。会上,周恩来鉴于大敌当前,需团结一致,便主动表示愿将红军总政委一职让出。张闻天也表示可以把总书记的职位让出来。而毛泽东主张,总政委职位可以让给张国焘,但党中央的职位不能再让。当后来张国焘成立所谓“中央”时,人们才真正认识到毛泽东这一主张所包含的政治眼光和深远的韬略。后来彭德怀在他所写的自述中这样描述这件事:“当时张国焘不要总书记,他说,总书记你们当吧,现在是打仗呗。如果当时让掉总书记,他以总书记的名义召集会议,成立以后的伪中央,就成为合法的了。这是原则问题。”②毛泽东对此事的处理,表现了高度的原则性和灵活性的巧妙结合。

  这样,7月18日军委公布了朱德任总司令,张国焘任总政委的命令,规定一切军队均由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总政委直接统率指挥。7月21日军委又决定,组织前敌总指挥部,以四方面军首长徐向前兼总指挥,陈昌浩兼政委,叶剑英任参谋长。并以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兼前敌总指挥部。这是中央在组织上作出的重大让步。

  尽管中央作了让步,但张国焘并没有善罢甘休,斗争仍在继续。张国焘任总政委后,立即设法控制一方面军各部队,收缴了各军团互通情报的密码本。后来,彭德怀曾提到此事,说三军团的密码本被收缴后,只能与前敌总指挥部通报了,与中央、毛泽东以及一军团隔绝了。此后,张国焘才率四方面军北上,但已耽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8月初,胡宗南部从东南方向推进到了平武。红军如按原定路线经松潘北上,就有被敌人消灭的危险。为了摆脱危局,中革军委于8月3日制定了《夏(河)跳(河)战役计划》,要求红军主力折而向西,攻占阿坝,再向北进入甘南。

  毛泽东与中央其他领导人于7月底到达毛儿盖。在毛儿盖附近有一个群山环绕的藏族村庄――沙窝。在这里,张国焘又节外生枝,要求召开政治局会议,解决“政治路线”问题。8月4日至6日,中央召开了政治局会议。会上,张国焘固执己见,吹嘘自己如何正确,同时对党中央和一方面军提出了种种指责,提出一方面军领导应检查缺点错误。在毛泽东和与会大多数同志的批评教育下,张国焘又一次被迫同意中央关于北上建立川陕甘根据地的战略方针。会议通过了《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这个决议再次否定了张国焘向西南退却的逃跑主义,重申了两河口会议决定的正确性,指出,创造川陕甘根据地的重要意义,不仅在于为红军提供作战的后方,而且可以推动整个中国革命前进与发展苏维埃国家领土,鼓舞工农群众起来同帝国主义与国民党作斗争。决议还针对张国焘破坏红军团结的行动,强调必须加强一、四方面军的团结,加强党的绝对领导,提高党中央在红军中的威信。

  在沙窝会议上,张国焘要求再提拔四方面军干部9人当政治局委员,以形成他在政治局的多数。同为中共资格最老的党员的毛泽东,与张国焘展开了严肃的面对面的交锋。毛泽东指责张国焘:“你这是开的督军团会议!”但为了争取和团结四方面军共同北上,毛泽东与中央其他领导人还是作了让步。毛泽东指出,四方面军中有很多好干部,我们只提出补几个同志当中央委员,这是很慎重的。本来政治局不能决定中央委员,现只是在特殊情况下这样做。其他干部可以吸收到各军事、政治领导机关工作。这样,会议经讨论决定,增补陈昌浩、周纯全力政治局委员,陈昌浩还兼任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在四方面军工作的一些同志增补为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同时决定恢复红一方面军总部,周恩来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为此,张国焘对毛泽东极为不满,即使在多年后重提这一会议时,仍咒骂毛泽东是“独裁者”,是“特殊的军事第一主义者”。这足以说明毛泽东成为张国焘实现其野心难以逾越的障碍。

  沙窝会议之后,为了执行《夏挑战役计划》,中央于8月20日把一、四方面军混编为左、右两路军,左路军由朱德、张国焘率领,经阿坝通过草地到巴西,右路军由中央、前敌总指挥部率领,经班佑过草地到巴西。毛泽东随右路军行动。

