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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44 二子乘舟父母悬念舟行的孩子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两个孩子乘小船,漂向远方看不见。 常把孩子来母念,愁绪绵绵心不安。 两个孩子乘小船,漂向远方看不见。 常把孩子来母念,不会怎么有灾难? 1、汎汎(fàn):漂浮貌。景:通"影"。 2、愿:思念。 3、养养:忧虑不安貌。 4、瑕:通"遐",远行。害(hé):何不。 此诗的写作背景,据《毛诗序》所说,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毛诗序》云:"《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毛传云:"宣公为伋取于齐女而美,公夺之,生寿及朔。朔与其母诉伋于公,公令伋使齐,使贼先待于隘而杀之。寿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寿窃其节而先往,贼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又杀之。"刘向《新序·节士》则说寿知其母阴谋,遂与伋同舟,使舟人不得杀伋,"方乘舟时,伋傅母恐其死也,闵而作诗"。现代学者有认同"闵伋、寿"之说者,但持不同意见者亦多。闻一多先生猜测它"似母念子之词"(《风诗类钞》),也有学者断为一位父亲送别"二子"之作,均相近似。倘若你要将它视为妻子送夫、朋友送人的诗,恐怕也无错处。总之坐实诗的本事,似乎比较牵强,还是将本篇视为一首送别诗比较合适。 这一次动情的送别,发生在河边。"二子乘舟,泛泛其景",用的是描述笔法。首句还是近景,两位年轻人终于拜别亲友登船;二句即镜头拉开,刹那间化作了一叶孤舟,在浩淼的河上飘飘远去。画面视点在送行者这边,所以画境之由近而远,同时就融入了送行者久立河岸、骋目远望的悠长思情。而"泛泛"的波流起伏,也便全与送行者牵念之情的跌宕,有了"异质同构"的对应,令你说不清那究竟是波流,还是牵思之漫衍了。由此过渡到"愿言思子,中心养养",直抒送行者牵念深情,就更见得送别匆匆间的难舍难离了。"养养"是一个奇特的词汇。按照前人的解说,"养养"即"思念"之意,总嫌笼统了些。有人训"养养"为"痒痒",顿觉境界妙出:这是一种搔着心头痒处的感觉,简直令你浑身颤抖、无法招架的奇妙反应!以此形容那驿动于送行者心上的既爱又念,依依难舍又不得不舍的难言之情,实在没有其他词汇可以替代! 诗之二章,采用了叠章易字的写法,在相似中改换了结句。景象未变,情感则因了诗章的回环复沓,而蕴蓄得更其浓烈、深沉了。此刻,"二子"所乘之舟,早已在碧天长河中消逝,送行者却还在河岸上久久凝望。当"二子"离去时,他(她)正"中心养养",难断那千丝万缕的离愁别绪;而今,"二子"船影消逝,望中尽是滚滚滔滔的浪波。人生的旅途上,不也充满了浪波与风险?远去的人儿,能不能顺利渡过那令人惊骇的波峰浪谷,而不被意外的风险吞没?这正是伫立河岸的送行人,所深深为之担忧的。"愿言思子,不瑕有害"二句,即以祈愿的方式,传达了这一情感上的递进和转折,在割舍不了的牵念中,涌生出陡然袭来的忧思。于是,滚滚滔滔的河面上,"泛泛其逝"的天地间,便刹那间充斥了"不瑕有害"的祝告--那是一位老母、妻子或友人,带着牵念,带着惊惧,而发自心底的呼喊呵!远行的人儿,你究竟听见了没有? 同是一首送别诗,《二子乘舟》写得远比前面介绍的《燕燕》单纯。全诗无一句比兴,诗中的意象,只有"二子"和一再重现和消逝的小舟。情感的抒泻,也没有《燕燕》那种"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的细节表现。但它的内涵却极为丰富:因为画面只有飘飘远逝的二子、船影,其余全为空白,便为读者的联想,留下了更多的空间;因为背景全无,甚至也不知道送行者究竟为谁,其表现的情感便突破了特定限制,而适合于"母子"、"男女"、"友朋",成为一种具有极大涵盖面的"人间之情"。