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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苏关系面对战争的考验






  关于周恩来与斯大林在黑海别墅会谈的情况之所以出现众说纷纭的现象,是因为至今尚没有关于这次会谈的正式文件和记录公布于世,人们只能根据当事人的回忆来描述当时的情况。因此,在各方面回忆说法不一和缺乏原始材料的情况下,不能完全根据个人的回忆认定历史事实,还要根据旁证材料和运用逻辑推理做出判断。同时,只能对周恩来赴苏谈判的目的和会谈的结果等主要问题进行分析,至于许多细节目前则无从考证。

  首先,对于周恩来去苏联进行谈判的目的就存在完全不同的说法。一种意见以师哲的回忆为据,认为周恩来离京前中共中央政治局还未取得一致意见,周恩来是带着不出兵的意见去的,后来接到毛泽东的电报,说国内多数人的意见还是出兵,于是才与斯大林商谈军事援助问题。另一种意见以康一民的回忆为据,认为周恩来此行的目的就是告诉苏联关于中国出兵的决定,商谈志愿军改换苏军武器装备和苏联出动空军配合作战问题。俄国学者则根据费德林的回忆,认为“周恩来和林彪是带着中国不会也不应该介入朝鲜问题的坚定信念去见斯大林的”。

  第一种意见的根据是周恩来在会谈中首先摆出了中国不出兵的种种理由。在这一点上,师哲和费德林的回忆是一致的。第二种意见的根据是周恩来访苏的最终结果是达成了中国出兵、苏联给予军事援助的协议。第三种意见的根据则主要是认定周恩来的本意就是坚决主张中国不能出兵。

  关于这个问题,周恩来本人后来几次谈到他是带着两种意见去的:或者出兵,或者不出兵,主要目的是要苏联出动空军援助中国军队入朝作战。

  实际情况是,在周恩来出国之前中国领导人已经有了出兵的打算和安排,10月6日中央军委召开的会议就是周恩来主持的,这次会议不是讨论出兵不出兵的问题,而是研究作战部署和出动志愿军的准备工作,因此他不会不知道已经做出的决定。但周恩来与斯大林谈判时的确先摆出了中国出兵有困难的理由,而且正如下文将要谈到的,黑海会谈的最初结果就是中国不出兵。如此可以判定,周恩来访苏确实是带着出兵或不出兵两种意见去的。问题的关键在于苏联是否出动空军协同志愿军赴朝作战,这样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中国已决定出兵,而周恩来却先摆不出兵的理由了。这无非是一种谈判手段,目的是为了争取苏联政府提供更多的武器装备和保证出动空军支援志愿军入朝作战。

  至于俄国学者认为周恩来是“中共中央内部反对中国参战的重要人物”,周恩来“把他对斯大林的访问看作是阻止中国参与朝鲜战争以及把解救金日成政权的负担全部压在斯大林肩上的最后机会”,是缺乏根据的。尽管中国领导层内部最初对出兵朝鲜的问题有不同看法,但在10月5日政治局会议确定了出兵援助朝鲜的方针后,中国领导人已经统一了认识。况且,如前文所说,周恩来本人一直是赞成出兵的,并几次在会议上提到出兵问题。当政治局会议确定了出兵的意见后,周恩来更是坚决执行这一决定的。在10月6日周恩来主持的部署出兵准备工作的军委会议上,他在发言中还在做一些人的说服工作:“我们不想打,但是敌人逼我们,快到鸭绿江边了,不能见死不救,这是援朝,也是卫己,唇亡齿寒嘛!”不过,与毛泽东的理想主义相比,周恩来作为政务院总理更讲究现实主义。如果说毛泽东比较强调中国出兵的决心和英雄气概,那么周恩来则更注重中国出兵的实际困难和必要条件。正因为如此,周恩来在谈判中才首先强调中国出兵存在的种种困难,而且在斯大林提出苏联空军暂时无法出动协助中国军队作战时,周恩来表示了中国暂不出兵的意见。

  其次,关于中苏领导人会谈的结果也有不同说法。

  据康一民回忆:“斯大林在会谈中答应先装备中国10个师,并同意派空军到东北安东一带和沿海大城市驻防。因此,中苏双方在会谈中就抗美援朝问题取得了一致意见,会谈十分顺利。”有些研究著作就采用了这种说法。

  俄国学者曼绍洛夫则根据费德林的回忆认为,斯大林与周恩来的谈话持续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有做出双方一致同意的决定。周恩来只是说他需要与北京联系,以便得到新的指示。曼绍洛夫还坚持认为斯大林在会谈中“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为中国军队提供空军掩护的要求,并且“从来没有背弃他答应毛泽东向中国人民志愿军提供苏联空中掩护的许诺”。

  但更多的证据表明,斯大林与周恩来会谈的结果是:一、苏联空军暂不出动;二、中苏均暂不出兵;三、建议北朝鲜尽早撤退。

  在师哲的回忆中,先是说到斯大林建议“中国可以出动一定数量的兵力”,由苏联“供应武器装备”,苏联还可以“出动一定数量的空军作掩护”,但“只限于在后方和前沿活动,而不能深入敌后”。后面又说到会谈讨论的结果是通知朝鲜同志“不失时机地早日做好撤退准备”,并决定“立即采取不出兵的准备和安排”。

  根据赫鲁晓夫的回忆:会谈结束后斯大林回到莫斯科,他说周恩来是奉毛泽东之命前来的,当时北朝鲜军队已经全面溃败,周恩来前来征求斯大林的意见,中国军队是否应该出兵阻止美国和南朝鲜部队继续前进。起初,斯大林和周恩来都认为中国进行干涉并无益处。但在周恩来归国前,他们决定中国应当给予北朝鲜积极的援助,中国军队当时已集中在边境上。

  李海文和张希研究的结论是:会谈结束后,斯大林与周恩来于当晚(11日7时)联名致电中共中央通报了会谈结果,因苏联空军目前尚未准备好,暂时无法出动,故决定中苏均暂不出兵,要金日成撤到鸭绿江以北。其根据主要是斯大林和周恩来在11日给毛泽东的电报中说到,苏联空军“须待两个月或两个半月内才可出动空军支援志愿军在朝鲜作战”。

  此外,毛泽东和周恩来在后来的谈话中都曾提到了这个问题。毛泽东说:“我们只要他们空军帮忙,但他们不干。”周恩来也说:“我们出兵就是要他的空军支持我们。”周恩来还说:“我们问:能否帮空军?他动摇了,说中国既有困难,不出兵也可,说北朝鲜丢掉,我们还是社会主义,中国还在。”“我们只要苏联出点空军,这样我们就可以去了,没有空军有困难。斯大林说空军不能派。”

  尽管目前还没有关于斯大林和周恩来会谈的文献证据,但从后来事态的发展、毛泽东13日的回电以及中苏双方采取的措施看,中苏领导人会谈的初步结果确实是中国暂不派军队入朝作战,同时建议金日成撤离北朝鲜。而且,这个结果是周恩来和斯大林共同认可的。

  从上述情况可以知道,做出暂不出兵这一决定的关键因素就是苏联不愿出动空军援助中国军队入朝作战。

  从前文所述斯大林10月初两次致电毛泽东强烈要求中国出兵援助朝鲜的情况看,斯大林是坚决主张中国出兵的,至少在美国仁川登陆以后他表示出这种强烈的要求。另一方面,毛泽东在朝鲜局势出现危急情况后,尽管面临着重重困难,还是下决心并坚持派兵入朝作战的。显然,斯大林不会主动提出中国不要出兵,他只是在周恩来提出中国出兵有困难的情况下才勉强同意暂不出兵的。而周恩来是代表毛泽东来与斯大林谈判的,他在未与毛泽东商量之前便表示中国不能出兵,肯定是有原因的,可以判断,这个原因就是他在离开北京之前与毛泽东商量过要斯大林保证中国出兵朝鲜的条件,而在会谈中这个条件没有得到满足,这个条件就是要苏联提供足够的军事援助,特别是出动空军支援中国军队入朝作战。毛泽东派周恩来与斯大林谈判的主要目的是要求苏联的空军援助,而斯大林在会谈中没有满足中国的出兵条件,即没有答应派空军支援中国军队入朝作战的要求。

  那么,苏联以前是否曾答应派空军援助中国?斯大林是否违背了这一许诺?这是中苏领导人黑海会谈的主要问题,也是反映中苏同盟与中国出兵朝鲜之间关系的关键环节。

  中国军队进入朝鲜与美国军队作战,从军事角度讲,最不利的条件就是缺少空军。根据俄国的文献,中国早在7月初就提出空军的问题了,而且中苏之间已经交换过意见。周恩来在7月2日与苏联大使罗申的谈话中就询问苏联空军是否有可能掩护中国入朝作战的部队。7月5日斯大林对此做了答复,他要罗申转告周恩来,苏联将“尽力”为入朝作战的志愿军部队“提供空中掩护”。斯大林在7月13日经罗申给周恩来或毛泽东的电报中再次明确表示:“我们尚不知道您是否已决定在中朝边界部署9个中国师。如果您已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我们准备给您派去一个配备124架飞机的喷气式歼击机师,用于掩护这些部队。”“我们打算由我们的飞行员培训中国飞行员两到三个月,然后把全部装备转交给你们的飞行员。我们打算让在上海的航空师也这样做。”7月22日罗申转呈了毛泽东关于这一问题致斯大林的电报,其中谈到:“对于你们用以掩护我军的一个喷气式歼击机师,我们拟将其配置在沈阳地区,其中两个团配置在鞍山,一个团配置在辽阳,这将有助于在我驻安东地区混成航空兵旅各歼击航空兵团的配合下完成对我军及沈阳、安东、抚顺工业区进行掩护的任务。”毛泽东还表示中国有能力于1951年3-4月前“完成接收苏联两个航空兵师全部武器装备的工作”。7月25日维辛斯基给罗申电报还谈到:“经菲利波夫同意,转告毛泽东或周恩来,我们同意他们提出的训练中国飞行员驾驶喷气式飞机的步骤和时间安排”。8月27日斯大林又致电周恩来:“苏联政府答应您关于派苏联军事顾问――防空专家和空军专家――到华东和东北军区的要求。38名顾问将被派到中国,其中10名是防空专家,28名是空军专家。至于其余26名顾问,我们认为不是特别需要派他们去,因为这些顾问的工作可以由派去的38名顾问完成。”

