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主题阅读【文集文稿、文集、传记、回忆录、研究资料大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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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崇拜康梁






  (一)东山学堂

  1910年秋,在克服了重重困难以后,十六岁的毛泽东离开韶山,来到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求学。谭嗣同在《浏阳兴算记》中提到:“湘乡改东山书院之举,又继之以起,趋向亦渐变矣。”这说明湘乡改东山书院为学堂是步“浏阳兴算”之后尘;成为戊戌以前最早兴办起来的新式学堂之一。

  东山学堂在湘乡县对河的东台山下,学舍像一座城堡似地用砖墙围护起来,墙内还环绕着人工河,白石桥横跨河上,装点出一个幽雅静穆的读书环境。

  毛泽东入学时,按常规命题作文,写了一篇《言志》。他出手不凡,校长李元甫十分欣赏他的才思敏捷,气象开阔,宣称“今天我们取了一个建国才。”稍后,他又写过《救国图存论》、《宋襄公论》等作文,国文教师阅后加批:“视似君身有仙骨,衰观气宇,似黄河之水,一泻千里。”

  东山学堂除了仍旧课读“经书”外,还设有当时称为“新学”的自然科学和史地课程,并有一位从日本留学回来的音乐和英语教师。这位教师经常向学生讲述日本明治维新转弱为强的史事,分析列强窥伺中国的严重形势。青年毛泽东听了,对时局深为关注。

  东山学校的学生基本上是湘乡人。他们因来自上中下三里而形成地域界限,往往发生纠纷和斗殴。毛泽东是外来户,避开了这些纠葛,他正好将全副精力集中在勤攻苦读上。

  学校有一个藏书楼,毛泽东经常从那里借阅史地方面的书籍,增长了不少知识。国文教师贺岚岗看到他对历史有兴趣,特地买了一部《了凡纲鉴》送给他。有一次,他还从同学那里借来一本《世界英雄豪杰传》。书中记叙了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一些英雄人物。毛泽东立即为书中人物所吸引,特别是读到华盛顿、林肯、拿破仑、彼得大帝、迦德邻女皇、卢梭、孟德斯鸠等人的传记时,他情不自禁地在书上浓圈密点,表示赞赏。还书时,对萧国强兵之道,才不致蹈安南、高丽、印度的覆辙。你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而我们每个国民都应该努力。顾炎武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又说:“中国积弱不振,要使她富强、独立起来,要有很长的时间。但是,时间不要紧,你看,华盛顿经过八年艰苦战争之后,才得到胜利,建立了美国。”(萧三:《毛泽东同志的青少年时代和初期革命活动》,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7月版,第26页)这席话表明,毛泽东少年时代就有了救国救民的宏伟抱负。而且联系他嗜读的书籍来看,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他倾向于崇拜武功卓著的英雄,诸如中国的秦始皇、汉武帝,欧洲的拿破仑、华盛顿、林肯等皆是,正如斯图尔待・施拉姆所论述的“尚武,无疑是毛泽东个人性格中一个根本特征。这个特征,我们在毛泽东一生每个转折关头都能看到。”(斯图尔特・施拉姆:《毛泽东》中译本,第7页)毛泽东离开东山以前,曾经给自己取名子任。对这个别名,人们有两种解释:其一是以天下为己任:其二是他在读过梁任公(梁启超号)的《新民丛报》以后,决心沿着粱任公所指引的道路前进。

  (二)崇拜康梁

  要实现救国救民的抱负,必须寻找思想上的导师。泽东当时首先找到的是康有为和梁启超。

  康梁是1898年戊戌维新运动的倡导者。早期改良主义者郑观应等人一面主张倡西学、开议会;一面又认为这些都并非“道”、“本”,唯有“性命之原,天人之故”,才是千古不易之“道”。康有为了解这个“道器”“本末”之间的矛盾,他披着今文经学的外衣,通过宣扬孔子托古改制之说,来揭示自己的变法主张。在他看来,民权平等的资产阶级学说,皆合子孔孟的“圣人之道”,要挽救危局,必须抓住这个“道”和“本”。他还以《春秋》三世之义说《礼运》,谓当今为“据乱世”;经过变法维新,可进入“升平世”(小康);而“太平世”(大同)则为未来之理想,可望而不可即。康有为的这套学说为维新运动提供了必要的理论武器和舆论准备。