它之能够激发各种身份的读者之共鸣,而与诗人一起欷歔、一起牵挂,甚至一起暗暗祈告,也就毫不奇怪了。 分类:儒家经典书名:诗经作者:孔子(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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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45 柏舟一个少女自己找好了结婚对象,誓死不改变主意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 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飘来一条柏木船,飘呀飘在河中间。 蓄分头的那少年,实在讨得我心欢,誓死不把心来变。 我的娘呀我的天,就不相信我有眼! 飘来一条柏木船,飘呀飘在大河旁。 蓄分头的那少年,实在是我好对象,誓死不把手来放。 我的娘呀我的天,就不相信我有眼! 1、中河:即河中。 2、髧(胆dàn):发下垂貌。髦(毛máo):古代未冠之前披着头发,长齐眉毛,分向两边梳着,叫做"髦"。 3、维:犹"为"。仪(古读如俄):匹配。以上四句说那在河中泛舟,垂着两髦的青年才是我要嫁的人啊。 4、之:到。矢:誓。靡它:犹言"无二志"。也、只:语助词。 5、母也天只:唤母同时呼天,是痛心的表示。天:古音tīn. 6、谅:谅解,亮察。 7、特:匹配。 8、慝(tè):是"忒"的借字。靡慝:就是无所改变。 旧说多将这首诗与《邶风》中同名之作混为一谈,认为是共姜自誓之作。或以为卫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守节,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作此诗(《毛诗序》);或认为是共伯被弑,共姜不嫁自誓,作此诗(三家诗)。古人称丧夫为"柏舟之痛",夫死不嫁为"柏舟之节",皆原于旧说。而这些旧说多胶柱鼓瑟,实不可取。 其实诗意一看就很明白:主人公原是一个待嫁的姑娘,她选中的对象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郎,--只消看他披着两髦,尚未加冠就可以知道。姑娘的选择未能得到母亲的同意,所以她满腔怨恨,发誓要和母亲对抗到底。 这首诗反映了《诗经》时代民间婚恋的现实状况:一方面,人们在政令许可的范围内仍享有一定的性爱自由,原始婚俗亦有传承;另一方面普遍的情况已是"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非媒不得"(《齐风·南山》),礼教已通过婚俗和舆论干预生活。所以诗中女子既自行择欢,却又受到母亲的制约。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诗中也就表现了青年男女为了争取婚恋自由而产生的反抗意识,这是一个很新很有价值的信息。 这首诗还接触到一个更为普遍的社会问题:无论古今中外,在择偶的问题上,母亲和女儿的意见往往不能一致。母亲相中的,女儿不屑一顾;女儿中意的,母亲坚决不准带回家来。这种事不但古代有,今天还有;不但中国有,外国也有。例如白俄罗斯民歌《妈妈要我出嫁》中,妈妈给女儿挑了好多人家,女儿的表态都是"妈妈我不嫁给他!"印度尼西亚民歌《哎哟妈妈》中,女儿为自己辩解说:"哎哟妈妈,你不要对我生气,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 妈妈也曾年轻过,为什么一旦成了妈妈,就不理解年轻人的心思了呢?这是因为女儿是跟着感觉走,而妈妈多了些岁数,就多了些世故。这是因为妈妈健忘,多了些功利,就少了些热情;多了些理智,就少了些感觉。老是看家底呀,看文凭呀,看几大件呀,女儿都烦透了。殊不知"甜蜜的爱情从哪里来?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与家底无关、与文凭无关、与几大件也无关。 母女的意见不统一,爱情就发生了危机。女儿要么放弃己见,要么作坚决的抗争。看来诗中女主人公是持后一种态度的:至死誓靡它!坚决到这种程度,母亲也就难办了。