  看来中苏领导人都很重视空军的问题。不过,从上述电文看,中苏双方在苏联帮助中国空军建设和训练的问题上谈的比较仔细,并做出了具体安排和计划,至于掩护中国入朝部队作战的问题,无论斯大林还是毛泽东的电报都只是原则上提了一句。而苏联答应援助中国的一个喷气式歼击机师,从兵力和部署看,其任务似乎主要是协助中国部队解决东北地区的防空问题。从军事角度讲,关于这个问题,中苏双方当时未谈清楚的地方有两点:一是苏联空军出动的时间问题,是与中国军队同时行动还是让中国地面部队先行一步?一是苏联空军援助的方式问题,是配合中国地面部队进入朝鲜作战还是只负责中国领土的防空或掩护中国部队的后方供应线?从苏联尽量避免与美国发生直接军事冲突的战略方针来分析,斯大林显然宁愿下功夫武装中国的空军,将来让他们承担起入朝作战的任务,而避免在使用苏联空军的问题上过早地做出明确和具体的承诺。但是对于中国方面来讲,要求苏联援助的目的是很明白的,关键就是苏联空军能够协同中国地面部队入朝作战,因为当时中国还没有一支真正的空军部队,一旦战争打起来,在空军方面只能依靠苏联。

  决定出兵以后,中国军事指挥员对这方面的要求就显得非常迫切了。在10月9日彭德怀召开的志愿军军以上干部会上,很多与会者特别提出了这个问题,以至会议尚未结束,彭德怀和高岗便向毛泽东发急电询问:“我军出国作战时,军委能派出多少战斗机和轰炸机掩护?何时能出动并由何人负责指挥?”志愿军总部很多领导人也认为,在没有空军配合的情况下出兵弊多利少,甚至建议“三两月内新的装备确有保证(尤其是空军能够出动),则可按原计划进行。否则,推迟出动时间的意见是很值得考虑的”。这里说的空军部队当然是指苏联空军。

  但是,斯大林与周恩来10月11日会谈的结果却是苏联空军将推迟出动的时间,同时,苏联将来会以什么方式提供空军援助的问题仍然没有明确下来。

  由于苏联空军推迟出动,斯大林和周恩来会谈的初步结果是中国暂不出兵朝鲜。然而,朝鲜战场局势的急剧恶化已经不容这两个盟友再互相等待和讨价还价了。10月13日,即斯大林和周恩来联名电报发出不到两天,斯大林和毛泽东几乎同时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尽管这两个决定的目标和方向完全相反。

  10月13日上午,斯大林收到苏联海军总参谋长的报告:本日清晨,在咸兴地区海面发现美国1艘战列舰、3艘重型航空母舰、2艘护航航空母舰、3艘重型巡洋舰、3艘巡洋舰、12艘驱逐舰,以及扫雷舰分队和水陆两栖部队,同时,“咸兴遭到来自海上和空中的猛烈轰击”。咸兴地区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斯大林很容易就估计到美国军队将要再一次实施两栖登陆作战。这一次不是在朝鲜南方的仁川-汉城一线,而是在朝鲜北方的平壤-元山一线,朝鲜人民军的后方完全没有防御,联合国部队可以毫无阻挡地向朝中和朝苏边界的鸭绿江和图们江前进。

  对于斯大林来说这的确是决定性的时刻。指望中国出兵已经不可能,军情又如此紧急,斯大林必须当机立断了。当天下午,斯大林给什特科夫发出一封转交金日成的电报,通报了他与周恩来和林彪会谈的情况,并抱歉地通知金日成,周恩来已经表示中国人还不准备参与战争,因此,斯大林建议金日成最好把他的残余部队从朝鲜撤到中国和苏联,还命令什特科夫帮助金日成制定一个执行这一撤退命令的措施的计划。什特科夫按照斯大林的指示于当天晚上会见了金日成和朴宪永,并向他们读了斯大林电报的内容,“电报的内容使金日成和朴宪永感到惊讶”,“金日成说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但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建议,他们将照此执行。”金日成还要求苏联人对拟定撤退计划给予帮助,并于当晚做出了撤退的安排。

  在同一天,莫斯科还做出另一项决定。苏联驻联合国的代表维辛斯基在成功湖发表讲话,呼吁美国放弃“强硬化”政策,恢复与苏联战时的合作关系,他还保证苏联会对美国做出“迁就”。看来,斯大林是决定放弃朝鲜了。

  而此时中国则做出了恰恰相反的决策。

  接到斯大林和周恩来的电报后,北京也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因莫斯科与北京时差5个小时,11日的联名电报到北京时是12日子夜,再由苏联使馆送到中共中央办公厅转呈毛泽东,大约已是12日下午。毛泽东得知苏联已确定暂不出动空军的消息后紧急发出两封电报,指示东北的彭德怀、高岗以及华东的饶漱石、陈毅:“10月9日命令暂不实行”,“13兵团各部仍就原地进行训练,不要出动”,“宋时轮兵团亦仍在原地整训”。同时,请高岗和彭德怀赴京商谈。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担心电报转辗延误时间,又于当晚7时许匆忙赶到军委作战部值班室,直接用电话找到正在安东察看渡口的彭德怀,告诉他情况有变化,回北京当面谈。

  10月13日中午,彭德怀和高岗抵达北京。下午,毛泽东在颐年堂召开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对出兵和不出兵的利害关系再次展开讨论。毛泽东再次掌握了会场,他说服彭德怀和其他与会者,虽然苏联空军在战争开始阶段不能进入朝鲜,但斯大林已答应对中国领土实行空中保护,并向中国提供大量军事装备。会议最后决定,即使暂时没有苏联空军的支援,在美军大举北进的情况下,不论有多大困难,也必须立即出兵援朝。14日,毛泽东与彭德怀、高岗详细研究了志愿军入朝后的作战方案。

  会议结束后,毛泽东即给周恩来去电:“与政治局同志商量结果,一致认为我军还是出动到朝鲜为有利。”“我们不出兵,让敌人压至鸭绿江边,国内国际反动气焰增高,则对各方都不利。”由于没有空军掩护,毛泽东决定初期只与南朝鲜军队作战。毛泽东在电报中还要求周恩来“留在莫斯科几天”,同苏联领导人商议苏联以何种方式提供武器装备和苏联空军出动的时间及方式。毛泽东认为:“只要能用租借办法保持二万万美元预算用于经济文化等项建设及一般军政费用,则我军可以放心进入朝鲜进行一场长期战争,并能保持国内大多数人的团结。只要苏联能于两个月或两个半月内除出动志愿军空军帮助我们在朝鲜作战外,又能出动掩护空军到京、津、沈、沪、宁、青等地,则我们也不怕整个的空袭。只是在两个月或两个半月内如遇美军空袭则要忍受一些损失。”第二天毛泽东又致电周恩来,通报了具体的作战部署和方案,并说明志愿军出动的日期是10月19日。

  同样在13日,毛泽东把出兵的决定通知了苏联大使,其中又特别强调了空军援助的问题。毛泽东先解释说:“我们的同志以前下不了决心,是因为他们对国际局势问题、苏联的军事援助问题、空中掩护问题还不清楚。现在,所有这些问题都已经清楚了。”然后,通知了中国的决定:“中国人有义务派出部队。”“暂时先派出由9个师组成的第一梯队,虽然装备差,但它能够打李承晚部队。在此期间,中国同志将努力准备第二梯队。”此后,毛泽东提出:“主要问题是必须有掩护我们的空军。我们希望空军尽快到达,无论如何不迟于两个月。”毛泽东又接着指出中国政府“目前无法为提供的装备付现款”,而“希望以贷款方式得到这些装备”。电报最后说,为此,周恩来“必须与菲利波夫同志重新讨论这些问题”。

  中国领导人单方面做出的这一决定的确出乎斯大林的意料。接到此电后,斯大林立即通知什特科夫转告金日成:“我刚收到毛泽东来电,他在电报中通报说,中共中央重新讨论了形势,决定尽管中国军队非常缺乏武器装备,但还是要给朝鲜同志军事援助。我正在等待毛泽东关于此事的详细通报。鉴于中国同志的这个新的决定,请暂缓执行昨天发给你们的关于在北朝鲜进行疏散和将朝鲜军队向北撤退的电报。”当天,斯大林再次致电金日成强调:“此前通知您的关于中苏领导同志会谈时提出的建议应予撤销。”

  中国出兵的问题解决了,但关于苏联空军提供援助的事情还要继续讨论。毛泽东电报中所说“帮助我们在朝鲜作战”和“掩护我们的空军”,显然是指苏联空军配合中国地面问题入朝作战的问题。也就是说,毛泽东在这里接受了苏联空军推迟出动的条件,但也更加明确地提出了苏联空军提供援助的方式。而斯大林在得到中国已经决定出兵的消息后,则明确表示苏联出动空军只是保护中国领空和中国军队的后方,而不能直接配合中国军队入朝作战。