  张国焘在沙窝会议后回到毛儿盖,召开了军以上干部会议,再次提出西出阿坝,北占夏河,向青海、甘肃偏僻地区西进的主张。这意味着张国焘与党中央、毛泽东的斗争远未结束。

  8月20日,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再次举行会议。毛泽东在会议上就战略方针和夏桃战役作战行动问题作了讲话。他指出,根据中央关于创造川陕甘根据地的方针,我军北进夏河地区,有两个行动方向,一是东向陕西,一是西向青海。他主张主力应当向东,向陕甘边界发展,而不应向黄河以西发展。他提出,红军应以洮河流域为基础,建立根据地,这一地区背靠草原,川敌不易过来。临近青海的回民区,党的民族政策得当,回民不致反对我们。如东进受阻,以黄河以西作战略退却,也是好的。参加会议的四方面军负责人徐向前表示赞成毛泽东的意见,指出“原则上的问题,中央早已决定,战略方针当然是向东。”王稼祥、凯丰、林彪、博古、陈昌浩等人均发言支持毛泽东的意见。毛泽东还为会议作了结论,指出向东还是向西,是全局中的关键。向东,是积极的方针,我们必须采取这一方针。他强调,必须坚决向东打,以岷州、洮河地区为中心向东发展,决不应因遇到一些困难,转而向西。这种精神与张国焘鼓吹的西进方针是完全不同的。

  毛儿盖会议以毛泽东的发言为基础,通过了《中央关于目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这个决定要求红军“迅速占取以岷州为中心之洮河流域地区,并依据这个地区向东进攻,以便取得陕甘之广大地区。”会议改变了夏挑战役的具体部署,把右路军作为北进的主力。而后来的历史演变证明毛泽东的这些主张是正确的。

  由于张国焘坚持西进(或南下)的主张,迫使中央在七八月中把主要精力用于解决这些争论,统一党内的认识。而在这两个月中,蒋介石得知红军已到达毛儿盖井有北上的意图,便调动30万大军,布置了三道封锁线,堵截了毛儿盖西北方向几乎所有的要道。只是由于他判断红军不会从草地北上,所以未在草地一线部署重兵。而毛泽东提出的经过草地北上至陕甘的主张,再次出乎蒋介石的意料之外,在被他认为是不可能通过的地方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毛泽东开完毛儿盖会议之后,于8月21日与右路军一起踏上了人迹罕至的川西北草原。

  川西北大草原,实际上是一片大沼泽。经年水草,盘根错节,结络而成片片草甸覆盖于沼泽之上。草地气候极为恶劣,时而烈日炎炎,时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每年5月至9月,是这一地区的雨季。红军过草地时已是8月。8月的草地鲜花盛开,但鲜花下面的水草地却处处是危险,稍不留神陷入沼泽,只需几分钟就能把人吞噬。这种极其险恶的自然条件使人类的脚步很少光顾此间。因而敌人在预测红军的行动路线时,把草地排除在外。薛岳在《剿“匪”纪实》中就说,红军若想走此路,“势有不能”。但毛泽东是善于运用出敌不意、出奇制胜战术的指挥者,他坚信,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能够走出草地。

  在大部队向草地行军之前,8月17日清晨,一军团的红四团政委杨成武突然接到通知,要该团担任进入草地的先遣团,要他直接到毛泽东那里去领受任务。从毛泽东那里当面接受任务,对杨成武来讲还是生平第一次。

  在毛儿盖,毛泽东与周恩来往在一起,住的是藏民用木头架起来的普通房子。杨成武找到毛泽东后,毛泽东对他说,这一次,你们红四团还是先头团!毛泽东原想让六团担任过草地的先头部队,但试了一下,没有奏效。毛泽东分析了六团未能奏效的三个原因,这就是粮食准备不足,思想准备不充分,加上国民党和藏族上层反动武装骑兵的伏击。

  毛泽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图,说:“要知道草地是阴雾腾腾、水草丛生、方向莫辨的一片泽国,你们必须从茫茫草地上走出一条北上的行军路线来。”

  稍顿了一下,毛泽东又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北上抗日的路线是正确的路线,是中央研究了当前的形势后决定的。现在,胡宗南在松潘地区的漳腊、龙虎关、包座一带集结了几个师,东面的川军也占领了整个岷江东岸,一部已占领了岷江西岸的杂谷脑;追击我们的刘文辉部已赶到懋功,并向托边前进;薛岳、周浑元部则集结于雅州。如果我们南下就是逃跑,就会断送革命。”

