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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爱情之歌






  1918年,二十五岁的毛泽东第一次到北京时,萌发了爱情。

  在北京的公园和名胜一同观赏冬春景色的日子里,毛泽东和杨开慧确立了恋爱关系。

  毛泽东和杨开慧,都是在五四思想解放大潮中成长起来的知识青年,又都富有个性和远大的追求。杨开慧后来回忆:她虽然爱毛泽东,“但绝不表示”,“我们彼此都有一个骄傲脾气,那时我惟恐他看见我的心。”

  毛泽东和杨开慧,常常被深沉而含蓄的爱情表达方式所困扰。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这首《虞美人・枕上》,是毛泽东在1920年冬天一次短暂别离时写给杨开慧的。这是毛泽东诗词中惟一的一首纯粹写爱情的作品,惟一的一首属于婉约格调的作品。

  1920年冬天,杨开慧来到湖南第一师范附小的教师宿舍,自由地和毛泽东结了婚。

  一年后,毛泽东辞去了教职,把家搬到了长沙小吴门外的清水塘。这时的毛泽东,已经成为行踪不定的职业革命家。

  1923年12月底,毛泽东又要离开长沙,三年的夫妻生活离多聚少。于是,一首《贺新郎・别友》就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虚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宵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恁割断愁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1927年8月13日,一个朦朦胧胧的夜晚。杨开慧站在长沙板仓杨家后山的棉花坡上,再一次目送着穿一身布衫却要去领兵打仗的毛泽东渐渐远去。杨开慧肯定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们的永诀。

  井冈山上的毛泽东,则四处托人打听杨开慧的下落。

  不久,杨开慧果然接到了毛泽东的来信,她说:“终于有信来了,我接着喜欢得眼泪滚流下来了。”

  但他们并没有相聚,1930年,杨开慧被敌人杀害了,当时她只有二十九岁。牺牲前杨开慧只说了一句话:“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

  1957年,杨开慧的中学同学李淑一给毛泽东写了封信,同时还寄来她1933年听说自己的丈夫柳直荀牺牲时,结想成梦和泪填写的一首《菩萨蛮》――

  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

  李淑一的《菩萨蛮》,激起毛泽东的诗情,写下了别具一格的悼亡之作《蝶恋花・答李淑一》――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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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用兵纪实






  1965年5月22日,毛泽东重新回到了井冈山。这次回井冈山,离他1927年引兵井冈,开创中国革命第一块根据地,整整三十八年了。

  在新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中,毛泽东表达了他重上井冈山的感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豪情中,沉淀着战争岁月的故事硝烟。

  从毛泽东成为马背诗人的第一天起,他的诗词,便成为了他领导的革命战争的真实记录。

  而他早期的用兵纪实之作,却常常是描写守卫山寨,反击“围剿”的战争。

  1928年4月,一支以朱德为军长、毛泽东为党代表和前敌委员会书记的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在井冈山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不久改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

  朱德、毛泽东也被那些“围剿”他们的国民党军队诬称为“匪首”。毛泽东也自嘲地称自己做了“山大王”。

  这位“山大王”,在山里写的第一首诗,说的是1928年8月反击第二次“会剿”中的黄洋界保卫战。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

  诗人写了一场他并未亲眼所见的战斗。他用《西江月》的词牌,为这首词起了一个凝重而固化的名字──“井冈山”。

  1929年初,毛泽东和朱德率红军主力离开了井冈山,从此转战赣南、闽西,逐步开辟了一大片根据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红色根据地遭到了国民党军队一次又一次地“围剿”。

  1930年底,到1931年初国民党军队进行了大规模围剿,被红军胜利破解。毛泽东根据这次反围剿写下了《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

  这首《渔家傲》是典型的用兵纪实之作,语言直白,没有任何雕饰。

  1931年4月,国民党军队对根据地的第二次“围剿”打响了。他们采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紧缩包围”的战术,由东往西,向苏区步步推进。

  而当时朱德、毛泽东领导的三万红军,采用的还是调动敌兵打伏击的老办法,“痛快淋漓地打破了围剿”。毛泽东的《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也写得痛快淋漓。

