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整风反右以来,政治上、经济上一连串胜利,党的威信高了,得意忘形,冲昏头脑喽!”
“要找经验教训,不要埋怨,不要追究责任。人人有责任,人人都有一份,包括毛泽东在内。”
“毛主席与党中央在中国人民心中的威信之高,是全世界找不到的,但滥用这种威信也是不行的。”
以上是1959年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前后讲话的一部分。
长期以来,在党内形成了一个惯例:无论任何人,不管地位多高,绝对不敢指责毛泽东犯过什么错误。此乃党内第一大忌。正如彭德怀所说的毛主席“在中国人民心中的威信之高,是全世界找不到的”。彭德怀竟敢“冒天下之大不匙”,那还了得!难怪毛泽东气愤地说:“你骂了二十天,指名道姓,喋喋不休,你要怎么样?”
加上彭德怀7月14日又给毛泽东写了一封数万言的书信(毛泽东给这封信加上了《彭德怀同志的意见书》标题),使问题的严重性更加深了。
面对这种种情况,1957年7月23日上午9时,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第二次会议上,用辟裂的嘶哑声音说:“不分什么话,无非是讲一塌糊涂。我和有些同志讲过,要顶住,硬着头皮顶住。为什么要让人家讲呢?其原因:神州不会陆沉,天不会塌下来。因为我们做了些好事,腰杆子硬。我们多数同志腰杆子要硬起来,为什么不硬?无非是一个时期蔬菜大少,头发卡子太少,没有肥皂,比例失调,市场紧张,以致搞得人心紧张。我看没有什么紧张。我也紧张,说不紧张是假的。上半夜你紧张紧张,下半夜安眠药一吃就不紧张。”
他接着说:“假如办十件事,九件是坏的,都登在报上,一定灭亡。应当灭亡。那我就走,到农村去,率领农民推翻政府。你解放军不跟我去,我就找红军去。我看解放军也会跟我去!我劝一部分同志讲话的方向问题要注意,讲话的内容基本正确,部分不妥,要别人坚定,首先自己坚定;要别人不动摇,首先自己不动摇。??
“但是,同志们,一九五八年、一九五九年,主要责任在我身上,”应该说我。过去责任在别人,现在应该说我,实在有一堆事没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无盾乎,一个儿子打死了,一个儿子发了疯??。”
讲到这里,毛泽东哽咽了。全场一片肃静。
“我有两条罪状,一条叫一千零七十万吨钢,大炼钢铁,你们赞成,也可给我分一点,但始作俑者是我,推不掉,主要责任在我。人民公社全世界反对,苏联也反对。还有总路线,是虚的,空的。你们分一点。见之于行动是工业、农业。至于其他一些大炮,别人也要分担一点,谭老板,你那大炮也相当多,放得不准,心血来潮,不谨慎,共产共得快。说到快,马克思也犯过不少错误。天天想着欧洲革命来了,又没来,反反复复,一直到死了,还没有来。到列宁时才来了,那不是性急?小资产阶级狂热性。马克思开始反对巴黎公社。季诺维也夫反对十月革命,后来被杀了。马克思是否也杀呀?巴黎公社起来了,他又赞成,估计会失败,看到这是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三个月也好,要讲经济核算,这划不来,我们也有广州公社,大革命失败了。我们现在的工作是否也会象一九二七年那样失败?象二万五千里长征,大部
分根据地丧失,苏区缩小到十分之一?不能这样讲。现在失败没有?到会同志都有所得,没有完全失败,是否大部分失败?不是,是一部分失败,多付了代价,刮了一阵共产风。全国人民受了教育。如讲责任,第一个责任是我。柯老,你的发明权有没有责任?(柯:有)是否比我轻?你那是意识形态问题。我是一千零七十万吨钢,几千万人上阵,这个乱子就闹大了,自己负责。同志们,自己的责任都要分析一下,有屎拉出来,有屁放出来,肚子就舒服了。”
27日和彭德怀争吵了一通。这给毛泽东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但后来毛泽东冷静地思索了他与彭德怀的那场争吵,内心充满了愧疚。1965年9月23日,毛泽东请彭德怀到中南海住地。一见面就说:“早在等着。还没有睡。昨天下午接到你的信,高兴得睡不着。你这个人有个犟脾气,几年也不写信,要写就写八万字。今天还有少奇、小平、彭真同志,等一会就来参加。周总理因为去接西哈努克亲王,不能来,我们一起谈谈吧!”
原来毛泽东要彭德怀去西南地区,担任大三线副总指挥。所以毛泽东对彭德怀说:“现在要建设大小三线,准备战争。按比例西南投资最多,战略后方也特别重要。你去西南是适当的。将来还带一些兵去打仗,以便恢复名誉。”
毛泽东还特别向周围的中央领导同志说:“让少奇、小平同志召集西南区有关同志开一次会,把问题讲清楚,如果有人不同意,要他来找我谈。”
庐山会议的情况复杂,斗争激烈,毛泽东的处境也相当困难,心里千头万绪起伏跌宕。然而不论是对历史的回顾,对问题的分析,还是自我批评,都让人感到入情入理,易于接受。就是数年后对彭德怀的安排和谈话,也给人一种坦诚相见、推心置腑的感觉。真可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