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史,一情一事,一虚一实,一热一冷。毛泽东是诗人,又是史家。在他的批评活动中,他用自己的思想把这两个方面揉在了一起。通过诗歌,他读活了历史;通过历史,他升华了诗歌。这一切,又都形迹清晰地引向他实践着的现实。
读诗和读史,在毛泽东的文化性格中实是互为印证的二而一的活动。他时常因读诗而论及史,或读史而想到诗。这方面的例子很多。
读《五代史》时,他想起自己早年读过的一首诗《三垂冈》,因记不起作者名字,写信让田家英帮助查找:“近读五代史后唐庄宗传三垂冈战役,记起了年轻时曾读过一首咏史诗,忘记了是何代何人所作。请你一查,告我为盼!”并将此诗凭记忆写下附上:“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跋跋扈何。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毛泽东在诗后还注明该诗的题旨:“诗歌颂李克用父子。”
诗、史结合,在毛泽东那里并不是简单的联想,往往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一些历史事件和观点的看法,即解诗与解史相融。
《南史》卷22“僧虔传”叙述刘宋时光禄大夫刘镇之30岁时病笃,已置棺材,不料不久病愈,活到90多岁,“因此而言天道未易知也”。对这种宿命论思想,毛泽东以曹操的《龟虽寿》批注道:“盈缩之期,不尽在天。养怡之福,可以永年。”
毛泽东曾和一位老先生讨论南宋初年高宗、秦桧的投降政策。他认为主和的责任不全在秦桧,幕后是宋高宗,秦桧不过执行皇帝的旨意。接着说:“文怔明有首同,可以一读。……他的《满江红》:‘慨当初,倚飞(岳飞――引注)何亘,后来何酷!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一似丘浚的《沁园春》所说:“何须把长城自坏,柱石潜摧。’”又评论道:这一点连赵构自己也承认了的,他说讲和之策,断自朕志,秦桧但能赞朕而已。
①“后来的史家是为‘圣君讳耳’,并非文证明(在诗中)独排众议。”这一引证,使人感到,似乎诗词比“御断”的“正史”能更大胆和准确地揭示历史的真实性。
毛泽东引诗论史所表达的观点,时常与他的情感立场相关。他读《明史纪事本末》,在《平河北盗》一文叙农民起义领袖赵风于、刘七事迹的末尾空白处,写了这样的批注:“吾疑赵风子、刘七远走,并未死也。”接着引用相传黄巢在起义失败后所写的《自题像》:“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着尽着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闲倚栏杆看落晖”,说赵、刘的下落,“得毋象黄巢么?”毛泽东对黄巢的这首诗相当熟悉且感兴趣。罗荣桓元帅逝世时,他曾将首句用入自己的悼念诗里。
上面是由史而诗。反过来,就读诗本身来说,毛泽东在题材的选择上也相当注重咏史诗。咏史诗的最大特征,便是以精练的形式和耐人寻味的议论来评判历史事件,阐发历史规律。李商隐、罗隐、刘禹锡的咏史诗写得相当出色,毛泽东对他们的作品集圈划较多的也是其咏史诗。如李商隐写安史之乱唐明皇赐死杨贵妃的《马嵬》,写汉文帝召见贾谊“不问苍生问鬼神”的
①舒湮:《一九五七年夏季我又见到了韦泽东主席》《文汇月刊》1986年第9期。
《贾生》,写齐后主亡国前醉生梦死的《北齐二首》,写隋炀帝淫游无度不听谏言的《隋宫》,写唐文宗时“甘露之变”的《有感二首》和《重有感》等,毛泽东都圈划过三至五遍。对罗隐驳西施丧吴之说,提出“越国亡来又是谁”的《西施》,写秦始皇焚书坑儒和求长生不老之术的《焚书坑》、《秦帝》,颂西晋大将王溶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