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85 萚兮 | 诗经·国风·郑风| 儒家经典

《诗经》85 萚兮


女子要求爱人同歌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
叔兮伯兮,倡予和女。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
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树叶落地叶叶黄,风儿吹你萧萧响。
我的哥哥好情郎,你来领歌我和唱。

树叶落地叶叶黄,风儿飘你飞四方。
我的哥哥好情郎,你来领歌我伴唱。

1、萚(拓tuò):草木落下的皮或叶。   2、吹:古读如"磋(错cuò)"。女:同"汝",指萚.此章和下章头两句以风吹萚叶起兴。人在歌舞欢乐的时候常有飘飘欲起的感觉,所以和风萚联想。   3、女子呼爱人为伯或叔或叔伯。"叔兮伯兮"语气像对两人,实际是对一人说话。   4、倡:带头唱歌。女(汝)指叔伯。   5、漂:或作"飘",吹动。   6、要(yào):会合。指唱歌的人以声音相会和,也就是和。

有一年秋末,笔者在北京郊外的香山住了几日。满山红叶已经衰残,但当着正面的日照,犹然显出浓烈的色泽。山脚的草地上孤立着一株高大的古银杏,则是满树黄叶,好像染过似的。山风吹过,听到一片簌簌轻响;而当风吹得猛烈的时候,就见银杏叶如成千成万的黄蝶离树飞舞,然后纷纷地飘落在草地上,铺作薄薄的一层。伫立于秋日的风景中,想起《诗经》中的这首《萚兮》,心里写下一句"落叶飘飞正是古人唱歌的时节"。

在《诗经》305篇中,《萚兮》该是最短小的之一,它的文辞极为简单。诗人看见枯叶被风吹落,心中自然而然涌发出伤感的情绪;这情绪到底因何而生呢?却也难以明说--或者说出来也没有多大意思,无非是岁月流逝不再,繁华光景倏忽便已憔悴之类。他只是想有人与他一起唱歌,让心中的伤感随着歌声流出。"叔兮伯兮",恐怕也并无实指之人,不过是对于可能有的亲近者的呼唤罢了。

但这种单纯的歌谣,虽然古老,却又是常新的。从《萚兮》之后,像楚辞《九歌·湘夫人》的"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像唐人王勃《山中》的"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直到现代徐志摩的《落叶小唱》,不知有多少相似的表述。因为在《萚兮》中,已经关联着人生最基本的两种情绪:对于岁月的留恋,以及在寂寞中对于亲友之情的渴望。这是人人都会有的情绪,每个人只是用不同的形式和语言来表述它。

在我看来,《萚兮》因为单纯,而又有特别令人感动的地方。在"萚兮萚兮,风其吹(漂)女"之后,诗人不再说下去,让人觉着从落叶中看到的生命的流失,根本就是无奈的事情,不说也罢。而后"叔兮伯兮,倡予和(要)女",又让人觉着人生的寂寞归根结蒂还是无从排遣。难道真的就有人应着你的呼唤唱出心心相印的歌来?难道寂寞真的会让人相互走近?呼唤也只是呼唤而已吧。如此想来,这种古老的歌子,浸着很深的悲凉。

儒者说诗,常有奇怪的谈论。《毛诗序》说:"《萚兮》,刺忽(郑昭公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这已是牵强附会,于诗无证。朱熹《诗集传》更谓:"此淫女之词。"实在诗中主人公性别为男为女,本无从辨别,"淫"字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做圣贤的人,到处看见淫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分类:儒家经典书名:诗经作者:孔子(整理)
《诗经》86 狡童 | 诗经·国风·郑风| 儒家经典

《诗经》86 狡童


女子失态,寝食不安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那个漂亮小伙子,不肯和我来说话。
一切都是因为你,使我饭也吃不下。

那个漂亮小伙子,不肯和我来吃饭。
一切都是因为你,使我觉也睡不安。

1、狡童:即姣童,俊美的少年。《正义》:"言彼姣好之幼童也。"   2、维:因为。   3、息:《集传》:"息,安也。"

法国女作家斯达尔夫人说:爱情对于男子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对于女人则是生命的全部。确实,一个姑娘生活中最艰巨的任务就是反覆证实小伙子的爱情是执着专一,永恒不变的。因而,恋爱中的姑娘永远没有精神的安宁。对方一个异常的表情,会激起她心中的波澜;对方一个失爱的举动,更会使她痛苦无比,寝食难安。