  1931年6月,蒋介石亲任总司令,率三十万人马,采取“厚集兵力,分路围攻,长驱直入”的新战术,意在寻找红军主力决战。

  三万红军主力四面受敌,可以回旋的余地仅方圆几十里。毛泽东亲率主力从敌军结合部实行穿插,竟在蒋介石的眼皮底下突破重围,然后从后面打一个措手不及。毛泽东为这一战法取了一个兵书上无法找到的名字──“钻牛角尖”。

  这一战,打得很险,也更精彩。

  这时候,中央苏区的兵力和地盘,开始进入了全盛时期。

  这时候,毛泽东在党内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受到党内“左”倾路线领导人的打击和排挤。

  天落狂飙

  1929年初离开井冈山以后的一段岁月里,毛泽东的军旅之路,惊险危殆相继,始终是曲折连接着坎坷,希望伴随着失望。

  远在上海的党中央,对朱毛红军的命运也悲观了起来。1929年2月,中央给红四军发出指示,让他们把红军分成小股部队,散入农村进行土地革命,同时还决定,朱德和毛泽东马上“脱离部队,速来中央”。

  毛泽东4月间才收到这封著名的“二月来信”。

  战略家的判断,加上革命家对中国国情的洞察,使他做出了另外的选择。在农村开辟革命根据地,是他深思熟虑的选择;生生死死和红军将士在一起,是他义无反顾的情怀。

  毛泽东,早在半年前就预言:蒋介石和广西桂系军阀之间的战争,正在酝酿之中,军阀间的争斗,恰恰是红色政权得以生存的重要条件。

  果如所料,毛泽东的回信刚刚发出,蒋桂战争就爆发了。

  红四军乘敌人在赣南闽西的兵力空虚,转战几千里,除赣南以外,又先后打下福建的永定、长汀、龙岩,在这些地方建立了红色政权。9月间又攻占被称为“铁打的”上杭县城,开辟了闽西革命根据地。正在永定合溪养病的毛泽东,听到这个消息,心境顿时好了起来。

  军阀混战所带来的纷乱局势,红军打土豪、分田地带来的热闹场面,交错在他的脑海里,便有了一首《清平乐・蒋桂战争》。

  这时候,敌人调动大军对闽西根据地进行“会剿”。为掩护红军主力转移,毛泽东率一部人马去狙击敌人的先头部队,随后,他带着部队向北进军,历经二十天的长途转战,终于在1月下旬同朱德率领的红四军主力在广昌会合了。

  1月30日这天,正好是农历正月初一,旧称元旦。毛泽东忘不了由福建入江西赣南一路跋涉的情景,信手写成一首《如梦令・元旦》――

  宁化、清流、归化,路隘林深苔滑。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

  《如梦令》是典型的短歌小令,毛泽东这一时期写的小令,别具风采,别有神韵,也别开生面。在他的笔下,小令不小。体裁小而气势大。

  毛泽东在马背上指挥着红军,穿行在密林丛中,疾驰在乡间小道。

  红军反反复复的进攻、转移和撤退的行军路线,犹如一条流动的诗韵,随便截取一段,便成一首气壮山河的歌。这期间作的《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写的依然是行军,又是一首小令,又是一幅壮美的行军图,又是一首洒脱明快的山歌。

  中国革命开始走出1927年大革命失败以来的低谷。这期间,主持中央工作的领导人开始盲目乐观起来。他们指示各地红军攻打大城市。

  毛泽东却有不同的意见,但他不得不执行中央的指示,和朱德率领红一军团去攻打南昌。

  正是在从长汀到南昌的途中,毛泽东写下了《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

  红一军团于7月30日抵达和南昌仅一江之隔的新建县。守敌果然太强,明显打不下来。毛泽东做出了一个十分聪明的决策:只让一小部红军朝南昌城里打了几枪,说是纪念三年前的八一南昌起义,然后便撤走了部队。

  这就是毛泽东,既有诗人的想象与激情,又有政治家的深谋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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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青山作证






  毛泽东喜欢游历祖国的河山。喜欢游历的毛泽东,获得了无限的诗情和灵感,并使革命家的人格和诗人的气质得以高度的融合。

  1935年9月,长征中的中央红军翻越岷山的时候,毛泽东在山顶上极目四望,第一次看见了雪峰如海的世界,感受着一个神话传说的世界。

  这就是昆仑山。一个毛泽东到晚年都想骑马去看一看的大山。

  伫立岷山峰顶,感受横空出世、似见非见的昆仑,毛泽东体会到人类的过去,畅想着世界的未来,构思出一首《念奴娇・昆仑》――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1935年10月7日,毛泽东率陕甘支队跨越甘肃和宁夏交界的六盘山。这是红军在长征途中翻越的最后一座高山。随后,作《清平乐・六盘山》――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走下六盘山,毛泽东对身边的人说:从江西算起,我们已经走过了十个省,下面就要进入第十一个省──陕西省了。那里是我们的根据地,就是我们的家了。

  到家了,长征就要结束了。

  长征的落脚点最终定了下来。这对一年多来饱尝艰辛的红军来说,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和决定更让人高兴呢?