  周恩来接到毛泽东13日电报后于当夜约见了莫洛托夫,转告了毛泽东来电内容,要求立即报告斯大林。14日又收到毛泽东两封电报。第一封来电介绍了朝鲜前线敌友的最新情况和我志愿军出动后的初步考虑,并指出志愿军出动后拟在平壤至元山以北山岳地区组织防御,“使美伪军有所顾虑,而停止继续前进”,“如此,则我军以不打仗而争取时间装备训练,并等候苏联空军到来,然后再打”,同时电报再次提出13日电中需要苏联政府明确答复的两个问题。第二封来电通报了志愿军出动时间和整个部署,说明要等6个月后再进攻元山和平壤。周恩来迅速将这两个电报内容通知了斯大林。斯大林当即要莫洛托夫转告周恩来:苏联将只派空军到中国境内驻防,两个月或两个半月后也不准备进入朝鲜作战。这无疑是向中国领导人表明,中国军队在发动进攻的时候不要指望得到苏联空军的掩护。

  正是由于出现了这一情况,10月17日毛泽东再次急电彭德怀和高岗,要他们火速回京商议,部队出动时间“当再有正式命令”。

  显然,苏联在多大程度上提供空军和武器援助是中国做出决策和制定战略部署时不能不认真加以考虑的重要因素。结果,斯大林在中国已经决定出兵后才明确表示苏联空军只是掩护后方,而不能直接配合中国军队入朝作战,这不仅使中国领导人感到失望,而且使即将出国的中国军队处于十分困难和窘迫的境地。因此,上文所说毛泽东和周恩来多次谈到苏联不愿意出动空军,应该指的就是苏联空军不能出动配合中国地面部队入朝作战这一情况。下面将要谈到的苏联空军参与朝鲜战争的实际情况也说明,苏联的空军援助仅限于保护中国领空和中朝军队的后方运输线。

  以上情况表明,斯大林虽然一直答应为中国部队提供空军援助,但他在关键的时候决定推迟苏联空军出动的时间,并且拒绝派苏联空军配合中国地面部队与美国作战。当然,说斯大林完全背弃了他向中国军队提供空军援助的诺言是有些牵强,因为斯大林从来没有说不向中国提供空军援助,而只是到最后才明确这种援助指的是掩护中国军队的后方,这足以展示斯大林高明的外交手腕和圆滑的外交语言。在这方面,中国领导人显然是缺乏经验的,直到10月13日前他们还在指望苏联的“空军掩护”。周恩来去莫斯科谈判的主要目的,即中国提出的主要出兵条件,就是要求苏联空军为中国入朝作战的地面部队提供空中支援和掩护,而苏联却在中国决定出兵后才明确表示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毛泽东后来在这个问题上对斯大林表示出强烈的不满和抱怨情绪是可以理解的。由此也可以说明,虽然中国和苏联已经结成了同盟,但在关键时刻,斯大林把毛泽东推上了战场,却没有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

  尽管如此,中国人民志愿军主力部队还是在10月19日渡过了鸭绿江,并于10月25日打响了抗美援朝战争的第一仗。

  在援助朝鲜的问题上,斯大林要求中国出兵,而毛泽东要求苏联提供空军支援,如果说这是两个盟友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那么其结果是斯大林占了上风。不过,毛泽东在国内经济困难重重、军事上又没有必胜把握的极其不利的条件下坚决主张派出军队赴朝作战并不是出于斯大林的要求和压力,而是有他自己的深层考虑。

  斯大林考虑的是尽量避免使苏联卷入与美国的公开冲突,而在危急的关头要中国在亚洲负起责任。那么,毛泽东的动机呢?

  关于这个问题,历史学家已经做过很多推断和论述,其中主要有两个看法比较有说服力。一种看法认为毛泽东主要是出于对国家安全利益的考虑,为了保护中国东北的工业基地,免除反动势力对中国安全造成的威胁,中国只能进行一场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争。现在发表出来的毛泽东和中国领导人的许多讲话都可以成为这种观点的证据。另一种看法认为毛泽东是出于革命的信念和意志,以及他渴望战胜美帝国主义的激情和责任感,并以此作为一种革命的动力和提高中国国际地位的手段。

  这些看法都是从中美关系的角度出发进行分析的。问题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即中苏关系的角度来观察。中国出兵朝鲜虽然不是为了满足斯大林的要求,但毛泽东也不可能不考虑到苏联的因素。如果金日成在战争中失利,其结果很可能是把战火烧到中国东北,而莫斯科对战争局势继续恶化的对策和安排显然大大增加了这种可能性。苏联驻朝鲜军事代表团团长扎哈罗夫曾建议金日成将失去战斗力的部队转移到满洲整编,斯大林在与周恩来会谈时也提出“要朝鲜同志做有组织、有计划的撤退”,并答应他们把主要力量、武器、物资和部分工作人员、干部撤到中国东北,以后便于重新进入朝鲜。斯大林甚至通知中共中央,要金日成到中国东北组织流亡政府。这样,一旦战争扩大,中国东北就会成为中美之战的战场。毛泽东当然会考虑到,如果美国跨入中国境内,斯大林便极有可能根据《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派几十万苏联远东军进入中国东北援助中国作战。这一点,如前文所引,斯大林在给毛泽东的电报中已经表露得很清楚,如果战争扩大,由于中苏同盟的关系,苏联也将参与进来。毛泽东不会忘记,1945年斯大林就是借口对日作战出兵中国东北,从而迫使蒋介石签订了损害中国主权的城下之盟。毛泽东也不会忘记,新中国领导人在东北问题上与苏联进行了艰苦谈判,中苏新条约规定苏联归还长春铁路和旅顺、大连是“虎口夺食”逼出来的。因此,一旦让战争扩大到中国境内,而苏联再次出兵东北,那么,这一地区不是被美国占领就是被苏联控制。就是说,无论战争胜败如何,中国都无法保证对东北的主权不受损害。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做法,当然是把战争阻止在中国边境以外。

  从上述对中国出兵朝鲜决策过程的分析可以看出,在朝鲜战争初期中国和苏联的同盟关系是复杂而微妙的。中苏同盟的建立是双方国家安全利益和经济发展利益的需要,在战争的条件下,维持这种盟国关系更是中国和苏联实现各自战略目标的必要保证。

  苏联在进入冷战状态后已经确定了与美国和西方进行全面抗衡的基本战略,非常需要有中国这样一个东方大国作为保证其远东地区安全的屏障,同时也作为对美国政策和实力进行试探的工具。因此,斯大林并不是被迫接受中国出兵朝鲜的要求,相反,当斯大林认为苏联的实力尚不足以与美国发生公开的和直接的军事冲突时,他恰恰需要中国为其对抗美国打前阵,在亚洲消耗和拖住美国。在莫斯科看来,这是中国作为一个同盟国应尽的义务。

  中国共产党刚刚建立的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面对帝国主义的敌视和压迫,中国必须借助社会主义苏联的力量,这是毛泽东决定与苏联结成同盟的基础。特别是在美国军队逼近中国东北边境的紧急情况下,中国要对抗美国的侵犯和保卫国家的安全,也只能依靠苏联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因此,毛泽东决心出兵朝鲜与美国对阵的条件是必须得到同盟国苏联提供军事援助的保证。

  然而,斯大林在战争中的基本目标和政策使他无法完全满足中国提出的军事援助,特别是提供空军协同与美国作战的要求。这样,中苏之间在参与朝鲜战争问题上虽然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但双方在目标和基本要求方面又存在着分歧和矛盾。

  毛泽东最终做出的中国出兵朝鲜的决定化解了中苏同盟在刚刚形成时就出现的危机,并赢得了对苏关系的主动。尽管中苏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依然存在,但从主要方面说,中国出兵朝鲜作战后,协调与合作已经成为中苏同盟关系中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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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迈上新台阶――在战争中全面合作的中苏同盟






  众所周知,斯大林过去一直对毛泽东和中国革命存有疑虑,认为毛泽东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担心中国走“铁托式”的道路,与苏联结盟是另有所图。这种看法在中国是否出兵朝鲜的问题上表现得尤为明显。结果,毛泽东在极其困难――由于苏联空军不能出动与中国军队协同作战这一困难就尤为突出――的条件下,毅然决定派出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从而对斯大林的认识产生了重大影响。对于这一点,中国领导人是深有体会的。周恩来曾说过:“斯大林到抗美援朝时才改变了对中国的看法。”毛泽东也认为:“多少使斯大林相信中国共产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朝鲜战争的爆发――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入朝作战”。

  但是作为同盟国,中苏之间的真正合作是从中国出兵朝鲜以后开始的。在战争期间,中苏双方加深了信任和理解,至少在斯大林与毛泽东之间是这样。正如俄国军事史学家沃尔科格诺夫在其著作中指出的:“朝鲜冲突加强了斯大林对毛泽东的的信任,从而也加强了苏联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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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苏联对中国的援助和支持






  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出兵朝鲜本身就是对苏联实现其远东战略目标和利益的援助和支持,斯大林对这一点非常明白。因此,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苏联都有义务保证对正在战场上殊死搏斗的中国军队提供援助和支持。斯大林的确这样做了。

  从武器装备上来说,中国要单独应付这样一场现代化战争是不可能的。仅供应足够的弹药这一项任务中国本身就根本无法完成。如1951年第一季度,朝鲜战场上所需弹药约14100多吨,而国内的军工生产能力只能完成1500多吨,而当时唯一可能供应武器弹药的国家只有苏联。斯大林基本满足了中国军队在战场上的要求,特别是在停战谈判开始以前,几乎是有求必应。