  他说到这里,右手有力地向前一挥,说道:“我们只有前进。敌人判断我们会东出四川,不敢冒险走横跨草地、北出陕、甘的这一着棋。但是,敌人是永远摸不到我们的底的,我们偏要走敌人认为不敢走的道路。”

  毛泽东又详细地告诉杨成武过草地可能遇到的困难。他说,草地看不见人烟,连树林也没有,行人走过,有时水可浸到膝盖边,夜间寒冷多雨露,就是白天,也气候多变,忽而烈日,忽而阴天,有时飘来雨雪,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然后,他又具体指示解决困难的办法。说完这些,他又强调说:

  克服困难最根本的办法,是把可能碰到的一切困难向同志们讲清楚,把中央为什么决定要过草地北上抗日的道理向同志们讲清楚。只要同志们明确了这些,我相信没有什么困难能挡得住红军指战员的。

  毛泽东又询问了部队的思想情况和过草地的物资准备情况。当他听说部队找了一个60多岁的藏族通司当向导时,便着急地间:“路上走不动怎么办?”杨成武说已准备了8个同志用担架抬着他。毛泽东高兴他说:“这样好!要告诉抬担架的同志稳当些,要教育大家尊重少数民族,团结好少数民族。”他还说,“一个向导解决不了大部队行军的问题,你们必须多做一些‘由此前进’并附有箭头的路标,每逢岔路,插上一个,要插得牢靠些,好让后面的部队跟着路标,顺利前进。”

  由于四方面军的二九四团已编入红四团,因此毛泽东又特别嘱咐杨成武必须搞好团结,指出团结是党的事业胜利的保证,你们搞好了整编后的团结,就是一、四方面军团结的标志。

  红四团不负重托,探寻出一条经草地北上的路线。随后,主力部队开始踏上了茫茫草地。在处处隐藏着死亡危险的草地,红军战士不仅要战胜恶劣的自然条件,还要向人体的极限挑战。红军战士要以惊人的毅力,战胜饥饿、寒冷、疲劳等困难,萧劲光曾在回忆录中说,过草地最大的威胁是饥饿。毛泽东 1936年时曾对斯诺说,那时红军中有一个说法,“买一只羊,要一条命”。意思是说为了弄到一点吃的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在准备过草地时,红军从藏民的地里收割了一些青稞和萝卜之类的蔬菜。毛泽东幽默地对斯诺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将来我们一定要向藏民偿还不得不取自他们的给养,战士们在过草地时只能吃点青稞粉、野菜,甚至吃牛皮带、枪皮带、旧牛皮鞋。以极端虚弱的身体去战胜极端险恶的自然条件,这在人类生存史上也是一幕少有的悲壮之歌!

  毛泽东在草地行军中也和平时一样,白天到了宿营地从不休息,不是开会就是到部队中去。一天,战士们在草地露营点燃了篝火,许多人围在一起谈笑、歌唱,一会儿,毛泽东、彭德怀来了,成仿吾也来了。他们把包袱和油布往地上一垫就坐下了。彭德怀请毛泽东为大家讲故事。毛泽东以他特有的风格,生动他讲述了几年来红军与国民党部队作战的经历,给战士们以精神上的鼓励。在艰苦的环境中,毛泽东和战士同甘共苦。晚上露天宿营,白天同样忍饥挨饿。毛泽东后来在中共八届二中全会上讲话时回顾当时的情景说,“我们长征路上过草地,根本没有房子,就那么睡,……我们的部队,没有粮食,就吃树皮,树叶。”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依然充满革命信心,官兵一致,团结互助。一次,一个战士临终前,请卫生员把部队发给重病号的二指宽的马肉转交给毛泽东,并请警卫班的其他同志照顾好毛泽东。毛泽东沉痛地对大家说,成千上万的烈士,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英勇地牺牲了。他们视死如归,任何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住他们前进。这种精神一定会感动全国人民,感动全世界人民来支持我们的正义事业。而这种事业是必定要胜利的。

  无情的水草地吞噬了多少战士的生命。但红军以顽强的意志战胜了草地,战胜了自我,就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南下还是北上的争论依然没有停止。3月24日,中央在过草地的途中致电张国焘,将毛儿盖会议所作的《关于目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电告张国焘,力陈中央方针的正确性,令其率部队向班佑一线运动,与右路军并肩东进。徐向前、陈昌浩也连电告知张国煮,力请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共同北上。