  身后的脚印,已化作了留给大地的诗行。如此惊心动魄的征程,总应该给世人留下点什么。对毛泽东来说,最好的表达方式,依然是写诗。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这首《七律・长征》,不用雕琢,只是拿红军跋涉的脚印,把万水千山串在一起,就构成了一首诗。虽只有五十六个字,虽只有一年的跨度,纪录的时空内涵,却有着世界历史上最罕见的沉重和遥远。

  长征是什么?

  在中国作家魏巍的笔下,长征是“地球的红飘带”。

  在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笔下,长征是“前所未闻的故事”。

  在埃德加・斯诺的笔下,长征是“惊心动魄的史诗”。

  在毛泽东的笔下,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

  《七律・长征》写了许多山,也写了两条“水”――金沙江和大渡河。

  说起大渡河,人们自然要想起石达开。就在红军抢占大渡河的七十年前,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十几万人马,在这里全军覆灭。于是,蒋介石的飞机也向红军撒下了“毛泽东将成为第二个石达开”的传单。

  让毛泽东和红军自豪的是,大渡河的历史并没有重演。

  在《七律・长征》诗中,山,不再那么凶险了。巨龙一样的五条大岭不过是微波细浪,气势磅礴的乌蒙山脉不过像滚动泥丸。金沙江两岸高耸入云的山崖给人的也只是一种“暖”热,被敌人抽去桥板的大渡河上高悬的铁索,也只是有点“寒”意。连眼前岷山的千里风雪,也已变成让人更加欢喜的美景。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红军不怕远征难”。

  天骄情怀

  1935年底,刚刚在陕北落下脚跟的中国红军,依然身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仅陕西一带就有张学良的东北军,杨虎城的西北军,西面是“马家军”,往东是阎锡山的晋军。这几十万人马,都奉蒋介石之命要“围剿”不足一万的中央红军。

  事实上,早在长征途中,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就已经发生重大转变,明确宣布要结束内战,组成联合政府,共同抗日。12月9日,北平学生举行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游行,即有名的一二・九运动。这月下旬,中共中央确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毛泽东还提出了,中国共产党要成为“最彻底的民族解放的先锋队”。

  1936年2月,红一方面军以“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的名义,在毛泽东、彭德怀、刘志丹的指挥下,从陕北清涧渡过黄河,发起东征战役,目的是到山西西部开辟局面,然后转往绥远直接对日作战。

  这次渡河东征,虽没有达到原定的战略目的,却扩大了红军,在山西十几个县开展了工作,为稍后在河东一带建立根据地埋下了伏笔。

  对毛泽东来说,收获却不只这些。

  毛泽东在陕西清涧县袁家沟筹划渡河时,虽是初春二月,黄土高原不仅冰冻未化,反而飘起鹅毛大雪,仿佛是要为出征的红军将士们壮壮行色。

  看着这一切,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就像火团一样,在毛泽东的胸中燃烧起来,千古绝唱《沁园春・雪》,就这样诞生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就在毛泽东写下《沁园春・雪》五个月后,在保安的窑洞里,毛泽东告诉美国记者斯诺:蒋介石总有一天要面临选择,要么抗日,要么被部下打倒。来自他的将领和抗日群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做出决定的时间不远了。

  中国的历史果然很快出现了转机,中国人携起手来,抗日救亡,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时机来到了。

  1936年12月12日,在西安的张学良、杨虎城将军发动“兵谏”,逼蒋抗日。西安事变,促进了国共合作抗日,成为中国形势转变的枢纽。

  在斯诺的心目中,毛泽东成了神奇的预言家。

  1937年4月5日清明节这天,中国大地上两个阵营的领袖──毛泽东和蒋介石,同时派代表来到这里,祭奠共同的祖先。

  在黄帝陵前,毛泽东的代表林伯渠念了一篇毛泽东写的四言古体祭文,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东等不才,剑履俱奋;万里崎岖,为国效命。