但要为娘的改变主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女主人公一面誓死维护爱情,一面从内心发出沉重的叹息:娘呀天啊,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是有眼力的呢!这一声叹息,使得诗的内容变得沉甸甸的。 和《国风》、《小雅》中的多数篇章一样,这也是一首歌词。在形式上属于典型的两章叠咏:中心意思在第一章中已经说完,但只唱一遍不够味;所以第二章变易韵脚上的字,将同样的意思再唱一遍。实际上也就一支曲子,两段歌词,结尾处以咏叹作副歌。这种形式,在当代歌曲中,也还是很常见的。 分类:儒家经典书名:诗经作者:孔子(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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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47 君子偕老委婉地讽刺卫宣姜品德不好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 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 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 蒙彼绉絺,是绁袢也。 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你是君子身边人,满头珠光宝气生。 雍容自得好举止,如山如河不可侵,华服鲜艳正合身。 可叹没有好品德,只靠华贵怎能行? 锦衣彩纹艳如花,绣上山鸡似云霞。 黑发如盖已风流,不屑假发戴上头。 双耳坠子尽珠玉,象牙劈为别发针,前额白皙确动人。 怎似神女从天降?莫非天仙下凡尘? 艳丽服装美如花,一层外衣值百千。 细葛绉纱内里穿,添上夏日白内衫。 双眸清秀眉飞扬,额角方广容颜靓。 世间此女真难寻,倾国倾城美娇娘。 1、副:覆,又称步摇,一种头饰。笄(jī):簪。珈(jiā):饰玉。 2、委委佗佗(tuó):形容走路姿态之美。 3、象服:古代贵妇所穿礼服,绘有图形彩饰。宜:合身。 4、玼(cǐ):花纹绚丽。下文"瑳(cuō)" 意同。 5、翟(dí):山鸡。 6、鬒(zhǎn):密而长的黑发。 7、髢(dí):假发。 8、瑱(zhèn):耳坠。 9、揥(tì):剔发针。 10、扬:额角。晳:白嫩光泽。 11、展、绉絺(chī)、绁袢(xiè bàn):分指上衣,中衣,内衣。 12、展:即"亶(dǎn)",诚然,真正的。 《君子偕老》一诗的主旨,除清魏源《诗古微》以为是哀夷姜之诗外,古今各家多从《诗序》之说,以为是刺宣姜之作。不过,《毛诗序》云:"《君子偕老》,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孔疏云:"毛以为由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陈别有小君内有贞顺之德,外有服饰之盛,德称其服宜与君子偕老者,刺今夫人有淫泆之行,不能与君子偕老。"他们显然认为此诗所写的服饰仪容之美属于理想的"小君"(国君之妻)。而朱熹《诗集传》则说:"言夫人当与君子偕老,故其服饰之盛如此,而雍容自得,安重宽广,又有以宜其象服。今宣姜之不善乃如此,虽有是服,亦将如之何哉!言不称也。"他以为服饰仪容之美乃是反衬宣姜人品行为之丑。在这点上今之学者又多从朱熹之说。 全诗三章,首章七句,次章九句,末章八句,错落有致。首章揭出通篇纲领,章法巧妙。宣姜本是卫宣公之子伋的未婚妻,不幸被宣公霸占,后来又与庶子顽私通,劣迹斑斑。"君子偕老"一句基此而来,起调突兀如当头棒喝,寓意深婉,褒贬自明。"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四句造语奇特,叙服饰与叙仪容相交叉,词藻工美,极力渲染宣姜来嫁时服饰的鲜艳绚丽,仪容的雍容华贵。末二句"子之不淑,云如之何",逗露讥刺,全诗惟此二句是刺意,其他均是赞叹称美之辞,但此二句与"君子偕老"一句遥相呼应,暗自缀合,含蓄蕴藉,藏而不露。 