  甲午战争失败以后,在民族危亡迫在眉睫的时刻,康有为激于爱国热忱,联合各省应试举人,发动了有名的“公车上书”,反对《马关条约》,提出了“拒和、迁都、练兵、变法”等一系列救亡图存的主张。1898 年6 月11日(阴历四月二十三日),光绪皇帝下了一道“明定国是”的诏书,宣布变法。由于阻力很大,写在纸上的诏书无法付诸实行,不出一百零三天,维新运动就在以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势力的打击下归于失败。康有为逃亡海外,后来变成了“保皇党”的首脑。但是,维新运动的影响并未从此消歇。湖南是维新运动的一个重要基地,戊戌政变后,虽然同样遭到封建顽固派的摧残,但运动中的积极成果仍然直接影响了湖南的历史进程。例如戊戌前后开始兴办的卫矿企业,成为湖南的民族资本主义工业的最早的萌芽;著名的时务学堂培育了第一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政治活动家;《湘学新报》(旬刊)、《湘报》(日刊)鼓吹维新变法思想,使社会上逐渐出现了“言新则群喜,语旧则众唾”的新局面;尤其是谭嗣同所主持的“南学会”、“实兼学会与地方议会之规模”(梁启超语),开启了议会政治之先声。所有这些,都猛烈地冲击着腐朽的封建传统,为树立新思想,新风气开辟了广阔的道路。毛泽东虽然晚出一代,未能躬逢戊戌维新的盛举,但仍为其流风余韵所浸润。

  当1910年毛泽东在东山高等小学堂读书时,表兄文运昌送给他一套《新民丛报》和一本记述康有力倡导变法的书。毛泽东立即为梁启超那种“笔锋常带情感”的文章所吸引,他把《新民丛报》读了又读,有的文章差不多能革命民主主义成了我国20世纪初年的思想主流。湖南又是革命派的重要基地之一,英才辈出。但那时革命派的主要精力集中于联络会党,策划起义。而在思想启蒙方面,并没有多下功夫。梁启超则大不相同,他于戊戌变法失败亡命日本时,主编《新民丛报》,较广泛地介绍了西方资产阶级的学术和政治思想。每出一册,内地争相翻刻,风靡一时。由于他曾经主讲时务学堂,在湖南的影响更深。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主要不是从革命派那里,而是从维新派,特别是梁启超那里接受启蒙教育,也就是很自然的了。

  (三)康梁的影响

  康有为、梁启超对毛泽东早期思想发展的影响是相当广泛的,而其中最突出的又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主“变”哲学

  康梁哲学思想中比较宝贵而有生气的部分,是关于变化日新的辩证观念。

  康有为根据《周易》的“变易之义”,强调“易者,随时变易”,“穷则变,变则通”。他认为,事物总是在不断运动变化的过程中向前发展的。“天道,后起者胜于先起也;人道,后人逸于前人也。”同时,他还注意事物发展变化的动因,初步提出了“物必有两”,“有对争而后能进”的辩证观念。这就尖锐地批判了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形而上学观念。梁启超发挥了康有为的主“变”哲学,热情地歌颂创新,反对泥古守旧。他说:“俗论动曰,非古人之言不敢道,非古人之以法行不敢行,此奴隶根性之言也。夫古人自古人,我自我,我有官体,我有脑筋,不自用之,而以古人之官体为官体,以古人之脑筋为脑筋,是我不过一有机无灵之土木偶。”梁启超反对作古人之奴隶,提倡独立思考,对青年毛泽东有着振聋发喷的启蒙作用。从五四前期留下的毛泽东早期著作来看,《体育之研究》提出“天地盖唯有动而已”;《伦理学原理批语》强调“抵抗”是发展的动力;《第三札》倡言“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挑战”。??所有这些,都同康梁主“变”哲学的影响有继承性的联系。

  还应看到,康梁提倡“渐进”,反对“骤变”,强调“仁爱”是历史发展的动力,这些对青年毛泽东也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他在1916 年7 月25日写给萧子■的信里,从改良主义的立场出发,对法国大革命和辛亥革命期间出现的暴力行动感到很不理解。直到1919年他主编《湘江评论》时,仍然留恋所谓“温和派”的调和思想,提倡“忠告运动”与“呼声革命”。这些都是与康梁的影响分不开的。

  二、大同世界的理想

  康有为写了一本《大同书》,借用《春秋公羊传》中的“三世”说,把社会进化过程划分为三大阶段,即“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同时,他又融合《礼记・礼运》中关于“小康”“大同”的说法,以“太平世”,附会“大同”,悬为人类最理想的社会。实际上,康有为是把西方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与资本主义现实揉合在一起,用以“托古改制”,对儒家“大同”理想作了新的阐释。