  民族阵线,救国良方;四万万众,坚决抵抗。

  还我河山,卫我国权;此物此志,永世勿谖。

  经武整军,昭告列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

  接近历史,诗人捧着一颗真心,披带一路风尘。

  向未来走去,革命家的风采,焕发着独有的刚健和执著,他的意志如伟岸的高山,心胸如坦荡的莽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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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战地黄花






  1929年6月间,红四军第三次打下福建西边的龙岩,接着在城里的公民小学召开红四军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毛泽东的红四军前敌委员会书记一职被选掉了。

  毛泽东大病一场,患的是当时很难治愈的疟疾。思想上的打击似乎更为沉重。他第一次离开了亲手创建的红军,养病去了。他过着隐居般的田园生活。

  外界没有了毛泽东的消息。他仿佛在红军中消失了。国民党的报纸甚至发了一个号外,称“匪首”毛泽东被“击毙”于山中。远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也郑重其事地发了一则一千多字的《讣告》。

  与此同时,中国还有一个人,以特别的方式悼念起毛泽东。

  民国元老、词坛著名的南社领袖柳亚子写了这样一首诗:“神烈峰头墓草青,湖南赤帜正纵横。人间毁誉原休问,并世支那两列宁。”柳先生后来在诗末注明:“两列宁,孙中山先生和毛泽东同志。”

  这是毛泽东第一次被别人写进诗里。

  柳先生不知道的是,他写诗悼念毛泽东的时候,毛泽东也在写诗,写一首战场人生的诗。

  1929年10月10日,人们用担架抬着毛泽东来到了上杭,住在城南汀江岸边的一座临江小楼上面。

  往事历历,前局未定,移情于景的毛泽东喟然长叹――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但看黄花不用伤。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毛泽东为这首词取名为《采桑子・重阳》。

  在1962年发表这首词的时候,毛泽东把上阕最后一句“但看黄花不用伤”,改为了“战地黄花分外香”。本来就比较明朗的心境,更充满自信,传达出“战地人生分外美”的乐观情绪。

  诗人毛泽东在戎马生涯中,别具一格地写下了香飘四溢的战地黄花。不久,毛泽东重新回到了红军的领导岗位。他又跨上他的那匹大白马开始四处征战了。

  柳亚子也知道了毛泽东的死讯是个误传,知道了毛泽东正在江西苏区搞得轰轰烈烈,禁不住重又高唱:“十万大军凭掌握,登坛旗鼓看毛郎。”

  两年以后,毛泽东又一次遭遇了人生的沉浮。

  1931年,在领导红军取得第三次反“围剿”胜利以后,回到瑞金。

  在第一次中华苏维埃全国代表大会上,毛泽东被选为临时中央政府主席兼人民委员会主席。但中央同时免去了他的红一方面军总政委的职务。在军事斗争压倒一切的形势下,他这位主席只能在后方工作。

  1933年6月的一天,毛泽东骑着他的大白马从瑞金沙洲坝赶到宁都,参加苏区中央局会议。会上,毛泽东对自己受到的不公正的批评提出申辩,但遭到的是更严厉的批评。他重返前线领兵打仗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

  归途中,突然下起一阵暴雨。

  傍晚时分,雨过天晴。在离瑞金六十里的一个叫大柏地的村镇,毛泽东停了下来。

  四年前,也就是1929年的大年初一,正是在瑞金和宁都之间的大柏地,红四军打了一场离开井冈山后的第一个胜仗。凭吊旧战场,毛泽东怎能不百般感慨。

  刚过的阵雨似乎洗去了积年的尘污,把昨日的战场冲刷得更加清晰。飞动的彩虹又陡增装点,似乎把眼下的沉闷境遇映照得明艳起来。

  于是,一首《菩萨蛮・大柏地》在胸中酝酿出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

  悲壮跨越

  当毛泽东在中央决策层失去发言权的时候,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战斗打得越来越苦。

  1934年4月,广昌失守,苏区的北大门陡然洞开在了敌人面前。红色政权的命运危在旦夕。

  这时的毛泽东,正在瑞金南面的会昌县文武坝养病,同时兼做一些巡视工作。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1934年7月23日,他在岚山岭上,写下了这首《清平乐・会昌》。