次章与末章用赋法反覆咏叹宣姜服饰、容貌之美。次章起始"玼兮玼兮"六句与末章起始"瑳兮瑳兮"四句复说服饰之盛,次章"扬且之皙也"三句与末章"子之清扬"四句是复说容貌之美。"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二句神光离合,仿佛天仙帝女降临尘寰,无怪乎姚际恒《诗经通论》称此诗为宋玉《神女赋》、曹植《洛神赋》之滥觞,并谓"'山河'、'天帝',广揽遐观,惊心动魄,有非言辞可释之妙"。"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二句巧于措辞,深意愈出,余音袅袅,意味无穷。这两章造句齐整,意象迷离,所以陈继揆《读风臆补》说:"后两章逸艳绝伦,若除去'也'字,都作七字读,即为七言之祖。" 全诗反覆铺陈咏叹宣姜服饰容貌之盛美,是为了反衬其内心世界的丑恶与行为的污秽,铺陈处用力多,反衬处立意妙,对比鲜明,辛辣幽默,具有强烈的讽刺效果。 分类:儒家经典书名:诗经作者:孔子(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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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46 墙有茨讽刺卫国统治者荒淫无耻
墙有茨,不可扫也。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也。 中冓之言,不可详也。 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 中冓之言,不可读也。 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墙上长蒺藜,无法扫干净。 宫中淫乱事,不能道分明。 若要道分明,污秽不可听。 墙上长蒺藜,无法除干净。 宫中淫乱事,无法细细讲。 若要细细讲,说来话可长。 墙上长蒺藜,无法来约束。 宫中淫乱事,不能乱开口。 若要说出去,言语使人羞。 1、茨(cí):蒺藜。 2、中冓(gòu):宫中淫乱之事。 3、襄:除掉。 4、读:说。 这首诗内容与《新台》相承接,《毛诗序)渭"《墙有茨》,卫人刺其上,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公子顽,即昭伯,是卫宣公之子,《史记·卫康叔世家》说是伋之弟。君母,即卫宣公所强娶伋之未婚妻齐女,也就是卫宣姜,是当时惠公之母,故称"君母"。公子顽私通君母宣姜事,《左传·闵公二年》有记载。因为惠公即位时年幼,齐国人为了巩固惠公君位,保持齐、卫之间亲密的婚姻关系,便强迫昭伯与后母乱伦。尽管这是受外力胁迫促成的,但究竟是下辈与上辈淫乱,是最不齿于人的丑闻,确如朱熹所言"其汙甚矣"。卫国人民对这种败坏人伦的秽行,当然深恶痛绝,特作此诗以"疾之"。 本诗三章重叠,头两句起兴含有比意,以巴紧宫墙的蒺藜清扫不掉,暗示宫闱中淫乱的丑事是掩盖不住、抹煞不了的。接着诗人便故弄玄虚,大卖关子,宣称宫中的秘闻"不可道"!至于为何不可道呢?诗人绝对保密,却又微露口风,以便吊读者口味。丑、长、辱三字妙在藏头露尾,欲言还止,的确起到了欲盖而弥彰的特殊效果。本来,当时卫国宫闱丑闻是妇孺皆知的,用不着明说,诗人特意点到为止,以不言为言,调侃中露讥刺,幽默中见辛辣,比直露叙说更有情趣。全诗皆为俗言俚语,六十九个字中居然有十二个"也"字,相当今语"呀",读来节奏绵延舒缓,意味俏皮而不油滑,与诗的内容相统一。三章诗排列整齐,韵脚都在"也"字前一个字,且每章四、五句韵脚同字,这种押韵形式在《诗经》中少见,译诗力求保留这一韵味。 