  俄国档案文件反映了这方面的情况。

  朝鲜战场的战斗打响后不久,毛泽东要求苏联提供鱼雷快艇、装甲舰、猎潜艇、岸炮等海军武器装备,并拟派海军司令员肖劲光飞赴莫斯科进行商谈。斯大林第二天便回电表示同意。11月17日,周恩来致电斯大林:“新的战役即将开始”,而“鸭绿江铁路桥每天都在遭受敌机轰炸”,为解前方作战燃眉之急,需要立即从驻辽东半岛的苏联部队中抽调500辆汽车。斯大林当天便答复:“为了尽快将汽车移交给您――我是说给您新车,已指示我军司令部不是从旅顺,不是从旧车中调拨,而是在满洲里交付新车。11月20日移交中方代表140辆,11月25-26日移交355辆,剩余车辆将于今年12月5日前尽快发出。在满洲里站还将交付1000辆汽车。”对于周恩来提出的请苏联为中国正在组建中的一个空军集团军派遣15名军事顾问的要求,斯大林也是立即予以满足的。

  为了加强志愿军的空军作战能力,斯大林还主动提出无偿向中国提供大量新式飞机。他在1951年5月22日给毛泽东的电报中说:

  满洲和北朝鲜边境上的空战终于使我们确信,米格-15喷气式歼击机如有优秀飞行员使用,完全可以对付美国和英国最好的喷气式战斗机,尤其是轰炸机。

  你们从苏联得到的歼击航空兵师目前已有10个,其中6个为米格-9歼击机师,4个为米格-15歼击机师。为使中国歼击航空兵师能够成为更加富有战斗力的歼击航空兵,应用米格-15歼击机取代米格-9歼击机,为此,需要从苏联给你们运去372架米格-15飞机。我们由于飞机不够一直未能做到这一点,但现在已能做到这一点。我们打算将这372架米格-15飞机无偿提供给你们,仅支付从苏联到中国的运费即可,运费可从军事贷款中扣除。至于你们现有的米格-9飞机,可以留下来供你们大规模训练喷气式飞机飞行员之用,还可用以同轰炸机和不太现代化的战斗机作战。你们的已学会米格-9的飞行员可以很容易地掌握米格-15飞机,在我们苏联为此仅需10天以内的时间。

  我们已拟定了将372架飞机运往中国的计划:第一批为72架,6月20日以前运抵;其余各批也将陆续运抵,保证你们到8月初以前能得到全部372架飞机。

  几天后,斯大林对苏联的这一决定做了如下的解释:

  我们俄国人犯了一个错误:原先估计米格-9歼击机能比得过英美最好的喷气式战斗机,现在,经过北朝鲜空战之后,此估计的错误已显而易见了。这一错误的意义在于,如不纠正这一错误,它会有损于中国的空防。既然造成这一错误的责任完全应由我们――俄国人来负,那么我们就责无旁贷地要消除我们的错误,用米格-15歼击机来取代米格-9歼击机,其费用应由我们来负担,即无偿向中国提供。我们既然认为加强自己盟友――中国的国防是我们的目的,那我们也就只能如此行动。至于你们现有的米格-9歼击机,我们本该将其带回苏联,由于这些飞机目前对你们的需要来说要比我们大许多倍,因此,我们决定将其留给你们。你们曾为我们买来了天然橡胶,那么就让米格-9歼击机留给你们,作为我们为你们所给予援助的回报。

  斯大林这一举动表明了苏联作为一个盟国的诚意,毛泽东对此非常感激。从中苏两国领导人往来的电报中可以看出,中国和苏联之间的盟友关系在相互支援与合作中得到了加强。

  当然,中苏关于军事援助的交涉并非没有矛盾和分歧,特别是在战争进入边谈边打的僵持阶段以后,毛泽东仍然要求苏联大规模提供装备,而斯大林似乎认为中国关于军事方面援助的要求已经不再是完全必要的和紧急的。

  1951年5月25日,即第五次战役后期,毛泽东派高岗和总参谋长徐向前率代表团赴莫斯科,谈判购买60个师的苏联武器装备问题。根据徐向前与苏联总参谋部的代表进行预备谈判后发来的电报,苏联方面认为,在这60个师装备的总数中,1951年只能供给16个师的装备(其中含3个朝鲜师的装备),其余44个师的装备将在1952-1953年提供。

  毛泽东对此很不满意,他在6月21日给斯大林的电报中说:“我军在朝鲜参战8个月的经历清楚地表明了我军与敌军在装备上的较大差距,迫切需要改善我军装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派高岗同志去请您供应60个师装备的原因,对此您是答应过的。这是我们在朝鲜参战部队今年起码的要求。”对于苏联总参谋部的意见,毛泽东认为“这与朝鲜战场的需要和时间是相抵触的”。毛泽东要求斯大林:“为满足朝鲜战场的迫切需要,请您研究一下高岗同志转给徐向前同志的申请,以及从7月到今年年底按每月六分之一的比例提供全部轻武器、大炮、坦克、飞机、汽车、汽车备件及燃油料、药品和其他军用物资的可能性,以便使赴朝参战各部队根据现实的编制得到补充。这对军事行动的展开是有利的。”

  斯大林则答复:“关于装备60个师,我应当直言不讳地对您说,要在一年内完成这些订货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一般地说也是不可思议的。我们的厂家和军事专家认为,在今年内提供10个师以上的武器装备就是完全不可思议的。只有在1951、1952、1953年和1954年上半年内,也就是三年内有可能完成60个师的订货,但还是有很大困难。这就是我们的厂家和军事专家的最后意见。我曾经千方百计想缩短这个期限,那怕缩短半年也好,但遗憾的是,经过检查,结果没有可能。”

  谈判从6月上旬开始,持续到10月中旬,最后双方达成协议:1951年只能解决16个师的装备,其余44个师的装备按每年三分之一计算,到1954年全部解决。实际上,直到1952年4月,苏联只提供了4个师的装备,而且其中3个师的装备是要移交给朝鲜人民军的。

  不过,客观地讲,斯大林说苏联生产有困难是实情,而毛泽东坚持急需的这些装备,其真实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中国军队的现代化问题。朝鲜战争期间,中国军队的确是通过轮番赴朝作战并配置整套苏联装备而实现改装的。时任军委作战部参谋、彭德怀办公室秘书的王亚志老人在接受采访时告诉了笔者如下情况:

  关于陆军装备,50年代前期中国共有106个陆军师,其中56个师是完全按苏军编制装备的,也就是在战争期间谈判的这60个师的装备(其中无偿赠送给朝鲜人民军3个师,另1个师拆散给各军事院校作训练用),另外50个师则是用国产的仿苏武器换装的。这56个师的编制配备与苏军完全一样,即每个师(14963人)有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1个坦克自行火炮团,1个独立高炮营,1个独立57反坦克炮营。炮团装备有122毫米榴弹炮、76.2毫米野炮、120毫米迫击炮各1个营(12门);坦克自行火炮团装备Т-34坦克24辆,76毫米自行火炮16辆;独立高炮营装备37毫米高射炮12门;独立反坦克炮营装备57毫米反坦克炮12门;全师步兵武器13938件,炮303门,汽车261辆,特种车84辆,马车517辆,马1136匹。这些部队主要是在国内驻防,真正到朝鲜前线作战的仅有3个师。主要原因,一是装备时间晚了,部队全部换装后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二是苏军的装备不太适合朝鲜的山地作战。

  关于装甲兵装备,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为建立和培训中国的坦克装甲兵部队,根据中苏协议,苏军派遣10个坦克自行火炮团于1950年11月来华,由中国组织10个团的机构对口接收装备和接受训练,其装备有Т-34中型坦克300辆,ИС-2重型坦克60辆,ИСУ-122自行火炮40辆。中国用上述装备组建了3个坦克师(每师2个团,再配以摩托步兵团、炮兵团)、3个独立坦克团以及基地训练团。

  关于高炮部队,战争期间,中国利用苏联提供的37毫米高射炮编组了101个独立高射炮营,其中有53个营先后入朝作战,另40个营则编入国内各大城市防空高射炮师、团,4个营编入坦克师,4个营编入海军基地。此外,还组建了5个野战高炮师和1个城防高炮师(用苏联85毫米高射炮装备了24个营,用76.2毫米高射炮装备了14个营),这些部队均曾入朝作战。

  炮兵方面,中国军队在50年代还用苏联武器装备了火箭炮师2个(9个团)、榴弹炮兵师14个、反坦克炮兵师2个、高射炮团33个、探照灯团4个、雷达团1个、独立雷达营8个。

  工兵方面,用苏联的工程器材、舟桥装备了28个工兵团,其中入朝作战13个团。

  铁道兵方面,入朝的铁道兵10个师,加上铁路员工共15万余人,其工程器材基本上购自苏联。

  通信器材和防化器材也是向苏联购进的,用于全军各通信分队和防化分队。

  空军方面,到1954年初,中国共组建了28个空军师,5个独立飞行团,共有飞机3000余架,均是苏联赠送和售予的。

  至于海军,由于资金和技术问题,双方的谈判进展缓慢。中苏第一个海军协定,即《关于供应海军装备及在军舰制造方面对中国给予技术援助的协定》(简称《六四协定》)签字时,朝鲜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