《狡童》中的这位姑娘就是如此,或许是一次口角,或许是一个误会,小伙子两个失爱的举动,她竟为之寝食不安,直言痛呼。

首先,诗的两章通过循序渐进的结构方式,有层次地表现了这对恋人之间已经出现的疏离过程。第一章曰:"不与我言",第二章承之曰:"不与我食",这不是同时并举,而是逐步发展。所谓"不与我言",并非道途相遇,掉头不顾,而当理解为共食之时,不瞅不睬;所谓"不与我食",是指始而为共食之时,不瞅不睬,继而至分而居之,不与共食。爱情的小舟,遇到了急风狂浪,正面临倾覆的危险。与此相应,姑娘失恋的痛苦也随之步步加深。共食不睬,虽一日三餐不宁而长夜同寝尚安;而分居离食,就食不甘味更寝不安席了。毋怪这位姑娘要直言呼告,痛诉怨恨了。

其次,诗篇通过直言痛呼的人物语言,刻画了一个初遭失恋而情感缠绵,对恋人仍一往情深的少女形象。《诗经》中刻划了许多遭遇情变的女子形象,情变程度有别,痛苦感受不同。《中谷有蓷》中是位饱尝辛酸的弃妇,听她的怨诉,似闻重压之下,受伤的心灵在呻吟;《柏舟)中少女的爱情遭到母亲的反对,听她的哭诉,可感到哀怨中混和着绝望的呐喊;《狡童》中的这位少女只是初遭失恋,听她的呼告,能感觉在怨恨与焦虑中,仍对恋人充满了渴望与深情。"狡童"的"狡",一说通"佼",亦即强壮俊美之意;如此理解,"彼狡童兮",亦即"那个强壮漂亮的小伙子啊"。这就是骂中有爱,恨中带恋了。所谓"若忿,若憾,若谑,若真,情之至也"(陈继揆《读风臆补》)。而两章的后两句"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则由前两句第三人称的"彼",转变为第二人称的直面式的呼告了,从而把对"狡童"的恋慕期待之情表现得缠绵难割。这位少女不同于《褰裳》中那位开朗泼辣女子的柔弱缠绵的个性,也由此得到了鲜明的表现。钱钟书指出:《狡童》与《褰裳》、《东门之墠》及《子衿》等对不同女子爱情心理的刻划,"已开后世小说言情之心理描绘矣"(《管锥编》第一册)。诗文小说,打通合观,实独创之见,会心之言。

古老的《诗经》,传达的是古今相通之情,只因语言简奥,才使初读者有艰深难解之感。《狡童》则不然,不仅少女的感情哀伤动人,少女的呼告也是明白如话,句句入耳。此诗的主旨,应是无须争辩的了。可是,汉代经生却以之为刺诗,《毛诗序》云:"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共事,权臣擅命也。"郑笺云:"权臣擅命,祭仲专也。"谓郑昭公忽不能与贤人共图国事,致使祭仲擅权,危害国家,故诗人作此刺之。后人多从其说。一首直抒胸臆之诗,千百年来就这样久遭曲解。俱往矣,穿凿附会之说!"诗必取足于己,空诸依傍而词意相宣,庶几斐然成章;尽舍诗中所言而别求诗外之物,不屑眉睫之间而上穷碧落、下及黄泉,以冀弋获,此可以考史,可以说教,然而非谈艺之当务也"(《管锥编》第一册)。钱先生对"《诗》作诗读"之旨作了淋漓透辟的发挥,读《狡童》然,读一切古诗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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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88 丰 | 诗经·国风·郑风| 儒家经典

《诗经》88 丰


女子后悔没随未婚夫同行,希望他在来接她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
悔予不送兮。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
悔予不将兮。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 
叔兮伯兮,驾予与行。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 
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你有丰润好面容,迎亲等我弄堂中。
后悔我家没有送。

你的体魄多健壮,迎亲等我在堂上。
后悔没有跟你往。

身穿锦缎衣和裳,麻纱罩衫披在上。
情哥哥啊美男子,驾车接我一同往。

身穿锦缎裳和衣,麻纱单衫上面披。
情哥哥啊美男子,驾车接我回家去。

1、丰:丰满。巷:门外。   2、俟(似sì):等。   3、送:送行。伴行至某处。   4、昌:强壮,有精神。   5、将:一起走。   6、第一个"衣":动词,穿衣。下"裳"同。褧(窘jiǒng):用麻纱做的单罩衣。   7、行:指出嫁,与"归" 同义。

《丰》为郑风的第十四首。这首诗写一位女子当初由于某种原因未能与相爱的人结婚,感到非常悔恨。如今,她迫切希望男方来人驾车接她去,以便和心上人成婚。古代论者对此诗的解释,无论是说"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毛诗序》),还是说"妇人所期之男子已俟乎巷,而妇人以有异志不从。既则悔之,而作是诗"(《诗集传》),都是指责女子有淫行。他们或误会诗旨,或出于道学家的偏见,不可能予以正确的评论,在此可以不必深论。当代有些学者分析诗中女子未能跟心爱的人结婚而悔恨,其原因可能是当男子向她求婚时,"她不理睬"、"与爱人赌气",好像责任还是在女子身上。而陈子展先生则认为:"《丰篇》,盖男亲迎而女不得行,父母变志,女自悔恨之诗。"(《诗经直解》)这就是说,责任在女子的父母身上。我以为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在古代,青年男女的婚姻是不能自主的,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家长的手里。一对青年男女相爱了,对幸福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但只要父母不赞成这桩婚事,他们就无法成亲。这对男女双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在他们的心灵上留下了多么巨大的创伤。面对父母的阻挠,他们可能决定一起私奔,也可能是双双殉情,以示反抗。而《丰》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却是个屈从父母意志的弱女子,她没有对抗父母的干涉。她的遭遇是不幸的,也是值得人们深深同情的。

