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之作非为歌颂英雄,亦非在贬责草寇。我全无此种意向。何况在我看来,英雄和草寇之间的界线有时根本就是模糊不清的。
本书所述,旨在从我记忆之仓中,选出一般读者感到兴趣,且与远东问题有关联的生平若干片断,作成正确的记录,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对我自己的同胞来说,还是对整个的人类世界来说,我都感到把某些巳经为官方历史或多或少歪曲的事实记录下来,是我的责任。因为我巳经看到不正确的细菌出现于书册之中。
我的记忆力是我最珍贵的天赋之一---我至今犹能熟记孩提时期之往事 ---在撰述本书之各章节时,当年与毛泽东相处的情景一一浮现,历历如在眼前,即使我所保存之当时的日记亦可不必参。旧梦重温,给我带来多少欢栾时光;然而知我者皆能证明我绝不是一个做白日梦的人。
我相信本书是记述毛泽东的青少年时代以及中国共产主义运动之诞生和有组织的发展之头一部着作。我深信,我是唯一熟知此等事件之细节和秘密的人;而由于我并非政坛中人物,故能够公正而自由地加以揭露。
自一九三七年中日战争爆发毛泽东成为众所周知的人物之後起,很多中西友人要求我撰写我与毛氏之间的交往……巳知和未知的。于是我开始以法文写了一段当年行乞的经过。这一段故事刚刚写完,友人林语堂先生要求我撰写毛泽东早年的生活,作为他所主编之杂志的主要篇章。原来的故事很不容易缩短,于是我乃重新加以规划,而另外写出二十四章,但在我尚未写完之前林先生的杂志却巳经停刊了。因此我便保有两份原稿,一份为十七章的法文稿,另一份为二十五章的中文稿;我皆欲将之完成。其时内子阅读两份原稿之後大为感奋,而表示愿将两稿合译为一本完整的英文稿。这就是本书的由来。
本书第一至第八章的故事,其中一部分是毛泽东本人告诉着者的,其馀的部份则是我们故乡的亲邻以笑谈的方式传述的。我对他的弟弟毛泽覃知之甚稔。我听说他後来成为一位红军的军官,而远在毛泽东当权之前他就被南京国民政府的军队击毙了。自从我们在第一师范聚首起……那就是从第八章起……我希望能使当年的经过清楚地重现出来。而由于自己也是本书的一个角色之故,因而能够保证字字真实。我所详述者显然只是经过选择的一些片断,因为要把我们两个人在那重要的十年中一起生活和工作所发生的事情都记述下来,乃是不可能的。
在这本记述中,从头至尾我都极其小心谨慎地保持当年谈话的真切情景。
发生于约莫四十年前之所有本书中记录的谈话,一定是被清楚地记忆着的。假定今天我们仍然讨论同样的问题时,所表陈的观点将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不过我将会把我观点更有力更成京地表达出来。
二十年来,我阅读过不少中、日文和西洋文关于毛泽东早年的生活和中共诞生的文章和书藉。对那些夸大和荒诞的记述我常常情不自禁地窃笑不巳。中共的出版物怕是在党的命令之下选写的,而共产党处理这类事情的原则是宣传重于真理。在中共出版的一切书刊中,他们通常总是避免提到我的名字,虽则我曾经和他们的领袖在一起工件,并且共同从事组织的活动。假定他们提到我时,一定要在我的名字之前加上“反动的”的字样,因为我不是一个共产党人,我的名字对他们没有好处。但在另一方面,在我的书中我都毫不犹豫地使用共产党人的全名。因为我是在撰写历史,并非为任何目的而作宣传。
本书是对中国和我个人的一个悲惨的纪念品。内子孝隐以坚强的毅力在接受一次严重的手术之前夕完成了英文的译稿。她对本书因其重要使命而将广被阅读一事具有完全的信心,然而不幸,她竟未能及见本书的出版。除了中文诗和散文之外,这是她唯一的一本英文书,她虽曾有撰写若干种英文著作的计划,但可叹的是她巳不能付之实现了。本书之由叙大 (Syracuse Universitty) 出版社出版固极为适当,这及为因为内子在学生时代曾经日日夜夜在叙大校园中消度过数年之故。当她因个人的画展而第二次到美国时,曾应邀在那个她所深深喜爱的城市之艺术博物馆中作过一次讲演。
本书之问世获得林语堂先生之协助良蠲而序文之赐尤见盛情。在此我要向退休的荣誉教授、哲学教授派波博士 (Dr. Raymond F. Piper)和派波夫人 (Mrs. Lila Piper) 致以最诚挚的谢意;派波博士曾为本书写了一篇优美的前言并制作了一简要的年表,而派波夫人为准**付印书稿化了很大的功夫。他们两人是阅读本书英文稿头一对美国朋友,而对本书咸表示热切的期待。我对叙大出版部主任贝恩(Donald Bean) 和该部执行编辑梅思洛边夫人 (Mrs. Arpena Mesrobian)之丰富的经验和才干至为倾心。他们二人对本书的信心巳表现于他们为本书出版所作的努力之中。刊载于本书正文後面的注释系诺尔斯博士(Dr.
Robert North) 所作,我在这里谨向诺氏致诚挚的敬意。
我希望这本记述,对那些寻找关于中共初起之真实材料者有所参考。没有谈到的东西还有很多,可能的话或会在另一本书中记述出来。
(蒙特维多市一九五九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