  不过,苏联提供的武器装备并不都是新式的和先进的,有的甚至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提供给苏联的租借物资中的剩余装备,如配备弹药有限的美制76.2毫米海岸炮等。1952年5月中国兵器工业委员会决定生产18种制式的标准武器,其中除3种仿美制式外,15种都需要按照苏联的图纸生产。下半年苏联方面派出专家来中国考察,并提供了图纸,但后来得知,苏联提供的都是在本国已经停产的武器的图纸。还有,1952年8月彭德怀到莫斯科与斯大林谈加强中国空军问题,彭德怀提出要苏联援助伊尔-28新型轰炸机,斯大林满口答应下来,但其条件是要中国购买足以装备4个师的120架图-4轰炸机。由于支付能力有限,中国只买了10架。后来才知道,苏联当时刚刚研制出图-16新型轰炸机,而图-4轰炸机是即将被淘汰的。此外,中国用苏联提供的3亿美元贷款中的2000万购买了第一批鱼雷快艇,其主机都是翻修过的,寿命不及新主机的一半。中国海军后来购买的两艘潜水艇和4艘驱逐舰也都是旧货。

  总的来说,苏联是当时能够向中国提供军事援助的唯一国家,这种援助对于中国军队在朝鲜战场上取得的战果是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的。

  在朝鲜战争期间,中苏之间的经济关系也得到了加强和发展。

  参与战争加重了中国经济的困难局面,据周恩来的通报,中国1950年的军费开支占整个预算的44%,1951年占52%。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经济封锁对中国经济发展造成很大损害,仅1950年底至1951年7月进口原材料和器材价格上涨幅度一般在一倍左右,有的上涨了四倍。同时,出口产品则大大减少,1950年中国土产品出口约4亿美元,1951年计划减少为2.3亿美元。中国与英、法、德等欧洲国家的贸易总额与历史最高水平相比均减少90%以上,与亚洲各国的进出口贸易也遇到重重困难。

  周恩来曾在同罗申的谈话中把中国的经济困难主要归结为两点:一是财政非常紧张,二是技术干部严重不足。在这两方面苏联都向中国提供了大量援助。

  苏联的经济援助为中国恢复社会经济生活起到了重要作用。1950年,中国请求苏联提供15.044亿卢布(2.838亿美元)的货物,其中包括冶金、矿山、起重运输、能源动力等设备,以及黑色金属轧材、金属切削机床。这些都是中国恢复国民经济所必需的物资,而当时这些物资只能从苏联那里得到。经过研究,苏联部长会议批准了价值1.357亿美元的供货,同时苏联从中国进口了价值1.508亿美元的货物。中苏贸易额1949年为2630万美元,1950年增长了9倍多,为24190万美元。中苏贸易额在中国对外贸易总额中1949年占第3位,1950年即跃居第一位。进口最多的是机器和工具,其次是石油产品和钢材,都是中国“生产建设上所急需的物品,同时也是帝国主义国家不肯出卖的物品”。苏联在对华贸易中给予了比较优惠的条件,例如对中国进口的商品价格,都比同期资本主义市场的价格低――如矽钢片的价格为香港市场价格的一半,而且按合同价格固定不变,不受国际市场价格上涨的影响。此外,苏联政府为了帮助中国恢复生产,对于他们本可自给而无须进口的许多货物也都设法增加其国内的消费量,大量向中国购买。对于中国临时急需的各种商品,虽然在中苏贸易合同之外,苏联也都尽量供给。因此,大量地开展对苏联的贸易成为这一时期中国对外贸易确定的方向。

  与此同时,苏联还向中国派遣了大量的经济专家和技术人员,并同意邀请中国人员赴苏学习。朝鲜战争开始之时,中国政府请求苏联政府延长正在中国工作的126名苏联专家的期限,时间为一年,同时要求苏联接纳一批中国的经济工作人员(133名干部和33名翻译)到苏联进行考察和学习,时间为3个到半年。这两项要求都得到了满足。到1952年3月,在中国已有苏联的顾问和教师332名,各种技术专家471名。因有些专家回国,1952年9月21日周恩来又致函莫洛托夫,要求1952-1953年向中国派遣239名专家。这些专家顾问的到来,对中国的经济建设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总之,战争不仅加强了中苏之间的军事合作,也巩固和扩大他们之间的经济关系。因此,韦斯塔的判断是有道理的:在朝鲜战争中,“很可能是由于中国人的表现给斯大林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中,斯大林还是计划通过经济和科技方面的合作使中苏同盟进入一个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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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苏之间的信任和理解






  毛泽东决定中国出兵以后,斯大林做出的最快反应就是立即命令苏联空军投入掩护中国军队后方和运输线的战斗,而没有等到两个月以后。目前尚无苏联军事调动的直接文献,但实际情况是苏联空军在11月初,即中国军队入朝后不到两个星期,就在中朝边界的上空投入了战斗。英国记者乔恩.哈利迪利用对许多当年参加过朝鲜空战的俄国军事人员进行采访的大量材料,详细描述了苏联空军投入的这场实际上是与美国空军直接作战的经过。据他的考察:

  俄国人驾驶的米格-15尽机首次进入朝鲜战区的时间显然是在1950年11月初。但是,他们首次作战究竟是1950年11月初还是1951年1月中旬,仍然众说纷纭。一位了解内情的俄国人在采访中告诉我:朝鲜天空出现的第一架喷气式飞机是由俄国人驾驶的。1950年11月1日,米格飞机首次出现在朝鲜上空;11月18日,进行第一次喷气机空战。被采访的其他俄国人则说,他们的空军是11月下半月才第一次进入朝鲜作战的,但是,没有告诉我准确的日期。洛博夫(Lobov)将军在他撰写的空战回忆中说,他进入朝鲜新义州的“确切日期,是在美国大规模空袭新义州之后”。对新义州的大规模空袭发生在1950年11月8日,由此推论,洛博夫是在1950年11月的第一个星期到达中国的。

  现在已有档案文献可以说明这个问题了。根据驻华军事总顾问扎哈罗夫大将11月2日给斯大林的战况报告,朝鲜战争中的第一次空战是发生在1950年11月1日。这一天,朝鲜飞行团的6架雅克-9飞机“首次在安州地区执行战斗任务。这次战斗的结果是击落两架B-29轰炸机和一架野马式战斗机。战斗任务中,有两架雅克-9飞机未能返回。”苏联飞机是在安东-新义州地区投入战斗的:“我们的飞行员用米格-15飞机击落两架F-82,另两架飞机是被高射炮击落的。共击落4架飞机。在空战中,我方没有损失飞机。”“别洛夫(Belov)同志的米格-15是从沈阳和鞍山两个机场起飞的,每个机场共起飞了8个架次。”

  在斯大林眼中,空军问题是最敏感的,而苏联空军在志愿军于10月25日正式打响地面战斗后的第7天便投入了战斗,尽管只是在后方,但也足以说明斯大林的决心和对中国的支持。此后,随着战争的发展和中国方面的要求,苏联空军部队也不断有所加强。

  朝鲜空战打响后一个星期,斯大林便决定分两批为参加朝鲜空战的别洛夫空军师增派120架米格-15新式战斗机。对此,毛泽东十分感激。

  由于中国军队后方运输线遭受敌机严重破坏,军需供应十分困难,1951年2月23日,周恩来、聂荣臻和彭德怀向扎哈罗夫大将提出,要苏联出动两个空军师进驻鸭绿江北侧,掩护三八线以北的交通线。扎哈罗夫予以拒绝,使彭德怀非常不满,并于25日和28日两次找毛泽东,商议直接向斯大林提出这一要求。于是,毛泽东在3月1日致电斯大林指出:“目前,在朝鲜作战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是:敌人拥有火力上的优势,而我方运力薄弱,我们因无航空兵掩护,在敌机袭击下,结果使运往前线的物资丧失了30-40%。”因此,毛泽东谨慎地提出:“彭德怀同志的意见是:最好是由苏联航空兵担负起对平壤-元山及该线以北的机场的掩护任务,同时最好是将苏联航空兵从现在所驻扎的机场转到位于朝鲜境内的机场。”“如不采取上述措施,则位于朝鲜境内的机场无法加以修复,中国航空兵不可能参加朝鲜作战,坦克和火炮的转移将遇到严重困难。然而,这一问题的解决必须视整个国际形势而定。因此,我们尚不知可否如此行动。”

  斯大林没有像以前那样犹豫,立即回电说:“如果您能够在安东地区留两个中国空军师掩护当地的电站和交通线的话,我们同意将别洛夫将军指挥的第151和第324两个歼击机师的基地转移到朝鲜境内去,以便掩护中国和朝鲜的后方。如果朝鲜人有一条金属飞机跑道的话,那我们可以从苏联再提供两条跑道。”斯大林还主动提出:“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向您提供高射炮以掩护机场,并供应高射炮炮弹。”3月15日,斯大林又要扎哈罗夫转告毛泽东或周恩来:除了上封电报同意派出两个空军师外,“由于即将到来的几个大的战役,你们必须有尽可能多的歼击机在前线。因此,我们决定从苏联再调拨一个大型的歼击机师到安东去,以便两个原定掩护安东的中国歼击机师调往前线。”