虽然,她未能与心上人结合,但她对心上人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更加深切了。在她的脑海里,爱人的容貌是那样的丰满美好,体魄是那样的健壮魁伟。想起这些,她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消解的悔恨之情!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候爱人在巷口、在堂上等她去成亲,幸福生活仿佛在向她招手。但却因父母的变卦,最终她没有能跟他走。如今悔恨之余,她要作最后的努力,呼唤爱人重申旧盟。她幻想自己穿上了盛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迫不急待地呼唤男家快来人驾车迎接她过门去成亲。这种由满腹悔恨引起的对幸福生活无限向往的强烈感情,在诗中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但我们应该指出,诗中抒情主人公对幸福生活的强烈向往,在现实中是一种无望的追求。她其实并没有找到越过急流险滩通向幸福彼岸的渡船。在诗中,我们充分了解她的怨恨之情是对着她父母的,但我们却无法知道她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父母的态度。她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她的心上人派人来把她迎娶过去。看来等待她的依然是无法改变的可悲命运。可以说,这首诗是对旧社会不合理婚姻制度的强烈控诉!

抒情主人公对爱人的感情是深沉的,对自己屈从于父母的意志流露出极度的悔恨,希望爱人重申旧盟心情表达得极其迫切,一句话,直抒胸臆,酣畅淋漓为本诗抒情的一大艺术特色。一、二两章中抒发的未能与爱人结合的悔恨之情,读者仿佛能听到她的叹息声;三、四两章中抒发的迫切想与爱人结合的向往之情,读者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唤声。诗中对人物形象的描写和人物心理的刻画,都极其成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抒情主人公由深深的悔恨而引起的向往幸福生活的幻觉,这种悲剧意味极浓的感情大跳跃,读者读后不能不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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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87 褰裳 | 诗经·国风·郑风| 儒家经典

《诗经》87 褰裳


女子戏谑情人的诗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狂童之狂也且!   
你要是心上把我爱,你就提起衣裳蹚过溱水来。
要是你的心肠改,难道没有别人来?
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个儿大!

你要是心上还有我,你就提起衣裳蹚过洧水河。
要是心上没有我,世上男人还不多?
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个儿大!

1、子:女子称她的情人。惠:见爱。   2、褰(千qiān):撩起(衣裳)。褰裳:提起下裙。溱(针zhēn):水名,源出今河南省密县东北圣水峪,东南流与洧水会合。   3、不我思:即不思我。   4、狂:痴騃(挨ái)。狂童:犹言"痴儿"或"傻小子"。狂童之狂:就是说痴儿中之痴儿。且(居jū):语尾助词,在这里的作用犹"哉"。   5、洧(伪wěi):水名,源出今河南省登封县东阳城山,东流经密县到大隗(伪wěi)镇会合溱水为双泊河。   6、士:《集传》:"士,未娶者之称。"

在爱情生活中,有失去情人而悲泣自怜的弱女子,也有泼辣、旷达的奇女子。在以男子为本位的旧时代,虽然二者均避不开命运的摆弄,但后者毕竟表现出了一种独立、自强的意气,足令巾帼神旺。

《褰裳》中的主人公,就正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她与其他女子一样,此刻大抵也正处于热恋之中。因为所恋的心上人,在溱洧之水的对岸,所以也免不了等待相会的焦躁和疑虑。不过她的吐语却爽快:"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你倘要思念我,就提起衣襟渡溱来!真是快人快语,毫不拖泥带水。较之于《将仲子》那"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的瞻前顾后,显得何其泼辣和爽朗!只是女主人公的脾气也未免太急了些:心上人倘要早早晚晚念着她,就必得早早晚晚来找她,那还干得成什么事?说穿了,恐怕还是女主人公对他思念得更深些,巴不得立刻渡溱去会见心上人。但作为女子,毕竟又要矜持、宛曲些,所以说出口时,就变成了"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了。可见泼辣的女子也并非不矜持,爽朗之中,也毕竟还留几分含蓄在。如此把握女主人公此刻的心理,方为得之。

