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0月底,联邦德国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和夫人应邀访问中国。
施密特总理是联邦德国著名的政治家和经济学家,曾先后任德国社会民主党副主席、联邦国防部长、经济和财政部长等职,1974年5月担任联邦总理。施密特主张建立一个联合而强大的欧洲,力主同中国建立密切的合作关系。早在1971年担任国防部长时就敦促当时的勃兰特总理同中国建立两国外交关系。施密特担任总理后仅一年多,便应邀来中国访问,这是联邦德国总理首次访问中国。
晚年的毛泽东主席一直致力于建立国际反霸统一战线。他在大力发展同亚非拉国家关系的同时,积极做被称为“第二世界”――即美苏以外发达国家的工作。毛主席不顾年迈和体弱多病,会见了一批又一批来自世界各国的领导人和国际友人。1975年初,他刚刚会见过联邦德国基督教社会联盟主席施特劳斯。当施密特总理到中国后,毛主席尽管已重病缠身,但仍会见了这位力主发展两国关系的总理。
10月30日,毛主席在中南海的书房里会见了施密特总理和夫人一行。施密特总理虽然是应周恩来总理邀请来中国访问的,但这时周恩来总理已身患重病,住进了医院。中方参加会见的有主持中央工作的邓小平副总理及中国驻德国大使王殊等。德方参加会见的有:交通、邮电部长库特・克沙伊德勒、外交国务部长卡尔・默尔施、总理府议会国务秘书玛丽・施莱夫人等。毛主席尽管身体很虚弱,行走困难,连坐下都需要人扶着,但他仍同施密特等联邦德国客人们一一握手。
毛主席同施密特总理的谈话,从一开始就充满友好的气氛。
毛主席说:“德国人好。”然后更精确地用英语说:“西德人好。”施密特谈到过去的20多年里中国人民在毛主席领导下取得的成就。接着谈到玛丽・施莱夫人特别喜欢毛主席的诗词。
毛主席回答说:“成就大小,我也不会写诗。但我懂得怎样打仗,怎样打胜仗。”
毛主席接着问王殊:“你怎么样?”王殊答:”很好。”毛主席转向施密特问:“我们这个大使怎么样?”施密特回答说,希望他对两国关系作出贡献。
王殊原是新华社驻联邦德国首都波恩分社的记者。1969年中苏珍宝岛事件后,西方有“祸水东移论”,王殊在研究了各种材料后,认为苏美的战略重点仍在欧洲。他的这些报道,毛主席十分赞同。毛主席认为,苏联的战略是声东击西,苏美争夺的重点仍然在欧洲,而且争夺越来越激烈。西欧国家太散、太弱,易受两霸争夺的威胁。西欧要联合起来,维护和平与安全。在1972年中德建交谈判时,毛主席、周总理亲自选定王殊担任谈判代表,并接见王殊等人,听取汇报。事隔三年多。毛主席对王殊仍有很深的印象。
施密特原以为毛主席重病缠身,这次会见只是一种纯粹的礼貌姿态,连翻译的欢迎词,他也认为是事先编好再装模作样地翻译出来。但随着谈话的深入,施密特不得不改变他最初的看法。
毛主席谈话已气喘,有时发音也很困难,但令施密特吃惊的是,毛主席精神集中,思路敏捷,双方谈话非常活跃。
欧洲和国际形势自然是双方讨论的重点,双方坦率地介绍了各自的观点,有时还展开辩论,但双方都没有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对方。
毛主席同施密特还花了10多分钟讨论了德国哲学。毛主席说,你看来是康德的学生,唯心主义不好。我是马克思的学生,我从他那里学了很多东西,我不喜欢理想主义,我对黑格尔、费尔巴哈、康德,还有生物学家海克尔感兴趣。他们还谈到了克劳塞维茨。
毛主席独特的谈话方式也深为施密特称道。由于毛主席说话困难,有时需要把他的意思先译成通俗易懂的中文,然后再译成英文。当翻译没听懂时,有时几个人便商量一下,或请毛主席再重复一遍,而重复后仍然听不懂,毛主席就把他的话写在事先准备好的小纸条上。为了便于表达和翻译,毛主席特别注意讲短句,说话不用华丽的词藻,但谈话仍然诙谑幽默,大家毫不拘束,整个会见气氛十分欢快。有时毛主席一句笑话、一个形象的比喻,还引起女士们的哄笑声。
毛主席还同施密特总理讨论了战略问题。毛主席认为,防御战比进攻战好。并举例说明美国进攻越南、德皇威廉二世进攻法国、希特勒进攻欧洲、蒋介石进攻解放区,都是进攻者遭到失败。
双方的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告辞时,施密特握着毛主席的手说,你的话对我观察国际形势很重要。在我之前,已有许多西方国家的政治家拜见过你,以后还将有许多人前来,询问你对世界形势的估计,这使你承担了责任。你的话有重大的意义。
毛主席回答:“哪里,你知道,不论是法国人还是美国人,都不听我的。”施密特引用了“水滴石穿”这句成语,毛主席幽默他说:“我这个水不行。靠你们。”话一出口,在场的中德两国人士都哈哈大笑起来。
施密特没有想到,他是毛主席会见的最后一位来自欧洲的客人。
同毛主席的会见给施密特留下深刻的印象。1987年,施密特出版了他的回忆录《伟人与大国》,书中详细地记述了他同毛主席会见的情景。施密特称毛主席是“一位备受赞扬、又常被人辱骂的人物,毫无疑问,现在和将来,他都是世界历史中的伟人”。
(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