  8月26日,右路军到达已西地区。从巴西到甘南,需经包座。中央,毛泽东决定攻打包座。徐向前、陈昌浩向中央建议,由四方面军的第三十军、第四军承担攻打包座的任务。战斗于8月29日开始,30日结束。这是一、四方面军会师以来取得的第一个胜利,为红军北上甘南创造了条件。

  在攻打包座战斗进行中,中央政治局召开了会议。毛泽东提出抓住有利战机,北出甘南。中央决定,右路军以主力向东推进,待左路军到达后,用小部队向南坪、文县佯动,集中主力从东北方向的武都、西固、岷州间打进去,可以有把握地战胜胡宗南部。

  但是,这时仍不见张国焘的动静。毛泽东便和徐向前、陈昌浩商量,如何做张国焘的工作,催他带左路军赶上来。徐向前说:“如果他们过草地困难,我们可以派出一个团,带上马匹、牦牛、粮食去接应他们。”毛泽东说:“这个办法好,一发电报催,二派部队接,就这么办。”然后,又以毛泽东、陈昌浩、徐向前的名义给张国焘发电报,指出左路军如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再次要他带部队过草地北上。同时,还令一个团的部队筹集粮食,做好迎接左路军的准备。

  这时,蒋介石突然接到薛岳、胡宗南的电报,得知红军已经草地到巴西,并已突破设在包座的防线,大为震惊。为阻止红军行动,他下令新编十四师扼守岷县及腊子口,又让胡宗南回甘肃;然后令王均所部在岷县、天水、武山地区做好堵截红军的准备。

  大敌当前,如再迟疑,必将带来严重后果,毛泽东不能不着急。然而,大敌当前,毛泽东又必须团结同志,集中兵力北上抗日。毛泽东不能不以最大的耐心等待张国焘的回音。

  可是,毛泽东等来的却是一个意外的消息。9月3日,张国焘终于有了回音。他致电中央,以葛曲河水上涨给左路军带来种种不便为借口,不按中央的计划行进。他以红军总司令部的名义,又发出电报,要党中央和右路军南下。

  这时,右路军前锋一军团千9月4日从巴西北上,5日到达俄界。这段时间中央几乎天天开会,希望能找到妥善解决问题的办法。当时,前敌总指挥部和四军、三十军在巴西,毛泽东、张闻天、博古等人与前敌总指挥部住一处,周恩来、王稼祥同三军团驻扎在离前敌总指挥部约15里左右的牙弄。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为了争取张国焘北上,同陈昌浩、徐向前进行了多次商谈。9月8日,徐向前、陈昌浩致电张国焘,说“我们意以不分散主力为原则,左路速来北进为上策,右路南下为下策。”但张国焘旋即来电命徐、陈率右路军南下。这样,党中央和张国焘的北上南下之争,终于发展到针锋相对的明朗化地步,成为牵动全局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

  陈昌浩接到张国焘的回电后,拿电报找徐向前商量。徐向前说,这样重大的问题,不向中央报告不行,你还是跑一趟吧。陈昌浩马上去找张闻天、博古。当晚,在周恩来的住处召开了随右路军行动的中央政治局委员的非正式会议。会议决定由周恩来、洛甫 (张闻天)、博古、徐向前、陈昌浩、毛泽东、王稼祥7人联名致电张国焘,要他北上。会后,即将此电发给张国焘,指出:“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地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9月9日,张国焘电复徐向前、陈昌浩并转中央,再次明确表示反对北进,坚持南下。陈昌浩接到电报后改变了态度,同意南下。徐向前不同意南下,但不愿把四方面军的部队分开,只好表示南下。当天,中央致电张国焘:“陈谈右路军南下电令,中央认为是不适宜的,中央现恳切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都对我极端不利,将要使红军陷于空前未有之环境。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改变,左路军应迅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宁、新地区,再行向东发展。”张国焘不仅不听从中央的耐心说服,拒绝执行中央的北上方针,反而又在9日致电陈昌浩,令右路军南下,企图分裂和危害中央。