  就在毛泽东在会昌登山那天,中央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命令湘赣根据地的任弼时、萧克、王震率红六军团西征。这无疑是为中央红军的撤退远行作探路准备。

  几天之后,中央电令毛泽东赶回瑞金。

  1934年10月18日傍晚,患病的毛泽东被人抬在担架上渡过被深红似血的夕阳涂抹的于都河。他告别了亲手创建的红色根据地,踏上了凶险难测的长征途程。

  那一路,即使没有亲历的人,也可以想象是多么的壮烈。

  才走了一个多月,到12月1日渡过湘江时,八万红军只剩下三万多人了。

  湘江之战,中央红军损失过半。仗还能这样打下去吗?红军还能这样走下去吗?

  1935年1月9日,毛泽东来到了贵州遵义城。据说这天他是骑着那匹大白马进城的。

  随后举行的遵义会议,清算了“左”倾军事路线。毛泽东成为政治局常委,进入最高决策层,协助周恩来负责军事指挥。

  在长征路上复出的毛泽东,最先写出的不是笔下的诗词,而是“四渡赤水”这一军事生涯中最为得意的一笔。

  正是在二渡赤水、再占遵义的途中,毛泽东写下了他自认为诗词创作中颇为得意的一首。这就是《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忆秦娥・娄山关》,是毛泽东在沉寂三年重掌兵权后写的第一首作品。

  从江西出发以来,一路上,总是山连着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山更比一山雄,一山更比一山险。

  山,几乎成了红军官兵生活的一部分,成了红军官兵最亲密的朋友和最实在的敌人,成了中国革命事业的一部分,也成了诗人毛泽东的灵感源泉――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这三首以“山”为题的《十六字令》,不是具体地写哪一座山,是一种虚写,写诗人在长征中对各种各样、各姿各态的山的总体感觉。

  无论是高耸、壮阔还是陡峭,都是诗人在马背上飞驰获得的感觉。

  通篇未写一人,但处处皆人。不正是红军勇往直前的精神,成为中国革命赖以支撑的擎天巨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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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边关流韵






  从1937年到1947年初,在延安居住的整整十年的时间里,在毛泽东留下的几百万字的文稿中,却只有一首诗作,一首追悼战死沙场的抗日将领戴安澜的五律。

  远在莫斯科的两个儿子毛岸英、毛岸青写信回来,说很想读到爸爸新写的诗。毛泽东回信说:“岸英要我写诗,我一点诗兴也没有,因此写不出来。”

  作为“马背诗人”的岁月似乎过去了。

  1935年10月,红一方面军长征结束时,毛泽东写了一生中惟一的一首赠给手下将领的诗。

  1936年12月,在中央就要迁居延安的时候,毛泽东写了一生中惟一的一首赠给中国作家的诗。

  1935年10月21日,彭德怀率部在吴起镇附近的二道川击溃追兵,打胜了初到陕北的第一仗。

  这一仗,也是结束长征的最后一仗。

  捷报传来,欣喜的毛泽东循着电报中对地势的描述,给彭德怀写了一首诗――

  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惟我彭大将军!

  这是毛泽东写的最后一首身临其境近在眼前的战争诗。

  这首诗后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六言诗・给彭德怀同志》。

  1936年11月初,作家丁玲来到了陕北保安。她是第一个从国统区来到陕北苏区的名作家。

  中共中央以罕见的规格接待了丁玲。当时在保安的主要领导人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都参加了在一个大窑洞里召开的欢迎会。她留给毛泽东一个很好的印象。

  在庆阳前线,丁玲收到一首词,那是毛泽东用电报发来的,后来发表时题为《临江仙・给丁玲同志》――

  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保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用电报传诗词,这在中外文学史上恐怕也算一桩奇闻。