但她的心上人,似乎并没有及时来会,便不免引得女主人公有点伤心了。只是伤心中的吐语也毫不示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你若不想我,我岂没有他人爱!这话说得也真痛快,简直就像是指着对方的鼻子,声称"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么,我就只能爱你一个?"那样快利。这态度又是很旷达的,爱情本就是男女相悦、两厢情愿的事,倘若对方不爱你,又何必强拉硬扯放不开呢?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正可为"岂无他人"四字作注。较之于《狡童》中那"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的呜咽吞声,此诗的女主人公,又显得通达和坚强多了。但倘若以为她就真的不把对方放在心上,恐怕还有几分误解,其实那不过是她所说的气话,而且还带有假设的意味,这从"狂童之狂也且"的戏谑语气,即可推知。须知女主人公心里,实在是很看重这份爱情的,但在外表,却又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无非是要激得心上人更疼她、爱她而已。所以她刚冷若寒霜,吐出"岂无他人"一句,即又噗哧一笑,戏谑地调侃对方"傻小子呀真傻态"了。看来,这位泼辣、爽朗的女主人公,在爱情上既颇认真,也还带着几分狡黠呢。唯其如此,于自矜、刚强之中,又显得可亲、可爱。

全诗只短短二章,用的是富于个性的口语描摹,故涵咏之际,只觉女主人公泼辣、爽朗的音容笑貌,如接于眉睫之间,堪称抒情小诗中的精品。虽说女主人公并未看轻爱情,倘若她真的被心上人抛弃,也未必能做到诗中所说的那样旷达;但这种建立在自信、自强上的爱情观,以及纵遭挫折也不颓丧的意气,却是颇能令溺于情者警醒,而给天下弱女子以鼓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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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89 东门之墠 | 诗经·国风·郑风| 儒家经典

《诗经》89 东门之墠


女子对不远处男子的思念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东门之外有广场,茜草生在山坡上。
两家房屋虽接近,人儿却像在远方。

东门外面一株栗,有户人家好整齐。
难道我不想念你,你不找我我心急。

1、墠(善shàn):经过清除平整的土地。一作"坛"。"墠"犹"垣",指堤。   2、茹藘(如绿rú lǜ):茜草,绛色染料。   3、阪(板bǎn):斜坡。头两句说东门外有堤,堤有阪,阪有茜草。   4、践:齐,指排列整齐。《集传》:"践,排列貌。"   5、家室:指诗中女主人公自家的居室。   6、即:接触。

对本篇的主旨古今认识较为一致,《毛诗序》虽冠上"刺乱"的字样,但也不否认写的是"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的内容,郑笺更明确说此是"女欲奔男之辞"。方玉润《诗经原始》则认为是"托男女之情以写君臣朋友之义",也没有离开"男女之情"。只有傅恒《诗义折中》看法特殊,认为写的是"思隐士",他说:"贤人不仕而隐于圃,在东门之外除地为墠,植茜于陂,而作室其中。诗人知其贤也,故赋而叹之。以为室在东门,虽若甚迩,而其人则意致甚远,可望而不可即也。"似亦能自圆其说,故录以备考。今人则多以为是恋歌,其中又有男词、女词或男女唱答之分。今从"女词"一说,视诗中所写为女子的单相思。

本诗两章的头两句应合观,诗人点明她所热恋的男子的住处及周围环境。诗人爱屋及乌,在他的心目中这儿是多么优美、多么迷人啊!我们随着她那深情的目光,可以看到城东那块开阔的土坪,这是用人工开拓出来的,不消说,这也有着她所爱者的辛勤汗水,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特别用了一个"墠"字。紧挨着土坪有座小山坡,沿着山坡长满了茜草,附近还有茂密成荫的粟树,她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的小屋就座落其中。她凝望着,痴想着茜草的根是染大红色嫁衣最好的材料,而栗树薪也是人们嫁娶要用的东西,这一下不免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忍不住要和盘托出自己的心事,这就是两章诗的后两句的内心倾诉:首章诗人埋怨所恋者"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依常理,主人没有外出,则室迩人近,而此云"室迩人远",何其反常!头句是实写,讲的是实在的空间距离长度,后句则着眼于情感体验,讲的是诗人潜意识驱动下形成的心理距离长度。从下章两句可知,造成这一心理距离长度的原因是:"岂不尔思,子不我即。"诗人是单相思,我虽想念着他,他却无情于我,故觉得咫尺天涯。从"室迩人远"的反差中,展现了诗人感情虚掷的委屈,爱情失落的痛苦,较之直说,显得有简约委婉之趣。姚际恒《诗经通论》有一段精妙分析,他说:"'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较《论语》所引'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所胜为多。彼言'室远',此偏言'室迩',而以'远'字属人,灵心妙手。又八字中不露一'思'字,乃觉无非思,尤妙。'思'字于下章始露之。'子不我即'正释'人远',又以见人远非果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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