  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叶剑英在接到电报后,立即报告了毛泽东。毛泽东考虑到叶剑英处境危险,要他赶快回去开会,并嘱咐他沉着冷静,谨慎从事。

  当毛泽东翻过夹金山和张国焘会面时,也许没有料到他与张国焘之间的分歧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他以过人的机智与果断决定一、三军团先行北上,为寻求脱身之计,他立即到涂向前、陈昌浩那里商谈行动方针。他来到涂向前的注处,在院子里问徐向前: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徐向前说,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四方面军如分成两半恐怕不好。毛泽东听后没再说别的,只是要他早点休息,遂告辞了。

  毛泽东又来到陈昌浩处,陈昌浩告诉毛泽东,张国焘来电要南进。毛泽东说,既然要南进,还须和中央政治局的同志商量。周恩来、王稼祥同志养病在三军团部,我和张闻天、博古去三军团司令部同周、王开个会吧。这样,毛泽东从陈昌浩控制的前敌指挥部中抽身而出,火速赶到巴西附近的于弄,与张闻大、周恩来、博古在周恩来的注处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大家一致认为,继续说服、等待张国焘北上不仅没有可能,而且会招致不堪设想的后果,会议决定,为了贯彻中央北上方针,避免红军内部可能发生的冲突,决定连夜率领一、三军团以及军委纵队一部和红军学校迅速转移,继续北上,向甘南前进。会议委托毛泽东起草《中共中央为执行北上方针告同志书》。

  为了给部队行动打掩护,毛泽东派叶剑英去通知陈昌浩,部队要南下过草地,需准备更多的粮食,已动员部队在10日天一亮就去筹粮。10日凌晨2时,叶剑英率一方面军的同志悄悄离开了前敌总指挥部,并带走了甘肃省地图。

  毛泽东与彭德怀随红十团一起在后尾前进。他俩边走边谈。彭德怀问毛泽东:“如果他们扣留我们怎么办广毛泽东回答说:“那就只好一起跟他们南进吧!他们总会要觉悟的。”

  一、三军团出发后,徐向前、陈昌浩大为吃惊。陈昌浩问徐向前,一方面军开拔了,我们是不是派部队追上去?徐向前回答:“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

  陈昌浩派四方面军副参谋长李特带了一队骑兵去追,进行“劝说”。李特骑马追来,大喊,“原来四方面军的同志,回头,停止前进!”“不要跟机会主义者北上,南下吃大米去!”毛泽东劝阻他,他就大吵大闹。毛泽东邀他到旁边的一所教堂里坐下来谈。李特说,你们这是退却逃跑的机会主义。毛泽东说,北上的方针是中央政治局定的。但李特不听劝告,要强拉四方面军的问志跟他走。毛泽东请李特转告张国焘、陈昌浩,北上方针是正确的,南下川康十分不利,希望能认清形势,率部跟进;如果一时想不通,过一段时间想通了再北进,中央也欢迎,望以革命大局为重。有何意见,可随时电商。毛泽东最后还对李特说,你们实在要南下也可以,相信以后总会有重新会合的机会的。伍修权后来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提及此事,说当时有些同志对李特的行为很生气,毛泽东却说:“捆绑不成夫妻。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以后他们自己会回来的。”

  就这样,愿意北上的人继续北上,不愿北上的人则回班佑去了。毛泽东在警卫战士的陪同下,随部队通过一座木桥走过了巴西河,开始走上新的征程。

  过巴西河的当天,中央发表了毛泽东起草的 《为执行北上方针告同志书》。毛泽东在这一文件中指出:“南下的出路在哪里?南下是草地、雪山、老林,南下人口稀少,粮食缺乏,南下是少数民族的地区,红军只有减员,没有补充,敌人在那里的堡垒线已经完成,我们无法突破,南下不能到四川去,南下只能到西藏、西康,南下只能挨冻挨饿,白白的牺牲生命,对革命没有一点利益,对于红军南下是没有出路的,南下是绝路”;“只有中央的战略方针是唯一正确的,中央反对南下,主张北上”。