  尽管后来由于朝鲜境内机场的修建工作屡遭破坏,苏联空军未能进驻朝鲜,但驻沈阳和鞍山的苏联空军部队不久便转移到安东以西仅20公里的庙沟机场,以后又进入了距边境不远的大蒲和大孤山机场。这些情况充分说明,斯大林在使用苏联空军问题的考虑上确实比以前有了很大改变。如果不是对毛泽东和中国军队有了信心和信任感,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在朝鲜战争中,由格奥尔基.洛博夫将军统一指挥的第64防空集团军总共有12个飞行师,平均有57%左右可在同一时间参加作战。轮番参战的空军人数总计为72000人,1952年为最高年份,达26000人。据什捷缅科的报告,1950年11月1日至1951年12月6日,苏联空军共击落敌机569架(其中高射炮击落59架),损失63架。从苏联空军参战的规模和取得的战果看,苏联实际上是参加了朝鲜战争的,虽然苏美双方当时对此都保持沉默并封锁了消息。

  当然,斯大林还是掌握着不在前线使用苏联空军的原则,这一点,他在一封电报中说得很清楚。斯大林指责苏联驻华军事总顾问、空军元帅克拉索夫斯基(Krasovskii)和别洛夫将军培训中国飞行员的工作进展太慢,并认为“中国军队不能在没有空军掩护下战斗,因此,应当尽快建立一个由8个中国空军歼击机师组成的集团军并将它们派往前线。现在这是您最重要的任务”,同时要求“别洛夫的一个师可派往靠近中国东北边境的地方,两个师可放在北朝鲜后方,从而给中国歼击机师靠近前线腾出两个机场。这是绝对必要的。应当这样来进行安排,即中国人在前线只能靠自己的空军”。

  许多当年参加朝鲜空战的苏联军人都承认,“他们的空军与中朝的地面部队没有任何合作”,还有人说“中国人没有空战经验,他们要求苏联空军提供空中‘掩护’,但苏联拒绝了”。洛博夫在接受采访时强调:“我们没有轰炸机。我们不曾有过一架轰炸机对美国军舰进行过轰炸”,因为“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曾参加朝鲜空战的苏联空军王牌飞行员别列亚耶夫(Pepelyayev)则肯定地说:俄国人在作战中没有出动过轰炸机,而且也没有准备这样做。中国的资料也证明,朝鲜战争中的空战大都发生在鸭绿江与清川江或大同江之间的地区,中国空军和苏联空军的主要任务是“掩护交通运输线和机场的修建”,“保卫水丰发电厂、鸭绿江大桥和第一线基地及清川江以北的主要交通线”,仅有的一次轰炸西海岸大和岛等地美韩军队情报站、配合地面部队登陆作战的任务,也是中国空军第8师独立完成的(军中苏联顾问在战斗前已经回国)。

  这些情况说明,斯大林始终没有满足中国领导人最初提出的要求,即希望苏联空军与中国军队协同作战。不过,中国领导人对此后来也表示理解,他们再也没有提出这一问题。毛泽东在要求苏联空军援助的历次电报中都特别注意提到只需要苏联飞机掩护后方交通运输线。从前面所引电报的措词中也可以看出,他在讲到这一问题时的谨慎态度,实际上表明他理解斯大林的难处。这就是说,中苏这两个盟国在具体战斗中没有进行军事方面的合作,是双方领导人有默契和理解的。

  当然,不是说中苏之间在战争中没有任何分歧和矛盾,有时,斯大林和毛泽东在战役的具体指挥和战术的具体运用上也会发生意见分歧。但他们能够坦率地交换意见,使问题得到解决。

  国内战争使毛泽东在军事指挥上形成的思维定式之一是通过运动战大规模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朝鲜战争初期的战果更使他相信这是行之有效的战术,当战争进入僵持状态时,他仍然主张采取这样的战术。1951年5月26日毛泽东指示彭德怀:以往采取大迂回包围美军一个师甚至一个团都难以实行歼灭,以后“每次作战野心不要太大,只要求我军每一个军在一次作战中歼灭美、英、土军一个整营,至多两个整营,也就够了”,“过去我们打蒋介石的新一军、新六军、五军、十八军和桂系的第七军,就是经过这种小歼灭战到大歼灭战的过程的”。同时,毛泽东仍然主张采取运动战的方式,把敌人放进来打,“至于打的地点,只要敌人肯进,越在北面一些越好,只要不超过平壤-元山线就行了。”

  当毛泽东把这一看法告诉斯大林时,斯大林对此提出了不同意见。他在回电中说:“该电报中所述的计划我觉得是冒险的。这种计划仅能成功地实施一次或两次。”“英、美军很易识破这种计划,从而他们会改变其战术,使你们不可能每次都不受损失地把敌主力引到北面。”“此外,还应考虑到,英美军向北推进时将一道接一道地建立起新的防线,从而使你们在一旦需要实施进攻时,不付出巨大损失就难以突破英、美军防线。这当然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拿蒋介石军队作类比,这也是不能令人信服的,因为:第一,你们现在所对付的是不同的军队;第二,还没有任何根据可以认为,英、美军会像蒋介石那样愚蠢,使你们能够按照你们的选择,每次歼灭敌一个整营地歼灭其军队。”斯大林还提醒说:“如果平壤再次落入敌人手里,这一方面会降低朝鲜人民和朝鲜军队的士气,另一方面将提高英美军队的士气。”

  毛泽东接受了这一意见,此后的战争便是以阵地战为主了。在过去斯大林与毛泽东的交往中,任何一方提出自己的看法从来都是谨慎的、间接的或试探性的,实际上反映了他们之间互相猜疑和缺乏理解的状态。此时斯大林能够如此直率地向毛泽东提出不同意见,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斯大林对毛泽东的看法有了很大转变,至少是有了一定的信任感。

  毛泽东对斯大林也表现出信任和尊重。从俄国解密的档案材料看,在整个朝鲜战争中,从战争到和谈,从战略方针到战役指挥,甚至在战术运用和后勤供应的具体问题上,毛泽东都征求并且尊重斯大林的意见。

  中共领导人特别强调中苏友谊和中苏关系的牢固性。例如,1950年12月29日中共东北局发出与苏联军事人员搞好关系的指示电后,毛泽东于1951年1月4日将这一指示电批转全国和全军,要求“各地凡有苏联军事人员之处均应采取此种态度”。正如叶剑英在同苏联驻广州领事马卢欣(Malusin)谈话时所说的:“中共中央对联共(布)中央任何时候也不保密。我先后在上海、延安、华北各地方工作过,我一直知道中共领导人这一观点。我经常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我清楚,政治局没有背着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做过任何决议。只有联共(布)和苏联能够和正在给予中国友好的援助。因此,很自然,中共和中国领导人应当认真地向苏联党和政府通报中国的真实情况。对中国人民最重要的与苏联友好的事业首先取决于正确的政策和中国人的友好行为。这是毛泽东的观点。”叶剑英还举了这样一个例子:1950年中国领导同志向毛泽东抱怨同在京的苏联同志有磨擦,对此毛泽东提醒中国领导人说,如果与苏方关系变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中共中央首先认为是中国同志做得不对。

  当然,这并不是说在朝鲜战争期间中苏关系就完全和谐了。在涉及国家利益时,双方还是都有各自不同的考虑的。例如,在种植橡胶的问题上就反映出这种矛盾。被斯大林称为“液体金子”的橡胶是苏联急需的战略物资,由于西方列强的经济禁运,斯大林曾多次建议中国单独或与苏联合作在中国的南方种植橡胶。苏联倾向于通过中苏合股公司的形式开发橡胶的生产,但毛泽东坚决反对。他告诉斯大林:“在对这一问题经过多次研究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急需苏联专家方面和技术方面的援助,但按中苏合资形式创办中苏股份公司来开发橡胶,在中国目前政治情况下不太合适。”毛泽东建议,苏联可以提供贷款,中国以每年生产出来50%以上的橡胶偿还贷款,其价格可以低于世界市场。1952年9月周恩来到莫斯科签订有关橡胶的协议时,斯大林在会谈时说:“我们每年想从你们那里得到1.5-2万吨橡胶。你们说有困难,好像不同意。问题是我们需要橡胶,因为制造汽车和卡车需要大量橡胶,而这些车都是供给你们的。”当周恩来表示无法保证这样大量的要求时,斯大林说,只要中国尽量供货,协议的写法可以留有余地。但如果中方不能如数提供橡胶,苏联将减少中国的卡车订货。

  不过,从总的情况看,这种矛盾在当时还是个别现象,因为中国在战争期间的军事和经济援助主要依赖的毕竟还是苏联这个盟国,而斯大林也确实向中国提供了巨大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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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苏在战场上的协调和统一






  从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直到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前,毛泽东与斯大林在估计战争形势和确定战略方针等方面都有基本一致的认识,所以他们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很容易进行协调并形成统一的意见,尽管他们可能出于不同的考虑,而且这些共同看法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进行了两次非常成功的运动战,取得了显著战果,不仅解放了平壤,而且把战线推到了三八线附近。这时,在是否立即向三八线以南发动第三次战役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意见。

  作为前线总指挥,彭德怀认为:经过两个战役后部队疲惫不堪,病员增加,急需休整补充;后勤供应没有保证,大部分部队还没有冬装,弹药和粮食也接济不上,而且越向前进此种情况就越会增加。因此,彭德怀提出第三次战役可考虑放在明年二三月间再打。聂荣臻接到彭德怀的电报后,也认为部队经两个多月连续作战非常疲劳,物资装备损耗也大,亟需休整补充,况且在第一线兵力上中国军队也不占绝对优势,因此向毛泽东建议推迟两个月发动下一次战役。

  然而,毛泽东坚决主张立即发起第三次战役,迅速突破三八线。12月13日毛泽东给彭德怀的电报说:“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给政治上以很大的不利。”