  怎样实现大同呢?康有为提出了去国界、去级界、去种界、去产界等主

  旦消灭了家庭关系,“无有夫妇,父子之私”,私有财产也就自然消亡了。为此,他主张男女同居不得逾一年,届期须易人。婚姻乃“交好之约,不得有夫妇旧名。”在取消家庭以后,妇女怀孕入胎教院;婴儿出生入育婴院;幼儿入怀幼院:童子按年龄入蒙养院及大、中、小各级学校:成年后由政府指派分任农工等生产事业,至老迈则进入养老院。为了解决人民生活的困难,还设有养病院、恤贫院、公共宿舍、公共食堂等。康有为的这种设计当然纯粹是一种幻想,但它对向往“大同理想”的青年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青年毛泽东在《第三札》中写道:“大同者,吾人之鹄也。”1919年,他在“新村主义”、“工读主义”的影响下,进一步将这种“大同”理想化为具体的“新村”计划。在发表于《湖南教育月刊》的《学生之工作》一文中,他提出要建立一种学校、家庭与社会结合为一体的“新村”。在这种“新村”里,有“公共育儿院、公共蒙养院、公共学校、公共图书馆、公共银行、公共农场、公共工作厂、公共消费社、公共剧院、公园、博物馆、自治会”等等,这比康有为《大同书》中的设计更为周详。至于家庭问题,他虽不像康有为那样把消灭家庭视为实现大同的主要关键,但也强调要解决家庭与社会的矛盾。他在1920年11月26日写给罗学瓒的信中,提出要组织“拒婚同盟”,通过废除婚约来解除“家庭之苦”,“使人类对于婚姻制度都得到解放。”这些,都是空想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观点的具体表现。追根溯源,不能忽视《大同书》对他的深远影响。

  三、精神革命与“变化民质”的思想

  1902―1903 年,梁启超写了《新民说》。他认为近代中国的“积弱”,主要原因在于”国民”的“愚昧落后”、“道德败坏”和缺乏“国家思想”、“权利观念”、“自治能力”等等。他强调“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只有造就了新型的国民,才能革新政府、改造国家,达到变封建主义中国为资本主义中国的政治目的。在这里,梁启超认为清王朝之所以能维持其腐朽统治于不坠,是由于人民群众缺乏文化素养和政治思想觉悟,这比仅仅揭露清政府的腐败又深入了一层。梁启超认为中国根本的出路在于改变“人心道德”,提高国民觉悟。这种重视思想启蒙的倾向,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梁启超把一切归结于“人心道德”,把一切希望寄托于精神领域的革命,这就难免在另一方面贬低了现实政治斗争的意义。梁启超的这一套理论,无论其积极方面或消极方面,都在毛泽东早期思想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

  直到五四前夕,毛泽东在《第三札》1917年8月23日给黎锦熙的信中仍然认为,中国积贫积弱,根本原因是“思想太旧,道德太坏”,“二者不洁,遍地皆污”。因此,根本的解决还在于从改变“人心道德”、“变化民质”入手。这种观点与《新民说》基本一致。1918年,毛泽东、蔡和森等在长沙创立学会,确定以“新民”为会名。在为新民学会起草会章时,毛泽东提出以“革新学术,砒硕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也正是这种观点的具体化。

  四、康梁笔法

  康有为、梁启超都善属文。他们不屑于恪遵古文“义法”,不满足于雕章琢句,而注重落笔自然,辞以达意。他们通过办报纸,设学会,著书立说,上书言事而干预政治,影响相当深远。特别是梁启超,他早期所宣传的虽大城派古文。幼年为文,学晚汉魏晋,颇尚矜炼;至是自解放,务为平易畅达,时杂以俚语韵语及外国语法,纵笔所至不检束,学者竞效之,号新文体;老辈则痛恨,低为野狐。然其文条理明晰,笔锋常带情感,对于读者,别有一种魔力焉。”毛泽东当时就是被这种魔力所支配并起而仿效的一个。

  毛泽东在东山高等小学堂读书时,校长李元甫曾经当众表扬他的文章深得康梁笔意,号召大家向他学习。他的习作《言志》、《救亡图存论》、《宋襄公论》等,一时为全校师生所传诵。以后,他到长沙湘乡驻省中学和湖南全省高等中学(省立一中的前身)上学,都以作文优异著称。

  1913年,毛泽东进入湖南第四师范学匀。国文教师袁仲谦(吉六)先生是前清举人,最重古文教学,很欣赏毛泽东的才气纵横,笔力雄健,但又嫌他的文章太像梁启超的“野狐笔”,劝他多读古文。为此,毛泽东曾经下功夫熟读《昭明文选》和唐宋八大家的作品。他还从玉泉山旧书店买回一套二十多册的《韩昌黎全集》,将袁老师批注过的善本借来校正其中讹错。经过反复研读,揣摩其笔法,他终于能写出一手入格的古文来。袁仲谦在评语中,甚至称赞他的文章“深得孔融笔意”。现在我们从他写的《祭母文》、《〈一切入一〉序》及一些书信中,还可略见当年文采。不过,这种古体并不适于反映变化日新的现实生活。因此,“五四”以后,他主编《湘江评论》时,便改用白话写作,终于崇实黜华,使文风与学风、形式与内容臻于统一。

  总括以上几点,可以看出,康梁的思想启蒙,对毛泽东早期思想的发展,的确形成了一个不可缺少的过渡环节,它开辟了一条由初步接受启蒙教育而走向“五四”思想解放运动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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