  毛泽东对张国焘再次表现了高度的忍耐。为了争取张国焘北上,以避免红军的分裂,共同北上,9月11日,一、三军团在俄界会合后,中央再次电令张国焘率左路军向班佑、巴西开进。而张国焘在第二天复电仍反对北上,主张南下,首先赤化四川。9月12日,中央根据8月以来与张国焘的争论,在甘肃省迭部县俄界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在会上作了《关于与四方面军领导者的争论及今后的战略方针》的报告。当时,许多同志对张国焘反党、分裂红军的罪行十分愤慨,要求开除张国焘的党籍,毛泽东不同意。他说,我们同张国焘的斗争,目前还是党内的两条路线的斗争,组织结论是必要的,但不一定马上就作,因为它关系团结和争取整个四方面军的问题。你开除他的党籍,他还是统率几万军队,还蒙蔽着几万军队,以后就不好见面了。我们应尽一切可能争取四方面军北上,不管张国焘如何阻挠破坏,中央仍然要坚持两河口既定的北上抗日的正确方针,向南是没有出路的。

  彭德怀在其自述中曾对毛泽东主张保留张国焘党籍一事予以评说:“如果当时开除了张国焘的党籍,以后争取四方面军过草地,就会困难得多。就不会有以后二、四方面军在甘孜的会合,更不会有一、二、四方面军在陕北的大会合了。”这充分说明毛泽东在对待张国焘的问题上既坚持原则性,又恰当地保持了灵活性。②毛泽东在俄界会议的报告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同意。毛泽东所着眼的决不是张国焘一个人,而是整个四方面军。他对四方面军始终抱有信心,相信他们终究会北上的。

  会议作出了《关于张国焘同志错误的决定》,仅传达到中央委员,未向全党公布。会议还决定:一、三军团和中央纵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林彪任副司令员,王稼祥任政治部主任;成立由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林彪、王稼祥组成的五人团,领导红军的工作,负责处理一切重大军事行动。

  在此之后,党中央和毛泽东一再致电张国焘,要求他取消南下命令,服从中央电令,转而北上。但张国焘却置之不理,并在左路军中大肆进行活动,在部队中攻击中央的北上抗日方针是“右倾逃跑主义”、“机会主义”,他在阿坝召开所谓“四川省委扩大会议”,与俄界会议唱对台戏,并在会上组织人马围攻朱德。9月15日,他提出一个《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10月5日,他在卓木碉成立了所谓的“党中央”、“中央政府”和“中央军委”.自封为主席。他以“中央”的名义,通过决议,宣布“毛泽东、周恩来、博古,洛甫应撤销工作,开除中央委员及党籍,并下令通缉。杨尚昆、叶剑英应兔职查办。”12月5日,张国焘又致电中央,宣称“你们应以党北方局、陕甘政府和北路军,不得再冒用中央名义”。

  事已至此,毛泽东和中央其他领导人一致认为,应当将中央与张国焘的分歧公布于众。1936年1月22日,党中央政治局通过了《关于张国焘同志成立第二“中央”的决定》,指出张国焘的这种行为无异于自绝于党,自绝于中国革命。中央决定在党内公布1935年9月12日中央政治局在俄界作出的《关于张国焘同志错误的决定》。

  事实正如毛泽东所说的那样,南下是没有出路的。到1936年二三月间,四方面军已由南下时的45个团约8万人,减少到28个团约4万人。南下建立根据地的计划失败了。而此时毛泽东已率中央红军在陕北落脚,建立了根据地。现实的教育使广大四方面军干部战士逐渐觉醒,认识到北上是正确的。在距两河口会议近一年的时间后,二、四方面军在甘孜会师了。经过朱德、任弼时,贺龙等人的斗争,终于迫使张国焘同意四方面军与二方面军一起北上,明确决定了北上与党中央会合的行动方针。

  毛泽东曾说过,他们会重新回来的。一年后,他们终于回来了。

  毛泽东在与张国焘的斗争中,表现了高度的斗争艺术。首先是从团结的愿望出发,进行了长期的,反反复复的、不厌其烦的耐心说服和教育,真正做到了仁至义尽。二是把原则性和灵活性巧妙地结合起来,在坚持北上的基本战略方针不变的前提之下,对于一些具体的事情或人事安排则可以灵活掌握,适当让步。三是把坚持错误的个别人与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区分开来。保障了红军的团结。四是重在分析错误,不急于做组织处理。这种斗争方式,一反遵义会议之前,王明“左”倾路线统治时期“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党内斗争方式,成为正确处理党内斗争的典范。

  南下北上之争告一段落,毛泽东率红军战士踏上了长征途中的最后一段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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