  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彭德怀即与志愿军总部领导共同研究了情况,并决定放弃原定过冬休整的计划,坚决克服连续作战部队异常疲劳、兵员不足及供应不及等困难,发动第三次战役,打过三八线去。彭德怀说:现在既然政治形势要求我们打,既然毛主席下了命令要我们打,而我们现在打起来实际上又有很多困难,所以就一定要慎重,要适可而止。政治上要求我们突破三八线,那么,我们就坚决突破三八线。以后,采取稳进方针。

  12月19日彭德怀又致电毛泽东:“据我看,朝鲜战争仍是相当长期的、艰苦的。敌人由进攻转入防御,战线缩短,兵力集中,纵深加强,对联合兵种作战有利。美伪军士气虽较前低落,现在还有26万多兵力。从政治上看,敌人马上放弃朝鲜对其阵营是很不利。如再被消灭两三个师,可能退守几个桥头阵地,也不会马上全部撤出朝鲜。我军目前仍应采取稳进,对部队不要太伤元气。我8日给你的电报中提到暂不越‘三八线’作战,以便充分准备来年开春再战。得你13日复电后,现已遵示越‘三八线’作战。如无意外变故,打败仗是不会有的,但攻击受阻或胜利不大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实际上,在是否越过三八线的问题上斯大林与毛泽东早已达成了默契。

  12月5日苏联就表示出倾向性意见。在葛罗米柯与中国大使王稼祥会谈时,王稼祥探询苏联方面对于在目前条件下美国人是否会就朝鲜问题同中国和苏联举行谈判的看法,葛罗米柯回答说现在美国方面还没有和平解决朝鲜局势的建议。接着,王稼祥问起:“从政治角度看,中国军队在成功地继续进攻的情况下,是否应该越过三八线。”葛罗米柯回答:“鉴于当前朝鲜的形势,提出‘趁热打铁’这句古老的谚语是十分恰当的。”王稼祥对此表示同意。尽管王稼祥和葛罗米柯都事先声明这个谈话完全是非正式的,并且只代表他们自己的看法,但显然经过双方领导人的授意在互相摸底。

  就在这一天,缅甸、埃及、印度等11个亚、非国家呼吁中朝军队不要越过三八线,联合国和英、印等国家还不断向中国探询停战条件。

  为了掌握主动,并表现出积极性,中国政府拟定了五项条件,即:所有外国军队撤出朝鲜;美国军队撤出台湾海峡和台湾岛;朝鲜问题应由朝鲜人民自己解决;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参加联合国并从联合国逐出蒋介石的代表;召集四大国外长会议准备对日和约。不过,毛泽东没有忘记事先征求苏联的意见,于是周恩来召见罗申,转达了中国政府关于停战谈判的条件,并说:“在有关在朝鲜停止军事行动的现有条件送达伍修权之前,中国政府想同苏联政府商量,并请苏联政府就这一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周恩来还恳切地提出,中国政府希望当天就得到答复。苏联政府立即回电表示“完全同意”中国提出的五项条件,并认为“不满足这些条件军事行动就不可能停止”。同时,苏联还建议中国暂不要提出这些条件,而等美国和联合国先提出条件。为了与中国协调行动,联共(布)中央政治局在同一天做出决议,通知在联合国的代表团,在停止朝鲜军事行动的建议中应加上两条,即中国五项条件中的第1条和第3条。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毛泽东不可能同意彭德怀暂时停止进攻的意见。显然,毛泽东在电报中所说的“政治”不仅是对英美而言,也考虑到苏联和朝鲜等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倾向性意见,正如他在12月29日电报中说的,如果不打这一仗,“整个冬季我军都在休整,没有动作,则必引起资本主义各国甚多揣测,民主阵线各国亦必有些不以为然,发生许多议论。”

  然而,第三次战役虽然取得了一定胜利,但对于中国志愿军来说已是强弩之末。在战斗中,联合国军是有计划撤退的,而中朝联军除占领了一些地盘外,没有对敌人有生力量造成什么创伤。由于志愿军的困难处境并没有丝毫减少,突破三八线并攻占汉城后,彭德怀于1月8日命令出国连续作战已近三个月的志愿军部队停止进攻,全军休整。毛泽东和斯大林都不是没有军事常识的人,这一次他们支持了彭德怀。

  对于志愿军停止继续进攻,朝鲜方面和在华苏联顾问都表示强烈反对。1月9日上午,苏联驻华军事总顾问扎哈罗夫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作战室,当他得知战役已经结束、在朝部队已经停止前进后,立即表示出极大的不满和不理解。他说世界上哪有打胜仗的军队不追击敌人、不发展胜利成果的呢?这将给敌人以喘息机会,犯下丧失战机的错误。虽经聂荣臻耐心的解释,扎哈罗夫仍然坚持已见。与此同时,彭德怀在前方也遭到朝鲜领导人和苏联大使的反对。苏联新任大使拉祖瓦耶夫(Razuvaev)极力主张志愿军应继续南进。金日成和朴宪永则要求立即与彭德怀会面,并表现出对志愿军的决定非常不满,他们还直接向毛泽东和斯大林告彭德怀的状。

  分歧意见反映到中苏两国最高层,又是通过毛泽东和斯大林的协调才化解了这次矛盾。首先,他们都一致赞同和支持彭德怀。斯大林说真理在彭德怀一边,彭德怀是当代的军事家。斯大林还来电建议,为了避免国际上对中国的责难,中国人民志愿军可控制三八线以北及其两侧海岸,而令朝鲜人民军继续向南追击。在这种情况下,当金日成再次要求缩短休整时间继续南进时,毛泽东就致电彭德怀指出,人民军可放在汉江以南第一线,而志愿军撤至仁川及汉江以北休整。南进的人民军可由朝鲜政府自己指挥,志愿军则担任三八线以北的守备任务。朝鲜军队当然不会孤军深入,金日成不得不接受彭德怀关于部队休整的主张。此后,1月14日,毛泽东又电示彭德怀和金日成,只有经过2-3个月的休整后才能“最终解决南朝鲜问题”,“才能保障取得最后胜利”,“不然,我们就会重犯朝鲜军队1950年6月到9月所犯过的错误”。

  正是由于中苏领导人的协调,在前线的中朝指挥员之间才消除了分歧,取得了一致意见。

  当然,毛泽东和斯大林只是同意暂时休整,而不是主张完全停止进攻,因为他们一致确定的战略目标是把美国军队全部赶出南朝鲜――尽管实现这一目标实际上已是力所不能及了。所以,当联合国朝鲜停火三人委员会的新议案于1951年1月11日提出并于13日在联合国大会通过后,遭到了中国政府的拒绝。

  这个议案共有五个部分:立即实现停火;举行一次政治会议以恢复和平;外国部队分阶段撤出,并做出适当安排使朝鲜人民能够选举其政府;为统一和管理朝鲜做出安排;停火之后召开一次由英国、美国、苏联和共产党中国参加的会议,以解决远东的问题,其中包括台湾的地位和中国在联合国的代表权问题。

  这个事先几个小时才通知美国的新议案使美国政府进退维谷。正如美国国务卿艾奇逊指出的,同意这个议案将“失去朝鲜人的信任,并引起国会和舆论界的愤怒”,不同意则会“失去我们在联合国中的多数支持”,而国务院最后决定支持这一议案,是“热切地希望并相信,中国人会拒绝这个决议”。

  与美国政府的处境相反,如果接受这一议案,中国政府则可以左右逢源:恰如陈兼指出的,立刻停火使志愿军可以合法地占据三八线以南已有的地盘,即使停火失败亦可使他们获得宝贵的时间以重建进攻的潜力。然而,毛泽东与斯大林协商的结果是,中国政府1月17日以坚持先撤军后停火为由拒绝了联合国的决议,这不仅使艾奇逊松了一口气,而且也使中国丧失了一次在绝对有利于己的条件下实现停战的机会。

  中国拒绝新的停火建议还为敌人的反扑提供了借口。正当中朝部队进行休整时,新任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立即发动了大规模反攻,中朝联军的处境十分危急。

  彭德怀对敌人的反攻并不感到意外,但敌人由溃退到反攻行动如此之快却出乎他的意料。当时中朝高级指挥正在开会,他们对形势进行分析后认为,中朝联军极需休整补充才可再战。经与朝方商议,彭德怀于1月27日致电毛泽东说,根据1951年1月11日“联合国朝鲜停火三人委员会”的决议,“为增加帝国主义内部矛盾,可否播发中、朝两军拥护限期停战、人民军和志愿军从乌山、太平里、丹邱里线北撤15至30公里的消息,如同意请由北京播出。”

  但毛泽东对形势仍持比较乐观的看法,他于第二天命令彭德怀停止休整,继续南进:“我军必须立即准备发起第四次战役,其目的是消灭2-3万美军和伪军及占领大田-安东一线以北的地区”;“在准备此次战役过程中,必须保持仁川、汉江南岸桥头阵地和汉城,还必须诱使敌军主力进入水原-利川地区。战役开始后,北朝鲜和中国军队必须突破敌在原州地区建立的防线,尔后向荣城-安东方向发起进攻”。毛泽东还特别强调:“中国和北朝鲜军队向北后撤15-30公里及发布关于赞同暂停军事行动的公报,这对我们是不利的,因为敌人恰好希望当我军向北撤至一定距离以便使他能封锁汉江时才停止军事行动。”最后,毛泽东要求彭德怀“在高级指挥员会议上做出解释,一定要把这一会议引导到准备第四次战役上来”。同一天,毛泽东将他的决定报告斯大林并询问“这样做从国际形势的角度来看是否合适”,斯大林再次支持了毛泽东的主张,表示“从国际的观点看,不让敌人占领仁川和汉城,以使中朝部队给敌人的进攻部队以重大打击,是完全合适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毛泽东设想的第四次战役的目标在当时的条件下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当战争在三八线附近陷入僵局后,又是毛泽东和斯大林之间的协调,促成苏联驻联合国和安理会代表马立克提出了立即停火的主张。