分类:儒家经典书名:诗经作者:孔子(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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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48 桑中一位男子和情人幽会和送别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 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 云谁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 云谁之思?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菟丝子啊哪里采?长在沬乡城邑边。 心中想谁又爱谁?有个女子容貌美。 桑林深处她等我,邀我同到城楼旁, 淇水之滨送我还。 麦穗子啊哪里采?长在沬乡城邑北。 心中想谁又爱谁?有个女子容貌美。 桑林深处她等我,邀我同到城楼旁, 淇水之滨送我还。 蔓菁菜啊哪里采?长在沬乡城邑东。 心中想谁又爱谁?有个女子容貌美。 桑林深处她等我,邀我同到城楼旁, 淇水之滨送我还。 1、爰(yuán):何,何地。唐:菟丝子,药草。 2、沬(mèi):古地名。春秋时卫国的一邑。在今河南淇县南。 3、美孟姜、美孟弋(yì)、美孟庸:乃指同一美女。此行文以避重复。 这是一首情诗无疑。分歧只在于是暴露世族贵族男女淫乱成风之作,还是青年男女的相悦之词。《毛诗序》云:"《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朱熹等持前说者大多是受《毛序》影响,并举姜、弋、庸乃当时贵族姓氏为证。而持后说者往往纯从诗意把握,认为全诗轻快活泼,表现了青年男女的炽热爱情,并无讥刺之意,更谈不上是贵族男女淫乱后的无耻自白。 从诗本身来看,前者显然证据不足,仅凭姓氏难以论定主人公身份。况且,诗序本就是汉儒以"比兴"解诗的产物,其对诗旨的解释时有牵强附会之处。但后说似乎又过于主观。按近人郭沫若《甲骨文研究》云:"桑中即桑林所在之地,上宫即祀桑之祠,士女于此合欢。"又云:"其祀桑林时事,余以为《鄘风》中之《桑中》所咏者,是也。"孙作云亦有同样的见解。鲍昌《风诗名篇新解》推衍郭氏之说,认为上古蛮荒时期人们都奉祀农神、生殖神,"以为人间的男女交合可以促进万物的繁殖,因此在许多祀奉农神的祭典中,都伴随有群婚性的男女欢会","郑、卫之地仍存上古遗俗,凡仲春、夏祭、秋祭之际男女合欢,正是原始民族生殖崇拜之仪式","《桑中》诗所描写的,正是古代此类风俗的孑遗","决不能简单斥之为'淫乱'"。这种文化人类学的解释,可以说是很中肯綮的。 诗三章,全以采摘某种植物起兴。这是上古时期吟咏爱情、婚嫁、求子等内容时常用的手法之一,也就是说,在上古时期,采摘植物与性有着某种神秘的或是象征性的联系,至于两者之间在文化上为何能牵系在一起或如何发生瓜葛,这与原始交感巫术有关,在此不作详论。但若从现代美学角度来看,以采摘植物起兴爱情等题材,在审美上和爱情上倒也有一定的同构同形关系,因为炽热的情欲与绿意葱茏的草木都可给人带来勃然的欣悦。所以,以"采唐"、"采麦"、"采葑"起兴,在含蓄中有深情,形象中有蕴意。 "兴"以下的正文中,主人公完全沉浸在了狂欢后的甜蜜回忆里。除每章改换所欢爱者外,三章竟然完全相同,反覆咏唱在"桑中"、"上宫"里的销魂时刻以及相送淇水的缠绵,写来又直露无碍,如数家珍。似乎以与多位情人幽会为荣乐,表现了一位多情浪子渔色后的放荡、得意心态,其句式由四言而五言而七言,正是这种心态的表露,尤其每章句末的四个"矣"字,俨然是品咂、回忆狂欢之情时的感叹口吻。近人或认为孟姜、孟弋、孟庸当是一人,若如此,似不合《诗经》中运用复沓的家法。《诗经》中用复沓虽只更换个别词汇,但无论更换的是动词、名词,诗意上多有所递进或拓展,比较典型的如《芣苢》中的"采之"、"有之"、"掇之"、"捋之"、"袺之"、"襭之",一字之差,却记叙了一个完整的劳动过程;若本诗中三姓实指一人,一者整首诗三章全为重复,不免过于臃肿拖沓,毫无意味;二者也与"群婚性的男女欢会"的诗意不合。因此本文不取此说。 本篇在今天看来虽然格调不那么高,但音韵谐和,读来圆美流转,琅琅上口。若依自古以来的"用诗"体例,抛开其隐含的本意,作为一首热烈活泼的情歌来看,也无不可。 分类:儒家经典书名:诗经作者:孔子(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