  毛泽东当时对投奔苏区的文化人寄望厚爱之深,由此可见。

  不久,丁玲从前线回来,毛泽东又亲笔抄录了全词给她。

  在此前后,毛泽东就在考虑用什么办法吸引更多的文化人来苏区,并把他们有效地组织起来。

  就在“洞中开宴会”,欢迎丁玲到来的同时,中央决定成立一个文艺组织。这个组织的名字,由毛泽东亲自定名为“中国文艺协会”。

  1947年3月,关系中国命运的大决战开始了。国民党军队大举进犯,毛泽东离开他住了整整十年的延安古城。

  五十四岁的毛泽东,骑着一匹大青马,或拄着一根竹竿,行进在延川、清涧、子长、子洲、佳县、靖边的陇埂沟头,指挥全国范围内的人民解放战争。

  在枕戈待旦的日子里,毛泽东骑在马上重又找回了在长征途中一再迸发的诗情和想象。

  停歇十年的诗笔,终于在1947年挥洒启动――

  朝雾弥琼宇,征马嘶北风。

  露湿尘难染,霜笼鸦不惊。

  戎衣犹铁甲,须眉等银冰。

  踟蹰张冠道,恍若塞上行。

  这首《五律・张冠道中》,写的是穿雾迎风,披霜带露的行军感受。显然是有意识地吸取了唐人边塞诗中常见的秋漠朔气、秦月汉关、刀雪落照的意象。

  边关的战争渐渐奏起胜利的凯歌。随着沙家店、蟠龙镇几次大捷,到1947年9月,彭德怀率领的西北野战军已经扭转了陕北战局。9月29日这天,适逢中秋佳节,略有闲暇的毛泽东写了一首《五律・喜闻捷报》。

  在陕北转战一年后,1948年3月,毛泽东戴着一顶半旧的棉帽,坐在一条小船上渡过了黄河,进入晋察冀解放区。

  人间正道

  1949年3月25日,毛泽东住进了北平西郊的香山,一个中西合璧的院子。因为院内有两股清泉从石缝里日夜流淌出来,人们把这里叫做“双清别墅”。

  在离开西柏坡的时候,毛泽东曾对人说:我们到北平是赶考来的,考不上退回来就不好了。千万不要学李自成。

  历史的教训如在眼前,毛泽东号召人民“将革命进行到底”。在双清别墅,他指挥了直捣黄龙的渡江战役。

  4月2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突破了蒋介石惨淡经营的“长江天险”和“千里江防”,于23日占领了国民党政府的统治中心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首《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纪实言理,酣畅淋漓,犹如渡江战役本身,给人以势如破竹的感觉。毛泽东的感情、才气和思想,也一气呵成、一泻千里。

  光昌流丽的诗句,好像壮丽的长河涌流,把一个旧时代卷走了,又把一个新时代推来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新生的国家,是毛泽东和他的战友领导人民群众共同创作的最伟大的作品。

  1950年10月3日晚上,到北京参加国庆一周年典礼的一百五十多名少数民族代表,汇集到了中南海里的怀仁堂。

  献礼大会结束后,各地少数民族文工团联合演出了歌舞晚会,毛泽东也兴致勃勃观看演出。柳亚子正好坐在前排,毛泽东高兴地对他说:“这样的盛况,亚子先生为什么不填词以志盛呢?我来和。”让人作词,主动要唱和,这在毛泽东的诗人生涯中,是惟一的一次。

  面对此情此景,柳先生即席赋了一首《浣溪沙》。

  第二天,毛泽东便派人给柳先生送来了一首《浣溪沙》的和词。

  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人民五亿不团圆。   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

  上下两阕,分述古今。国家巨变,从分裂到统一,从隔膜到和睦,从动乱到太平,恰如黑白之分,天地悬隔。这就是毛泽东要表达的诗情,这就是遵循人间正道的中国所发生的变化。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组织多国部队出兵干预,甚至把战火烧到了中国的鸭绿江边。柳亚子禁不住再赋一首《浣溪沙》。

  此时此刻,毛泽东的内心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需要做出一项对中国、对世界都有着重大影响的抉择。

  10月8日,他发布了让整个世界震惊的命令:出兵援朝。

  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第一仗,应该在哪里打,应该怎样打?毛泽东选择在了朝鲜西北部的妙香山。

  11月6日,前线便飞来捷报,我军在妙香山歼敌一万五千人。

  与此同时,毛泽东读到了柳亚子先生的《浣溪沙》。承续前一首《浣溪沙》和词的兴致,毛泽东又和了一首――

  颜斤蜀齐王各命前,多年矛盾廓无边。而今一扫新纪元。  最喜诗人高唱至,正和前线捷音联。妙香山上战旗妍。

  诗友的高唱,前线的佳音,仿佛在毛泽东胸中联成一曲欢愉的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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