  经过彭德怀面见毛泽东力陈志愿军的困难处境,毛泽东认识到:“敌人不被大部消灭是不会退出朝鲜的,而要大部消灭这些敌人则需要时间,因此,朝鲜战争有长期化的可能。”“在此种情况下,我军拟让敌人进至三八线南北地区,在我第二番志愿部队九个军到齐后,再进行有力的新的战役。”“总之,在美国坚持继续作战、美军继续获得大量补充并准备和我军作长期消耗战的形势下,我军必须准备长期作战,以几年时间,消耗美国几十万人,使其知难而退,才能解决朝鲜问题。”毛泽东和斯大林于3月初就这一问题交换意见后取得了一致的认识。

  在此后的战斗中,志愿军虽将美军的进攻制止在三八线附近,但牺牲巨大,损失严重。

  1951年5月下旬,在毛泽东的主持下,中共中央对中国在朝鲜的战略进行了一次全面回顾。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在他的回忆录中概括此次回顾的过程和后果时是这样写的:“第五次战役之后,中央开会研究下一步怎么办,会上多数同志主张我军宜停在三八线附近,边谈边打,争取谈判解决问题。我当时也是同意这个意见的。我认为,把敌人赶出朝鲜北部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停在三八线,也就是恢复战前状态,这样各方面都好接受。”会议确定了这一方针。

  6月3日金日成抵达北京,中共中央经与朝鲜方面协商,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正式决定采取在准备长期坚持战争的同时争取和谈结束战争的新的战略方针。

  但是,如何贯彻这一方针有一个与苏联协调步骤的问题,于是,毛泽东要求斯大林接见金日成和高岗,同时希望在苏联养病的林彪也参加会谈。经斯大林同意,6月10日金日成和高岗乘苏联派来的专机飞往莫斯科。

  实际上,斯大林在此之前已经开始考虑和谈问题了。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和副代表察拉普金(Tsarapkin)于5月初便开始与美国方面接触,透露苏联有进行和谈的意愿。5月18日,在普林斯顿大学执教的苏联问题专家乔治.凯南应召去华盛顿面见艾奇逊,接受与马立克会谈的任务。6月5日,马立克在与凯南的第二次会谈时表示:“苏联政府希望和平并希望和平解决朝鲜问题,越早越好。但是,苏军既没有参加在朝鲜的冲突,苏联政府不认为它能参加关于停火问题的任何讨论。”马立克随后说:倘使凯南先生愿意听听他个人的意见,他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和朝鲜与中国就此事进行接触。凯南注意到,马立克在会谈时根本没有提到更为广泛的远东国际事务问题,诸如台湾和对日和约等。显然,这表明苏联已经考虑不以中国在1月份提出的条件为前提进行和谈了,尽管当时美国国务院对莫斯科的用意还捉摸不透。

  高岗和金日成与斯大林交流了看法之后,于6月13日向毛泽东做了汇报。斯大林也来电表示:“我们认为,现在停战是件好事。”

  毛泽东当日给高岗和金日成回电,又提出了一个令斯大林感到棘手的问题:

  关于如何提出停战谈判的问题,我们认为现在由我们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对朝鲜和对中国都是不适宜的,因为在最近两个月内,朝鲜军队和志愿军都在采取守势。

  最好这样做:

  1、等待敌方提出。

  2、最好由苏联政府根据凯南的声明向美国政府试探停战问题。

  可以同时进行上述两种方法,即一方面由苏联政府进行试探,另一方面,如果敌方提出停战问题,朝鲜和中国将表示同意。最好请你们交换意见并同菲利波夫同志共同解决。

  3、停战条件:恢复三八线边界;从北朝鲜和南朝鲜划出一条不宽的地带作为中立区。绝不允许中立区只从北朝鲜领土中划出的情况发生。南北朝鲜彼此有所交错。至于中国进入联合国的问题,我们认为,可以不提出这个问题作为条件,因为中国可以援引联合国实际上已成为侵略工具,所以中国现在不认为进入联合国的问题有特别意义。

  应当考虑一下,是否值得把台湾问题作为条件提出来?为了同他们讨价还价,我们认为应当提出这个问题。

  在美国坚持台湾问题单独解决的情况下,我们将做出相应的让步。

  尽管马立克曾向美国方面表示苏联不能出面提出和谈问题,但由于美国和中国都不愿主动表示出和谈的意愿,斯大林最后决定还是由苏联提出这一问题。6月23日,马立克在联合国发表广播演说,提出交战双方立即停火的建议。经6月27日美国驻苏大使柯克(Kirk)与葛罗米柯会谈后,美国确认马立克的演说代表了苏联政府的观点。6月30日,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通过广播电台正式提出停火建议。7月1日,中朝方面对李奇微的建议做出了积极的反应。从此,朝鲜战争进入了漫长而艰苦的“边谈边打”的阶段。

  从以上情况可以看出,如果斯大林与毛泽东之间没有如此默契的合作,即如果斯大林坚持苏联不能出面提出和谈问题,战争僵持的局面还会延续下去,而中朝军队面临的局势也会更加困难。

  马立克发表演说的第二天,斯大林就致电毛泽东,有意向他表明苏联所采取的是尊重中国意见的合作态度:“您应当从马立克的发言中知道,我们关于提出停战问题的承诺已经兑现。”毛泽东也承认“马立克的讲话保证了我们在进行和平谈判方面的主动权”,同时又提出“如果谈判开始,最好您亲自领导他们,以免出现不利的局面”。后来,虽然斯大林没有直接领导中朝方面进行停战谈判,但从俄国档案文献可以看出,在整个谈判过程中莫斯科与北京之间电报频繁往来,中朝方面所采取的每项具体措施和确定的每个具体方针都是经过请示斯大林并得到批准的。在这方面有一个比较突出的例子:当谈判陷入僵局时,朝鲜方面表示希望做出让步以便迅速达成停战协定,毛泽东则坚持不能在条件不利的情况下退让,这时斯大林支持了毛泽东的意见,并共同说服了金日成。

  到1952年1月底,朝鲜方面已经表示出“不愿继续进行战争”的意见。后来,停战谈判因战俘问题产生争议拖延下来。7月14日,金日成又向毛泽东提出应接受美国方面的条件,以便立即实现停战。毛泽东在7月15日的电报中竭力说服金日成,告诉他,在敌人狂轰滥炸的军事压力面前接受其挑拨性和欺骗性的建议,对中朝方面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是极为不利的。战争继续下去,固然会给朝鲜人民和志愿军带来进一步的损失,但中朝人民也“在战争中加强了自己的实力,鼓舞着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去反对侵略战争,并推动着全世界保卫和平运动的发展”。战争把美国的主要力量吸引在东方并不断蒙受损失,使苏联的建设和世界民族革命运动得到发展,“这将意味着延缓新的世界大战的爆发”。毛泽东在表示中国将“竭尽全力保证朝鲜人民渡过难关”的同时,也告诉金日成“如果我们没有能力解决您的问题,那我们将同您一起去请求菲利波夫帮助解决这些问题”。毛泽东还说中国的这一建议和方针“会告诉菲利波夫同志并征求他的意见”。金日成在7月16日的回电中虽然表示接受中国的意见,但他在同一天给斯大林的电报中还是坚持:“在开城我们必须坚决力争尽快签订停战协定、实现停火和根据日内瓦公约交换所有战俘。这些要求会得到所有爱好和平的人民支持,并使我们从开城的被动局面中摆脱出来。”对此,斯大林表示支持毛泽东,认为中国“在停战谈判中的立场是完全正确的”。8月20日斯大林与周恩来进行了会谈,当周恩来反映中朝之间在遣返战俘问题上存在分歧时,斯大林再次表示:“毛泽东是对的。这场战争伤了美国的元气。北朝鲜人除了在战争中遭到牺牲以外,并没有输掉任何东西。”“当然,要理解朝鲜人,他们有很大牺牲。但应该向他们讲明白,这是一件大事,需要毅力,需要耐心。”

  总之,从中国出兵朝鲜到斯大林去世,中苏领导人,特别是毛泽东与斯大林之间,在有关战争的一切重大问题上一直保持着协调的步骤和统一的立场。

  1953年3月,在朝鲜战争的军事冲突和停战谈判都处于僵局的时候斯大林去世了。

  如果说决定在朝鲜采取军事行动是斯大林一生中做出的对国际局势产生重大影响的最后一次决策,那么派遣中国军队入朝作战则是毛泽东在创立新中国后做出的对共和国未来命运产生深远影响的第一次决策。他们之间的这次合作为中苏同盟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但同时也必须看到,苏联的政治和经济实力,斯大林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中国党内的威望,以及斯大林成熟的外交手段,这一切迫使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与苏联的交往中处于一种被动的和服从的地位。而这就构成了隐含在中苏同盟关系之中的一种分裂因素,特别是从毛泽东的个性来看,这种状况只能是暂时存在的,一旦情况发生变化,毛泽东势必会将对斯大林的怨气发泄到苏联未来新领导人的身上。

  斯大林去世以后,苏联新领导人的对外政策发生了变化,趋向让步和缓和的方针占了上风。尽管毛泽东对此可能仍然坚持强硬立场,但他还是听从了苏联的意见。

  步履维艰的板门店谈判终于有了结果。1953年7月朝鲜战争结束了,中苏同盟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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